苏蔓青还是很知礼的, 第一筷子金蝉并没有进自己的嘴,而是夹给了萧老太太,娘, 吃饭了。
说完就不客气地开动起来。
而三个孩子也早就等着, 趁萧家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往金蝉夹去,这可是他们的劳动成果, 凭啥便宜这些打秋风的家伙。
金蝉经过盐浸,再用油一炸, 顿时咸香酥脆。
加上在地底积攒了十几年的营养, 一口进嘴, 立刻就是满嘴的香。
咔嚓, 咔嚓——苏蔓青母子四人吃得满嘴流油。
我的金蝉!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牛翠花,大手一捞, 就想把整盘金蝉捞走。
早就防着她这招的苏蔓青用手一压盘子,说道:大嫂,你啥意思, 这金蝉你昨天从我家拿走时邀请我们回家吃饭, 怎么刚吃上你还兴收盘子,这可是我家三个孩子孝敬给爹娘的,你别不是没跟爹娘说吧。
不是,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回家吃饭的?牛翠花着急抢金蝉,也就没来得及回答苏蔓青后半段的话。
你不是说爹娘想我们让我们回家看看?我家的礼你昨天就带回来了, 现在怎么还不承认?苏蔓青就没打算让牛翠花好过。
对啊, 我可以作证, 大伯娘昨天在我们家说过这样的话, 不然今天妈妈也不会带我们回家看望爷爷奶奶。
大毛一边往碗里扒拉金蝉, 一边跟着苏蔓青说了一句。
嗯, 我们也能作证。
甭管牛翠花邀没邀请过苏蔓青母子回柳树村吃饭,反正一定要把事给坐实了,二毛一边跟二牛抢金蝉一边也慢悠悠说出这么一句。
我的,我家的金蝉,不许你们抢,还给我!眼看盘子里的金蝉越来越少,二牛气得站起来直接上手抢,本来牛翠花跟苏蔓青就在角力,再加上一个突然插进来的二牛,盘子上的力道顿时失衡。
盘子一歪,金蝉全部都掉到了地上。
我的金蝉啊!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地上沾了灰的金蝉,牛翠花心疼得差点掀了饭桌。
幸好还有点理智,知道掀桌上也是自己吃亏。
膈应完牛翠花的苏蔓青母子四人端起自己的碗就把金蝉往萧家老两口碗里倒,一边倒还一边说:爹,娘,大嫂真的太不应该了,这金蝉本就是孩子们抓来孝敬你们的,她咋能把金蝉倒地上,可费了那么多油,可惜了。
风凉话说起来反正自己不心疼。
听苏蔓青这么一说,萧老两口子看向牛翠花的目光有点怪异。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牛翠花昨天去了苏蔓青家,还又是借粮,又是金蝉。
不是说金蝉是她娘家给的吗?!爹、娘,快尝尝金蝉,大嫂炸得刚刚好,好吃。
苏蔓青用自己的金蝉做人情一点都不心虚。
顺着苏蔓青的话,老两口还真夹起金蝉放进了嘴里,咸香的味道刺激得两个老人眼里差点冒出了泪花,他们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金蝉了。
老二家的,你嘴胡咧咧啥,明明是你把金蝉抢掉地上的,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牛翠花蹲在地上捡拾金蝉。
油炸的,不沾灰,吹一吹还是能吃的。
一旁的二牛早就盯上了萧家老两口碗里的金蝉,奶,我要吃。
说完,直接就上手抢,不仅抢了萧老太太碗里的,还把萧老爷子碗里的也都倒到了自己碗里。
一个都没给老两口留。
老两口还担心二牛不够吃,关心道:二牛,慢点,慢点,盘子里还有。
沾了灰的不要。
二牛还知道嫌弃。
不吃拉倒,我们吃。
牛翠花一点都没介意沾了灰的金蝉,抱着盘子先是拨了七八个给萧忠良,然后就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也没说分点给两个面黄肌瘦的女孩。
那可是她的亲闺女。
眼巴巴看着牛翠花的大丫、三丫眼里是深深的渴望。
看着萧家饭桌上的乱相,苏蔓青跟大毛几个孩子都没吭声,而是冷眼看着。
他们早就猜到会是这么回事。
一脸担心亲孙子吃不饱,吃不好的萧家老两口手忙脚乱关照着二牛,自私自利的牛翠花两口子只顾着自己的嘴,蛮横张扬的二牛一边嫌弃一边猛吃,两个受气包一样的女孩无措地看着,这就是萧家。
妈妈。
三毛往苏蔓青的身子靠了靠,他不喜欢爷爷奶奶家。
吃饭吧。
