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树村村民都集中在村中心的广场上, 面对拿着大喇叭的县政府工作人员,有人担忧山体滑坡而同意离开,也有更多的老人不愿意走。
柳树村这片地祖祖辈辈住了那么多年, 怎么可能山上出现几条裂缝就会山体滑坡, 不是瞎说吗。
不行,不能搬, 房子搬不走,祖坟更搬不走。
动了祖坟可是要坏风水的。
村里很多人家的年轻一辈已经被说动了, 但老一辈却是坚决不同意搬, 宁可死也不愿意搬, 更何况快到中元节了, 这种时候迁坟祖宗哪里可能同意。
县长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咱们村存在都多少年了,山体是年年都出现裂缝,都没事, 哪里可能今年就出事, 我不信,我不走,你们也别劝我, 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几天活头, 我还是留下陪老祖宗吧。
不管吴镇军如何苦口婆心劝, 村里很多老人就是不愿意搬迁。
老人不走, 当儿孙的也不可能走, 柳树村整体搬迁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乡亲们, 你们要相信我们, 相信政府,县里已经请了省里的专家来查看过,裂缝深度不小,确实存在下大雨就可能造成山体滑坡,山体滑坡可不是小事,那么多泥土冲击下来,是真的要出人命的,乡亲们,请你们先搬好吗,如果雨后没出事,我吴镇军代表县政府跟你们赔罪。
面对固执且讲究祖坟风水的老人,吴镇军这个县长也为难得筋疲力尽。
他没想到百姓的思想工作这么难做。
不是一般的难。
叔,咱们得听领导的话啊,省里的专家都来看过了,要是真塌方,那可不是一两条人命这么简单,咱们不能给政府添麻烦,咱们得支持政府的工作,有政府才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咱们得感恩,得念情,叔,搬了吧。
村长萧正民也在人群里劝着村民,特别是面对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他唾沫都喷干了,也没等到几人的答复,但他知道全村能不能搬迁这几人才是关键。
这几个老人是他们柳树村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老人,也是最固执的,说到搬家迁坟,那正是比要了他们这几个老家伙的命还要难。
正民啊,道理咱们都懂,也不是咱们不支持政府,实在是人能搬,祖宗怎么搬?说来说去,最终又牵扯到坟山搬迁的事上。
叔,正是因为祖宗保佑才提前让咱们探知到危险,咱们可要感谢祖宗的一片保佑之心,搬吧,活人比什么都重要。
萧正民是村长,试探着从老人的思考角度去劝人。
不行,祖宗的坟不能乱动,动了要出大乱子的。
领头的萧家长辈怒瞪村长。
村长满嘴苦涩,几位老叔,你们就听我一句劝好不好,我家祖坟也在山上,我跟你们是一样的心情,但人只有活着才能延续后代,你们实在要是担心祖宗,咱们更应该把祖坟也一起迁了,不然山体要是真滑坡,祖坟也难保住。
听到萧正民的话,萧家几个长辈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惶惶不安。
他们既怕政府,也担心祖坟的风水被破坏,更担心真要山体滑坡祖坟不保。
这可咋办才好。
老人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恨不得死去的祖宗在梦里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看着现场满脸担忧的村民们,吴镇军再次举起喇叭劝道:乡亲们,你们相信政府好吗,近一周的天气省气象厅也已经预测出来了,过不了几天可能就会下雨,咱们的时间那是真拖不起,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抢生命的时间。
此时的他真的是又急又怒。
面对愚孝的百姓,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劝服,但时间真的不多。
