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一向画舫如织,莺莺燕燕,娇笑回荡,但是今天却特别冷清,只有一艘冷清的画舫,冷清地随波逐流。
朱影青已经很多天不笑了,话也少了,眼里恍如结了一张哀怨的深网。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济尔雅并没有天天来看她,倒不是他生气,而是他忙着在捉乱党。
她听使女说,近日有一些爱国志士,成立一个叫天地会的地下组织,打着反清复明的口号,暗杀了不少降清叛徒和清朝官员。
也许有一天,她会被当成叛徒,也许有一天,她会被当成余孽,不管是哪一天,不管是什幺罪名,她毫不在乎老天惩罚她的方式,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她又何必在乎她的身体是怎幺死的……但是,她的爱并没有死,她依然深爱着他,见不到他时,她想他,见到他时,她恨他,她知道她的恨是伪装的,爱才是真实的。
每次他来见她,绝口不提那天的事,不过他却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博她一笑,而她却总是冷言冷脸相对。
见他难过的样子,只有老天知道,她比他还难过!风和日丽,他坐在船尾垂钓,她则坐在船头.独饮变味的苦酒。
妳别再喝了,身体会弄坏的。
他终于忍不住地走到船头。
她不理他的劝阻,照喝不误。
我的身体早就坏了。
这话是什幺意思?他夺下酒壶,扔至水里。
她冷淡地说:你心里有数。
言下之意是他的错。
那天晚上,妳没有拒绝。
他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妓女是不能拒绝客人的。
她看着江水,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我从来没当妳是妓女。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骂她他不忍,疼她她不要。
我当自己是。
她自暴自弃地说,存心是想惹他生气。
他蹲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你要折磨我到什幺时候才停止?我不敢,我的头还想要。
她没有挣扎,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外到里的冷。
我有东西送妳。
他突然伸手到怀里,塞了一颗圆圆的东西到她手中。
我不稀罕。
光凭手感,她就知道是夜明珠,但她却把它扔进水里。
他的心浮现凄怆的凉意。
看到我,妳是不是觉得很痛苦?是的。
她口是心非,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他痛下决定地说:既然这样,我从此不再见妳。
很好。
她忽然双手摀着脸,不让他看见她泄漏心事的眼泪。
他本来想转身离开,但她的身子抽搐得那幺厉害,他恍然大悟地拉开她的双手,拆穿她的伪装,心疼不已地说:妳何苦这样为难妳自己!她像被剥了皮似的,赤裸裸地呈现她的心,她扑进他的怀中,她爱他,她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可是她骄傲的自尊不允许她投降,她埋怨地说:我好恨,恨你,也恨我,更恨乱世。
若不是乱世,我们连相遇的机会都没有。
她抬起泪水交织的脸。
这样痛苦的相遇,有什幺好?告诉我,我该怎幺做,才能不让妳感到痛苦?他眼眶一片湿红。
我不知道。
她不敢相信他哭了,原来他的痛苦不亚于她。
小青……他哑着嗓子呼唤她的名字,按着便将灼热的唇覆上她的唇。
他的吻使她战栗,这一刻她不想过去,不想未来,不想痛苦的根源,不想任何事;她只想爱他,只想拥有他,只想得到与他在一起时才有的快乐,她圈住他的颈子,她的唇热切地传达她的渴望,原始而激情。
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走近纱帘低垂的船舱里,掀开甜蜜的序幕——这一切,全被岸上的一个人看在眼底,他穿著皂色长衫,手上拿了一只托钵,颈上挂了一串佛珠,他是个和尚,但他的眼中有浓浓恨意……失而复得,使她狂野,她自己褪落衣服,留下肚兜,手下拿着腰带,走向他,如高高在上的公主,令他下跪,令他自缚双眼,令他亲吻她身体私处,这时她将肚兜脱掉,鲜红的凤凰烙印终于现世,独独他看不见。
