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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正文完结)

2025-03-29 00:39:00

龙兴二年二月。

刘珏率大军班师回朝。

子离亲迎至城外二十里。

远远地瞧见队伍来了。

他目光牢牢盯在队伍中的那乘车轿上。

近了,更近了。

子离听到心脏扑咚跳动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化作没有呼出口的名字。

而笼在宽袖里的拳却握得更紧,努力控制自已不露声色。

队伍慢慢停了下来。

刘珏骑到轿旁,一掀轿帘。

阿萝抿嘴一笑,低头下了轿。

子离瞧着他牵着她走过来,走到他面前。

不等他们跪下行礼,他已伸手拉过阿萝,微笑着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平南王不用多礼。

瘦猴儿似的,阿萝,随大哥进宫!阿萝一听进宫两字想起子离为她……身体明显的抖了抖。

子离视而不见笑着道:平南王若是累了就休息一月才成亲,若是……王上,臣怎么会累呢?为我大宁王朝征战想着吾王皇恩浩荡,精神就来了!刘珏看着阿萝一字一句说道。

哦,这样啊,安国……子离睨视着他,起了玩笑之心。

哈哈!阿萝大笑起来,心似乎放松了。

子离温柔地瞧着她: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刘珏已接过口去::谢王上恩旨,明日刘珏亲迎公主入府成亲!不待子离再开口,回转身提气喝道:本帅明日与公主大婚,众位将军不嫌弃请来王府饮杯喜酒!子离笑着摇摇头:阿萝,我们走。

阿萝看了刘珏一眼,展颜笑道:我瘦了好多呢,大哥!子离接口道:知道了,做了很多好吃的……阿萝本是想岔开话题,子离一接口,她心里不知怎的就有几分黯然,脸上仍扬着开心的笑容一路和子离说着夏国的趣闻。

进入王宫,子离牵着阿萝的手来到玉华殿:再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你就嫁入王府了!嗯!阿萝低下头,她始终不敢看子离的眼睛。

看着我,阿萝。

子离浅笑着说:不要担心,大哥就是大哥,不是宁国的王。

你不用吓得满手是汗!阿萝伸手在衣服上擦汗,心里踌躇,她再见子离,总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似的,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路转过各种念头,终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大哥现在收回以前的话,我要你快快乐乐的,阿萝,不要怕我。

子离轻声道。

她蓦的抬起头,眼睛闪动着光,子离!心里一酸,眼圈就红了。

低下头呆了呆又抬头望向他,终于笑了:大哥!子离舒了口气:这就对了!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是最漂亮的新娘了!他转身欲走,脚步又停了下来,眼睛深深地看住阿萝: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阿萝,你不用怕,大哥不会了……子离脸上带着从前那熟悉的浅浅笑容:现在告诉我,你当年心里曾有过我么?多么熟悉的笑容,多么熟悉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重现那抹让自已心疼的浅浅的忧郁。

阿萝心里一颤,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你想知道?他还是要揭开心底深处的那处秘密。

是!子离眼中有着决绝。

有花堪折直须折,不如怜取眼前人!大哥,天琳姐姐真心爱慕你。

往事已矣,来者可追。

阿萝眼中一片清明。

子离深深地看着阿萝:明天,你就……嫁了……静默了良久,子离听到了他想知道又一生后悔知道的话。

宝髻松松换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不定。

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

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是似无情……太子夜宴那晚大哥走后,我便想起这词来了。

阿萝轻声说道,缓步走进殿内,明日阿萝金殿拜别大哥!子离如被雷击中,木立在殿外。

心里一个声音高声叫道,有的,她有的!她那时心里原是有他的!她知道他的隐忍他的痛苦他的仇恨,她知道他要做宁国的王要做天下的帝王知道他要娶顾相的女儿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一个再一个……从此让刘珏走进了她的心,硬生生把对他的情抹得干干净净,一去不回头。

子离脸上再也挂不住笑,这王位已在手中,这天下已指日可待,为何现在感觉到空,空落落似没有着落。

他一步一步离开玉华殿。

得到与失去,得失之间有时就只隔了发丝这么细。

退了一步,在似是而非间便隔了远山重重。

不远处的玉凤宫里飘出轻柔琴音: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子离停住脚步:取箫来!箫音婉转而起,哀怨更胜琴音。

顾天琳慢慢停住手。

任箫声独自呜咽。

她轻叹一声离琴站起。

箫声突然止住,她侧耳再听,真的没了,天琳怔仲着。

皇后为何不继续?顾天琳一惊回头,子离浅笑着瞧着她。

明日阿萝出嫁,寡人想劳烦皇后去为她打扮。

务必让平南王一见惊艳,嗯,若是皇后有此本事,寡人定吹一曲《凤求凰》相谢!他说什么?顾天琳没有反应。

傻傻地呆在那里,等到惊醒,子离已离开。

她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宫侍惊得来扶。

顾天琳挥手打开,泪流满面,他,他说他吹《凤求凰》么?离了玉凤宫,子离脸上笑容已消失不见。

他想起了新婚之夜对阿萝说的话。

……我瞧着顾天琳,她娇羞无限,和每一个新娘一样不安又快乐的等着丈夫的疼爱。

为了她能给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须疼她。

我既然娶了她就会将她纳入羽翼。

我怎可让父皇的心意白费,怎可去伤害一个把身心都交付与我的女人。

子离看向山谷中座座精巧的殿宇,以后这里面还会住进各种各样的女人。

都等着他去宠爱,为他生下子嗣。

他回头望了望玉凤宫,那里面是一个倾心于他等待他爱怜的女人。

她与她的家族都支持了他,依附着他。

再望向玉华殿,子离低低说道:阿萝,现在我要你幸福,只要你幸福……如果我对天琳,对后宫里的女人好……你瞧在眼中,会不会过得更快乐?真正的痛原来还不是瞧着她爱上了别人,去后悔当初!真正的痛是成全,笑着去成全。

把这种苦果,当做美味,日日吃着还赞它的甜美。

子离走进玉龙宫。

屏退左右,拿出一瓶酒来,一个人慢慢喝下,几口呛咳了出来。

他伸手拭去嘴边的酒水,衣上酒痕已深,点点滴滴。

他抖着手去擦,总也擦不干净,突然瞧到衣上又湿一处,刚伸手,手背一凉,子离愣住,他,不知觉中在落泪吗?二月初八,安清王府鸡飞狗跳。

我穿这件袍子如何?安清王左换右换,总觉得不满意。

青影忍住笑:王爷!今日是少爷成亲!可是我很久没见阿萝了,得给她个好印象!公主瞧不见你,拜了天地就进洞房了。

掀盖头的又不是你!安清王愣住,突然摇摇头:不信,我们打赌,去,放出声去,设赌局!刘珏喜滋滋地进来:父王!儿子我今日如何?阿萝又瞧不见你!安清王瞧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的儿子已笑得像白痴,心里就来气。

什么?没什么,快去快去,宫里等急了!安清王两下把儿子推出门,脸上又绽开一朵花,青影啊,阿萝封为公主,我不用唤李相亲家吧?王爷,他还是公主的爹!……红烛闪动,喧嚣已去。

阿萝很喜欢这种繁忙紧张的程序。

终于明白为何婚礼需要热闹,那是向所有人告知,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刘珏的眉眼已经太熟悉。

可是想起他会来掀起盖头,还是忍不住盼望挥开红绸两两相望的那一刻。

门轻轻被推开,房间里响起一片道喜声:恭喜王爷!阿萝心漏跳了半拍。

嘴角弯出一个笑来。

刘珏喜上眉梢,拍拍脸,他觉得脸都笑酸了,就是止不住还想笑。

宫里来人,璃王赐来一瓶御酒,宫侍奉旨守着他喝完,边城的烈酒啊。

顾相来贺,道顾天翔早已送来离人醉一瓶,今日务必请平南王饮下他的心意,他笑着喝完。

成思悦抱着儿子跑来,笑嘻嘻地送来夏国带回的酒,他大笑着喝完。

所有的将士大碗敬酒,他来者不拒!老头子乐呵呵看着他,在他耳边不怀好意道:所有人都赌你今晚瞧不着阿萝,老子疼你,知会你一声!刘珏笑道:父王真是够心疼儿子,你那边下注了?安清王一怔,笑骂道:臭小子!摇头走开,嘴里嘟啷着:一千两,赌你瞧不着。