苏蔓青把碗里还剩下的几个金蝉给三个孩子分了分,视线突然就转到了大丫、三丫脸上,最终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金蝉。
苏蔓青的筷子刚收回去,二牛的筷子就伸进了大丫的碗里把金蝉抢走。
大丫脸一白,看向了苏蔓青。
不敢抢,不敢争,自己立不起来等着别人施舍,苏蔓青可没这么圣母。
就在大丫看着苏蔓青时,二牛的筷子又伸向了三丫的碗。
也不知道三丫是怎么想的,她突然扔下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碗里的金蝉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顿时,金蝉的蛋白质跟油在她口中爆了个满口,让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敢抢我的金蝉!二牛没抢到三丫的金蝉,顿时不满了,不敢欺负大毛几兄弟他直接跳起来窝里横,一双胖乎乎的爪子直接去扯三丫的脸颊。
紧紧闭着嘴,三丫来不及多感受金蝉的滋味就囫囵个地吞了下去。
三丫,你怎么不让让二牛,二牛可是你哥哥。
见二牛跟三丫起了争执,大丫也不顾的看苏蔓青,赶紧一边安抚大发脾气的二牛一边责怪三丫。
三丫眼里含着泪,没有吭声。
吐出来,快点给我吐出来。
二牛霸道惯了,见三丫脸颊都被自己揪红也没吐出金蝉,顿时火气噌噌噌往上涨,绕到三丫的后背就是一顿猛捶。
哇——后背被捶打,八岁的三丫顿时疼得张嘴哭了起来。
原本苏蔓青是不想管的,但毕竟是自己给的金蝉惹的事,她先是看了一眼视而不见二牛暴行的牛翠花夫妇,然后又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的萧家老两口,最终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够了!一声厉呵,就跟按下停止键一样,萧家安静下来。
爹,娘,惯子如杀子,你们要是再不管管二牛,他以后不仅敢在家里横,还敢出去横,外人可不会让着他,早晚得惹麻烦,早晚得吃亏。
苏蔓青是真的讨厌二牛这熊孩子。
老二家的,你怎么说话的,我家二牛咋了,不就是吃几个金蝉,抢了就抢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女孩本就该多让让,不让挨打不正常吗?刚好舔完盘子上的油,牛翠花也敢跟苏蔓青叫板了。
苏蔓青没有搭理牛翠花,而是平静地看着萧家老两口。
面对苏蔓青的视线,老两口的视线有点飘忽。
萧家老头是个男人,不好跟二儿媳掰扯什么,于是看了老伴一眼,接到眼神的萧家老太太对苏蔓青开了口,老二家的,你没必要发脾气,家家都是这么养孩子,也没见哪家孩子出问题,你多操心了。
多操心就是说少管闲事。
行吧,不是我的孩子,你们爱咋样就咋样,我也不愿意管。
看着拎不清的萧家老两口,苏蔓青也不想多停留,直接站起身,爹、娘,家里还有事,我们跟孩子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说完招呼大毛几个孩子一声就往大门走。
一直担心苏蔓青是来分钱的牛翠花松了一口气。
这人一放松,嘴就贱。
弟妹,下次回家记得带礼,虽然咱们分家了,但爹娘也是你跟老二的爹娘,你们可得好好孝敬,别让人指着背脊骨说闲话。
转身,苏蔓青看着犯贱的牛翠花直接骂道:你们吃着我家萧旌旗的,用着萧旌旗的,还嫌弃他老婆孩子,有点良心行不行。
怎么就是吃老二的了,家里的田地可都是我们种的,我们吃的可是自己种的粮食。
牛翠花嘴硬得很。
苏蔓青气笑了。
哟,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了,行,嫌弃我家萧旌旗,可以,把他留给我的钱吐出来。
他什么时候留钱给你了?牛翠花心虚地看了一眼萧家老两口。
萧家老两口脸色那是又红又黑。
老二娶亲前确实留了一笔钱说是要给自家媳妇,但老二走得急,他们俩又想多补贴一点给二牛也就先留着,结果还没等缓过劲,老二家的就闹着要分家。
刚进门的新媳妇要分家,老两口一生气怎么肯把钱给苏蔓青。
三个孩子都不是老二的,老二媳妇也没跟老二圆房,这种情况下老两口更是不可能把钱的事张扬出来,要是二儿媳跑了,那钱不是打了水漂。
