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绯色婆婆领着两个仆人,端着大大的餐盘来到真帆的房间。
吃饭了。
绯色婆婆要仆人将餐盘上的佳肴全摆上桌子。
看着一桌子满满的佳肴,真帆瞪大了眼睛。
她认真的数了数,发现桌上至少摆了十道菜,如果甜点不算的话。
老天,他们家三天都吃不了这么多。
他要来这里跟我一起吃吗?她脱口问道。
绯色婆婆一怔,你说谁?达川先生啊。
主人?绯色婆婆掩嘴一笑,怎么可能?他被你气到吃不下饭呢!咦?被她气到吃不下饭?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绯色婆婆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你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见过敢跟他呛声的女孩。
她在桌前坐下,从来没有人敢反驳他吗?怎么可能有?绯色婆婆挥挥手,打发走两名仆人,然后在她对面大剌剌地坐下。
主人是达川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高高在上,根本没人敢违背他、质疑他。
这么说来,他根本容忍不了有人反抗他啰?她语带试探。
当然。
真帆思索了一下,那如果有人违抗他,他会不会容不了那个人还活在世上?绯色婆婆微顿,睨着她,你想套我话?心机被识破,真帆有点尴尬。
ㄜ……我只是假设。
主人脾气是不好,但他不是疯子。
我没说他是疯子。
但你却以为他是杀人狂?绯色婆婆笑睨着她,我知道你们这些记者是怎么写他的。
那他是吗?她瞪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绯色婆婆。
就算他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这么说来,他可能是。
他是正常人,还是变态,你自己去观察吧。
绯色婆婆站了起来,那不就是你的工作及你此行的目的吗?婆婆,你的口风真紧。
真帆撇撇唇。
其实她也知道,想在绯色婆婆口中问到什么,那真是异想天开。
像绯色婆婆这样的人,一定是在达川家待了一辈子的那种忠心老仆。
这种人不但忠心不移,有时还固执得很。
为了达川家的面子,她是不可能发表什么对达川家继承人不利的言论的。
即使他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但我想……他一定是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年轻富豪。
绯色婆婆眨眨眼睛,笑了起来。
我真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往的个性。
是你要我看看他真实的一面,不是吗?对真帆来说,绯色婆婆绝对是这个神秘豪宅里的第二个神秘人物。
明知主人跟女人在里面调情,却故意带着毫不知情的她硬闯,这种不合逻辑的行径令她惊疑不已。
你以为你已经看见他真实的一面了吗?绯色婆婆故作神秘地问。
咦?她微怔。
绯色婆婆高深地一笑,多住几天吧,你会很惊讶的。
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烟稀少,还是因为房子太大,真帆总觉得入夜后,这栋古老的洋房显得阴森森的。
本来打算到处去探险,但因为还不习惯这种阒静诡异的氛围,她打消了念头。
刚躺下准备睡觉,她听见轻微的敲门声———跳下床,她走到了门口。
谁?是我,番匠。
房门外传来番匠刻意压低的声音。
知道门外的人是同伙,她迅速地打开了门。
番匠像是担心被人发现,急急忙忙地夺门而入。
真帆关上门,干嘛?这么晚了……笨蛋,大白天的我能跟你说什么吗?番匠轻啐一声。
真帆看着他有点突出的肚子,语带嘲弄:达川家的伙食还真不错嘛。