天气预报只是预测,天上的云层随时都在变动,雨也随时都有可能会提前下下来。
柳树村实在是太危险了。
各位老叔们,能否看在我萧正民这么多年这村长当得不错的情况下,你们听我一言,搬了吧,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山体滑坡真不是开完笑,会死人的。
萧正民还在对村民们苦口婆心。
很多村民见此也都有了搬迁的心思。
活着可比什么都重要。
年轻人纷纷转身劝起自家老人,但老人有时候固执起来那真的是不可理喻,面对吴镇军这个县长老人不好硬来,但对自家后辈还是威风的。
只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有好几个年轻村民自己自家长辈扇了巴掌。
不孝的怒骂声也此起彼伏响起。
看着这样的乱像,萧正民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吴镇军见萧正民这个村长嘴皮都磨破了也没说动最顽固的几个老人,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吴同志,你看咱们要不要强制把村民搬迁了?这时间……就在吴镇军神情严肃时,站在他身边的公安局长忍不住低声请示了一句。
柳树村是个大村,人口众多,查出柳树村可能出现山体滑坡后,县公安局跟武装部就带了很多人员到场警戒,时间紧急,为了防止百姓不肯搬迁,在实在没办法时,他们只能采取必要措施。
看着公安局长那连续几天没休息好的乌青眼袋,吴镇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解释道:咱们现在才刚刚稳定,不能操之过急,得好好跟乡亲们做做思想工作,再等等,说不定就做通工作了。
好吧。
公安局长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视线越过柳树村看向后山的山崖。
哪里的裂缝这两天又多了好几条,每一条都又粗又长,且深,确实存在塌方的可能。
搬迁是一定的,他们不能用老百姓的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乡亲们,你们请听我说,我代表县政府……吴镇军那带着沙哑的声音再次在柳树村的上空响起,这一次的话语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还是以安抚为主。
村外,周美云愣愣地看着热闹非凡的柳树村茫然无比。
这里跟她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前世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场灾难,但她听说过,听很多人说过,也知道这场灾难最终造成多少人死亡,因为死的人太多,就连县长、公安局长、村长这几人全都为此担了责任。
前世必定发生的灾难为什么今生会被提前知晓并做出相应的应急措施?本来还想混水摸鱼的周美云既然莫名又有点心虚。
她首先想到的是难到真的有人看到后山的裂缝而预判到危险提前向县里预警?美云,怎么办,咱们还进去吗?看着不远处穿着军装的带木仓军人,柳素珍腿都是哆嗦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周美云为什么要来柳树村,她只是下意识信任的跟随。
进,必须进。
周美云的脸扭曲了一下。
不管这场灾难被预知还是怎么,她都要进,只有进了柳树村她们才有理由与借口跟着被安置,才有进一步靠近萧家、靠近萧旌旗的可能。
怎么进,咱们用什么借口?柳素珍看着已经看向他们的警卫军人下意识抓紧了周美云的手。
探亲,妈,有人问就说咱们走投无路来探亲。
周美云拉着柳素珍迎着军人走去。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来柳树村?警戒在柳树村的公安人员早就看到柳素珍母女,只是因为两人没有靠近他们才没有搭理,此时见两人靠近柳树村,当然要尽职尽责盘问。
同志你好,我们是来走亲戚的,这是我们的证明文件。
得到周美云的暗示,柳素珍白着一张脸极力保持镇定。
同志,如果你走的亲戚是柳树村里的人,那请回,柳树村此时暂时不能进。