青影!刘英!玄衣!还有冥音,你们,带着兄弟们敬你们主子一杯去!想整我?刘珏笑得越发灿烂,来,兄弟们,喝!知道千杯不醉是什么意思么?爷今晚就告诉你们!……都下去吧,刘珏笑着吩咐道,他喝一会儿就绕到外面用内功逼着吐一回。

再喝?喝个三天三夜也别想把我喝趴下!他得意地笑着。

屋里的人退了出去。

刘珏慢慢走近坐在床上的人儿。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刘珏看了一会儿,想象着盖头下的阿萝会有多么的美。

想着她将是他的,心里的喜悦满满的抵在胸口。

他极温柔地唤了声:等久了是么?阿萝!一时竟舍不得去掀盖头,隔着那层红绸亲了下她的脸。

阿萝还是不动。

刘珏呵呵笑道:你也有害羞的时候?我瞧瞧,脸红没?手轻轻一动拉下了盖头,瞬间脸色突变:你!怎么是你!盖头下青影瞪着他,欲哭无泪,他竟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刘珏气极败坏伸手解开他的穴:谁干的?阿萝呢?青影苦着脸:公主反正在王府里,老王爷道,让你找,找到天亮还找不着他就赢了!我,我……老头子!刘珏气得牙痒,儿子新婚他都要来搅局?他的脸黑得吓人,还有那些参与了?除了我!青影表白道。

什么?刘珏没听明白。

青影后退两步突然大声道:主上,除了我人人有份!说完噌的跳起夺门而逃。

刘珏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把红盖头往地上一摔。

除了他?意思是不仅有老头子,那帮乌衣骑,还有,王上?成思悦?顾天翔?还有……阿萝?!好啊,所有人联合起来整他?!刘珏想要杀人。

安清王走进新房里又是许愿又是恳求,阿萝咯咯笑出声来点头答应,掀了盖头换了嫁衣,看着被玄衣扛进来的青影嘿嘿笑着,看侍女给青影穿上嫁衣,她亲自把盖头盖在青影头上,还悄悄对他道:记得要告诉我刘珏掀起盖头时的样子哦。

然后跟着老王爷走出了新房。

阿萝觉得好玩不禁好奇道:我们躲那儿呢?最好能瞧到他样子的地方!成思悦笑逐颜开地从回廊边转了出来,冲阿萝一笑,突然出手点中她的穴道:当然是新房了。

最安全!而且能看到他所有的表情!安清王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对对对,这地方最好!呵呵!阿萝瞪着他俩,心里大呼上当。

无可奈何地被这两人弄回了新房藏在屏风后面。

刘珏一进门就喝退了侍女,眼里心里只有床上穿着喜服的青影,那还注意到屏风后面还有人。

阿萝听着动静,难受之至,想大笑又笑不出声,恨道,此仇不报非君子!老狐狸你死定了!刘珏冲出新房跑出松风堂,所有人都消失了似的,想来是怕他发飙。

刘珏停住脚,狐疑地回过头看了看松风堂,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慢条斯理地又回到了新房。

凝神一听,径直走到了屏风后面,嘴一弯笑了。

阿萝正瞪着他。

刘珏伸手拍拍她的脸:信他们不信我吧?知道下场了吧?你也参与了,嗯?阿萝眨巴着眼睛,尽量露出无辜的表情。

刘珏一把抱起她,大笑道:爷今晚要点灯笼!阿萝脸一红。

刘珏放她在床上,伸手解开她的穴道。

阿萝叫出声来:你出去!不!刘珏一个吻轻轻落下,我知道他们在屋子四周躲着,爷我不怕!阿萝使劲把脸埋下:我怕!笑声从屋子里四面八方传来,房梁上还跳下几个:主上,属下服了,多谢主上!谢什么,快找老头子要银子,省得他跑了!是!终于,屋里清静了,刘珏轻声笑道:这下不用怕了!阿萝看着他,心里有种安心的幸福,嘴边慢慢带出一个极妩媚的笑来。

刘珏的手指围着那个笑容温柔地打转:想什么呢?阿萝伸手抚过他的脸,英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五官。

柔声道:在想,究竟那个才是真正的你!往事如电影片段在脑海里闪过……在桃花林里,他怒气冲冲:看你那样子也不是个名门淑女!不知那个府上的丫头,放我府上,早给板子打得规矩了。

王宫中秋宴,他神采飞扬:原来你是李相家的三小姐,终于给我找着了。

都宁河流香画舫,他厚颜无赖:……小王是极负责任之人,与三小姐孤男寡女深夜相处,怎容无知小儿败坏三小姐名声呢?三小姐还没及芨呢,这般误人终身之事,我可是做不出来的。

太子夜宴,他出手相救,送她回相府温柔沉默。

河边骑马,她与他打赌,刘珏懒散自得:就算小爷站这儿不动,你也是推不动,打不动,踢不飞的。

结果她耍赖让他哭笑不得。

东郊遇袭他第一次深情告白:相信我,阿萝,我会对你好,会护着你,一生一世。

临南城里他沉稳坦诚:……我最初并不知道会对你这样情深。

桃花宴上我实是被顾家小姐一曲佩兰打动……回家画她的像时无意间在她的脸上画出了你的眼睛……我得承认刚开始硬插入你和子离之间缠着你是想逗你玩。

然而不知不觉,我心已沉沦……王府中他伤心难过:我忘了,三年前我就该明白,你没有心,你始终这么漂浮不定,从来没给过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连骗着我说一句喜欢我都没有!和子离演那场戏后他醋劲大发:好,他待你情深一片,你感动,那我呢?我对你的心你扔都宁河里去了?他为了救她,果断决绝:阿萝,子离待你真是极好的,你……我不能看着你死,那怕是你让做他的妃,我也,也愿意!他还是带着她逃了,义无反顾。

……阿萝温柔地瞧着刘珏,喃喃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种情绪,这么多让我感动的地方呢?因为我是风城五公子里唯一集众家之长面面俱到玉树临风英俊不凡潇洒倜傥武功高强文采出众的平南王!阿萝扑哧笑出声来。

怔怔地看向他,穿越来到这里,十来年的生活,一直想找适合她生存的环境,原来,她的归宿是在他怀里。

阿萝轻轻伸手扯开了刘珏的衣带,俏皮对他一笑。

刘珏一个翻身覆上来,睁开眼睛瞧着阿萝:你以后只能想我一个只能爱我一个!只能,是我的……他的声音渐弱,吻已深深落下。

美人如玉酒如玉,醉,卧,鸳鸯帐里头……刘珏出手拂落纱帐,落下一室旖旎。

(全文完结)番外之王燕回我父亲是宁国的太尉,统领天下兵马。

然而他却有一个遗憾,空自掌控着最强大的军队,他却连一仗都没打过。

这怨不得他,天下五分,宁国最强,三百多年来慢慢成为五国中最富强的国家,其它四国都不敢挑起战争,所以近几十年来天下太平无事,一场战争也没有。

能用上兵的地方比如山贼剪径、强盗扰民,但,也不可能让一国之太尉兴师动众领兵前去征讨吧?那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当然,我时常看到各地捷报除掉一两群贼子,父亲居然也忍不住欣喜,实在让我不得不为之叹息。

所以父亲很郁闷,一直郁闷。

连安清王享不来清福分领了右翼军请命去守西方的边城,父亲也毫不在意,似乎随手把右翼军当成了玩具扔给安清王道:拿去玩吧!无仗可打,兵却是要练的。

养兵千日,以图用在一时。

这个养当然不是吃饱喝足拿军饷完事,父亲对练兵甚为积极,一到兵营他老人家就焕发了神采。

而我,从小就跟了他去兵营。

我是嫡长女。

父亲有一妻五妾。

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以后任父亲娶得再多,却只得我一个,他爱我如珠如宝,当成男儿养的心也是有的。

常在兵营里呆着,我竟喜欢上这样的地方,也喜欢兵法阵法。

父亲细细教我,兵营里的将领无事也爱说给我听,加上我自幼聪慧博览群书,就拿了各种看来听来的阵法布置了玩。

一日,我小试牛刀的阵法竟难住了将士,就似玩游戏,设阵与破阵双方都绞尽脑汁。

父亲呵呵大笑,这般练兵倒也有趣,此后就由得我去出谋划策,设阵调兵,大家都开心。

终于我十二岁那年对父亲道:爹爹,我们要不要打打别的国家?老是自已人打来打去打着玩多没意思?父亲被我勾起心事,眼里也冒出欲望,他也想痛痛快快真正的在战场上杀敌过瘾,毕竟当了几十年太尉手下兵多将广,没打过仗总说不过去。

