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主卧房里传出暴喝。
「狄先生,您不能都不吃东西啊。
」男管家端着一大托盘的吃食站在门口,虽然他早就在主人的喝斥声下,吓得双腿发软,却无法放任他虐待自己的身体不管。
事实上,从紫妍小姐昏倒后,整个狄家的仆佣们,也随之陷入恐慌状态。
因为在他们眼中一向优雅绅上、风度翩翩的华殿集团总裁,突然变成喜怒无常、不可理喻的暴君。
从没看过狄先生发怒、失控、慌乱的这些人,在一夕间全部亲眼目睹了!虽然不敢相信,但事实的确摆在眼前。
紫妍小姐昏倒后,一直没醒过来,的确已经快把狄先生一逼得抓狂。
狄家大宅陆陆续续请来了三个医生,每个人诊断后的结论,都不外乎是血压过低、精神过度激动而导致晕眩、休息一宿就没事之类的话。
然后除了离开去处理一些要事,狄先生就坐在紫妍小姐的床边,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醒来。
然而这样的等待,也让狄家上下的仆人们越来越恐慌,因为紫妍小姐不醒就是不醒,而现在都已经是她昏倒后,隔天的早上十点半。
「我叫你滚,你听不见是吗?」狄凛君头也不回地斥骂管家,一双男性美眸仍然专注盯着那沉睡的容颜。
「那……那我把早餐放在这儿,您想吃再吃吧。
」他赶紧将托盘放在小桌上,急急忙忙就要退下。
「等等!」他威严一喝。
「什么事?」管家戒慎恐惧、就地立正。
「去把小雪叫来。
」接到命令的管家,火烧屁股、飞也似地将狄先生要的人带到他房中,再度急忙消失,深恐炮火波及自己。
看着背她而坐的主人,小雪扭绞双手、局促不安地等着他,说出传唤她来的用意。
「小姐平常身体好不好?」「我想……大概还不错吧。
」「既然不错,为什么她会一直昏睡不醒?」狄凛君若无其事地问,却问出了小雪一身冷汗。
「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她都不太吃东西……」「我请妳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连小姐都照顾不好!」本来背向小雪的他,突然转身对着她大吼大叫。
小雪几时见过这种阵仗?由于被骂得冤枉,泪水迅速涌上她的眼眶打转着。
紫妍小姐不吃饭,她又能怎么办?她一个下人,又没有硬是强迫小姐吃饭的立场。
「她不想吃东西,妳就任她饿肚子,妳就不会想办法,去弄一些她想吃的东西吗?」「我问小姐……小姐……又不回答我……」小雪委屈害怕地申辩。
「妳是笨蛋吗?妳连让她想说话的话题,都找不出来吗?我请妳来工作时,可没想到我会雇用到一个废物!」「呜呜……」小雪再也忍不住哭了。
「下去、下去,看到妳就烦!」狄凛君毫不怜香借玉地赶走了小女佣,又回复原来看顾床上人儿的姿势。
他揉揉额头苦笑了。
一个堂堂的跨国企业总裁,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找小女仆来乱骂一通,这事传出去,铁定会笑掉人家大牙了。
小雪是拿紫妍没办法的,他心里早就非常清楚,因为连他自己都对紫妍束手钮策。
像她这样没给一丝警讯,说昏倒就昏倒,害他心急、心慌、心乱,失去所有的冷静理智,她还是可以说不醒就不醒。
他又能怎么办?「我记得,我的鞭子没打到妳啊。
」他柔声地质疑她。
为什么她会就这样昏倒了呢?他怎么想也想不透。
是啊,为什么?回答他的,依旧是她安祥沉睡的小脸。
当天下午,当狄凛君发现昏睡中的夜紫妍,竟然体温上升,开始发起不明原因的高烧时,他简直要发狂了!火速被请来狄家大宅的医生们,除了开出退烧药,再叮嘱让病人好好休息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建议了。
如果病人是因为莫名的心理压力而昏睡,那也得等她自己愿意醒来。
每位医生都不敢说出心中最坏的猜测:若是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愿醒来呢?医生们回去后,房中只剩下狄凛君,和随侍着夜紫妍的小雪。
「去倒杯温开水。
」他冷冷命令。
小雪飞快地跑去准备好后,就将水杯递给了狄先生,接下来的画面,让她惊得睁大双眼。
他用温水调好退烧药粉后,就将它喝进自己口中,再慢慢渡入紫妍小姐的嘴里,就这样耐心地一口接一口喂她。
「去倒一小碗蜂蜜过来。