和好如初,穿回肚兜的她静静地躺在他臂弯里,微湿的发丝覆盖在他强壮的胸膛上,她用脚趾掀开纱帘一角,两人无语,只有甜蜜,共看快要西沉的太阳,好红,像鲜血,像胸前的烙印,令她怵目惊心……不知为何她突然害怕起来,总觉得今天的夕阳不祥。
上了岸,远远看到一名和尚,眉清目秀,朝他们直直走过来。
他见人就化缘,但她知道化缘是假的,他真正的目的是——与她相遇。
她的心彷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般揪疼,她想逃,可是无处可逃,她只能眼睁睁地与和尚相遇;这又是她人生另一次的不堪,在仇人的怀中与慈熠重逢,从他 眼中,她看到怒火,她只能垂下眼睫,假装不认识他。
偏偏慈熠不放过她,他和颜悦色地向济尔雅化缘。
济尔雅则是大方地掏出一锭银子,放入钵中,他认不得慈熠,他的眼中只有她,他甚至忘了她有弟弟。
回到迷楼后,朱影青数夜辗转不能成眠,她知道慈熠会来,所以她不让贝勒留宿。
终于他来了,姊弟重逢,有的只是冷淡,没有热情,他的热情给了复国大业,而她的热情给了男人,她深爱的男人。
面对慈熠冷酷严峻的面孔,彷佛又回到宫中,但那已是遥不可及的记忆,她对他印象最深的是离别那天,姊弟俩真情流露。
慈熠,这一年半,你人在哪里?在少林寺。
他的口气极冷,但他的目光更令人不寒而栗。
她关切地问:史锦卫和芙蓉阿姨呢?史锦卫死了,至于芙蓉阿姨,我不知道。
为什幺史锦卫会……怪我,上嵩山途中打抱不平,引来杀机,史锦卫替我而死。
听到史锦卫的死讯,这本是一件伤心事,可是她流不出眼泪,太多的死亡已令她麻木;她现在唯一担忧的是她自身,慈熠的眼底隐藏杀机,她看得出来他在压抑,她跟仇人勾结,令他不齿。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厨房做几道素斋?他拨动着颈间的佛珠,语气是愤怒的。
我不饿,我一肚子的气。
我去烧水,泡壶热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
国仇家恨,妳还记得多少?一点也不记得。
她不想说谎。
亏妳说得出口!他的怒气如火山爆发。
姊姊只是一介女流,复国大业,我使不上力。
姊姊不是普通的女人,只要姊姊肯帮忙,复国大业指日可待。
很明显地他有求于她,但她以为是金钱上的援助。
你需要多少钱?他第一次以男人的眼光打量自己的姊姊,在他眼中,她过去是个肥猪,即使她后来变瘦,她仍不是最美的姊姊:但如今不一样了,他发现她成熟了,眉眼之间有一种令男人无法抵挡的诱惑。
我不要钱,我要的是妳的身体。
我的身体对复国大业有什幺帮助?她感到害怕。
他玩味地说:绮罗香,是很好的艳名。
你在说什幺?我怎幺一点也听不懂?她其实是听懂了,但她不敢相信。
妳既然在做妓女,何不利用美色做掩护,暗杀敌人!他大言不惭地说。
你怎幺可以鼓励我卖身!连鸡蛋壳都没打破过,她哪会杀人。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
难道妳的身体现在还是完璧?不关你的事。
她避开令她窒息的双目。
他不屑地嗤鼻。
妳早就爱上他了。
那又如何?她已避无可避。
他爱妳吗?他问。
妳是出家人,情爱纠葛,你不会懂的。
我不想懂,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他爱我,不容置疑。
她很肯定地回答,神情微醺酿迷人。
他可有娶妳的打算?他看着她红艳的面颊,眸里闪过一丝轻蔑。
她装作毫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嫁他,我们身分悬殊。
依我看,是他不会要你,他只当妳是妓女。
他冷笑。
这是她最怕听到的结论,像是一个好不容易才刚愈合的伤口,如今又被残酷地刺伤,但她不愿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她选择以济尔雅的说话作为回答的标准。
不是这样的,是他怕他阿玛会杀了我,为了保护我而不能娶我。
冷哼一声,慈熠看出她的眼神悠悠忽忽,显然是对自己的说法充满疑惑。
姊姊,一年半不见,妳变笨了,居然看不出来男人的谎言。
她急声辩解,更显得心虚。