更何况,士兵的热血和忠诚都是在战场上生出来的。

这一年,我的姑姑已由贵妃擢升为宁国的皇后。

王家在是宁国的世家大族,姑姑是皇后,族长就是我爹统领全国兵马(给安清王的除外),权势如日中天。

打个比方,王家要是恼了,宁王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马上就会有各种奏折上报那个地方贼多了,那个地方税收不了。

琐碎到今年宫中为宫妃制头花用的绢是用镜城产的还是用陈国采购的。

烦得宁王焦头烂额不说,忠于王上的顾相一干人不论出什么主意,与王家站在一边的朝臣就会站出来插科打诨,双在朝廷上引经据典争论不休。

当然,父亲一般都少有吭声。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把宁王吵晕了,回到后宫,姑姑还会倚在枕头边上再吹股凉风,王上的脑袋一痛,刚开始当个和事佬算了,久了就会明白还是让王家高兴点好,一好皆好,其乐融融。

我从前以为父亲对权势的热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战可打,无事可做。

后来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虽说父亲的影响力巨大,我对父亲的影响力也够强。

但是,遇着想要兴兵征讨各国这样的大事,还得先进宫和姑姑通通气再说。

于是,父亲带我进了宫。

这是我第一次进宫。

父亲和姑姑谈事,我则自个去逛御花园。

听说这里是先祖皇帝以鸟为图设的花园。

先皇以为九天之上有仙宫,鸟则是天神的信使,他建了巨大的花园,希望天神在天上能瞧到宁国的这只鸟,眷顾宁国。

园子里岔路众多,无事之时,那贪玩的先祖皇帝就带着年青的宫妃在这里面捉迷藏,倒合了我喜欢布阵的胃口。

我进了御花园便在岔路里闲逛,寻思着上古传下的迷阵图。

走了会儿,我听到前面有男子的话语声。

我隐在花从里好奇地往外瞧,凉亭里坐着两位着皇子服饰的年青人,正在下棋。

年长的一位朗眉星目,年幼的俊逸潇洒。

听得年长的那位呵呵大笑:四弟,你又输了,怎生棋力不见长啊?年幼的答:大哥棋力非凡,子离自叹不如。

我想这就是名列风城五公子中我的远房表哥太子刘鉴和四皇子刘绯了。

等了会儿,他俩起身离开。

我便慢慢走进了凉亭,两人方才下的棋还没有撤掉,我仔细瞧了瞧。

很奇怪,照二人所坐位置看,四皇子不像是要输的棋,却偏生在快至中盘时落子有误,从他的起势看断不是这样。

这个四皇子真有意思,让太子棋么?我笑了,很得意,他的错子落得极为巧妙,太子没瞧出来。

我不禁想,这位只大我三岁的四皇子心机很深呢。

和父亲出宫以后,父亲更加郁闷。

原来宁王这次不管被姑姑唠叨得多头疼,就是不肯答应出兵。

唉,他实在是位守成有余,难成霸业的王!我也气闷,便悄悄求了父亲年年给我拨新兵,在黑山森林一处山谷里开始训练自已的队伍。

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威风凛凛带着我的兵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我,王燕回,要实现父亲没有实现的愿望,去征战四国,统一天下。

让所有的男子都臣服于我,而不是仅是得到嘴上几声夸奖。

及笈之后,上门求亲者众多,我一一回绝。

不是能与我一般有雄心壮志者,我不屑。

然而到了十七岁那年。

姑姑唤我入宫,她瞧了我半响道:燕回,你嫁于太子可好?我拒绝,我不喜欢王宫,进了王宫的妃子除非死都出不了王宫所在的山谷,而且,我对连四皇子让棋都瞧不出来的太子实无好感。

姑姑叹了口气道:鉴儿是我的儿子,将来的宁王,我王家的女儿怎能不当皇后?皇后?统领后宫?哦,不,我要统领的是军队,不是一群妃子。

父亲生平第一次斥责我:你这是置家族于不顾!若是太子娶了别的女人,就算他是姑姑的儿子,终是会削弱我王家的力量!我倔强的坚持。

父亲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做皇后,顾相安清王等人必在王上大行之后对付王氏一族,太子性情温和,我王氏一族亡矣。

为父筹谋多年,你做了皇后,有了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宁王一世不肯出兵,你若生下皇子,以你的智慧,你掌握权势加上为父相助,以后,等宁国成了我王家的天下,你想亲自上阵也不是不行!宁国的女子都没有地位,更别说领兵打仗。

也许,我做了太了妃,将来做了皇后,我能影响到太子表哥破这个例呢?我没有想到我的儿子会如何,我这一生总不想无为而过。

瞧着父亲的烦恼模样,我默许了他们的计划。

那年春天,护国公主大开桃花宴。

几方势力相平衡的结果是让太子在我、顾相之女、李相之女中选择一人为妃。

那两位号称风城双绝,都琴艺超群,我不屑得很,这等小女儿的技艺是我从来不碰的。

我有姑姑撑腰,并不着急,躲在纱帐内听她二人比试琴艺。

本以为两人都是兰心慧质一般闺秀而己,却不料李相长女青蕾小姐一曲《秋水》让我顿起知已之感。

心里暗想,若是太子有眼力选了李青蕾还有让我欣赏的地方。

他没叫我失望,当众向李青蕾表达爱慕之意,我心里放下一块石头。

以后,我可以不爱他,但是能影响他就好。

要知道,人若有了情,易优柔寡断,是兵家大忌。

在姑姑和我王家势力的影响下,太子刘鉴立我为正妃,立李青蕾为良娣。

然而,王上坚持把顾相千金许给了四皇子为正妃。

我心里咯噔一声,宁王这般苦心为四皇子找个老臣当靠山,均衡势力,他心中的王位继承人难道竟是刘绯?我嫁于太子的当天,李青蕾也被一乘轿子抬进了东宫。

新房内太子木立在一旁瞧着我,眼中闪动着不甘与恨意,我心里顿时很不舒服。

我知道他爱上了李青蕾想立为正妃却又无可奈何。

我和李青蕾同一天嫁给他,要他按规矩今夜留在我寝殿他心里肯定放不下李青蕾。

我有我的骄傲,我才不要勉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于是我温柔地赔罪道受了风寒,身体不适。