知道她在嘲笑自己突出的小腹,他刻意地缩缩肚子。
少挖苦我,你不知道我在这里有多辛苦。
所以你就靠吃来宣泄压力?她使坏地一笑。
不跟你鬼扯。
番匠自知斗不过她的牙尖嘴利,赶忙鸣金收兵。
老总怎么会派你来?因为没人敢来,而我又刚好自告奋勇啊。
番匠轻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你简直是找死。
干嘛啊?你不知道达川最恨谁吗?记者。
不,是你。
他说。
我?她一怔。
不会吧?就因为她今天跟他呛声?番匠一脸严肃地道:据我所知,达川一直不能谅解当初第一个写他是‘蓝胡子’的记者,而那个人不巧就是你。
真帆一愣,这才意会过来。
两年前,她刚进入大搜奇,就因为写了一篇关于达川英嗣的报导,而得到公司的重用。
在这篇报导中,她形容达川英嗣是日本蓝胡子,活灵活现的将他塑造成病态又疯狂的杀人魔。
知道来的人是你,我真的吓了一跳。
我不怕。
她说得有几分心虚。
说真的,她还真觉得达川英嗣那个人既阴沉又恐怖。
虽然他有一副完美的外表,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有时真让人不寒而栗。
话别说那么快。
番匠故意出言吓唬她。
少来,我是被吓大的。
她不甘示弱。
是喔、是喔……他语带促狭。
ㄟ!她使劲地推了他一下,你这么晚到我房里,不是就为了吓唬我吧?ㄜ?话说回来,你来了一个月,到底查到什么东西?当然有。
他不服气地,你以为我来度假啊?那你知道些什么?她斜睨着他。
他是个花花公子。
呵!她不以为然地一笑,有眼睛的都知道,有没有更有价值的发现啊?达川家有争权夺利的问题。
不甘被嘲笑,番匠急着说出他另一个观察所得。
她一怔,眨眨眼睛,快说来听听……不要?反正是没价值的发现。
干嘛那么小心眼?知道他还介意她刚才所说的话,她咧嘴笑笑,一脸讨好。
番匠睨着她,你自已不会去观察吗?我们两个合作,效率好一点嘛。
番匠轻哼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变伙伴了?我们一直是啊。
她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般望着他。
看见她那既讨厌又可爱的表情,番匠投降了。
好吧,告诉你……据我观察,达川的叔叔跟姑姑们正准备争夺家产。
她一怔,真的?番匠点点头,没错。
可是他是达川家的唯一继承人,他们有什么理由跟他……以前是没有,不过这两年有了。
番匠续道:因为杀妻嫌疑犯的谣言及私生活复杂的传闻太多,他的叔叔、姑姑正打算用这些名义,要求他放弃继承权。
难怪他这么恨记者。
她恍然大悟。
达川家是旧贵族,非常注重名誉,达川英嗣的荒唐行径,确实对他很不利。
原来如此……她沉吟了一下,既然他的叔叔、姑姑要以此要求他弃权,他为什么不收敛一下?收敛?番匠不解。
我是说他为什么还要带女人回家乱搞?她皱皱眉头,疑惑地道。
番匠挑挑眉,似笑非笑地,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咦?她微怔。
你想想看,一个有权有势又多金的男人,会有多少女人自动送上门?他笑腴着她,不吃白不吃的道理,你懂吧?真帆轻哼一声,龌龊。
跟你没共识。
番匠撇撇唇,我走了。
求之不得。
真帆打开门,滚吧。
番匠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不敢一下子就走出去。
真帆不耐地踢了他屁股一脚,神经,你真以为自己是侦探啊?你!无辜被踢了一脚的番匠气呼呼地瞪着她。
你这个不懂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家伙。
她一脸你奈我何的得意表情,然后咧嘴一笑,晚安。
说罢,她关上了房门。
什么自动送上门?明明是交易,她亲耳听见那女人跟他要东西啊。
笨番匠!※※※虽然心里有点不安,真帆还是睡了个好觉。