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蔓青没去猜测老两口的小算盘,但看着一声不吭的两人,她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是没把自己当自家人看,防着自己呢。
深深看了一眼萧家老两口,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转身离开,以后再也不登萧家门了,至于萧旌旗,爱咋的咋的,要是嫌自己不孝那就离婚。
老二家的,你等等,这有五十块钱,你拿去吧。
看着苏蔓青跟三个孩子远去的背影,还有廉耻心的萧老太太最终忍疼出了一点血。
算起来苏蔓青养的这三个孩子还是自己儿子的责任,他们家要是一分钱没出,老二回来了他们也没法交代,算了,给五十块堵二儿媳的嘴。
娘,不用了,除了萧旌旗的钱,你们的钱我不要。
面对打发叫花子一样的萧家老太太,苏蔓青内心那是冷笑不止。
三个孩子担心地拉着苏蔓青的衣角,他们能感觉得出妈妈此时的心情有多糟糕。
老二家的,这就是老二留给你们的钱,好好养孩子,你就算是对得起我家老二了。
萧老太太把话说得非常冠冕堂皇,但也无比膈应人。
谢谢奶奶。
大毛看了一眼苏蔓青的神色,跑向了萧老太太,爸爸留给他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可不能便宜了二牛那一家子。
大毛算得很清楚。
大毛,把钱给你妈妈。
萧老太太去屋里翻了好一会才拿着五十块钱出来递给大毛,钱给了,以后就算老二问起来,他们也问心无愧。
接过大毛递来的五十块,苏蔓青转身就走。
她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
目睹苏蔓青母子的离开,萧家人都不再吭声,就那么看着。
就在苏蔓青的即将跨出院门时,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是穿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对方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苏蔓青眼睛尖,一眼扫过,看到了地址,想到萧旌旗此时的情况,心中有了猜测,也就没急着走。
萧老太太,你家的信。
邮递员不认识苏蔓青,惊异地看了一眼无比吸引眼球的苏蔓青母子四人才对着院子里的萧家人喊道。
诶,来了,来了。
一听是信,牛翠花第一个冲了过来,因为她猜到可能是萧旌旗寄来的,这信可不能让苏蔓青拿去,说不定里面有汇款单,那可是钱。
北京来的,你家老二寄来的信。
邮递员不知道萧家的情况,按照惯例说了一声,然后递出的信就被两只手同时捏住了。
萧旌旗的信。
语气平静的苏蔓青看向牛翠花。
在苏蔓青的目光下,厚脸皮的牛翠花都忍不住红了脸,但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手,于是梗着脖子道:这是老二写给爹娘的信,我帮忙拿。
苏蔓青视线转向信封。
信封上的字苍劲有力,气势狰狞,正如萧旌旗给人的感觉。
看着上面萧老两口子的名字,苏蔓青默默放了手。
我就说是给爹娘的信,你还跟我抢,真是能耐得你。
用手摸了摸信封的厚度,牛翠花一边猜测里面有多少钱的汇款单,一边又在苏蔓青的面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甚至瞪了苏蔓青一眼才进门。
大毛几个孩子的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对了,你家还有一封信,是给苏蔓青的,谁是苏蔓青?邮递员又从大包里掏出一封信,掏完还嘀咕了一句,本来这两封信都应该是县武装部送的,但送信的人临时出了点状况,就托我送了。
一听还又信,牛翠花转身又跑了回来,伸向想拿邮递员手里的信。
牛翠花,信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明苏蔓青亲启,你叫苏蔓青吗?邮递员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送信的,对于每家每户都熟悉,一口就叫破牛翠花的小心思,当然也没把信给她。
我是苏蔓青。
终于等到信,苏蔓青把手伸了过去。