太子适时地松了口气,连敷衍两句都没有就急不可待地去了李良娣那里。

再对他无感情嫁人也带着小儿女的娇羞与期待,他竟这般待我?!心中顿时起了恨意。

我病了七天,他只差人来简单问候了几声,且还是不得不问的模样让我大怒。

干脆病了又好,好了再病,彻底让他放放心心高高兴兴与李青蕾缠绵去。

在太子心目中,我是仗着王家势力不得不立的太子妃,而那个胸有丘壑、气度不凡的良娣才是他真心所爱,况且,她美貌胜我太多。

能否得太子宠爱我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我的地位,我将来的权力不容李青蕾分享。

知已知彼已成了习惯,情不自禁就会注意到这个琴声连我也能打动的相府千金。

然而,她再不抚《秋水》,琴技虽不凡,曲曲琴音也没有了那种心所向往的天地。

每每我沉思于她的琴声中,她是害怕还是心虚呢,我的目光总能捕捉到李青蕾眼中的慌乱。

这引起了我的极大的兴趣。

太子大婚后不久就是四皇子与顾相千金结缡。

太子夜宴四皇弟,我借机试探李青蕾。

没想到竟引出了她的妹妹李青萝。

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曲《广陵散》一起,我就想笑,她才是真正抚《秋水》之人。

好一场夜宴好一场戏啊,太子起了疑心,李青蕾毅然断了再抚琴的念头,这个我很欣赏,不给任何人再试探的机会。

还有四皇子,五年不见,他还是如当年凉亭让棋一般还在太子面前隐忍装蒜。

安清王府小王爷刘珏胆识过人。

相府三姐妹内讧,礼部侍郎成思悦干脆果断……而我选择辅佐的太子,竟似没有一点判断力,当那么多官员家眷当庭发作。

唉,换作是我,我会好言劝了,下来细细问明情况,若真是青萝害她姐姐,悄悄通知了李相便是,犯不着这样,这不是直斥李相无家教,好歹那是朝廷的右相啊。

我暗自摇头,对父亲规划的前景感到迷茫。

那一晚,因为我一个小小的提议就看了这么出戏,实在兴奋,王宫里呆着太无趣了。

我提点太子以小王爷刘珏的表现以后说不定多个连襟了。

太子马上对青蕾体贴有加,这样的男人,我居然嫁了这样的男人!是夜,他竟跑来我寝宫,他以为他是谁?想宠爱于我报答的我提点?我嘱宫人拦了他回去,他没有半点生气和怀疑。

实在睡不着,我披衣起来,远远的听见箫声从玉璃宫传来。

是四皇子的箫。

箫声呜咽,带着万千愁绪。

听说四皇子幼年丧母,他是前皇后嫡子,本来是尊贵无比,却瞬间成了我姑姑最讨厌的人,宁王不敢得罪王家,四皇子也就成了宫里最受冷遇的人。

他的箫声泄露了心里的愁绪,似乎隐忍着的一切都透过箫声发泄出来。

我不禁好奇,他在忍什么?为什么要忍?那箫里的哀怨是这般明显。

我笑了,嘱手下细细查四皇子的一切。

这一查不打紧,单就治下严谨这一点就足够我明白许多事情。

我想他一定存了和太子争天下的心。

可惜他现在没有实力。

我故意出言试探太子:今我宁国国富民安,太子以后登基最想做什么?刘鉴答我:能与爱妃蕾儿相伴,国无祸事便是孤王之幸。

我只能叹息,就算以后我成了皇后,他多半和宁王一样,绝不会轻言征战,更不会让我,一国之母上战场,心里一下子郁闷之极。

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一个我不欣赏的男人,坐上了皇后宝座又如何?所有的权势都局限在六宫之中么?父亲说等有子嗣慢慢的把刘氏的江山变成王氏的江山,然而,那不是我想要的。

想起只能瞧着别人在宫外的世界自由自在,用我给予的权力逍遥,而我,不过是孤单地高坐在宝座上,心里就像浇了瓢滚油,烫得我痛苦难受。

刘绯大婚那天,我睡得很晚,宫侍引着我在月光下顺着小径散步。

不知不觉走到了玉璃宫附近。

我嘱她们熄了灯笼独坐在湖边。

月光下的碎玉泉在宫里绕成小小的湖泊闪着光,安静美丽。

我突然瞧见一角红衣从宫墙外飞身跃入,飘进了玉璃宫,不多时,那箫声又起,凄凉感伤又带着冲天豪情。

新婚之夜刘绯出宫所为何事?他似很激动,箫声泄露了他隐藏多年的心事,我却听出了他心中的杀戮之气。

我禁不住笑了,我选他,我赌他一定会接受。

过了两日,我故意找了个空似无意在他习惯走过的宫中小径上遇到了他。

他对我很礼貌。

若不是我看穿了他,我也只会当他是个尊敬兄嫂的好皇弟。

我屏退左右的行为让他有些吃惊,却沉稳地站在那里。

我缓缓道:四皇弟不怕这样被人撞见会起误会?他脸上总是挂着淡而疏离的笑,沉声答道:传闻娘娘谋略过人,此举必有深意,子离恭听!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我单刀直入:若我助四皇弟登基,他日可放我王氏一条生路?他露出震惊和惶恐的表情,眼睛里的镇定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笑了笑:我说,你听。

以你之武功二十丈之内有人你都会知道。

他没吭声,默默地看着我,那副装出来的表情消失了。

我故意背对于他,不去探究他的内心。

你在太子面前隐藏了多年实力和野心,我能助你一一实现。

让你从手无兵权到重兵在握,还能给你几年休养准备的时间。

有我这么好的内应,你登基就会更顺利。

我知道他一定会心动,刘绯目前只管了些礼部的琐事,且手中无兵。

太子其实是治国之才,而且有我王家做后盾。

只是宁王不喜太子,因为王家走得太快太急,已逼得宁王动了杀心。

他那怕立亲侄子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刘珏为王也断不会让依附王家势力的太子登基。

我接着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不灭王氏一族,而我,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可以成为你的皇贵妃。

我不会和顾天琳抢,只是挂个名罢了。

二是隐我身份,等你征战四国时,立我为军师,我的梦想不是皇权而是一统天下。

我自幼熟读兵书,酷爱行军布阵,若能指挥我宁国大军实现霸业,燕回一生无悔。

霸业成就的那一天,我便寻个清静地方,教几个徒弟就行了。

我说完微笑着回头:若是你愿意,就看着我的眼睛,我们击掌为誓。

这一刻我知道若是他答应,我以后就会有两种命运,一是他兑现承诺,我实现心愿,二是他登基时我死。

但无论那一种,我王家都不会被灭族,也算我对得起父亲和王氏一族了。

父亲要的是宁国,他安排我走的路不是不行,我终究不愿让自己一生陷入皇权争斗。

纵是太子得了天下,我还得帮着他对付璃亲王,这个赌,赌上了王氏的所有,也赌上了我的梦想,我瞧着子离眼中的霸气和锐利,那种能与他并肩一统天下的快意,让我义无反顾地找上了他。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

我的条件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只消他取得兵权,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我轻笑着拍下。

触到他宽厚温暧的掌心,我的心跳了一跳。

没多久,李相幼女李青萝被掳,宁王借机夺了王家的南军军权。

太子一脸沮丧无计可施。

我心里越发肯定,将来安清王一家必是忠于宁王站在刘绯一边。

看清这一点,刘绯就有了与太子一拼的实力。

我下定决心出了主意再推他一把。

刘绯远赴边城的那天,我立于宫中高处远远瞧见那队人马越行越远。

人马里没有车轿,他没带他的王妃去,我心中竟有了丝欣喜。

我摸着手臂上守宫砂,我有的是办法让太子不能近身。

更何况,计谋连出,他口中唤得亲热,眼里满是防备疏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徘徊在玉璃宫外面,人已经走了,在宫外有他的璃亲王府。

可是每次走在这里,我似乎都还能听到缠绵的箫声。

我一直是个头脑冷静的人。

我不止一遍回想我与子离的盟约。

也不止一次逼着自已去看清我的内心,那里竟有了一丝对他的情意和仰慕。

太子没学到多少我那姑姑的厉害手段。

他外表俊朗,待人和气有礼。

若不是我的野心,子离的野心,宁王的防备,他绝对可以再做宁王第二,让宁国再平安几十年。

只要宁国不发兵,除非四国齐齐来犯,都胜算不大。

似这次陈国犯我临南城,结果就是陪银几十万两,岁贡来朝的下场。

几十年的平乐日子,一帆风顺的成长经历。

太子就是温室的花,而子离则是荆棘,小心藏着刺,在野地里小心求生存,我当然欣赏后者,由得太子对我的倚仗越来越重,也由得他小心地掖着对李青蕾的宠爱,生怕我吃醋不高兴。

子离走后我大病一场。

太医告之三年不能行房。

太子悲痛不已,我冷眼瞧着陪着他伤心。

在他眼中,我也就是和子离一个类型的仙人掌,突然间开朵花与众不同,要来摘还防备着周身的刺。

三年过去,宁王驾崩,子离回朝奔丧。

他长身玉立出现在玉象宫,连太子都感觉到了他像把既将脱鞘而出的的利剑,更何况是我。

我欣赏地瞧着他由茧化蝶,暗自心仪。

我竟盼着他能兑现承诺。

连忠心耿耿的安清王子离都瞒得死紧,他城府更深了。

于是,我又清醒地看了一场接一场的戏。

先是刘珏急冲冲领兵回风城,再是安清王府里堂兄弟差点为李青萝打起来。

我不得不佩服他们为了夺位露出的演技。

可是我的眼睛我的心骗不了我。

李青萝那娇美的面容让太子发呆,她那时的琴声,她进宫时的表现。

我心里一颤,全然明白,子离箫声里的那抹愁,子离的一缕相思真是系在了她的身上。

子离三年未回风城,凉了顾天琳三年。

我躲不开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儿,暗自希望他多少是为了我。

这时方才明白,子离全是因为李青萝。

所有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伤心我的失落。

我这样的希望是因为我爱上他了么?想了无数次,我还是否定了。

或许欣赏他,或许他是我想要的那种男人,或许因为这些我对他有了一丝情意。

但是,我还是更多的想从他那里得到军权,想随他一起出征,让他采纳我的计谋夺取天下。

这样的想法是普通女子难以理解的。

可是对我而言,从小的志愿,那种急于征服天下的想法时常在我血液里奔腾。

他既然回来了,我就决定提醒一下子离。

他和刘珏想引出我的北军,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吧。

本想披挂上阵亲自会会他二人。

想了想,我还是推出了太子,并未泄露一点情报与子离,让他兄弟二人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