一位公安人员走近柳素珍认真检查柳素珍手里的证明文件,见没有问题后才认真解释。
本就是为柳树村而来,不进怎么行!柳素珍立刻装出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解释道:这位公安同志,我家亲戚姓萧,就住在柳树村里,我们这都到了跟前你总不能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来得可远了,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我们……适当是示弱与哭穷很有必要。
柳素珍同志,不是我不让你们进,是柳树村随着都有可能发生山体滑坡,别说你们不能进,就里村里的人也得赶紧迁出来。
柳树村整体搬迁的事不是小事,安置方案也是众所周知,跟柳素珍搭话的这位公安人员也没有隐瞒。
山体滑坡?我的天!捂住嘴,柳素珍的脸上都是震惊与害怕。
可能,同志,是可能会出现,所以你们暂时不能进村,还请体谅。
公安人员对柳素珍还挺有耐心。
可是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柳素珍双手搅在一起,脸上是窘迫与羞涩的表情。
这样啊,那我去向领导请示一下。
公安人员也听出了柳素珍的弦外之音,见柳素珍母女俩此时神色憔悴,体力不支,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那就太感谢同志了,谢谢,谢谢你。
柳素珍赶紧拉着周美云向公安人员致谢,同时也说道:同志,我们是萧旌旗战友的家人,我男人牺牲前让我们来柳树村投靠萧家。
假话有的时候说多了自己都信,柳素珍被周美云洗脑多了,说出这番话居然一点胆怯都没有。
萧旌旗?公安人员对于整个县里有多少军人还是知道的,此时听柳素珍这么一说,又多了一分尊重。
因为他曾经也是一位军人,现在退居二线成了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公安民警。
对,同志,就是萧旌旗,萧旅长。
看到公安人员的态度更和气,柳素珍神色也放松下来。
同志,那你们等等,我去请示一下。
公安人员跟身旁的同事低语了几句就向柳树村跑去。
抠了抠周美云的手心,柳素珍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顺利留在柳树村。
柳树村里,接到赵永兴这个公安人员的报告,吴镇军跟公安局长同时皱起了眉头。
正忙着把村民迁出随时爆发危险的柳树村,此时居然有人来投靠,这不是为难他们吗?县长同志,你看怎么办?要不还是劝退吧。
公安局长作为县长的副手,让他带兵还行,让他决策可真是有点为难他了。
萧旌旗牺牲的战友家人来投奔,咱们不能代替萧家人决定,还是让萧家人自己决定吧。
想了想,吴镇军让人去请萧家老两口。
什么也不知道的萧老两口被请到吴镇军面前时那是又担忧又莫名其妙。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见了‘官’。
老乡,你别多想,没啥大事,就是村外有对母女说是萧旌旗战友的家人,她家男人死前留有遗书让她们来投奔你们萧家,你看,让她们进村吗?吴镇军见萧老两口子又紧张又拘束,赶紧三言两语把事说明白。
孤儿寡母投靠我家萧旌旗?萧老两口震惊了。
对,她们是这么说的,说在当地过不下去,只能按照遗言来投奔你们,不需要特别关照,能住得近些有个关照就行。
吴镇军接着安抚萧老两口子。
自家也不是富贵人家,住房跟粮食也不多,萧老两口沉默了。
他们养不起。
老乡,你们考虑考虑,她们在村外等着回消息。
吴镇军也能看出萧老两口的难处。
县长同志,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让我家忠良跟儿媳过来,把事跟他们说说,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萧老头最终把事推给了儿子跟牛翠花。
吴镇军同意了。
听说一对母女从远方来投奔萧旌旗,投奔萧家,牛翠花第一反应是来分家产的。
警惕地看了柳素珍母女一眼,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顺眼当然要为难。