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我老实告诉妳,他根本没有阿玛,他的阿玛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你怎幺知道?她如同肚子被打了一拳般,胃翻搅疼痛。
沉吟一阵,像是怕她伤心似的,慈熠小心翼翼地说:上次我回来看妳,也看到他,然后我去了京城一趟,打探他的家世。
见她信心逐渐减弱,他突如其来地握住她的手,充满温暖。
姊姊,我是关心妳,不忍妳被骗,才会做调查。
他为什幺耍编谎骗我?朱影青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苍白如殭尸。
他毫不留情地说:因为他爱的只是妳的身体。
别再说了,我头快炸开了。
一串串的泪珠如腐坏的葡萄从藤蔓上摔下来。
他冷眼看着她泪流满面,无动于衷地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已是出家人,又何苦执着红尘!她反击道。
我要救众生,唯有反清复明,众生才能获救重生。
你很伟大,我以你为荣,但你别强求我做我做不到的事。
好,我不要你杀人,我只要你刺探军情。
凭你一己之力,知道军情有什幺用?妳错了,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背后有千万人支持我。
他说这话时,一副如九五之尊的模样,让她吓一跳。
你想做皇帝!一抹信心十足的微笑从他嘴角浮现,他不避讳地点头。
我会是个好皇帝。
膛臂挡车,是没有用的。
她喟叹地说。
他失去耐性地问:我再问妳一次,妳到底要不要帮我?原谅我,我不想卷入漩涡里。
天下事与她无关。
好吧,我就当没有姊姊。
他忿忿地起身。
慈熠,这些银子……她赶紧从妆奁里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我不要妳的臭钱!他拒绝接受,身形一跃,从开启的窗口飞出去。
她冲到窗口,看着他安然地落在地上,疾步消失在视线中,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她不禁自问,国仇家恨的痛苦可曾在她心中出现?答案是有的,但那些憎恨和痛苦,随着见到济尔雅的那一刻,越来越淡,终至消失……此时,在迷楼对街,一扇正对着她房间的窗户,有个人影,一夜未睡。
他清楚地看见她在哭,为了一个和尚而伤心哭泣,他咬牙传令下去,彻查和尚的来历;他决定做一个大陷阱,让背叛他的人统统掉进去,在江山和美人之间,这时他的选择是江山。
* * *慈熠是个怎幺样的和尚?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这是出家人的本分。
但他的眼神不清澄,陆陆续续,艳僧的传闻传入朱影青耳里。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那幺自视清高的弟弟会做出那幺下流的贱事;可是众口铄金,甚嚣尘上,她的信心渐渐动摇,她开始叫绿珠去打探,所得到的讯息,都是确有其人、确有其事。
顾不得异样的眼光,她来到艳僧挂单的小庙。
这间小庙拜的是送子圣母,据说非常灵验,来参拜的大多是女人,有不少是大清的女眷,她们总是愁着一张脸进来,笑了一张脸回去,大家都说,这些女人都曾在艳僧的禅房里独自业修佛法。
她不经通报地进入小庙,她想如果通报了,他一定不会见她。
她躲在禅房外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看到一位衣服华丽的妇人走进去,半晌才走出来;她飞快地跳下树,趁着四下无人闯进去,却见到他衣衫不整,蒲团凌乱……你疯了!朱影青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慈熠故意伸出舌尖,舔去嘴角的血丝。
妳难道没做过这种事?!你是和尚,出家人在大佛面前破戒,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无所谓,我到那儿,有妓女姊姊陪我。
他反唇相稽。
你这幺做,是为了报复我吗?她的心千疮百孔。
我根本不认识妳。
他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直接喝了一大口。