太子输的可能性很大,他没带过兵,但是照我的布署,子离他们也不会讨得了多少便宜去。

毕竟我是王家的女儿,多少也应该给太子一个公平的机会。

若是太子胜了,我就顺从父亲的安排让王氏取代了刘氏去。

大战前一晚,姑姑要我留下来陪她。

她紧张得要命。

我笑着安慰她不妨事,在我看来,子离就算为王,也不会与后宫嫔妃有仇。

姑姑喃喃道:他会来杀我,那天他从边城回来,我老远就嗅到了玉象宫外的杀气,他的悲声同那时一样。

我心里大吃一惊,难道子离的母亲陈皇后死有蹊跷?天啦,我千算万算怎么漏掉了这个?我急声逼问,姑姑冷笑道:是我花了三年功夫下的慢性毒。

本来我打算一个人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

她这一语很轻很冷,却似晴天霹雳震得我站立不稳。

我还有什么不能明白吗?太子再是个贤王明君,多年王家势力的坐大,杀妻之仇,宁王蔫能善罢干休!子离吹着的那管箫是他母后遗物,他日日在手,仇有多深?我无力地走出玉凤宫。

独自来到御花园。

夜里这里每条路都闪着柔和的荧光。

看上去像盘丝错结的一张网,我是粘在网上的蝴蝶。

我恨姑姑,恨她为何不早告诉我她是杀子离母后的仇人!我再有惊世才华,他也断不可能娶仇家之女。

更何况要立我为皇贵妃,他要扛住朝臣与世人的压力。

再有通天的本事,他有刘珏顾天翔,要做他的军师,他怕也不屑。

子离,他只是在利用我罢了,我是送上门的美食。

我独独漏算了仇恨,只能是第二个结局,死。

我原可以再凭我王家的兵力再拼斗上一场,然而又有什么意义,胜了,我独在王宫老死。

坐在皇后宝座上陪一大群女人争风吃醋不是我所喜欢做的事情。

况且,宁国会国力大伤,争霸天下就成了泡影。

我选择成全子离,就算我死了,他也会实现我的梦想。

我连夜给子离送去一封信,只有两句话:王氏可分崩离析,另送上北军为你所用,换我族人性命!我好奇,好奇他为何不爱温婉可人的顾天琳,不爱能与他并肩的燕回,却爱上了平南王的未婚妻。

每个少女都有自已的梦想。

我只是多了一种:驰骋沙场。

在我能接触到的兵营将士以及风城五公子,只有子离是最配我的。

但他不爱,多么可惜。

父亲在东城门外被安清王父子泄了士气,灰溜溜潜进宫来。

我告诉他大势已去,再支持太子没意思,我们固守王宫守不到天长地久,太子都已落在子离手中,我们只能保住自已。

父亲听到我说告老还乡保住性命眼里射出怒火:燕回,是你把右翼军交给刘绯,你倒底安了什么心?我跪在父亲面前流泪。

他瞬间便明白了,整个人颓废不已。

我很心疼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场仗可打,终究还是没打起来,好不容易培养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他想要征战天下的念头,他想要取刘氏江山代之的愿望全毁在我的一己之私里。

我用当年他说过的话告诉他:你是王氏族长,你若执意鲁莽便是置家族于不顾。

他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女人!。

我笑了:爹爹,我王家人才辈出,总会有一天出个能带兵打仗的大将军!重振王氏!他瞅着我,眼睛露出一丝活泛的亮色,已是无奈之下的唯一一线希望。

我是在安慰他,用一个遥远的梦想维系他后半生的希望。

我心里悲苦,我赌输了,子离心机何其深,他绝不会让王氏翻身。

大战那天,我把李青萝弄进了宫。

她还真是镇定。

我坐在她面前看她。

她的确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一张美丽的脸给衬得光彩夺目。

我想重重地叹气。

男人喜欢美女是真的,因为我发现看美女真的很舒心,就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似的。

她东扯西扯,要吃要喝我都满足。

听到她说男人爱权势爱金钱爱美人,但爱的是及不上他们的美人,我不完全赞同。

也许大多数男人是这样的。

我王燕回想要的是能欣赏我能与我并肩的男人。

子离不愿,他就不是。

我听她说故事,说女人做皇帝的故事,我很心动,要是这里是她说的那个世界那个朝代可以让女人成为一国之主该有多好!可惜这里不是。

这里是男主天下。

那怕一朝成了皇后,控制了王,也只能躲在幕后。

李青萝真有说书人的天赋,她倒也不是空有美丽外表的女子。

能有这样的学识也很少见了。

或许,子离与平南王也爱她这份与众不同吧。

我肯定是不甘心的。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我的结局只有死。

我不会与太子一起被贬到某处院子圈禁受苦。

但是,就算是死,我也会让子离让所有人记住我。

我告诉李青萝与子离结盟的秘密,相信她会藏在心里。

我顺便还告诉他子离三年没理顾天琳是因为我。

要是说因为她,青萝怕会心软,这是何等深情!就凭此一点,李青萝就不会接受子离。

子离永远得不到她!为了保险,我对李青萝下了失魂玉引香。

让刘珏和子离头痛去吧,最好还能打上一场。

就算打不起来也不打紧,这毒来自早和王家取得联系的夏王,我怀疑姑姑毒死陈皇后的毒也来自夏王那里。

太子就算败了被贬了,夏王自会与他联系。

宁国,就等乱吧,唯有乱世才能可能出兵!我也不会杀青蕾,就让她陪着太子在四方天里过吧。

与我无关的人我向来不关心。

子离终于来了,我顺从地跪伏于他的脚下。

明知道他的利用,他的决定,我的心还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说:以你之聪慧,早就料到了吧?算了,别演了,我站起身,整整衣衫。

我真的不输于他的。

又有什么办法?父亲,我能为你为王家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若是不能心愿得偿,死又何妨?我引他进地宫。

我当然不会杀他,我希望我的灵魂能看到他征战四国的壮丽。

我瞧了瞧被我吊了大半天的李青萝,她是我引发死后一切阵势的关健。

再瞧了瞧子离,他还真的心疼。

他说的话我不怀疑,他愿意为李青萝放弃王位甚至放弃生命,但我也知道,意愿是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

我忍不住笑出眼泪。

突然我觉得伤心,我小看了情爱的力量。

我想要是青萝嫁了他,闹着吵着出去打仗。

想必子离也是肯的。

他说他愿意兑换承诺,这一瞬间我想哭,我还是小,还是有着少女的心性。

原来被人爱着也是种幸福,不仅仅是实现梦想才能得到欢愉,我瞬间改变主意,我要杀了李青萝,让他瞧着她死在面前。

成思悦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这个新科状元,风城五公子之一。

他竟知晓机关,武功极高,破了我的弩箭,轻易进入地宫救下了李青萝。

他,倒底是何人?我想问已力气快耗尽。

我倒在子离的怀里,他的怀抱让我的心变得虚弱不堪。

杀不了李青萝,所有的计划照原样会启动。

我使尽全身力气再看了一眼这个能帮我实现雄心壮志的宁国新王,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他是这么留恋。

我的一生包括与子离结盟,我都不后悔。

我能使的计都使过了。

下一世,让我投胎做个男人。

要不然,就做个如李青萝一般得到真情的女人。

番外之暗夜桃花宴后,安清王对我道:你接近李相二小姐,娶了她。

我很吃惊地看着老王爷。

太子看中李青蕾,我要你靠着这重连襟的身份成为东宫之人。

他的解释很简短,我却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是宁国最年轻的状元,只一年就成了礼部侍郎。

我与太子、四皇子、小王爷及天翔将军并称风城五公子。

不知道有多少风城闺秀迷恋我的风流潇洒。

我还年青,还有很多事未做,儿女情长我一直想的是随缘。

我没想过老王爷会利用我的姻缘,虽然李青菲娇憨美丽文才出众。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因为我有两重身份,摆在众人面前的是状元郎,年青的成侍郎大人。

