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就在家歇下吧, 冯家明儿一大早去就不失礼了。
方瑜这样做倒不是为了讨好岳父,他只是体贴妻子的思父之情,而且还是顺道的事, 并不多费劲。
方老太太见说不动孙子, 也就顺了方瑜的意思, 毕竟现在孙子都是举人老爷了,家里的事情她自然要先顺着孙子的意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对孙媳妇有了意见,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冯婉对丈夫的体贴很是感动,古代女子对丈夫要求不高,所以冯婉就经常被方瑜各种下意识的照顾给暖到, 常常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冯骞见女婿回家头一天就带着女儿回来拜见他,心里很受用, 觉得这个女婿成了解元也没飘, 还很尊重他这个岳父。
然后又看方瑜没有带回来任何一个女子,心中就很满意了,主动关心了亲家母的病情, 又派管家去送了人参给方瑜的母亲补身子。
等两家长辈跟前都转过了,方瑜和冯婉这才回了家, 倒在软床上吃碗好消化的面, 然后就是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冯婉就挣扎着爬起来。
她婆婆生病, 她这个儿媳理应过去伺候问安。
方瑜也跟着一起起来了,心里还惦记这他娘的病。
两人简单用了早膳, 就做马车去了方宅。
老太太见到孙子来了自然开心, 拉着方瑜说了不少的话。
方瑜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 就去看了母亲, 老太太心里有点失落, 不过也没忘在孙子跟前表功。
你岳父派人送过来的人参我让郎中瞧了,说给你娘熬个汤喝正好,我就连夜盯着他们熬了,全喂给你娘喝了,你娘都说身上的病轻了些呢。
府城里,方瑾从江训导那里听说了堂弟考中解元的天大喜讯,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方瑾快活地跑去找冯浩贤,和他一起分享喜讯。
在方瑜的介绍下,方瑾和冯浩贤也成了至交好友。
这两个生性快活的秀才一起在为方瑜的中举而激动,丝毫没有生出什么羡慕嫉妒的情绪。
我以后就是解元的亲哥了!哈哈哈。
方瑾终于得偿所愿,以后可以借着方瑜的光在外面有面子了。
那我以后就是解元的好友加室友了!冯浩贤也十分骄傲,觉得他以后出去喝酒有的吹了。
方瑾乐了半个白天外加一整夜,然后才想起要赶回县城,去看自家的厉害小鱼。
冯婉让丫鬟们先收拾去京城赶考要带的行李,可她现在心里也没了底儿,婆婆这边病情加重,丈夫身为人子也不能撇下生病的母亲去赶考。
方瑜现在也是很焦心,他娘的病情原本很平稳,就是咳嗽无力,可最近两晚却发起了高热,人都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他们小两口也不能再回家住了,直接带点日用品在方瑜原来住的西屋守着,到了晚上就去母亲床前照顾。
方瑜特意问岳父家现在还有没有冰了,他想用冰镇着母亲的后颈和额头,这样兴许能有作用。
在没有退烧针的古代发高烧真是太可怕了,很容易就会让病人一命呜呼。
冯骞这时也替好女婿紧张了起来,若是亲家母重病不治,方瑜这次也没办法进京赶考了。
他特意替方家多请了城里的几位名医,全都送了过去,希望可以将亲家母医治好。
三日之后,方瑜他娘依旧没有好转,整个人已经昏迷不醒,几个郎中也是委婉对方家人说了实情,让他们可以准备后事冲一下喜。
方瑜和冯婉脸上瘦了两圈,这几个月一直都辛苦着,等回到家也没休息上,直接又过来看顾病人。
听到郎中这话,冯婉担忧地看向丈夫,握住他的手。
方瑜仿佛失了所有气力,靠在墙边,垂下头。
夫君?冯婉端来一碗热茶,塞进方瑜手里。
方瑜坐到凳子上,冰凉的双手抱住温热的茶杯,却感觉不到温度。
他低声失落地说:我原本以为等我考上举人后,家里人就都能好了。
尤其是我娘,她从前很可怜,现在我有能力对她好了,可她却直接病得这样严重。
婆婆会好的。
冯婉也不知道这时能劝什么,只能说这句安慰人的假话了。
我之前没有精力来更好地看顾她,她也听不进我的话,最后我为了省事,就只能把她安排在家里,让老太太看管她。
是我做的不好,没有对她更有耐心,没有真正的体恤她。