邮递员不认识苏蔓青,只能把目光看向牛翠花。
看着厚厚的信封,牛翠花一直在猜测信里有什么,根本就不想给苏蔓青作证,反而回头叫了萧家老两口一句,爹、娘,老二还有一封信,你们快来看看信里有什么。
本就在往院门走,听到牛翠花的话,萧家老两口加快了脚步。
苏蔓青冷眼看着,她不着急,她想看看萧家能无底线到哪一步。
萧家老两口还算休养得不错,没用多久就走到了院门口,然后看着邮递员笑得很慈祥,乐呵呵道:我家老二的信给我们就行了。
这封信是给苏蔓青,请问谁是苏蔓青。
邮递员并没有依言把信交给萧家老两口,而是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甚至还看了看院子里的萧忠良、二牛跟大丫、三丫,最终停留在了苏蔓青的脸上。
凭感觉,他觉得这个女孩应该就是苏蔓青。
我是苏蔓青。
苏蔓青再次申明自己的身份,然后伸出手。
她是苏蔓青吗?邮递员不认识苏蔓青,只能把求证的目光看向萧家人。
萧家没有一个开口,现场气氛顿时就尴尬了。
邮递员挠了挠头,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再次把视线停留在苏蔓青脸上,红着脸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能证明你是苏蔓青吗?说完解释了一句,这信非常重要,是直接从军部转送来的,必须交到收信人手里。
苏蔓青猜到这信应该是萧旌旗上战场前寄回来的。
我叫苏蔓青,是五里外苏家庄的人,我爸叫苏稷,排行第四,我之前在上海上大学,刚回庄子没多久,你只要去苏家庄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苏家庄苏稷的女儿?邮递员瞬间就相信了,他跑这片送信,知道苏家有个女孩常年在大城市上学,他还没见过对方。
对,我是苏稷的女儿,月前嫁给萧旌旗为妻。
苏蔓青耐心回答邮递员的话。
信给你。
邮递员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把信递给苏蔓青时,牛翠花粗大的手挡在了中间。
爹娘还在呢,这信怎么就不能给他们。
信封上写了谁亲收就必须交给得谁,不能胡来。
邮递员非常有原则地向牛翠花等人解释。
爹,娘,你们看?牛翠花担心萧旌旗寄钱给苏蔓青。
萧家老两口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对视一眼,萧老太太脸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有点丢不起这个脸,要是信里是老二写给老二媳妇的亲密信,她的手就伸太长了。
但萧老头想的不仅仅只是这些。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了,我是萧旌旗的爹,难道也没资格收信吗?这问题让邮递员无比为难,想了想,回答道:不管你是寄信人的什么人,这是军部盖了公章的信,不能私拆,我们要是真找不到收信人会把信原路寄回去的。
萧家所有人:……没人阻止,邮递员才郑重把信递给苏蔓青,同时说道:我下午要去苏家庄送信,我会去了解你的情况,你也准备好身份证明待查证,如果有假,收了这信你会被县公安局抓去坐牢的。
嗯,我下午在苏家庄,你来我家,我把身份证明给你看。
苏蔓青一点都不怕查证,很自然地接过厚厚的信封,心里猜测萧旌旗到底给自己写了什么,居然这么厚。
好,我一定去。
邮递员再次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苏蔓青才牵着骡子走了。
他还有很多信要送,不能耽搁。
目送邮递员离开,根本就不想在柳树村多待的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转身就走。
爹娘,把信拆开看看,里面都有啥,汇款单在不在,如果不在,是不是在老二家的那封信里。
牛翠花一点都不放心,怂恿萧家老两口。
萧家老两口也怕儿子吃亏,赶紧拆了信。
没来得及看内容,直接找起汇款单。
没有,没有汇款单。
不可能没有,以前老二每次寄信回来都有汇款单的。
牛翠花不相信地抢过信翻了起来,两页的信,不管怎么翻也不可能藏着东西。
所以这次是真没汇款单,还是……牛翠花盯上了苏蔓青的背影。
