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29 00:32:53

当今皇城所在地的京城外围,分布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城镇,兴城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这夜,在兴城首富的府邸里,主人裘豪在布置奢华的宴客听中设下盛宴,款待一群远道而来,与他有着密切生意往来的贵客……偌大的宴客厅,在主人的殷勤招待下,气氛逐渐变得热闹喧哗,尤其是当那群特意聘来的乐团成员走进厅中以后,姿色不俗的舞姬们更是让酒酣耳热的宾客个个瞪大双眼,盯紧随着悠扬乐音舞动的舞姬……裘爷,这群歌舞乐团莫非就是京城鼎有名的‘红翠艺团’?一名早已看直眼的宾客,突然问着主人裘豪。

裘豪微迷着眼,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李爷还道出来,想不到竟也知道‘红翠艺团’所属,今夜我特意请她们来表演助兴,不知李爷是否觉得满意?!好,好极了!李爷频频点头,以往听同行是提起时还不怎么相信,谁知他所形容的根本就不及事实的一半,尤其是那个站在中间的女人……凝在听堂中央的眼里染上一层淫靡色欲。

那位就是主舞者芮彤苓,人长得美艳不说,舞姿更是一流,在京城内外,她个人的名声几乎要超越艺团的名声了。

裘豪一双老眼亦紧盯着中央那个最为出色的女子,脑中可没忘记前几次表演完她和自己的韵事……裘爷,不如待会儿可否请她们几位共饮个几杯……李爷才一提议在场的众人立刻鼓起来,个个面露垂涎情色。

那还不容易!袭豪毫不迟疑地点头,立刻召来总管,吩咐他在表演结束后,要舞者入席敬上宾几杯。

裘豪才嘱咐完,李爷立时又凑了过来,嘴角含欲地淫笑两声,裘爷,不知那位彤苓姑娘是否……你知道她还真是合了我的眼哩!裘豪开言,眼中同时掠过一抹诡光与一丝不容察觉的不悦,可嘴上却立时回应出声。

这个嘛……我尽量安排看看。

当晚直至深夜,红翠艺团一干人员,终于疲累地回到裘府安排让他们暂住过夜的院落里。

折腾一晚的众人很快便各自回房安歇,只除下一名身着宽松衣衫,额前发丝盖眼,看不出身段也看不清面容的姑娘,犹是站在院前翘首等待着――一名正想合上门板的中年男子瞄到院中人影,走出门外张望着。

阿雪,先回房歇着吧!咱们弹奏了一晚,你不累吗?反正一时半刻她们也还不回来,你就别等了吧!他看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可却流露着一股楚楚动人气质的女人,心中再次怀疑地暗忖着,她怎么可能会是那美艳无双,个性外放的芮彤苓的姐姐呢?她们两人不管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呀!芮好雪闻声慢慢回首,朝他微微颔首,陈叔,您先去歇息吧!我想……再等等。

她的嗓音细细柔柔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吧!被唤作陈叔的中年男子见她不动的身形,也不再劝说,不过临转过身前瞄到她手中依旧捧的筝琴,忍不住又开口:还是先把手上的琴放回房里,要等再等吧!经此提醒,芮好雪彷若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东西,于是这才慢慢转身走向那间分配给她和芮彤苓共住的房间――点起烛火,敞着大门,芮好雪坐在一张面朝门口的椅子上,怔怔地望着门外的一片暗黑夜色。

一夜的弹奏令她感到疲累,可身体上的疲累却一点也比不上每逢一个独处时,那股由心底深处慢慢涌上的深浓倦意……自从她和同父异母的妹妹芮彤苓加入红翠艺团,已经过了三年了。

她从来就不清楚芮彤苓心中是不是曾后悔过当初所做下的决定?由于自己并不曾在她的身上感觉过后悔情绪,所以也只能假设她并不反对这样的生活。

可自己就不一样了。

即使艺团里的人并不是很难相处,但是她就是怎么也无法喜欢这种四处流浪的走艺生活。

她怀念四年前爹和继母尚未过世前的日子,就算当时继母只一迳疼爱自己所生的亲生儿女而忽略自己也没关系!芮好雪凝视夜色的眼睛慢慢地蒙上了一层薄雾,过往的记忆彷如昨夜般,清晰地浮现――四年前,故乡遭逢大旱,爹在镇上开设的布行不堪连续的冲击而宣告倒闭,爹因受此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时日便过世了。

在爹过世不到半年时间,继母亦因生活困顿,加上打击过深、积劳成疾,也跟着病逝,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异母弟妹和她相依为命。