」冷淡的命令语调,把在一旁看得脸红心跳的小雪,又吓得快快奔去厨房,准备他想要的东西。
当她带着蜂蜜走回去时,一路上她都在好奇,狄先生到底想做什么?很快她就发现了。
原来昏睡中的紫妍小姐,味蕾还是有感觉的,每当药水喂进她嘴中,她都会因为药苦,而无意识地皱起眉来。
只要她眉头一蹙,狄先生就会换含一口甜甜的蜂蜜喂她。
小雪的眼眶突然湿润。
原本她是很气狄先生的,可是看到这一幕之后,她突然隐约可以谅解他乱骂佣人的行径。
她很希望小姐此刻就醒来,好看见这个不凡的男人爱她的方式。
医生们开的退烧药,并没有降下夜紫妍高烧的温度。
狄凛君卯起来,不眠不休地守在她床畔两天两夜,然而她还是不醒,丝毫不在意他已经方寸大乱、神不守舍。
当他对着浴室的镜子,缓缓将满脸胡渣刮干净后,在他心里也下了一个决定,紫妍的心病要靠心药来医,他再不甘愿都不行。
梳洗打理好自己,他就走进书房拿起电话筒,慢慢拨出了一组号码。
「喂。
」对方低沉的声音传来。
「关宇霆,你马上到我家来一趟。
」狄凛君轻率地对他下命令,完全摆出尊者对卑者的架势。
「紫妍出了什么事吗?」他不改沉稳语调。
关宇霆一开口,就猜中自己打电话的理由,让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忍不住冷诮讽刺:「我都还没开口,你就知道紫妍出事,难道你跟她心有灵犀?」「那你是要我跟紫妍问好吗?」他索性不理狄凛君的挑衅,话一出又刺到他的痛处。
「要不要来随你。
」狄凛君气得狠狠挂下电话。
反正他的话已传到,关宇霆不会笨到听不出来。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对紫妍的事他就那么笃定吗?半个小时后,两个水火不容的男子,就在狄家大宅的书房碰头了。
关宇霆进大门前,被彻底搜过身,一路上还被「华殿」的人用枪押着走.这样的措施,险些让被命令等在外头的烈日盟弟兄们,纷纷掏出枪想大干一场,他立刻喝令他们稍安勿躁、耐心等候,之后就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和狄凛君碰面。
「紫妍怎么了?」他劈头就问。
「那么在意她,当初又何必把她送给我?」强忍怒火,狄凛君倒刺一记回马枪。
「紫妍怎么了?」他执着再问。
「连今天在内,她已经昏睡三天了。
」「你虐待了她?」关宇霆扑上前揪住狄凛君的衣领。
就在这一瞬间,「华殿」总裁的保全人员纷纷举枪,拉开保险栓上膛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起。
「全给我退下!在我没下令前,不准进书房!」狄凛君对他们火大的吼叫。
请他们过来,唯一的作用,只是要阻止关宇霆突然起意,要把他的干妹妹带回烈日盟去。
没想到他们竟把他当成病猫,当真碍眼得很!要应付手无寸铁的烈日盟主,他自信自己的能力还绰绰有余。
保全人员纷纷收枪,遵照指示走出门外守备,还有人不放心地瞄了揪住总裁衣领的关宇霆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
当书房中只剩他们,狄凛君故意仗势欺人地说:「若是我真的虐待她,你又能如何?」「我要带她回家。
」狄凛君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他忿忿甩开了他的箝制。
「你要取消我们的交易?」「如果她不能让狄总裁满意,我当然不好继续勉强您。
」「关宇霆,你早就爱上夜紫妍了吧?你爱她爱得连她跟我上过床,你都不在意。
这不是爱。
又是什么?」「我相信你今天找我来,也不是要讨论我的感情生活。
」换言之,就是废话少说。
「的确。
」狄凛君傲然地说。
「反正她也不可能再回你身边,这种讨论实在没必要。
」「烈日盟的大门永远会为紫妍而敞开的。
」关宇霆定定地看着他,彷佛巴不得他立刻甩掉她,好让自己马上接人回去。
「够了!我不想听你有多爱她了。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我只在她面前甩甩鞭子,她就吓得昏倒?」「妈的!你竟然拿鞭子打她?」关宇霆冷静的面具崩溃,怒火倏地爆发,抡起串头就往狄凛君的脸挥过去。
他利落一闪,反击手刀回去。
「心疼了是不是?」「你打了她哪里,我就让你哪里痛。
」「好!要打大家一起来打!」狄凛君把遇见夜紫妍后胸中郁积的闷气,全在拳打脚踢中发泄出来。