不行,我家就这么点地方,家里孩子都大了,勉强够住,粮食也不多,我们怎么可能多养活两张嘴,再说了,你们不是动员我们搬迁吗,往哪搬,吃的穿的谁出?我看安置方案是安人头发放,他们俩还是县里管吧。
牛翠花该精明的时候也挺精明。
吴镇军:……牛翠花同志,县里在特殊情况下肯定会安置一段时间,但过后她们肯定是要跟着你们萧家,县官不如县管,你们今后得多照顾她们。
不满地瞪了一眼柳素珍母女俩,牛翠花眼珠子一转,祸水东引道:既然是老二的战友家人,那就让她们去找苏蔓青,苏蔓青家大,够住。
苏家房子那么多,要占便宜去占苏蔓青的,别来打她大房的主意。
吴镇军头疼,牛翠花同志,苏蔓青同志已经养着三个孩子了,你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
萧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苏蔓青分家时净身出户的事。
萧旌旗在部队,此时也不知道上哪片打仗,走的匆忙,自己家根本就来不及管,苏蔓青现在不仅没有田地产,也没有工作,这种情况下还养着三个孩子,他怎么好意思再给对方增加负担。
县长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人不是我们请来的,我们能力有限,总不能养活别人饿死自家人,我家也不富裕,不信你看看。
说到这,牛翠花把大丫、三丫叫了过来,指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一脸难过。
县长同志,你看看,我自家孩子都快养不活了,哪里还能养外人,这不是逼我家的人死吗!看着大丫、三丫,吴镇军也说不出非让牛翠花接受柳素珍母女俩的事了。
通知苏蔓青同志吧。
苏蔓青此时还不知道周美云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赶完集的她此时刚带着孩子回到家。
虽然不用自己走路,但大夏天的日头是真的晒,母子四人的脸早就被晒得红彤彤。
一进门,大家都往井边赶。
四个木盆并排摆放在井边,四张脸浸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好半天,苏蔓青他们才从水里抬起脸,各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快速收拾干净自己宰了一个西瓜解渴消暑。
井水镇过的西瓜吃起来就是爽。
妈妈,西瓜真好吃。
大毛的夸夸越来越熟练。
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大毛,苏蔓青吃得无比优雅,同时也叮嘱道:别吃太多,西瓜寒凉,过犹不及,闹肚子就不美了。
知道了,妈妈。
大毛回答得非常乖巧,但下嘴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吃了两大块西瓜的苏蔓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收拾竹篓里买回来的东西,新鲜肉容易坏,赶紧拿出吊在井中冰镇着,纸钱、封纸,用大圆簸箕装着放在院子的地上暴晒,等空闲了就得包起来,这可是七月半的封包。
妈妈,咱们今天吃肉吗?嘴里还嚼着西瓜,大毛又嘴馋地蹲在苏蔓青身边看她忙碌。
吃肉,当然要吃肉,一会咱们做锅包肉吃。
能吃肉的时候苏蔓青一点都不含糊,肉买回来就是吃的,她可不打算把肉放臭了再吃。
太好了,妈妈,我最爱你了。
大毛的嘴是越了越甜,这让二毛跟三毛有了危机感。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然后也乖巧地蹲在了苏蔓青的身边。
妈妈,我也最爱你。
三毛跟大毛学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二毛张了张嘴,最终没吐出马屁。
哈哈哈,妈妈也最爱你们。
接受到三个孩子的心意,苏蔓青既开心又满意,直接给了孩子们各自一个爱的亲亲,然后提着一块里脊肉进了厨房。
时间不早,得做午饭了。
摸着被亲过的额头,三个孩子的脸红了。