嗯……翻了个身,她无意识地抬抬眼睫。
突然,她看见床边有个黑影——啊!她惊慌地跳了起来。
是绯色婆婆,她就站在床边看着她。
天啊,你吓死我了……她猛拍着胸口,却还平抚不了急促的心跳。
我又不是鬼,你干嘛吓成那样。
绯色婆婆闲闲地说。
你是怎么进来的?真帆问。
她昨晚明明上了锁,不是吗?绯色婆婆挑挑眉,我有这庄园三十六间房间的钥匙,包括主人的。
ㄟ?她一怔。
这么说,她可以随意进出每一个房间啰?真是危险,看来她不能在房间里留下任何可能泄露意图的证据。
绯色婆婆像是知道她的忧虑似的,你放心,虽然我有钥匙,但不会随便进来的。
她撇撇嘴。
真是睁眼说瞎话,她现在不是随便进来了?起床吧。
绯色婆婆拉开被子,吃早餐了。
早餐?她微怔,下意识地看看桌子,早餐在哪?不在房间吃。
主人邀请你跟他一起进餐。
是吗?她挑挑眉,想起那个被她气到不想吃饭的达川英嗣,他不怕没胃口?知道她在挖苦达川英嗣,绯色婆婆笑了,经过一夜的休息,我想他应该好多了。
真帆撇唇一笑,我是怕他饿死。
什么意思?因为我待会儿还是会气他。
她有点得意地说。
绯色婆婆一怔,惊讶地望着她。
须臾,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女孩还真是有趣极了。
说着,她伸手拉了真帆一下,走吧,我等着看呢。
ㄟ?听见她这么说,真帆怔了一下。
怪怪,这个老婆婆还真是性情古怪咧。
※※※带着随身的笔记,真帆随着绯色婆婆来到餐厅。
英嗣已经坐在餐厅里的长桌前等着。
他在看报纸,神情有点严肃。
主人,成田小姐来了。
英嗣搁下报纸,睇了她一眼。
我等很久了。
绅士等淑女是不该抱怨的。
他眉梢一扬,撇唇而笑。
我不是什么绅士,再说,你是……淑女吗?你……坐下吧。
他打断了她,转而吩咐厨子,上菜。
是。
厨子点头一欠身,赶忙跟两名仆人将早餐摆上桌。
一阵忙碌后,真帆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她的面前摆了一堆东西,但他面前却只放了一杯柳橙汁。
正当他拿起杯子,准备喝下他今天的第一口早餐时,真帆拿出笔记,大声朗诵着——达川英嗣的早餐是一杯现打的柳橙汁……杯子都已经凑到嘴边的英嗣懊恼地纠起浓眉,你……搞什么东西?他好意邀她吃早餐,她居然不肯让他平静的度过早餐时间?看见他不悦的表情,真帆知道自己又激到他了。
她很得意,因为她就是要气死他,气到他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这是我的工作。
她装出一脸无辜。
吃饭的时候不要工作。
他捺着性子说。
可是观察你是我的工作啊。
你不必连我吃什么都写上去吧?他眉心一拧,写点有用的东西。
可恶,她所属的杂志社不经查证,就把他形容成是日本的蓝胡子,现在他给他们机会查证一切;却派一个只会记录他早餐吃什么的笨女孩来!有用的东西?她歪着脑袋,一脸认真却又不安好心,那就写……达川英嗣是个暴躁易怒的年轻富豪?什……英嗣恼火地瞪着她。
见他眼睛冒火,真帆得意极了。
放心吧,我不会真的那么写的,我会尽量美化达川先生的。
英嗣眉丘隆起,直视着她。
你不必美化我,只要据实报导。
是吗?真的可以吗?她眨眨眼,迅速地在笔记上写着,并大声朗诵──达川英嗣是个私生活精采的富商,他……喂!英嗣沉声一喝。
她抬眼看他,装出一脸的无知。
怎么了?你写什么鬼东西?他懊恼地质问。
是你要我据实报导的啊,我只是忠实的呈现我的所见所闻。
你……他眼底都快喷出火花来了。
真帆眨眨眼,我说的不对吗?他瞪着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你……突然,他指着她,命令道:吃你的东西,不准再说话!该死!再让她继续说话,他真的会气到爆血管。
收到。
她咧嘴一笑。
低下头,她笑得几乎快内伤。
嘿嘿,总算让她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