方瑜在自责,对于家里的成年人,他能做得实在是太少了。
相对而言,他更爱在没出嫁的姐妹身上花费精力,因为这样回报率更高。
对父辈人,方瑜就只是在维持,让其中最精明强干的老太太压着众人,因为这样最省事。
未嫁的姐妹们年纪小,还乐意学习,稍加引导便能茁壮成长,就比如说方宜文,只是在方瑜身边待了一年左右,就已经有了独立自主的思想。
可到了方瑜的爹娘这里,教育改造的事情就很难了。
在贫瘠中生活了好几十年的人,思维已经固化,他们理直气壮。
家暴的人不会改,糊涂的人也不会改,欺软怕硬的性格也是由始至终。
哪怕是大妮,虽然才二十几岁,也是随了老太太性格挺精明的人,在方瑜穿越前便嫁人生子,过进了古代农家固有的生活逻辑中,最后就算是方瑜有心帮扶,也是无力回天。
大妮头脑中的灵气已经消散了,再怎么灌新知识也是枉然,因为她自己已经封住了浑身的穴位,不再吸收新思想,就只那样活着。
这个事实很可悲,却是极为平常普通的例子。
我们周围的人或是我们自己也许就是这个样子,过了一定的年纪,离开了学校,逐渐被生活琐屑裹住全身所有的毛孔,最后成了固有生活中的蛹。
方瑜打破不了,稍稍尝试便放弃了,对这辈子的娘采用半**的看管方式,他现在很后悔。
苦熬了半宿,方瑜光顾着自责也没有什么感觉,可冯婉却受不住了,小脸惨白着,额头上冒着冷汗。
小姐,你先喝碗姜枣茶暖暖身。
冯婉的贴身丫鬟忧心道。
冯婉皱眉看了雪梅一眼,雪梅赶紧改口说:少爷,少夫人,快喝杯热茶吧。
方瑜这才从自己的思绪惊醒,发现冯婉的脸色不对,就推着冯婉回西屋躺下歇息。
冯婉也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躺下就昏睡了过去。
方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等妻子睡熟后,又轻手轻脚地出去,坐在母亲病床前守着。
也许是感觉到了儿子在身边,王氏挣扎着醒了过来,握住儿子的手,说了不少话。
我的好东西呢?没被别人拿走吧!王氏看东西看得紧,这其实也很正常,她从小就没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有了东西她肯定要守在身边的啊。
方瑜亲自去柜子里把东西都拿到床上给母亲看。
王氏笑得十分满足,用枯黄的手抚摸着柔滑的绸缎。
我怕是要不行了,这些东西你都收好,谁也别给!也别让老太太知道,也别让你媳妇看到。
王氏把这些财物都推到儿子身前,又拉紧儿子的手嘱咐道:那柜子后面我藏了五两银子,都是你之前给我的,我就花了铜钱,没有花银子,我都给你留着呢。
你媳妇看起来娇弱弱的,别看她娘家厉害,可你是男人,还压不住她了。
你一定要拿住你媳妇喽,别让她骑到你脖子上来,别像你二姐和二姐夫那样,你一定要多长心眼。
还有你要守住家里的田产和宅子,那可都是你的,别让你大伯家和三叔家占你的便宜,那不行!方瑜知道母亲是用她人生得来的经验在嘱咐儿子,他便句句答应下来,让母亲安心。
……还有,你要亲自操办我的丧事,别让你奶奶来,她这人抠着呢。
我这一辈子也没风光过,我最后这一场一定要好好风光风光。
我的儿,你就按那些大户人家的礼节办,一定要让我走得风风光光的,让别人都看看我的风光。
说完这些话,王氏就又昏睡了过去,没有再醒来过。
到了第二天傍晚,年仅三十九岁的王氏病逝。
方宅挂白,并向亲友报丧。
方瑜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泪已经流干了。
冯婉也是一身重孝,拿着帕子哭灵,并答谢前来祭拜的人亲友。
方瑾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几乎以为进错了院子。
他回来原本是要恭喜堂弟,谁能成想,这声喜还没道,就要对方瑜说节哀顺变了。
唉!方瑾难得叹了口气。
另一边,冯骞也在叹气。
身为姻亲,他自然要去出席亲家母的葬礼,他刚回来,就替女婿惋惜,为母守丧三年,肯定是不能去参加会试了。
大好的前程啊,若是一鼓作气,明年直接金榜题名多美啊。
那可是十七岁的进士啊,卫朝还没出现过的最年轻的进士啊!老爷,二少爷的信来啦!冯府管家从外面举着信跑进来。
作者有话说:人生无常,小鱼要守孝三年了。
咕咕咕,我和我家边部分和好了,她现在很舔我,是个舔狗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