这么大还被妈妈亲亲,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但内心确实无比的雀跃,他们喜欢这样的亲亲,也喜欢妈妈表达喜欢的方式。
大毛,你去张奶奶家要点洋柿子。
厨房里,苏蔓青一边把里脊肉切大片腌制,一边对大毛吩咐了一声,没有番茄酱,只能用洋柿子提取了。
知道了,妈妈。
大毛切了几片镇好的西瓜才提着篮子去了张氏家。
他们家天天跟张氏拿菜,他已经学会了礼尚往来,虽然西瓜不多,但也是一分心意。
看着大毛递来的西瓜,张氏是不好意思接的,毕竟这西瓜可是她家卖给苏家的,是收了钱的,怎么好意思吃,于是推辞道:大毛,菜是你娘之前用腊肉换的,换了一个夏天的量,你不用给我家拿吃的。
张奶奶,狗蛋是我的朋友,这西瓜是给狗蛋的,你帮我拿给他。
大毛没拿回西瓜,反而是笑嘻嘻塞给张氏。
你这孩子。
张氏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拆被子的大儿媳,最终笑着接受了大毛的好意。
同时在内心感叹苏蔓青教孩子是真有一手。
不愧是大学生,教出来的孩子个个知书达理还乖巧无比。
大毛带洋柿子回来时篮子里除了应季的瓜豆青菜,还多了一碗腌菜,是萝卜丁,酸辣合适,水分刚刚好,一口下去脆爽,又香又有嚼头。
很得苏蔓青跟几个孩子的喜爱。
尝过张氏做的萝卜丁,准备齐全的苏蔓青开始把切片的里脊肉裹上淀粉油炸,油炸第一遍是为了定型炸熟,捞起来后等锅里的油温再次起来才复炸。
复炸主要是为了脆跟上色。
这一次起锅的肉片呈金黄色,用锅铲一敲脆响动听。
一直蹲在灶膛边烧火的几个孩子根本顾不得热而是看着金黄的肉片猛吞口水。
好香!虽然他们还没有吃到这个叫做锅包肉的菜,但他们已经开始想象这道菜的味道了。
香吗?苏蔓青笑着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香,妈妈,真是太香了。
三个孩子同时点头。
一会更会香。
心情大好的苏蔓青把锅里的油舀出留下滴油开始炒糖调汁。
洋柿子早就被弄成了细沙汁,糖炒好,苏蔓青立刻把自制的番茄汁与醋和了进去,酸甜味在大火的作用下充斥满整个厨房,甚至以厨房为中心扩散着。
大毛几个孩子猛吸着空气,同时眼睛也盯着锅里猛瞧。
咕咚。
三道清晰的咽口水声传来。
苏蔓青也被勾起了食欲,把握好时机,炸好的肉片再次下锅快速翻炒,等每一片肉都裹上红彤彤的汁液后适当勾芡就起了锅。
金黄色的肉片被红艳艳的汁包裹着,最终成就了外脆里嫩,口味酸甜的锅包肉,闻着空气里的炸肉味与酸甜味,几个孩子恨不得现在就把肉塞嘴里尝尝味道。
太香了,香得走不动道。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颜色这么好看,味道如此勾引他们的肉。
尝尝。
苏蔓青也没吊着三个孩子,而是一人给了一块肉。
好吃,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酸甜的口味又开胃又让人满足,大毛更是吃得把手指上沾到是汁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听着大毛的夸赞,苏蔓青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孩子只要吃肉每次都说是最好吃的。
比如曾经是红烧肉,肘子,麻辣兔肉,等等……准备开饭。
就在孩子们品尝着锅包肉时,苏蔓青也速度飞快地清炒了个豆角,拍了个黄瓜凉拌,然后就把饭菜都端了出去。
一顿饭让母子四人吃得既满足又满意。
同一个姿势躺在躺椅上摸着鼓鼓的肚皮。
肉真好吃,人生可真美好,要是爸爸在家就更好了。
吃饱喝足,早就习惯了午睡的母子四人各自回房休息,一觉醒来,他们开始坐在桂花树下包封包,没几天就是七月十五,封包得提前包好、写好。
纸钱外形四四方方,里面是按照铜钱的样子敲出来的钱串。
一叠不厚不薄的纸钱放进一个封包,然后按照纸钱的形状包起来,包好的封包正面印着谁人某某时收,谁人送,反面什么都没有,但最后需要人为在交叠的封口上用毛笔写上一个封字。
原主小时候上过私塾,毛笔字学得不错。
写封包的任务就成了苏蔓青的。
娟秀凌厉的字就像苏蔓青的外表与真实性格,每一个封包她写得都很虔诚与认真。