她努力地在村里村外及镇上找尽各种供维生的方式来养活弟妹,这时,一名为红翠艺团走访全国各地募集女子的男人看中了芮彤苓。

他努力说服芮彤苓加入艺团,且承诺只要她点头,他便可以立刻带她北上京城!于是芮彤苓果真被说服了……三年过去了,芮好雪常常自问,当初自己是否应该放手让芮彤苓离开,而不是执意跟随在一向讨厌她的异母妹妹身旁?可当初她又无法任由她就这么跟着那个男人离开家园……而今,虽说她亦是自力更生地在红翠艺团里工作,可那种被芮彤苓当成累赘的感觉却一直不曾消失过…关门的咿啊声传来时,正好惊醒了坐在桌边等待,却不小心打起瞳睡的芮好雪。

芮好雪才睁开眼,便见到正朝着床榻走去的芮彤苓,一身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

芮好雪心中一凛,急奔向前,一脸担扰地睇着芮彤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彤苓,你怎会这般狼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芮彤苓往床边一坐,伸手解起身上的外衫,满脸不耐。

你烦不烦啊?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在这里东问西问的做什么?!芮好雪眉心微笑,神情忧虑,可……彤苓,你这模样教我怎能不问?以往艺团走艺各地时,彤苓的确常被主人召去饮几杯,可从不曾这样过,这教她怎能不担心呢?我这模样哪里不对?芮彤苓褪去外衫后便往床榻上一躺,语气极端不耐烦,我又不是不曾去陪酒过,就算被人拉扯而乱了衣衫也没啥大不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芮彤苓打了个哈欠,随即合上眼,懒得再同芮好雪多说。

就是她这种动不动就大惊小怪、令人受不了的个性,所以自己才始终不曾坦白告诉她。

自己可不是仅仅去敬酒而已。

这么明显、众人皆心照不宣的事实,她竟还蠢得不明白,真是笨死了!见芮彤苓闭上眼,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芮好雪心中更是着急起来……她该不会是吃了什么暗亏而不敢说出来吧?芮好雪紧贴床沿,微俯下身,柔声再道:彤苓,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可以坦白跟我说没关系的,我是你的姐姐,自然是……你说够了没有!芮彤苓蓦地睁开双眼由榻上跃起,一脸厌恶地直逼芮好雪面前――别以为你和我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就端起长姐的架子!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剧团管事对我在艺团里的特别关照,你能在艺团里一待就是三年的吗?若不是我,就没你现今这副鬼样和不易相处的个性,老早就被赶出艺团,不知流落到何方去了!现下还在这儿打着‘妹妹’的名义扰我清梦!芮彤苓从小因为双亲特别的宠爱,养成了骄纵自私的个性,对这个大她两岁的异母姐姐更是没来由地讨厌极了!所以明知芮好雪能在艺团待下来,赁的是自己的真本领,她就是不承认这一点!而且,芮好雪对她所展现出无微不至、无所不在的关切态度,只是在无形中更加彰显她毫无回馈的无情态度……这让她对芮好雪更是厌恶到了极点!我……只是关心你啊,彤苓……芮好雪的脸色渐白,语气中透出无奈的苦涩。

即使芮彤苓此刻所说的话,早就说过很多次了,可她的心仍然再次感到被刺痛楚。

芮彤苓闻言冷嗤一声美艳的脸上布满嘲弄神色地睨向芮好雪变色的脸庞――我看你还是将‘关心’放在我们那位正寄养在别人家的弟弟身上吧!还有,以后我有衣衫不整都不关你的事,懂吗?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撂完话,芮彤苓再次躺下并合上眼。

哼!下回绝对要同艺团的管事叮咛好,她绝不要再和她同房了!她才不想被人烦死咧!待在红翠艺团三年,芮彤苓赁着美貌以及精湛惑人的舞姿,得到了不少富豪贵胄的崇拜和宠爱,而这些男人的目光与荣宠,也一并养大了她日益贪婪的野心。

而今,她最终的目标便是仔细物色一位既可让她看得上眼,又可供她一生挥霍的人了。

所以,看着芮好雪的关心对她而言,只有一名话可以形容,那就是――厌恶不耐!芮好雪站在床前,看着芮彤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她的眼底再度蒙上一层轻雾,心中那股浓浓的苦涩再也厌抑不住地涌了上来……数日后,红翠艺团依着计划的行程来到了京城,并依循往例落脚在城东的欣来客栈里。