不能公之于众的是安清王府的乌衣骑鸽组队长暗夜。

相对来说,我更喜欢做暗夜。

因为老王爷及忠心的乌衣骑让我感觉到温暖,一种家的温暧。

安清王捡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抢东西吃,出现了一个侍卫将带我到他面前。

几岁了?他看上去很威风很严厉的样子,眼睛里却有着一种暧意。

我伸出手比划,五岁。

他让侍从买了几只肉饼给了我,随口问道:你家人呢?他的语气很温和,像父亲的语气,我忍不住想哭。

终于没让眼泪滴下,我想他会给我银子,于是我跪下求他:你能不能买下我?我只要,一两银子!他似乎很惊奇眼里又可怜我:一两?你只要一两银子做什么?当然是买吃的给我爹!我理直气壮的回答。

他要跟着我去看。

我带着他走到边城的一间小土屋里。

我爹其实已经死了,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葬了他。

我把每天捡来的最好的东西给他,屋里堆满了食物。

那时正是隆冬,我一搬来一块块冰冻着父亲。

我一直很想给他买只烧鸡,因为父亲去世前,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的饭桌上没有这道菜,我想吃,想必父亲也是爱吃的。

安清王跟着我进屋看了许久,一把抱住了我。

我身上那么脏,他压根儿没有嫌弃,温柔地对我道:以后,你也可以做我的儿子!我?我的泪终于流了出来。

他帮我葬了父亲,还亲自陪我做吃的送到父亲坟前。

我没有做他的儿子,尽管他亲自给我洗澡,晚上给我说故事,教我看书习字,有时童心起了陪着我玩游戏,真的像父亲一样待我。

我慢慢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孤身一人在边城,他远在风城的王府里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年纪的儿子。

他常和我说起他,他也很爱他的儿子。

但是他要为他软弱的王兄守住江山,为他的王兄的儿子保住江山,他只能把儿子丢在王府里。

他说:唯有这样,那臭小子以后自已才有能力保命!我不禁奇怪:为何王爷对思悦这般宠爱呢?他笑了,摸摸我的头道:因为思悦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我小不明白,但是他给我的温暖我一世不忘。

也许我心底里已把他当成了父亲,把他的儿子当成了兄弟,可是我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

我对他说,我要成为乌衣骑,报他的恩,一生都为他们父子俩效命。

他不同意,他送我去读书。

我书读得很好,过目不忘,他呵呵笑道:思悦以后一定要考状元。

那我就考状元吧,但我还是想当乌衣骑。

王爷想了很久,终于送我去学武功,这时我已经十岁了,应当说错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

他说:若是你的武功不能成为乌衣骑里身手最好的,就还是做你的状元去吧。

我吃尽了苦,练成了一身本事,轻功暗器机关功夫最好。

成为乌衣骑时,他说:思悦,你要想好,一入乌衣骑,我便不能当你是我儿子,你的命也不是你的了。

我坚定的点头,父亲是教书先生,一生重情义讲忠信。

安清王如此待我,有什么比能成为王府死士乌衣骑更能表达我对他的爱呢。

十八岁那年,我高中状元,从此就有了两重身份。

在他的安排下,没有人知道风流的状元郎是安清王府掌管乌衣骑最隐密的鸽组暗夜。

我认识了他的儿子,那个神采飞扬放浪不羁的小王爷刘珏。

我照王爷的意思从不与刘珏多接触。

因为王爷说,他那儿子看似纨绔子弟,其实比谁都精,接触多了,他一定能闻出我的味道。

安清王嘴里说进了乌衣骑就不会把我当儿子看,我却知道他对我的宠爱。

因此,他让我娶李相二小姐让我迷茫。

仿佛他这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比谁都渴望有自已的家,我五岁已经很懂事,父亲是书生,他从不提我的母亲,唯一的一次是去世前道,我母亲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他眼里流露出一种爱恋与思念,他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憾!我自然对妻子的要求也高。

我相信李青菲从外表看绝对也是一流人选,我还是希望自已去找。

但是,我不能违背王爷的意思。

他既然要我借机接近太子,卧底东宫必有他的深意,我感觉到宁国的王位之争即将卷起风暴。

不管安清王是为四皇子考虑还是为刘珏着想,他下了令,我就没有二话。

太子夜宴时,青菲为了我的前程味着良心说谎陷害小妹,我才认真去注意她。

她张惶害怕的神色让我怜惜,我出口为她解围。

她那种为了我义无反顾一心一意的爱恋让我再一次感觉到温暧。

可能像菲儿这种没有是非观念陷害妹妹的女人是很多人不耻的。

可是她却是我最想要的,因为,她心里只装着一个我。

我几乎兴高彩烈地娶了她过门。

果然,我再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暧,幸福无法自抑。

我奇怪地问安清王:你知道她适合我?他笑嘻嘻地答道:因为我太了解李相一家人。

也了解你。

我呵呵笑了。

心底里最后一点犹豫也释然。

他虽然下的是命令,心里却是为我着想的。

那晚,我知道了小王爷,我的少主子刘珏爱上了菲儿的妹妹,他也会是我的妹夫,这种一家人的感觉更为强烈。

没多久,风城局势紧张起来。

礼部很轻闲,几场亲事一办完,我就依令铺开了暗哨。

乌衣骑在全国以及其它四国的人手安排都是由我一手操控,情报源源汇入我手中。

我只对安清王一人汇报。

小王爷要想知道什么情报我也报与他知道,但是却从不露面。

璃亲王去边城换回了老王爷,我便时常能瞧见他,他不让小王爷回风城,三年里所有的爱又都给了我,这让我对刘珏心怀歉疚。

三年后宁王病重,我称病抽空去了边城送信。

璃亲王和刘珏一样爱上了菲儿的妹妹阿萝,我很不安。

想到以后要保他登基,想到刘珏,我提前把不少人马安置到了王宫,并与太子走得更近,俨然就是太子党的核心成员。

王太尉很信任我,把王宫的布防交给我了。

出入东宫,我发现了王燕回建的地宫,探了两次差点触动机关命悬一线,却终于知晓了机关布置。

老王爷要我继续支持太子,保护好阿萝。

我本想早下手救了她,但想到老王爷要我在最后关头出手。

我本来不明白,直到破除了机关躲在地宫时听到了刘绯和王燕回的话才又一次佩服老王爷。

要是早出手,就不知道原来璃亲王还布下了王燕回这颗棋,王宫顺利接管的秘密原来是这样。

我以为刘珏可以像我娶菲儿一样娶到阿萝。

没想到王燕回对她下了失魂玉引香,这种来自西南夏国秘传之毒。

老王爷很内疚,我也很自责,我们没能保护好她。

知道我是暗夜后刘珏总找我喝酒,要我和他争风吃醋绝了阿萝的念想。

那些日子他过得让我看了难受。

虽然我和他同岁,我却当他是我的弟弟。

他和安清王一脉相承,在亲人面前常不自觉地流露出孩子般的表情。

我喜欢他们这种至情至性的人,若是亲人面前还要设防,就累了。

刘珏决定带走阿萝。

我支持他,亲自从宫里带出了阿萝。

我希望他们远走高飞,但是老王爷却对我说道:他们走不了多久的,所以我才安排他们去山谷。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远走高飞?以我们这么些年的安排,他们绝对可以隐姓埋名!我有些不满。