三个孩子的父母各自包了十个封包就是六十个,再加上苏蔓青给原主父母与原主包的,共计九十个,别看九十个封包数起来不多,但堆在大圆簸箕里就是高高的钱山。
配合默契地忙碌完,太阳偏西得厉害,晚霞出现在远处的山峦上,这个点可以做晚饭了。
正在苏蔓青跟几个孩子都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时,他们家大门被敲响了。
诧异地看了一眼大门的位置,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去开门。
门开,除了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员,居然还有柳素珍母女俩。
这是算计老子?!不动声色的苏蔓青怒了。
请问,你是苏蔓青同志吗?我叫赵永兴,是县公安局的。
在见到苏蔓青的瞬间,赵永兴眼里闪过惊艳,然后立刻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苏蔓青,请问赵公安有什么事?苏蔓青并没有让开位置请人进门,对于女主,她挺恶心,她怎么可能让这种恶毒的人进自己的家门。
不知道苏蔓青的心思,赵永兴也没多想,而是直接说事。
苏同志,这位柳素珍同志说她是萧旌旗战友的妻子,她丈夫曾留下遗书,如果牺牲就让她们去柳树村投奔萧家,她们在老家实在过不下去就到了柳树村。
从赵永兴口中听到柳素珍母女俩投奔柳树村萧家,还是通过萧旌旗,苏蔓青对已经在苏家庄晃荡了几天的母女俩神情更漠然。
见苏蔓青没有说话,赵永兴接着说道:苏同志,现在柳树村情况特殊,正在动员搬迁,萧家实在是没法收留柳素珍母女俩,县长同志想着既然是萧旌旗同志的战友遗孀,就想问问你,你看放不方便收留收留。
看着苏家的大房子,赵永兴觉得事情说清楚应该能妥。
毕竟苏蔓青现在还帮萧旌旗养着三个战友遗孤,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好人苏蔓青看着敢打自己房子主意的柳素珍母女只觉得她们脑残。
身后听明白怎么回事的大毛三人看向柳素珍母女也是既警惕又厌恶,他们最讨厌有人打他们家主意,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自觉说清楚的赵永兴一脸期待地看着苏蔓青。
苏蔓青眼里闪过一丝冰冷,呵,当自己是白痴还是傻子呢!赵永兴同志,请问有证明吗?苏蔓青语气很平静,但神色很严肃。
证明?赵永兴只反应了一秒就明白苏蔓青口中的证明是什么意思,解释道:苏同志,柳素珍同志她们赶路赶得急,能证明原因的遗书丢失,但户籍与军属关系证明还在,我们查验过。
说完,把手伸向了柳素珍。
要想住别人家,想让对方接纳,手续肯定少不了。
面对递到自己面前的证明,苏蔓青没有去接,而是淡然地看着赵永兴,赵永兴同志,有句话我得明说,不管她们是不是军人家属,跟我都没任何关系,我只认萧旌旗,我没接到萧旌旗的书信,也没有看到这两人的所谓遗书,光凭一张嘴就想让我收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我做不到。
赵永兴没想到苏蔓青能说出这样的话,直接愣住了。
你……柳素珍想说什么。
但话直接被苏蔓青打断了,我家收养了三个烈士遗孤,已经是给国家减轻了负担,我不觉得我家萧旌旗还有义务养一对孤儿寡母,于理不合。
这……赵永兴语拙了。
我们是……周美云见赵永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就想插言,可苏蔓青更不待见她,见她开口,再次打断,没有证明,我如何相信你家的人真的是萧旌旗的战友,他这位战友真的把你们托付给萧旌旗?苏……苏同志,可我们的遗书掉了啊!柳素珍眼角微红,一副着急到柔弱的样子。
就你会演吗?!!!苏蔓青最见不得这种白莲婊,微微垂下眼帘温柔地摸着大毛的头语气低沉,我家萧旌旗是在我们成亲的婚礼上接到紧急命令离开的,他走得匆忙,什么都没留给我们,成亲第二天我就被大嫂分了家,我连萧家一片瓦都没拿就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娘家,我们天天吃糠咽菜,这日子都苦得跟苦瓜一样了,恕我心硬,你们要是拿不出证明来证明你们话语的真实性,我确实不会收留你们,一是因为我养不起你们,二是我不相信你们。
