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离辉看着眼前几个人, 尽可能无视直面他们带给他的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全身紧绷着，没有错过观察他们的表情，但这些人一直镇定。
你们是谁？为什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他冷静地问道。
这些人依旧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万离辉。
大巴车里陷入安静的氛围中, 又让氛围绷在一个近乎冰点一样的特殊时刻。
万离辉的话就像石子掷入大海,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万离辉知道自己不能再用这么平和的话术来问话, 他应该用起林柠陟他们提供的信息，来刺探出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忽然一笑，对那些人说：你们自以为能以用改变模样的方法吓到我，但可能不知道这招在我这里根本没用，我知道你们还有弱点，这个弱点足以将你们跟正常的我们区别开。
你们太过依赖我们的记忆了。
万离辉一下子就把侵染者的弱点说出来。
侵染者们听到这句话后，整齐划一缓慢地往左侧歪了一下头, 以表示自己的疑惑。
万离辉能看得出他们不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而是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暴露出弱点。
这种时候，它们才表现出来都自我认知上的懵懂。
说实话，万离辉看到这一幕，比它们都变成他的样子还感觉到毛骨悚然。
因为它们就像一群虎视眈眈的魔鬼，在熟练人间规则前的目视。
它们正隔着一张透明薄膜在观察、思考如何伤害这个世界。
万离辉喉咙发干, 他微微地咽了一下唾液。
为什么？坐在大巴车最后面的男人讲话了, 声音还是和万离辉一样，仿佛万离辉他在自问自己。
回答你的问题前, 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这才算是礼尚往来。
万离辉压下心中各种复杂的感受。
男人没说话。
万离辉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在静默了数分钟后，那个男人再一次说话了。
我们是新取代者, 也是你们人类最希望进化成的那种人类——不会有恐惧的情绪、强大无比的新人类。
万离辉握着枪的手指紧了紧, 心想：‘不会有恐惧的情绪指的是什么？’男人却像是能抽取他心中这个问题, 也相当于一并回答之前万离辉提出过的第二个问题。
因为我们已经在出生时就消耗掉人类的恐惧值，我们就是恐惧本身，为什么还会有恐惧这种额外情绪？这句反问将万离辉问怔住了。
男人聪明地停了下来，他在昏暗中盯着万离辉，意思是轮到他来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万离辉心中早有答案，他道：因为人类从来就不是靠记忆生活，你们这样不叫进化，反而叫退化。
被退化二字刺激的男人生硬地站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表示愤怒的情绪，但能从万离辉记忆中提取表达愤怒的做法。
手铐和脚镣发出哐当叮铃的声响，其余侵染者目光统一怒目圆瞪地盯着万离辉。
车下的士兵们留意到这一幕，紧张地举起枪-支。
中将，需要帮忙吗？下车的士兵高声说道。
万离辉朝外边摆摆手，暗示暂时不需要。
为什么我们是退化？我们已经掌握你们的记忆了，我们就是你们。
男人声音生生地拔高。
已经第二个问题了，万离辉被那么多侵染者盯着，脸上没有半分惧色，想知道答案，你要继续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男人幽幽地看着他。
你们因为什么才诞生，和妖怪有关系吗？男人听到这个问题，微微勾起唇，眼神还是平静无波。
当然有关系，是诅咒将我们带来这个世界，而你们灵魂内的恐惧和污浊成为孕育我们的温床。
什么诅咒？万离辉脱口而出问。
男人没说话，等待万离辉对上个问题的回答。
万离辉深吸一口气，他说道：以记忆生活，根本不是我们的人生……人类是以活着为本能，而去努力生存，我们无论是开心失意，甚至是你说的恐惧，都是因为活着这件事而产生的情感，这些情感才是组成记忆的重要部分。
你们只能拥有我们的记忆，却提取不了记忆中的酸甜苦辣……那不叫退化，又叫什么？男人听到这番话，就像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恼羞成怒了。
只见他噌一声，一下把手铐脚镣扯断，他大步朝万离辉走来，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过道里迅速行走着。
我们不可能退化！我们掌握你们的记忆，就是掌握了你们的弱点，这不可能是退化！他语气冷静地反驳，整个脑袋在小幅度地摇晃颤抖，明明做着反抗的行为，神态表情却极其冷静，真像万离辉说的那样，侵染者丧失了人类情感。