几天后,红翠艺团有一笔大生意,将前往有皇商美誉之称的敖府,在现任主事者敖克昶的寿宴上表演助兴。

敖府你说什么?再说一遗!大厅上,敖克昶皱起剑眉,不敢相信适才传进耳中的话语,英挺俊朗的脸庞上,一又犀利有神的眼染上几许阴鸷,直射向坐在对面,一身华服、手摇玉骨摺扇、笑容猖狂的男子身上。

这名男子正是敖克昶的好友――身分尊贵的桓王晏知灏你没听错,本王三日后将在你的府中,为你摆下最热闹的盛宴替你庆寿!晏知灏摇着扇子,笑看着难得露出火气的敖克昶眼中那不悦的神情。

就不相信他听到自己这番好意时,还能再维持无动于衷的表情。

别以为你贵为‘桓王’之尊,我这个小小百姓就不敢动你!敖克昶警告的话语低沉浑厚,灼灼黑瞳瞳里逸出经对方更加狂妄的利光,浑身更是傲发一股叭我独尊的气息!喷展开的扇面遮住忍笑的嘴角,晏知灏挑高眉,不过是好意为你庆寿,干啥大动肝火,语出威胁来着?就只是为了替我庆寿这么简单?敖克旭斜睨好友,没加上其他名目在里头?两人结为好友已数年之久,以往怎不见晏知灏的好意来着?偏偏这回他突然兴起,想替他宴庆寿!这其间要说没别的目的,谁会相信?哟――一件简单的事从你口中说来,怎么就变得复杂起来了?晏知潭眸中闪着笑意,真不愧是手段高超的商人,深思热虑,脑中硬是比寻常人多拐了几个弯,也难怪敖府会名列‘皇商’之列,正所谓‘无奸不商’这句话正好拿来形容你这个主事者!你废话说完了没有?敖克昶耐性地听完晏知灏那篇无建设性的话,灼烈的眼神在瞬间射出千万线如刀如剑般的利光,直飙向晏知灏身上。

晏知灏被敖克昶的目光睐得浑身一颤,使劲开摺扇摇了又摇,眼底笑意不减。

去!你这人干嘛这么爱追根问底啊?反正你就接受本王的好意,尽情用我特地为你设下的宴就成了!至于我想顺便趁你的寿宴办些小事嘛……你又何必在意呢?又不用你费心!在好友杀气甚浓的目光下,他终于承认特意办这次寿宴,的确是怀着别的目的。

顺便?敖克昶挑高眉。

他还真敢说咧!利用敖府来办事,还要他别在意?对啊!顺便嘛!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打发无聊时光的玩法,他怎能放弃!你真的是很无聊,对吧?所以才会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敖克昶直直盯着好友眼中闪动的光彩。

就是国泰民安,所以才会有这种成天闲闲没事干,专想些歪主意打发时间的王爷吧?是满无聊的!晏知灏撇撤嘴角,很爽快的承认。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并非如你这般空闲,可以来办个‘咏春宴’,西设个‘赏梅吟’,拿这些府庸风雅的事来打发无聊时光。

敖克昶毫不客气的嘲讽,明摆着在说晏知灏和那些显赫的皇亲国戚常做的蠢事,闪着锐利光芒的眸底忽尔染上淡淡的邪谑。

少来!晏知灏撇唇反驳,就我们这些人喜欢过糜烂的生活,你敖克昶真如自己所说的那么忙于公事,那么请问府里‘秋水苑’住的那群侍妾,又是打哪跑出来的?啧!不知情的人听了敖克昶义正辞严的话,说不定还真误以为他不近女色,成天只忙着商事咧!才怪!敖克昶所拥有的侍妾人数,可比他在桓王府里还多上几倍哩!敖克昶挑高剑眉,原来说了半天,你是来同我讨论‘侍妾’的问题啊?别开玩笑了!晏知灏翻了下白眼,我之前所说的话,你明明就听得很清楚。

我要知道你这么好心为我举行寿宴的真正原因。

敖克昶射去锋利一眼。

好啦,好啦!晏知灏认输了,不再隐瞒地将盘算好的计划全盘道出。

京里前阵子出了个武艺高强的夜盗,专门挑那些举行狂欢夜宴的府宅下手,而且从未失手过,那些被盗的府宅损失惨重,所以当我得知此事后……你就知道你又不会无聊了!敖克昶接口。

他一听就明白好友心中在打什么主意!难怪他会那么好心的说要为自己设下寿宴!就是。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晏知灏索性说的清楚点,我打算利用为你办寿宴的机会,埋下人手守候,好来个瓮中捉鳖!他边说边得意地摇起手上的摺扇。