原本赵永兴对苏蔓青一再的推脱感官变差,但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心虚不已。
他光看见苏家房子大就以为人家日子好过,此时才知道苏蔓青过得到底有多难,比柳树村那边的萧家难多了。
我认识这个两个人,她们之前不是住我们苏家庄吗?!就在赵永兴考虑着还能说点什么时,大毛一脸严肃地指着柳素珍母女。
柳素珍跟周美云:……她们之前就在苏家庄住了几天,被认识当然是很正常的。
就在她们打算解释时,苏蔓青不想让她们开口道:对了,这两人不是我大伯家的远方亲戚吗,之前明明在我大伯家住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到柳树村投奔萧家,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情况?我们确实是苏表舅家的亲戚,但我们也是真的投奔萧旌旗家。
周美云据理力争。
苏蔓青冷笑:你空口白牙就说投奔萧旌旗,你家一个年轻寡妇一个小姑娘,你们真觉得萧旌旗能同意让你们投奔,这年头再是战友遗孀,也没哪个娶了妻的男人敢说收留,你们可别败坏我家萧旌旗的名声,我十几天前才收到他寄回来的家信,他信里可没说关于你们的只言片语。
他也许忘记说了,但他确实跟我爸承诺过,不然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投奔。
周美云一脸快哭的表情,此时的她非常怨恨苏蔓青。
要不是这个本来该死却没死的女人,她哪里用得着编假话骗房子住。
这话说得,你们不要脸,我家萧旌旗还要脸,就凭他的为人与人品,我都不可能相信他能做出收留战友遗孀的傻事,除非他不想过日子了。
虽然苏蔓青跟萧旌旗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凭她对对方的了解,肯定做不出收留战友遗孀这种让人诟病的事。
这肯定是周美云这个女主耍的诈。
没有遗书作证,此时萧旌旗又在边境等着作战,这是以为自己好欺负下套子呢。
我……我不是……柳素珍接不下苏蔓青的话了,真要敢没脸没皮接,她名声可就毁了。
周美云也说不出话了,她只恨现在的自己太小,不能直接跟苏蔓青对着干。
赵永兴同志。
把柳素珍母女俩堵得开不了口,苏蔓青才一脸严肃地看着赵永兴。
苏蔓青同志,请说。
面对苏蔓青那清冷而严肃的目光,赵永兴下意识挺胸站直,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凛然之气,也感受到了威严。
麻烦你给吴县长带句话,国家刚刚成立,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可能会钻空子,得小心点。
苏蔓青话没明说,但该懂的人都懂。
赵永兴眼睛瞪大了,看向柳素珍母女也带上了审视。
周美云:……苏蔓青这贱人这是在给她们挖坑啊!苏蔓青同志,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军人家属。
柳素珍也不是吃素的,她之前能跟着苏家几兄弟算计苏蔓青的家产肯定就能听出苏蔓青此时话语里的真正意思。
淡淡看着满脸警惕的柳素珍,苏蔓青语气还是那么轻飘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凭什么不能怀疑你们,我不仅怀疑你们,我还鄙视你们,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以孤儿寡母的身份去投奔一个男人,还是个有妻有子的男人,如果说念在战友情上给予金钱帮助,我信,但亲自千里迢迢去投奔我还真不信。
你这人心怎么这么坏,我们……柳素珍都快急哭了,真要被苏蔓青坐实了她们身份有疑,那她们哪里还有自由。
漠然地看着泫然欲泣的柳素珍,此时的苏蔓青无比强势,别在我面前演戏,你知道我家萧旌旗什么身份吗?知道他什么职位吗?周美云:……我当然知道!我还需要你提醒吗!萧旌旗此时正在参加秘密任务,他身上背负着重任,你们此时出现,又拿不出合理的证明,我是真的怀疑你们别有目的。