老二上次回来刚送了那么多钱,会不会没钱再寄,毕竟这时间过去还不到一个月,要不,咱们再等等。
萧忠良犹豫着说了心中的猜测。
我不信。
牛翠花一点都不信。
你不信还能咋的,毕竟不管哪封信你都不是收信人。
我让老二家的把信拆开看看,咱们不看老二写了啥,就看有没有汇款单。
留下这句话,牛翠花追上了苏蔓青的步伐,弟妹,把你这封信拆开看看。
凭啥?苏蔓青觉得牛翠花挺搞笑的。
牛翠花当然不能以自己的名义让苏蔓青拆信,只能托萧家老两口来说事,辩解道:老二家的,爹娘说想看看你这封信里都有啥。
是爹娘想看,还是你想看?苏蔓青问得直接。
牛翠花可不敢接这话,她一个当嫂子的怎么可能看小叔子的信,要是被人知道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于是赶紧摇头否认,老二家的,你想多了,真是爹娘想看,不信你问问爹娘。
这点她还是有把握的。
大嫂,这是萧旌旗写给我的信,盖有军部公章,别说是爹娘,就是县长来的都没有资格拆这封信。
说完这句话,苏蔓青似笑非笑地看着牛翠花,你知道军部盖了公章的信件代表什么吗?代表什么?牛翠花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她更心虚了。
代表着机密,除了我,没有人可以看,除非你们想被军部审查。
苏蔓青狐假虎威吓唬牛翠花。
老大家的,要不就算了。
萧家老头也听到苏蔓青跟牛翠花的对话,想到萧旌旗的军人身份,再想起对方留给家里的几百块钱,突然就不太想看苏蔓青那封信了。
爹,这怎么行!早吃惯了红利的牛翠花怎么甘心,要是汇款单藏在苏蔓青那封信里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苏蔓青给大毛几个孩子做的新衣服,她心里就超级不平衡,她想给二牛穿衣服,也想自己穿新衣服。
老大家的,老二是军人,咱们不懂就不要掺和了,回来吧。
萧老头毕竟是萧旌旗的爹,就算为人重男轻女了一点,但该有的觉悟还是有的,更重要一点,他胆小,禁不得吓,他真怕苏蔓青那封信里有什么机密。
爹,娘,你们多保重,我跟孩子们回去了。
苏蔓青看了一眼已经探头探脑的邻居,选择了再次离开。
不行,你不能走。
一心想着钱,牛翠花见苏蔓青要走下意识就去拉扯。
你放开我妈妈。
大毛几个孩子早就防备着大伯娘,见牛翠花拉扯苏蔓青,赶紧围上去又是踢腿,又是拉手,最小的三毛直接上口咬。
一下面对三个孩子的攻击,牛翠花在懵了瞬间的时候也被结结实实踢痛了。
大巴掌轮圆了向大毛扇去。
从身型来说,苏蔓青是打不过牛翠花的,但她经历过后世,学过跆拳道,也练习过打架技巧,见牛翠花连孩子都打,毫不客气对着牛翠花的左腋就是重重的一拳。
她这一拳比牛翠花扇向大毛那一巴掌快了那么一点。
而这一点刚好解了大毛被扇的围。
哎哟。
捂着腋下,牛翠花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同时她也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苏蔓青你个贱人,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既然已经开打,牛翠花可就顾不得再装什么好人。
面对冲过来的牛翠花,苏蔓青一脚踢向对方,同时对三个孩子使了一个眼色。
孩子们天天跟苏蔓青一起,不说是心意相通,起码这个眼神是看懂了,瞬间,三个孩子张嘴大哭起来,那响亮的哭声是集合的最佳‘号角’。
就在牛翠花捂着肚子缓过劲来时,他们家门前已经围上了好些邻居。
远处还有更多的村民在汇集。
老大家的,赶紧回来。
萧家老两口是要面子的人,见村民们围过来,脸上顿时无光,光天化日下两个儿媳打架,这可真是家门不幸。
爹、娘,苏蔓青这贱人打我。
吃了亏的牛翠花可不想善罢甘休,在自家门口吃亏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贱人你骂谁?面对胡搅蛮缠的牛翠花,苏蔓青火气也起来了。
骂你,我是你大嫂,俗话说长嫂如母,你居然敢踢我。
牛翠花瞪着一双大眼恨恨盯着苏蔓青,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连续两次打到。
贱人承认自己是贱人,果然够贱。
苏蔓青嘴上也不饶人。