思悦,如果有一天,当你面临同样的情况,你就明白,有些事情你必须去面对。

老王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凝重和不舍。

我听不明白,但我知道,有些事他现在都没有告诉过我。

他觉得该说的时候我就会知道,我选择不问。

有时候我看着菲儿就想起刘珏和阿萝,他们命比我苦。

刘珏是安清王的亲儿子,安清王给我的爱却不少于他。

可能陪着我的时间还更长。

小时候如此,回了风城我还霸占了三年。

我越发疼爱菲儿,她已有了我的骨肉。

我希望刘珏和阿萝能早点成亲。

但事情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璃王要天下,他这么爱阿萝却让楚南掳走了她。

这一次,我拼了命也要带阿萝回来交给刘珏。

我缠上了楚南,阿萝聪慧,一路信号不断放出,我敌不过楚南却看出他紧张阿萝。

不由得啼笑皆非。

菲儿这个妹妹真是要命,我再一次感谢老王爷给我安排了个平凡的妻子。

要是我爱上阿萝这样的女子,绝对成日惊恐紧张不已。

楚南功夫太高,我被他刺了一剑跳进了汉水,拼得最后的清醒游到了岸边。

刘珏救了我一命。

他不要我再做暗夜,他和安清王一样心疼我,希望我以后能以成思悦的身份好生和菲儿过日子。

他平静地对我道:你为我王府做得已够多,不需要你再报恩!从现在起,你是成思悦!我的姐夫!刘珏平静地说道。

我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后,可好?他不明白,我不仅仅是报恩,我当他是家人。

他不会明白从小到大安清王给我的爱有多少,也不会知道原来暗夜一生重情。

伤好之后我要去夏国找阿萝。

赤凤送来了安清王的密函。

上面写道:若让夏国不战而降,唯有找明月夫人。

若有为难,别忘了你还有一只鹰。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

我不明白。

却隐隐感觉老王爷信里有种沉重。

但他似乎要我自已拿主意,也明确告诉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支持我。

我对着镜子看胸口上的那只拳头大的黑鹰。

鹰纹得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飞翔。

父亲从来没告诉我为何要在我胸口纹上这只黑鹰。

但叫我小心掩了别叫外人看去。

只有老王爷和刘珏还有菲儿见过。

我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纹身。

我喜欢它的形象,从未去深想。

但从老王爷的话里,我却觉得这鹰的不同寻常。

进入夏国,我发现军队的旗帜上也有这样的鹰。

难道我的母亲是夏人?我直奔王宫。

夏王是个高鼻深目的人寡言少语之人。

我在风城王宫里见过他,当时就对他与刘鉴之间奇妙的神情留了心。

他有野心,一直想和陈国联手吞了宁国最富饶的南方土地。

我来劝降,他不置可否。

因为宁军破陈,他不敢公然得罪我,但看他的目光,我知道,要他不战而降是不可能的。

我轻功卓绝,消息机关也难不倒我。

但他却软禁了我。

夏人擅毒名不虚传。

我知道他不敢杀我。

那怕他给我下了毒也只是让我没了内力,轻易离不得王宫而已。

既来之则安之。

我成了夏王最头疼的上宾。

心里一直焦灼,因为没有见到可以让夏国降的明月夫人。

据说她是夏国的圣女。

夏国秘传的毒都出自她的手。

在夏国,她与夏王地位平等,被百姓奉若神明。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不知道外面的局势。

看夏王宫的戒备却一天紧似一天。

这日,陈国传来消息宁军运城大捷,夏太子苍邪见势不妙战场撤军想保住夏国实力。

我欣喜若狂,嘴边情不自禁带着笑容。

夏王脸色阴沉,他又对我使毒了,这次的毒同样不会要我的命,却让我痛苦不堪。

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四个月,四个月是地狱一般的日子,换做别人或许会死,可我是暗夜,我的耐性和我的忍受力都超过常人。

四个月过去,刘珏已灭了陈。

夏王亲口告诉我,宁军已过了拢江,占了依龙城。

我看出他很矛盾,因为夏国太小,仗着地势和毒物止住了宁军的脚步,但是夏国十三座城寨都被围了个严实,日子也不好过。

哈哈!大王,你还是降了好,宁军现在破不了夏,总有一天会攻破城寨的!我大笑出声。

哼,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我忍你许久了,明日便杀你祭旗!夏王恶狠狠地说完拂袖而去。

明日么?我躺在床上望向四方窗户外的天。

身上的毒让我全身无力,骨头里如虫蚁在噬咬,酸麻痒痛。

心凉了,有种绝望。

我还没见着我的儿子呢,这个时候我最想的就是我的儿子。

我突然想起老王爷的话。

抖着手撕开了上衣,露出了那只黑鹰。

守在我床前的侍女失声惊呼狂奔出去。

我愕然,这只鹰当真特别。

当天晚上,我就见到了明月夫人。

她身着一袭白衣仪态万千,美丽得惊人。

她站在床前怔怔地看着我,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胸前的黑鹰。

我讶异的发现,她眼里浮上了一层水光。

明月夫人斥退了左右,她给我解了毒,眼泪从那双美丽的眼里不停地涌出。

夫人?我小心的唤了她一声。

身体可还有不适?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山风,语气里带着焦灼,似乎极为担心我。

我知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要发生,我冷静的瞅着她微笑地摇头:多谢夫人解去思悦之毒!她身子一颤,带动那身罗裙飘起,像山中崖间的花儿,不胜风吹。

端详了我许久,她才开口问我:你来夏王宫劝降?是!我平静地回答。

如果,这是你的国家,你是,夏王,你会降么?她问的很奇怪。

我想了许久笑着答道:我会的,我不想看到死很多人。

我也没有当夏王的欲望。

明月夫人看着我,有些激动: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做王?要我怎么回答她呢?我想起五岁前懂事时起与父亲过的安乐日子,想起五岁后安清王和乌衣骑给我的温暖,还有菲儿和我的儿子,我忍不住微笑:我只想和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安安乐乐的生活。

明月夫人听了眼睛一亮:你有儿子了?是的,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他出生就来到了这里。

明月夫人背过了身子,窗外的月色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像一尊神祗。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我的母亲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我痴痴地瞧着她,想像被父亲赞为天下最美的母亲可有明月夫人一般的风姿。

能告诉我,你的父亲……他在哪里?她突然问起了我的父亲。

我眉头皱了皱,还是平静地回答:家父在我五岁时便病故了。

这个答案让明月夫人的身躯猛的一震,沉默在室内漫延开来,她一直背对着我,看不见她的神情,难道,她认识我的父亲?这时,我听到她一声长叹:我居然有孙子了。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儿子,我年少时去边城,遇到了你父亲……便有了你。

那只鹰是我纹上去的……你叫思悦,思月……他一直想思念着我是么?到死也是么?明月夫人回转身轻声说道,她的脸上蒙上了层淡淡的红晕,我看着她眼中的光彩,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那样子来,一模一样的光彩。

我没有问她与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那同样的光彩,我知道他们相爱便足够了。

她,夏国圣女、一国王后明月夫人竟会是我的母亲!我瞠目结舌,半响才问道:苍邪岂不是我的兄弟?!不,只是因他酷似于我,我抱回来的。

夏王没有子嗣,所以热衷权力,一心要扩张领土。

我有愧于他,也没多加阻止。

可是,你来了,思悦!你可以成为他的儿子,将来的夏王!明月夫人有几分急切。

我终于知道为何安清王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自已去面对,去选择。

但是我选择决定的时间并不长,我笑了笑道:若是你能满足我的愿望,我希望夏国降,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没过两日,夏王决定称候,夏国归属于宁国,成为宁国的诸候封地。

我不知道明月夫人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夏王,但我的使命完成,我要离开。

对她,我不知道是种什么心情,是陌生是感慨我说不清道不明。

突然之间得知我还有母亲,心情复杂之极。

思悦,你可满意?你,愿意留下?她小心地问出这句话来,生怕我不认她,生怕我恼恨于她。

自从那日她解毒说我是她儿子之后,她便一直小心翼翼。

她和父亲一样没有吐露当年之事,似乎想说,又终于忍住。

多谢!我跪下对她磕头,头深深埋下,我谢的是她免除了战争之苦。

她的手颤抖着来扶我,触到我的胳膊又缩了回去。

我要回宁国,菲儿和我的儿子还在那里。

好。

她的回答很简短,片刻后突然说,你以后再不会中任何毒,如果,如果苍邪不降,就杀了他吧。

瞧着她美丽的身影缓步往室外行去,我终于鼓足勇气轻声唤道:多谢,母亲!她呆住,回过头来满脸是泪,嘴哆嗦着却什么话也没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唤了她一声母亲,我没有半点恨她,父亲至死无怨,她不说,自然有她的苦衷。

现在我得到的温暧已够多,我遇到对我好的人也足够多,我知足。

她不再留我,她说她本以为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着我了,能再看到我还知道有了孙子她心满意足。