看到直冲他而来的人影，万离辉就知道这次的谈判已经破裂。
万离辉等不及妖怪工厂的支援了，他要用人类能做到的方式对付侵染者。
准备好封锁！他一边下达指令，一边举枪对准冲过来的男人。
万离辉毫不犹豫地对前一秒还和他平和交流的男人射了一枪。
这一枪正中脑门。
但就像虎子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这些侵染者无法像普通丧尸那样，通过伤害脑袋就能令其死亡。
车上其余侵染者纷纷像男人那样挣开困住他们的手铐，涌作一团想要攻击万离辉。
可万离辉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紧接着又射了数枪，以此拦住男人和发狂的侵染者们一会儿，为后面的行动争取时间。
外边的士兵们接收到指令，立即打开准备好的汽油，万离辉瞄准时机从大巴车上跳下来，转身一脚将追上的大团侵染者踹回车里去。
与此同时，他厉声说道：淋汽油！数十名士兵立即在大巴车的外围淋上汽油，万离辉往后一跨，枪口对准几乎将车门堵满的人山，它们一个个顶着他的脸，挣扎着出来。
万离辉面容冷峻，砰一声射击在地面，子弹撞击地面的火花一下把汽油全点燃。
盛大的火焰顿时包裹整个车辆。
万离辉赶紧指挥士兵们走远一点，大巴的油箱即将爆炸，得用这个方法看能不能将这些可怕的侵染者杀死。
熊熊烈火中，车里的人隔着火海与外边撤离的万离辉对视，火光将它们脸上的情绪映得清晰。
被烈火包裹，面对即将爆炸的车辆，这些侵染者的确身体力行去证明自己已经没有恐惧的情绪。
这种镇定的表现出现在敌对方时，只会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万离辉心里闪过不安。
下一秒，对面的它们忽然张开嘴巴，嘴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
万离辉双目微瞪，皱眉道：不好！他们在呼唤丧尸！他记起虎子在卫星电话里提过，丧尸们能通过一种特殊的声音来呼唤同类，当时第一个跟着林柠陟离开的侵染者，它就是听到加油站的丧尸嚎叫声，而快速地找到虎子他们。
同理，这些侵染者也能和丧尸们沟通。
大家快回到车上，带着民众离开！万离辉高声道。
士兵们遵循命令，快速离开回去车上，可似乎命运为了印证万离辉的猜测，下一秒，远处传来丧尸的嚎叫声。
那些丧尸似乎早就等候许久。
嘶哑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野兽在嚎叫，掩盖住纷乱的声音。
一时间，世界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仿佛只剩下这些逐渐放大的声音。
有原先开上车的士兵倒车回来，脸色紧张地说：不好了，中将！我们原定去C省的路上出现大群丧尸！万离辉神情凝重，立即说道：带人换路，还有，留意到丧尸们在发出嚎叫的话，就立即攻ЅℰℕᏇᎯℕ击！它们有号召同类的能力。
士兵眼神一凛，迅速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
丧尸们的嚎叫声已经越来越近，大家甚至能借着火光看到路的另一头已经出现狰狞腐烂的人尸。
万离辉眯眼盯着，细微地感觉到那些普通丧尸移动速度又加快了。
他不由得岔开集中的注意力，心想是什么原因是导致的。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已经有手下开车来到万离辉的边上，中将，来不及确认火烧这招对侵染者有没有用，丧尸们追来了，我们得赶紧跑！万离辉咬咬牙，又看回被高涨的火焰彻底遮住的侵染者们，从偶尔吹拂开的火苗背后，他看到了那些人还堵在车门前。
不挣扎、不躲开，任由火焰爬身，将它们的肌肤纹理烧毁，浑身冒着黑烟。
但它们的眼睛一直在看向万离辉。
此时此刻，因为又遭遇突变，周围的民众看见大火和追寻过来的丧尸大军而发出连片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整个场面乱糟糟的。
万离辉在关上车门的前一刻，脑海中飞闪而过几个字眼——消耗恐惧值、恐惧和浑浊成为温床……恐惧究竟和这些侵染者有什么关系？！娘的，我想不到……万离辉心急得很，低声咒骂。
不过，他直觉恐慌情绪在人群中大规模扩散是不好的，想要再次下车，留在原地控制混乱的画面。
但正当他一只手搭在车门时，有站在外边，还在控制场面的士兵忽然愣在原地。
万离辉叫了声他的名字。
士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刚满20岁，平常最喜欢讲话，万离辉认得他。
然而，对方还是顶着熟悉的一张脸，脸上早已爬上惊慌的表情，万离辉却觉得他现在的模样陌生得可怕。
万离辉没动，他尝试再叫唤一声名字。
可是下一秒，年轻的士兵嘴里喷出像黏液一般的黑水，黑水流过他的下巴，一直滑落在地上，就像有生命力一般开始在地面蠕动伸展开。
其中一股正要来到万离辉所在的车上。
中将，有不妥，我们不能再在这里逗留！开车的士兵黄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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