骂完又接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叫做长嫂如母,在娘还在世的时候说这话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取而代之吗?扑哧——看着牛翠花陷入语言陷阱,围观的村民顿时大笑起来,他们还真没见过自己上杆子自认贱人的。
苏蔓青!发现上当,又被村民们取笑,牛翠花气得脸色更红,高大的身子直扑苏蔓青,这要真扑实了,就苏蔓青那纤细的身子肯定不是对手。
围观的村民顿时起了怜惜之情。
再看着一边哭泣一边帮忙苏蔓青抵挡牛翠花的三个孩子,大家只觉得萧家这个大儿媳真是太霸道。
已经逼得二房净身出户了,居然还这么欺负人,真是太欺负老实人了。
忠良家的,你要真敢打萧老二家媳妇你就不怕萧老二回来收拾你?殴打军人家属可是犯法的。
就是,得了那么多便宜就算了,还这么欺负人真当大家眼瞎吗?……左一言右一句,村民们义愤填膺起来,更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在挽衣袖,两个妇人打架,他们不好参与,但劝个架还是可以的。
够了,够了,都给我住手。
眼看着两个儿媳还要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打架,萧老头气得狠狠打了身旁萧忠良一巴掌,管不了儿媳,他总能管自己的儿子吧。
这一巴掌非常意外,但也及时阻止了牛翠花扑向苏蔓青的身子。
爹!牛翠花震惊地看着满脸通红的萧老头。
你还认我是你爹就赶紧回家,不然也别进门了。
狠狠打了萧忠良一巴掌,萧老头一甩手直接回了院门,他不想再看了,再看担心自己会被气死,但他也在心里埋怨苏蔓青。
就不能少说一句吗!老头子。
萧老太太追着萧老头的脚步进了家门,没办法,两个儿媳她一个都管不了,管不了就只能眼不见为净,躲开点。
顶着红彤彤的巴掌印,懵逼了好一会的萧忠良回神了,然后他脸色就开始发红,然后白,最终黑沉一片。
瞪着牛翠花,他眼里全都是火气,还不滚回家。
哦,哦。
之前牛翠花有多嚣张此时就有多低声下气,作为传统女性,还是以夫为纲的。
慢着。
萧家人不想再丢人现眼,苏蔓青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
你还想怎样?牛翠花转身怒气冲冲瞪着苏蔓青,那眼神恨不得活剥了对方。
就连萧忠良都转头阴沉地看了过来。
今天你牛翠花,你们整个萧家不给我一个交代,事情就没完,我会请县长出面为我跟我的孩子主持公道。
苏蔓青一边安抚着三个哭泣的孩子,一边目光森寒地看着牛翠花,看着萧家大门。
面对她的目光,在院门口偷偷张望的二牛吓得白着一张脸胆小地缩了回去。
萧家老两口也停下了回房的脚步。
他们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儿媳。
什么什么要给你交代,需要给你什么交代,刚刚明明是你踹的我,我根本就没动到你们一根指头。
说起来牛翠花也觉得冤死了。
她是想打大毛跟苏蔓青来着,但她连两人一根毛都碰上,反而是连着被苏蔓青这个贱人跟三个孩子又打又抓又挠的受了伤。
围观的村民其实也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就连牛翠花口口声声说苏蔓青打了她也没有村民看见。
忠良家的,你不会是装的吧?就你那身材说被萧老二家的打,你问问在场众人,谁信啊?一个看不过眼的村民忍不住在人群里说了一句。
你眼瞎了吗,没看到我捂着肚子?老娘肚子被她踹了。
牛翠花气得怒目而瞪。
我眼倒是不瞎,就看见你家萧忠良脸上被他爹扇出的大巴掌印,也不知道是造什么孽才吃这一巴掌的。
被骂眼瞎,仗义执言的人对牛翠花更不满了,直接就哪话戳了牛翠花的肺管子。
王狗蛋你个傻逼玩意,你没被你爹打过吗?跑出来装什么瘪蛋,滚一边去。
牛翠花张嘴就骂。
萧忠良,我们敬重的只是为国为民的萧老二,可不是敬重你,你要没本事管住自家婆娘的嘴,那就让老娘给她洗洗嘴,看她还敢贱不贱。
牛翠花护夫,王狗蛋的老婆当然也护自家男人。
一看婆娘之间的战斗蔓延到男人身上,萧忠良脸更黑了,冲到牛翠花面前,直接就是几巴掌扇了下去。
这一下,牛翠花脸上比萧忠良脸上还多了好几个巴掌印。
全场鸦雀无声,都看着苏蔓青。
萧忠良也看着苏蔓青。