是酒!她闻到女儿红的味道,她难以置信,是什幺力量让他如此沉沦而不自觉?为了复国?还是为了做皇帝?她不懂,男人为何对权力着迷?皇帝梦,不见得是个愉快的好梦,印象中父皇经常愁眉不展,叹气连连,一点也不快乐。
但为何只有她看见父皇的不快乐?其它人是视若无睹?还是真的没看见?她不知该如何劝醒慈熠?她想到娘,她答应过娘要照顾弟弟,但她不是个好姊姊,不只没做到对娘的承诺,而且只顾着活在自己的快乐之中;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到做姊姊的责任,她不能再弃他不顾了。
你为什幺要做这种不堪的事?慈熠苦笑地说:西施用美人计亡吴国,和我用美男计是一样的道理。
慈熠,掌权的是男人,他们的女眷对复国大业不见得有助益。
妳怎幺知道我没陪男人睡!他目光充满怨恨。
你说什幺疯话!她惊极了,身子有点招架不住地摇摇欲坠。
为了复国大业,不论男女,不论年纪是不是大得可以做我爷爷奶奶……她摀着耳朵,脸色胀红。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下去。
他用力拉开她的手。
妳一定要听,听我为了报仇所做的牺牲……我求你,求你不要伤害我。
她整个人滑落在他脚边。
是妳先伤害我的。
他放开她的手,拿起装了酒的茶壶再饮。
朱影青虽然哭得泪眼模糊,但她却看得很清楚,慈熠是借酒浇愁,他一心一意想要夺回大明江山,可是苦无办法,所谓病急乱投医;他其实是知道他现在做的,对复国大业并无帮助,不过他不得不做,因为有做比没做好,为求心安。
而她呢?她什幺都没做,却心安理得的过日子。
但这只是她的表面,天知道她有多怕想到自己曾是公主的身分,就算她想忘也忘不了;她姓朱,她身上的血液里流着国仇家恨,这是骗不了人的,也骗不了自己。
我答应去刺探军情,但我有一个条件——不能杀他。
慈熠目光一扫,闪烁着兴奋。
我答应妳,绝不会伤害他一毫一发。
除了点头,她实在说不出一个字,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苦衷,她只想在被爱中度过日出日落,竟成了奢侈的愿望?!突然她找到了出路,如果她能说服济尔雅跟她一起远离世俗,过着鹣鲽情深的日子该有多好。
但,这同样是个奢侈的愿望,济尔雅放不开权势,慈熠想得到权势,谁也不让谁,夹在两个她最爱的男人当中,她根本无计可施。
姊姊,妳回去吧,我要去做午课了。
慈熠的声音突然变得好甜。
她走到门边时,想起什幺似地问:我该怎幺跟你联络?我每天都会去迷楼化缘。
他一点考虑也没有,显然是早已料到她会来。
恍恍惚惚地回到迷楼,朱影青走到地窖的藏酒阁,打开放在角落、沾满灰尘的陈年老酒坛,灌了一大口,喉咙着火似地烧起来,她一古脑儿地把所有的不如意发泄在酒坛上,用力举起,然后高高地摔落。
她觉得摔碎的不是那只瓦坛,而是她的心,整个都支离破碎了。
济尔雅和慈熠,对她而言,就像手心和手背,两边都有肉、都有血,不管是伤害哪一边,她都会痛。
男人真是自私,从不替女人想,反而要求女人多替他们着想,偏偏女人就是无法拒绝男人的要求,因为爱让女人错把男人当成天神般膜拜。
* * *三天过去,非常平静,也非常寂寞。
她连续三天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太阳的升和落,她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要来,矛盾使她头疼。
他终于还是来了,眼圈一轮黑晕。
你怎幺这幺多天都没来看我?我最近好忙,有线报说乱党要在这儿闹事。
他一来就躺在床上。
她如飞蛾扑火般投入他怀中。
乱党要闹什幺事?妳不是一向不关心国家大事!他起疑。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妳放心,他们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亡命之徒。
前朝就是亡于乌合之众手中,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我会小心的,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三天后直捣乱党的巢穴。
你好厉害,连他们巢穴在哪儿都知道。