苏蔓青接着给柳素珍母女下套。
柳素珍跟周美云被苏蔓青这话吓坏了。
她们编了万无一失的假话,却没想到萧旌旗此时的身份还能如此用。
我们没有别有用心,我们真的是他战友的家属,你看,我们有军人家属证明的。
柳素珍手脚慌乱地翻着包里的证明文件,急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蔓青可是后世的影后,什么样演技没有。
寒着脸,她视线直逼赵永兴,赵同志,我希望你们能严肃、严谨,认真调查清楚这两人的真实身份,国家刚成立,什么样的人员都有,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本本分分的百姓,有些人千方百计以各自身份出现,咱们必须提高警惕,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
是,苏蔓青同志说得太对了,是我们工作不严谨,对不起,人我马上带回去好好审查。
赵永兴把肩上的木仓拿下来对准了柳素珍母女。
柳素珍与周美云:……妈蛋,事情怎么变成这样!我……我们……柳素珍跟周美云快气死了。
原本很同情柳素珍的赵永兴在苏蔓青的话语中深刻反省了自己工作上的不严谨,面对柳素珍立刻铁面无私起来,柳同志,萧旌旗同志的身份确实非常特殊,之前是我们审核不严,还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赵同志,我们有军人家属证明的。
柳素珍挥舞着证明文件脸色惨白到随时可以晕厥过去。
周美云的指甲也深深扎入掌心,她前世活了三十六岁,没想到一时大意居然阴沟里翻了船,居然让苏蔓青找到了她们谎话里的漏洞。
赵永兴同志,需要我们村里派人协助你吗?苏蔓青看出赵永兴是一人带着柳素珍母女来苏家庄的,于是热心地帮忙。
感激地看了苏蔓青一眼,赵永兴点头同意,苏同志,如果方便,还是麻烦你们村帮我一起送一送柳素珍同志。
他此时一点都不敢托大。
如果柳素珍真的是特/务或者坏份子,他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手。
柳素珍白眼一翻,软下身子晕了过去。
赵永兴看着靠在苏家大门上的柳素珍头痛。
而周美云早就抱着柳素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是被摧残了的小白菜。
我听说有些有些坏分子可会演戏了,会利用老弱妇孺的身份或者是角色骗取情/报信息。
已经察觉到柳素珍对自己的不善,苏蔓青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两人。
不管这两人有没有问题,借这理由肯定能让两人消停消停。
手足无措的赵永兴听了苏蔓青的话更是坚定了对柳素珍的怀疑,这人之前在柳树村可没这么弱,怎么刚刚说晕就晕。
会不会是装的。
青丫头,你张叔已经去通知土改队的组长,一会就能组织人员送这几位同志去县里。
赵永兴的公安制服在村里实在是太亮眼,从他们进村开始就有村民探头探脑,当然也听清了他们跟苏蔓青的对话,此时张氏就出言帮忙了。
还是张叔觉悟高。
苏蔓青对张氏露出笑脸。
必须的,当初我可是女民兵队的队员。
张氏笑着自我介绍。
在等张明康与土改队员的时候,村民也都热心地围拢过来,甚至还有人把游郎中也给叫来了。
给柳素珍摸了摸脉搏,又翻了翻柳素珍的眼皮,游郎中给出了诊断结果,没啥事,就是急晕了,缓缓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
赵永兴挺担心柳素珍在自己手里出事。
没事,一会我用牛车送你们。
罗平大叔也非常的热情,他家人口多,田地少,听说要分土地了,对政府的感情非常深,很愿意帮忙做事。
一会我也陪你们去县里。
又一个村民热心对赵永兴说。
那就辛苦大家了。
赵永兴觉得苏家庄的村民纯朴极了。
就在大家联络着感情间,周美云趴在柳素珍的身上绝望地饮泣,她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严重到了这一步,她跟她妈可能真的要被严格审查了。
苏蔓青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