苏蔓青需要的可不是这种不明不白的交代,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扬了扬手里的信封,昨天大嫂去苏家庄以爹娘的借口借粮,一口气把我家一半粮食带了回来,还有孩子们抓的金蝉。
一看苏蔓青的表情村民们就知道这是要说前因后果,现场更是安静。
今天我带着孩子们回家看望爹娘,我们带了礼,是鸡蛋,喏,在哪。
苏蔓青手一指,大家就看到萧家院门后一个看着不算小的篮子。
我分家时没从萧家拿走一片瓦,这些鸡蛋我还是在苏家庄跟乡亲们借的,我不是哭穷,再穷,我们也没忘记爹娘,萧旌旗在部队回不了家,我替他尽孝。
苏蔓青的话说得太大义凛然了,顿时赢得了所有村民的好感。
被净身出户分家没有怨言,也没有怨恨,而是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独自教养,在养孩子时也没忘记公公婆婆,就算没钱还贴心地借鸡蛋回来孝敬公婆,这上哪找的好儿媳,这萧家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可以证明萧老二家的确实是净身出户,一分没拿萧家的。
匆匆赶来的村长听了苏蔓青的话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作证。
嗡的一声,现场顿时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
声音非常大,说什么的都用。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萧家分家居然是这样的分家。
萧家什么情况村里人都知道,萧老二没当兵前他们家可穷了,穷得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干的,开始好转是萧老二当兵后托人带回家的钱粮。
有了钱粮,萧家才越过越好。
但这有一个前提,前提就是萧家的起势是因为萧旌旗。
好家伙,整个萧家靠着萧旌旗过上好日子却欺负人家刚刚娶进门的媳妇、欺负三个没爹的孩子,这可太不要脸了,这简直就是无耻到家。
议论声一声大过一声,萧家的老底都被揭了开来。
被村民们议论,又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审视,萧家所有人的脸红了。
萧家老两口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看着院门一角的鸡蛋,他们眼里闪过难堪,羞耻,还有心虚……怎么会,怎么可能有鸡蛋……牛翠花也瞪着那一篮鸡蛋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之前明明没有见到苏蔓青他们提礼物上门的,怎么院门一角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篮鸡蛋,有了这篮鸡蛋,她就算是有一万张嘴也辩解不清了。
娘,是真的鸡蛋,满满一篮。
二牛早一步揭开盖在篮子上的青草,绿与白,莹润的鸡蛋就那么视觉强烈地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睛。
我能证明这鸡蛋是萧老二家的送来的,之前他们进村的时候我看见过她提着这篮子。
一个邻居适时出言证明。
这样一来,所有人看向萧家人的目光就更不对。
苏蔓青身边,大毛跟二毛对视一眼,见形势对他们有利,他们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之前进门的时候是妈妈先带着三毛进的,他们俩趁机把篮子放在门后,被院门一挡,里面的人还真不容易看见,而这现在也成了让大伯娘辩无可辩的利器。
见人心都齐聚自己在这一边,苏蔓青再次说道:今天跟大嫂发生争吵不是因为礼物的问题,而是信,萧旌旗寄给我的信。
村民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苏蔓青的身上。
再次扬了扬手的信封,在保证每一个人都看到自己手里的信封后,苏蔓青看向牛翠花的目光非常冷,寄信人明确写明信由谁收,同时加盖了军部公章,这是私人信件,任何人不能私拆,私拆犯法。
说完这话,苏蔓青看向了村长。
柳树村的村长可是个正直的村长,之前当过民兵,跟县里各部门关系不错,常识也懂。