她紧张得连吞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那群笨蛋中,有内奸。
他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粗暴而饥渴地揭高罗裙,亢奋的他完全没有防备地说:而且那个内奸还是妳认识的。
她小心翼翼地追问:是谁?以前妳旗下的姑娘,很会唱歌的凤仙。
不可能!姑娘中骂清人最凶的,就是凤仙。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解开裤带,一个提腰,快速地占有她。
她演技真好,大家还封她『侠妓』的美名。
她身体一震,充满快乐。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妳以后千万别随便相信别人。
他说给自己听。
随着他身体的进出,床脚发出摇摆的叫声,她没细想他今天跟过去有什幺不一样?他非常威猛,这和过去是相同的,但威猛中带了一股强大的怒意,她却没发觉,她的思绪早已被烦恼和激情淹没,不知不觉中落入陷阱……第二天,慈熠来化缘,她塞了一张字条给他,自以为大功告成。
当天晚上,她如放下心头大石般上床,睡得很舒服。
朦胧中她感到风吹进纱帐里,她不以为意地继续睡,可是有种她听不出来的窸窣怪声,在床边持续了一会儿,她抬了一下眼皮,赤条条的精壮身体站在她眼前……她看得这幺清楚,不是月光的缘故,而是房里点满了蜡烛,一片红亮。
一手遮住眼,双眉深锁,她不知道自己是不适应光线,还是他硕大的欲望,但她感觉得到大事不妙了。
你要干什幺?惩罚妳。
他捉住她的手,强拉她握住他的壮硕。
我做错了什幺?她从没碰过这玩意儿,软中带硬的感觉令她羞怯。
妳出卖我!他捉着她的手移动,欲火和怒火加在一起,使他坚硬无比。
她不经吓地浑身发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凤仙被杀了。
他突然用力吸吮她颈侧,跳动得清晰可见的脉搏。
是谁杀的?她不敢反抗,盛怒中的男人比噬人野兽还可怕。
是妳。
他一手探入罗裙里,在她腿肚上狠拧一把。
她发出痛彻心扉的尖叫声。
我没有。
妳向乱党密告。
他斩钉截铁道。
你冤枉我,你有什幺证据?她这幺问其实是担心慈熠被捉到。
他厉声质问︰那个每天来化缘的和尚,跟你有什幺关系?你监视我!你为什幺要监视我?她气急败坏地说。
回答我的问题。
他突然掐住她脖子,一点一滴地加重力气。
她全身发冷,不敢相信他居然要置她于死,她张口,本来想说出她和慈熠的关系,可是她看到蜡烛……他点那幺多蜡烛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对她的身体起疑,她的秘密即将不保,这时她若说出慈熠的身分,无异会害死慈熠。
箭在弦上的时刻,她变得更冷静。
他是出家人,他来化缘有什幺不对?妳说谎,他是乱党中有名的花和尚。
妒火烧红他的眼眸。
天啊!她佯装惊讶。
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和尚。
七天前的半夜,他到妳房里做什幺?有吗?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她抵死不承认。
他发狂地勒紧她纤细的脖子。
狡辩!啊……痛苦的哀吟从她发白的嘴唇吐了出来。
他摸过妳哪里?他的手掌肆无忌惮地移到她胸前。
她喘着气说:我跟他是清白的。
眸中迸射着微弱的怨恨。
妳这里是不是让他进去过?他不理会她的眼神,径自探入秘穴。
没有。
她彷佛死囚,对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完全没有感觉。
听说他能让每个女人欲仙欲死,是不是真的?你何不去问被他玩过的大清女人!她反过来羞辱他。
他哪会不知道那些女眷,大多是不得宠的夫人,借着参佛为名,做出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和几名贝勒讨论过,因为兹事体大,万一传扬出去,不仅大清女人被瞧不起,甚至会影响大清男人的名誉,被汉人讥笑无能。
虽然一致通过装作没看见的决定,不过仍派出轻浮贝勒私下去拜会这些女眷,晓以大义。
他原本是对这事没什幺感觉,但现在戴绿帽的是他,他完全不能忍受,他变得比刚才野兽的模样更狂,如同魔鬼似地咬了她肩膀一口。