关宇霆则是悔恨交加、怒火攻心,可说是欲置狄凛君于死地而后快。
两个打架实力几乎相当的男人,就像火气方刚的青少年互殴,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累得在书房的原木地板上躺平,才宣告战争结束。
「回答我啊!为什么我只是在她面前耍鞭子,她就昏倒呢?我没伤害她啊!」狄凛君有气无力地对空大吼,挫折的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你这大混蛋!你知不知道,紫妍小时候被人用鞭子打过?」关宇霆瞪着旁边那个退化成幼儿的白痴,重重挝了原木地板一下。
「你说什么?」滚动突然僵住。
「长期被鞭打虐待,这个伤痕已经刻划在她心灵深处,你为什么要那么贱,又勾起她童年的恐怖回忆呢?」「打她的人是谁?」狄凛君阴冷地问,显然准备要去找人算帐了。
「不劳你费心,我已经收拾掉那个人渣。
」宛如汽球被戳破了气,狄凛君沮丧地开口承认,让自己嫉妒万分的事实。
「她在找你……「大哥哥」 、「 大哥哥」地叫个不停,你去见她吧。
」「见她?她人在昏睡中,我怎么见她?」关宇霆嗤笑,不轻饶眼前害紫妍难过的家伙。
「抱抱她、跟她说说话,随你怎么做。
如果她可以感觉到你来了,也许她就愿意醒过来。
」「你真大方啊!还恩准我抱紫妍。
」他继续无情讽刺狄凛君,只能仰赖他来唤醒紫妍的无能。
他森冷地回望他。
「她在梦中要找你,我就帮她找你来,其它的,你不用多想。
我顺便告诉你,紫妍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的女人,你快点死心对你自己会比较好。
」「她若不爱你,迟早你都得放她回家。
」「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吗?你可真精明。
很抱歉,我就算留不住她的心,也要留住她的人。
」「然后再害她昏迷不醒一次吗?」「闭嘴!」狄凛君愤怒吼叫。
「她就在隔壁房间,你快去想办法让她清醒,否则我就把你丢出去。
」满脸是伤的关宇霆,摇摇晃晃勉强站了起来,马上就推开互通书房和主卧房的门,笔直走向在床上昏睡的女孩。
当他看见自己一手养大的夜紫妍,脆弱苍白、毫无生气地躺着,一股锐利的心痛突然掠过他胸口。
他抚摸她发烧的额叹息了。
「紫妍……」不知何时也悄悄走进房里的狄凛君,靠在墙壁看着他们,熟悉的嫉妒感翻涌而上,还有着被两人排除在外的深深失落感。
「紫妍,不要再睡了,大哥哥会担心的,妳要让我担心吗?」关宇霆柔声细语地呼唤她,低沉的嗓音回响在一片静寂中,煞是迷人。
「我知道妳在想念大哥哥,大哥哥也很想妳啊!只是妳不知道而已。
」哼!真敢说!在旁边竖耳倾听的狄凛君,大发醋劲地在心中嘀咕。
「妳不醒过来看看大哥哥吗?我来找妳了呢。
」关宇霆突然将夜紫妍从被窝中抱了出来,揽进他宽大的怀抱里。
「不准你抱她。
」狄凛君压低声量、咬牙切齿地说。
对于他的出尔反尔,关宇霆根本不予理会,只是轻轻摇着怀中的女孩,吟唱起类似摇篮曲的儿歌。
她小时候刚来烈日盟时,常做恶梦。
她怕得不敢睡觉,都是他这样哄她入睡的。
那时候的他几岁?草创了烈日盟,还只是个二十啷当的小伙子呢。
为了在黑道闯出一片天,忘了何谓「人性」、忘了何谓「温柔」、连女人的体温也不曾眷恋过,却在抱着幼小的夜紫妍时,不知不觉让自己冰封住的感情完全流露、决堤。
他对她有恩,她对他……何尝不是意义重大?所以无论她变得如何、无论她被狄凛君抱过多少次,他们之间的牵绊是绝不可能被扯断的。
从小到大,紫妍爱的人只有他,狄凛君能得到的,也仅只是她的肉体。
关宇霆脸上扬起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将嘴凑在夜紫妍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紫妍,我爱妳。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来带妳回家的,乖乖在这儿等我,好吗?」这份私密的温存,很快被快步走近他们的狄凛君粗鲁打断。
「够了!谁准你跟她窃窃私语的?」关宇霆轻柔地将夜紫妍放回床上,还仔细帮她盖好彼子、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之后,才站起身面对一脸不爽的狄凛君。