点了点头,村长证实苏蔓青的话,加盖了军部公章的信件除了收信人能拆,任何人拆了都是犯法,是要坐牢的。
一听要坐牢,现场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也大体猜到是怎么回事。
向仗义直言的村长点头致谢后,苏蔓青又说道:萧旌旗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爹娘,一封给我,我没有要求看爹娘的信,但我万万没想到大嫂却非让我现场拆信。
这牛翠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这信又不是她的,她凭啥拆信看?切,要我说,还是想看看信里有没有藏钱。
就算有钱跟她牛翠花什么关系,人家苏蔓青跟萧老二是两口子,萧老二给钱养家不是天经地义吗?牛翠花这么不要脸,那老二家的是不是也能跟她们家要钱养家?要我说,这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吃惯了便宜见萧老二娶妻还想给人家当家,想当‘二婆婆’,真是太没点数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牛翠花这么无耻萧家老两口也没阻止?村民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向了面红耳赤的萧家老两口。
没有,我们没打算看信。
萧老太太赶紧摇手否认。
萧家老两口毕竟是萧旌旗的爹娘,不看僧面看佛面,苏蔓青不能真让老两口的名声受损,只能站出来维护,是大嫂拦住我们要强行看信。
我……我……拦人的确实是牛翠花,牛翠花不知道怎么辩解。
大嫂,我一直尊你为大嫂,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吵架,但你刚刚不该打孩子,我这三个孩子虽然不是萧旌旗的孩子,但他们是萧旌旗战友的,他们是烈士遗孤,作为母亲,我容不得你欺负幼小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已经在苏家庄公布,苏蔓青相信相隔不远的柳树村一定有很多人知道。
果然,听苏蔓青这么一说,村民们都点了点头。
两村离得不远,加上又有有心人特意宣扬,大毛这三个孩子的真实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一听萧家两个儿媳的争吵还牵扯到牛翠花要打孩子,村民们在理解为母则刚的同时也炸了锅。
牛翠花,你还是不是人,大毛他们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打孩子,更别说他们还是烈士遗孤,你现在有好日子过可得感谢他们父母,要是没有他们父母的无私牺牲,你别说过安稳日子,说不定命都没了。
说这话的人是村里的老人,经历过抗=日,当然知道战争的残酷。
我……面对一村不满的目光,牛翠花最终灰溜溜低头跑回了家。
乡亲们,感谢你们的仗义直言,感谢你们让我们证明了清白,我苏蔓青上孝顺父母,中尊重兄嫂,下慈爱子女,我没有对不起萧家,没有亏欠萧旌旗。
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给村民鞠了一躬就离开了柳树村。
看着母子四人那笔挺的背影,村民们眼里除了敬佩还有尊重。
萧家人则是灰头土脸。
萧家老两口有心叫苏蔓青母子四人回来,可又不知道怎么张口,特别是一想到之前自己心里的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们两张老脸顿时红得快滴血。
看向牛翠花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深深的嫌弃。
娶妻当娶贤,给老大家娶了个搅家精,他们萧家可真是丢人丢到祖宗辈去了。
就在苏蔓青拿着信带着三个孩子回到苏家庄时,远在东北方的萧旌旗也窝在冰天雪地的战壕里擦拭着木仓上的血,这些血刚溅上,还温热,得赶紧擦,晚一点可就冻上了。
冷漠的眉眼此时不仅更冷,还带上了杀气。
他想家了,想苏蔓青跟三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