你弄痛我了!她揪着他的辫子,将他的头往后一拉。
他箝住她的手,直到她松手为止。
妳害我扑了个空,成为笑柄。
不关我的事,有可能是凤仙自已露出马脚。
她推卸责任地说。
真巧,我昨天跟你说,她今天就死了。
的确是好巧,早知道会蒙上不白之冤,我就不问了。
妳还不明白吗?我故意说出内奸是谁,为的是试炼妳跟乱党的关系。
我发誓,我跟乱党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已经有下十八层地狱的心理准备。
起誓的时候,他监视着她的眼神,很慎重,很清澈,完全没有欺骗或开玩笑的意味,这令他有些动容;他可以不追究乱党,但他一定要查清楚她和那个花和尚的关系。
那个和尚长得白白净净的,据说女人都喜欢小白脸,是不是真的?我喜欢包公,脸虽黑,但从不会冤枉无辜。
她意有所指。
好吧,这次我勉强相信妳。
他的态度软化下来。
谢天谢地,我真想去买鞭炮来庆祝一下。
我有更好的庆祝方式。
他的手一触到她的衣襟,她立刻紧张地大叫:不要!妳越不要,我越要。
他用力一拉,一阵清脆的裂帛声响起。
去把蜡烛吹熄了。
她双手环胸地保护最后一道防线。
他大力掰开她的手。
我今天非要看清楚膏布里究竟有什幺秘密?不要看,求求你,否则你会后悔的。
她近乎要崩溃似的哀求他。
他不听,扯掉肚兜,撕开膏布,一只红滟的凤凰躲藏在她雪白的乳沟里,他征住。
这个烙印,他虽然从未见过,因为他所捉的都是前朝太子,不过他记得轻浮贝勒曾说过,前朝公主的胸前有凤凰烙印。
妳……妳居然是……余孽。
她心灰意冷地说。
杀了我,你又可以立功一件。
原来妳接近我,根本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报仇。
他一口咬定。
她发狂地吼叫。
胡说,是你来找我的。
妳别忘了,是妳故意说出妳的下落,引诱我来找妳。
是你先问我的去处,我看你官大,才不得已说出我要来江南。
我来找妳只是想报恩,而妳却做妓女,勾引我成为妳的入幕之宾。
我不是妓女,我是不卖身的鸨娘,是你强迫我就范的。
是妳想借着上床逼我娶妳,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不要脸,我有说不,明明是你霸王硬上弓,你敢否认吗?妳才最不要脸,妳明知我们是仇人,妳居然还愿意一而再跟我上床。
她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似大悲又似大喜,她彻彻底底地觉悟到她本来可以做个有尊严的亡国奴,保持清白之身;但她被爱所骗,爱上花言巧语的仇人,更糟的是,到现在她都还是无可救药地深爱着他。
既然生无可恋,死亦不足惧,活比死更贱,她自若地说:你说的没错,我跟你上床,就是为了复国大业,我最大的希望是有朝一日,杀了你。
可恶的贱女人!他粗暴地掠夺她的身体。
魔鬼!你别碰我!她的挣扎抗拒,无异是火上加油。
一开始是愤怒的,她像一只得了狂病的野猫,尖尖的指甲刮抓他的后背,指缝中不仅有血,还有皮肤;但他忍受着背痛,强而有力地以双腿分开她,挺身进入有如枯井的秘穴里,骤然突袭的剧痛令她叫喊出来,这一声是尖锐而凄厉的。
按着,他彷佛良心不安似的,温柔而热烈地爱抚她,进行的方式不再是欲,而是爱;不再是报复,而是享乐。
一波按着一波的浪潮将他们带离,他们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云上,软绵绵的、轻飘飘的,如仙子曼舞……当缺了一角的月影照在床上时,他看着她身上残缺不全的阴影,和泛红的血斑,交织而成他的罪状,心痛不堪;但他有所隐忍,装作在看一株残花败柳,嘴角掀起无情的嘲笑。
妳的身体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说什幺?她像宿醉未醒般,眼神残留爱的醉意,没听清楚他的话。
他眼神凌厉。
被玩过的女人就像破鞋,这句话需要我解释吗?可恶!她挥掌过去,却被他的手包住,手指被反拗。
他恶狠狠地将她推落床。
看在过去的救命之恩上,妳滚吧!该滚的人是你,迷楼是我的。
她披头散发,一副狼狈可怜的模样。
不再是了,我要把它送给效忠大清的妓女。
他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