「以前她在烈日盟,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照顾兰花,因为她的房间四周围种了满坑满谷的兰花。
」「你干嘛告诉我这个?」「我在教你该做些什么,让她的心情变好。
」关宇霆双手抱胸,深沉地对着眼前跟他一样在意紫妍的男人说。
为了要将陷入不明原因昏迷的她给唤醒,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狄凛君,竟然不惜拉下骄傲,压抑自己强烈的嫉妒心,把他给找了过来。
这不是爱,又是什么?从来到他的书房、特意观察他的第一眼,关宇霆就明了,这男子的心已被紫妍所俘虏。
然而这件事实不但让他高兴不起来。
反而令他忧心忡忡,因为日后他要让这人对紫妍放手,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她越厌恶我,不就越能称你的心?」狄凛君显然洞彻他的全盘计划。
「你说过你不放紫妍回家,那我当然要确保,她在你这边能过得舒舒服服。
」即使因而让情敌占优势。
他也在所不惜地提供情报,因为紫妍的开心与否才是最重要的。
关宇霆不想让狄凛君再弄昏她一次了。
「你可真疼她。
」狄凛君从鼻头冷哼之后,把握这难得掌握紫妍喜好的机会,正色地问道:「她最喜欢吃什么东西?」「辣的,越辣越好。
」关宇霆脸上露出微微笑容。
「平常她会去哪儿玩?」「她很文静,不太爱出门。
不过每次我带她去坐小船,她好像都满开心的。
」「什么样的小船?」狄凛君打破砂锅问到底。
「慢慢随着河水飘流的那种。
」他顿了顿继续说:「喔,对了,我还会带她去河边的草地上野餐,顺便让她睡个午觉。
她都不出门,我总得找机会让她晒晒太阳。
」「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我想想看,她很少跟我要东要西,我也不太清楚……如果真的要讲,大概就是她国中时,我送了两只泰迪熊给她,她一天到晚抱着,要睡觉时,也要把它们放在床上跟她一起睡,很可爱吧?」关宇霆炫耀地笑着。
狄凛君隐隐约约知道他在炫耀些什么,因为那个部分的紫妍,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任谁也夺不走。
今晚他也一直在观察关宇霆的一言一行,好得知他究竟有何魅力,让紫妍对他死心塌地。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流氓老大原来竟是这么疼她!而在他的疼爱下,紫妍的确也快乐地长大,成为一个好女人。
紫妍这样的女孩,是生来让男人宠的。
以前关宇霆幸运拿到了这个特权,现在他既然蠢得让给了他,除非他死,否则他是下可能再奉还了。
「你是从哪儿找到她的?」「拿鞭子抽她的那个人渣的卧房里。
我第一眼看见她,她正奄奄一息地被关在笼子里。
狄凛君,你顺便记住,不要养任何要用笼子关住的宠物,算我求你。
」关宇霆快人快语。
「你就是用你对她的这点小恩情,让她甘愿来服侍我的「生理需要?」狄凛君一针见血地问。
他打心底瞧不起这家伙的假仁假义。
紫妍若是他养大的,他绝对不会残忍地将她送给别的男人,特别是在明白她喜欢自己后,更是不可能。
而关宇霆……却这么做了。
「你这个含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懂什么?我的一切都是我用双手挣来的,烈日盟也是我一手辛苦打造的。
紫妍从小到大在我身旁,这些过程她都看得很清楚,她可以懂我,也愿意为我尽一份力,你这个外人没有说话的余地。
」「我无法理解。
」狄凛君干脆地回答。
「我也不用你来理解,而且我还要说,我用这一招来对付你还颇有效的,不是吗?我想你大概也不敢出手毁掉烈日盟了,除非你舍得紫妍哭。
」关宇霆潇洒走过他身畔,往房门走去。
「再见,狄凛君。
」「若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利用紫妍的。
」他厌恶他的胜利姿态。
「不要太爱她,否则一旦失去她,你会很痛苦的。
」「失去她的人会是你!」狄凛君誓在必得地回嘴。
「我们何不走着瞧?」关宇霆对他微笑点头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