既然你无聊到想抢府衙的差事来做,那你何不在‘桓王府’设下陷阱,为何劳师动众地跑到我敖府来行事?敖克昶斜睨着好友,心里一点也不相信他有这么浓厚的正义之心!好玩嘛!晏知灏果然给了个令人吐血的答案,在桓王府我没趣呀,用敖府来设陷阱才有看头啊!你想,当那个贼厮得知有机会能盗得‘皇商’府邸里的财物时,他还会不露面吗?敖克昶回好友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会他眼底眉梢的得意与戏谑神情。

这家伙仗着自己身份显贵,还当真胡搞瞎搞起来了。

若不是看在好友的情份上,他老早就给这个欠扁的家伙一顿好打了!怎么?我说了半天,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等了半响,见敖克昶一迳沉默,晏知灏摺扇问:是与否,你好歹也吭个声吧!敖克昶睇向晏知灏,锐利的黑眸突地进射出诡异的流光,唇角勾起淡笑。

既然他想玩,自己又何必多费唇舌呢?就依你的意思去做吧!我会拭目以待你‘抓’贼的成果!敖克昶丢下应允话语,笑容染上邪意。

三日后,午时方至,晏知灏在敖府为敖克昶所设下的盛宴已然开启了序幕――敖府前苑的宴客大厅内外,早已点上盏盏相连的明亮宫灯,而陆续抵达、受邀前来同欢的宾客,更让宴客听中的气氛变得喧哗亢奋。

酒过数巡,丝竹乐音悠扬地穿插在劝酒喧嚷的闹声中,歌姬一曲唱罢,一群轻纱彩衣的舞姬柔柔地走进厅中,随着再次响起的乐音开始舞动起来一身为寿宴主角的敖克昶,今晚出乎晏知灏意料之外地,表现出合作与乐在其中的友善态度。

他慵懒又放松地坐在大厅正中的主位上,胸前偎着被他由秋水苑召来,目前最受宠的侍妾小茹。

敖克昶放松下来的俊脸上,歙去锐光的眸底逸出狂恣又魅惑的神采,举手投足间,一股唯我独尊的狂肆气息隐隐散发而出,吸引了在场每个女人的眼光。

其是那些由花楼请来陪伴宾客的花娘,以及表演歌舞的歌姬与舞姬,全都被他那带着邪气的目光所撩拨,个个是跃跃欲试、极尽全力地想吸引他的注目……敖克昶边喝着宠妾递到唇边的酒液,边回目悠游四顾厅中的欢乐景象,忽地转首朝坐在自己右方,正左拥右抱、调笑取乐的晏知灏淡讽出声――看不出为了这场‘寿晏’,你还真是大费周张,弄得是有‘声’又有‘色’!就看这满厅的莺莺燕燕、以及歌姬舞姬,难道晏知灏忘了他在敖府里并不缺管为他暖床的女人吗?而此刻厅中这些受邀而来,个个身家丰厚的宾客们,应该就是为了今晚的‘计划’所特意挑选来‘让人偷盗’的对象吧!晏知灏听到敖克昶的讽言,大手举杯朝着他致意,唇角勾着浪荡不正经的笑容。

为了好朋友的‘寿宴’,本王可是卯足全力,尽心安排,就为了能让你尽兴开怀!晏知灏得意洋洋的说,根本就是故意将好友的讽言当成赞美来听。

接着。

晏知灏更是意犹未尽、兴致高昂地指着前方几位正轻盈漫舞的舞姬,你瞧,为了这场寿宴,本王还特地请来名声响遍京城内外的‘红翠艺团’,你看看,这群舞姬们果然名不虚传,每位都长得貌美如花而且舞艺精湛,请她们来表演助兴,可说得上相得益彰,搭配得美妙极了!红翠艺团?敖克昶扬眉,唇角勾起淡笑。

他的确无法否认今晚前来表演的歌姬和舞姬,技艺及姿色确实比以往所见的更加高明。

你也这么觉得,是吗?晏知灏瞟了敖克昶唇边的笑容一眼,复又将目光投向场中的舞姬们。

眼下这群舞姬不仅舞跳得优美媚惑,而且都属上等姿色,其是主舞者的身段可谓媚人至极,连那张脸蛋都让人感到惊艳不已呢!他见过的舞姬不算少,不过可从没见过比眼下这位主舞者更艳的咧!好友啧啧夸大的赞美声,终于让敢克昶兴起一丝好奇之心,这才特意看向前方漫舞的那群舞姬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