她说夏国没有了,她会去山林里修炼再不问世事。

或许有一天我不愿呆在宁国了可以带着家人来见她。

过往的岁月里有着太多我不知晓的秘密。

虽然我掌控着乌衣骑的鸽组,刺探天下情报。

这时却没有半点想法去刨根问底。

宁国的使臣快到达的时候我离开了夏王宫。

我知道母亲一直在看着我离开,我没敢回头,在这一瞬间,我发现我其实很贪恋能和她多呆一会儿,毕竟她是我的母亲,我一直渴望有的母亲。

走下山我回头对夏王宫磕了三个响头,大笑着离开。

回到依龙城,刘珏像老王爷一样要抱我,我觉得两个大男人抱一起实在肉麻。

心里却感到阵阵温暖。

我一眼就认出了苍邪,他和我母亲明月夫人长得实在太像。

我并不想杀他,但是瞧着他对刘珏使毒,不杀他怕是有后患。

因此我冲过去挡在刘珏身前,毫不犹豫一掌拍断了苍邪的心脉。

我没有告诉他我才是明月夫人的儿子,让他,死也当自已是夏国的苍邪王子吧,可是我还是难过,就像亲手杀了自已的弟弟一样,难过异常。

刘珏真如老王爷所说,走得近了,便能被他嗅出味道,他的眼神从我胸口掠过时,我就明白他猜出了一切。

我问他:想知道为什么?刘珏摇摇头:你是我的兄弟,你有自已的理由,不是每一种理由都有必要告诉别人。

温暖再一次泛滥在胸口。

上天待我何其之幸,我有了菲儿,她独爱我一人。

我有了儿子,那是我的血脉。

我有安清王的宠爱,不输刘珏所得。

刘珏视我为兄弟,乌衣骑向来抱成一团,个个血性好男儿。

我还,找到了母亲。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当然有的,想到安清王一直不告诉我,居然和他闹起了别扭。

回到风城,我不理安清王。

他什么都不怕,最怕我不理他,要是刘珏知道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我由得安清王讨好我哄着我,我眼里又有想流泪的冲动。

小时候,偶尔我也这样闹脾气不理他,他也是这样讨好着我哄着我。

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就想看看安清王这次又拿什么来哄我。

咳,思悦,你说,我儿大婚之日要是找不到媳妇会是什么样?安清王贼兮兮的提仪。

我板着脸却没能撑多久就绽开了笑容。

他笑得胡子直颤,拍着我的肩长舒一口气:肯定好玩,我要做庄下注!他使的招是让我看好戏,看,刘珏四处找新娘子的好戏。

我忍不住笑了出声。

那个……你不生我的气了?我才知道不久……安清王这才告诉我,其实他也才知道不久,是王燕回用夏国的失魂玉引香害阿萝时,他遣赤凤去查,赤凤查出夏王早已与王家有了勾结,顺带告诉老王爷,据传明月夫人的下任传人身上纹有一只黑鹰。

我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我跟你下注,若是输了,你可得还我本钱!他老脸笑成一朵花,连声保证:一定一定,思悦,你真是好儿子,比刘珏好多了。

那个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哼!于是,我与他定下计谋,两人相看大笑。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没问他,他为什么不自己做宁国的王,但是现在我已不必问,若是他成了宁国的王,那有这般舒心的日子呢?番外之楚南我是陈国的二皇子,那晚请命带着陈国高手夜入临南城,准备与城中细作举事里应外合攻破临南城。

那一晚,我们误闯进常乐酒家,居然擒住了平南王看重之,也让我看到了她。

她破了我们的计划还杀了我们其中一个好手。

在平南王下令一起射杀时,她竟然选择与亲人同死!那份勇气让我欣赏。

天意便是如此,我瞧着她在我面前伸手解开发巾,让一头秀发丝绸般滑下腰际。

她眼睛里闪着光,逼视着我。

他竟是个女子!我从没见过这等烈性女子。

她的眼睛里也带着一丝野性,情不自禁让我多瞧了几眼。

等她轻轻脱下黑衣,里面薄薄的绢衣随风飘起的瞬间,我的心狂跳起来。

她嫣然一笑,整个人似山间精灵,似暗夜魅影。

是我的劫数吧!向来心志坚定以残忍著称的我竟被这个在风里裙袂飘飘的纤细身影闪了神。

我自然地闭了闭眼,想驱散她带来的影响。

也就这一愣一闪神的霎那我听到了弦响,功败垂成,牺牲了属下我逃离临南城。

从那日起,对刘珏我有种切齿的恨意,也总不期然地就会想起那对晶莹剔透的眼眸和她一笑时展露的风情。

但是我告诫自己,为美色所惑的过错绝不能再犯第二次。

我纵情声色,控制自己不派出探子去寻找她的消息。

临南城一战后我加紧练兵,以期有一天能打败刘珏,并吞宁国。

这,方是男儿本色。

璃王登基,我请命作为使臣携重礼前去朝贺。

看到宁国的沃野千里,我雄心万丈,终有一天我会将之纳入陈国版图。

我来到风城与四国使臣把酒言欢,听取陈国密探汇报情报。

那晚宁宫夜宴,看到刘珏时,我又想起了那个女子。

平南王太猖狂,几次我偃旗息鼓,他却不断挑起我的怒火。

如果不是在宁宫,顾虑身份,我几乎就想当庭拔剑与他决斗。

然而夜宴之后,我却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刘珏居然闯宫带走了相府三小姐。

我哈哈大笑,就留在宁国等着看璃王与平南王相争,坐山观虎斗。

没想到璃王心仪之人居然也是相府三小姐。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我找人探察,不可思议的是传言都说相府三小姐着实平凡,难道她不是那晚我见过的女子?若相府三小姐真如传言中平华无奇,为何会让璃王和平南王念念不忘?她着实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璃王不动声色开始撩拨我,似乎对我和平南王的矛盾在推波助澜,他的用意是什么呢?他难道不像表面上显露的只是个温和秀气的王?我敏锐地感觉到这位相府三小姐极可能是能引起宁国大乱的关键人物,飞鸽传书陈国细作密切留意刘珏与相府三小姐的动向。

如能早一步将他们擒在手中,无论刘珏反与不反都会是对付璃王的一枚好棋。

然而,只半月时间,平南王突然回了风城。

璃王封相府三小姐为公主准备一月后下嫁平南王。

并为公主大开宴席。

我突然有种感觉,她会是她。

只有那精灵般的女子才能让璃王和平南王痴情难忘。

我知道璃王此举胜妙,避免了与安清王父子的冲突,还能得到刘珏的忠心不二。

我最想见的还是那位新册封的公主。

好奇的想印证胸中隐藏多时的答案。

答案来得如此之快,在她与皇后款款而来之时,我眼中便只有她的身影。

临南城匆匆一瞥我记住的是她对我灿然一笑的模样,而殿堂之上,她身着华服的高贵与美丽让心狂跳起来。

她目不斜视,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她眼中都不甚重要,她出身不是王族,却带着王族才有的傲视一切的贵气。

她对我微笑,在我刻意前去拜见时。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璃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

她没呆多久就与皇后一同离开。

拖着长长裙裾的她步步生莲,她走后许久,百官与使臣们都沉浸在她的美丽中。

这么美的公主足以引发男人最原始的占有欲望。

璃王若真的放弃,又何苦要她抛头露面?我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忍,不忍看她被璃王算计。

对刘珏的恨意更深。

若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定会藏住她的美丽,让坊间那个平凡的传言继续。

想起一月后她会嫁给刘珏,痛和嫉妒占据了我所有的心神。

不需璃王再撩拨,我就想杀了刘珏。

可是,我不能为了她一人置陈国于危险之中,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我终于还是想与刘珏一战,哪怕是出口胸中的恶气也好。

她换了侍卫的装扮,迎出帐来。

我快步走向她,那一瞬间我有种错觉,她是朝我走来。

然而,她一眼都没瞧过我,发光的眸子只对着刘珏一人。

这些天宫里忙翻天,都为青萝公主出嫁准备,寡人腾不出时间照拂王子,这就敬王子一杯,权当送行了。

璃王轻描淡写的问我归程。

他的意图我很清楚,难不成,他竟然想我带走青萝?我却不敢,我想掳了她走,却不敢。

上天也会眷顾我一回,清王刘鉴竟想在公主大婚时举事,而陈国传来的消息是陈夏联军将从南面攻打宁国,启国也陈兵西面边城。

无需再有顾虑,我高兴得连夜布置妥当,打定主意趁乱掳了她走。

金殿大乱时,我悄然离开,感觉到璃王的目光在我身影上打了个转却没有出声喊住我。

我很想笑,那就遂了璃王的心愿吧。

他必然以为可以因此堂皇出兵,如果他知道陈夏联军无需他挑起战争也会主动攻打宁国,他会后悔么?我想他可能不会,因为他不想,不想瞧着心爱的女人真的嫁给平南王。

我轻易地带走了青萝。

心里坏坏地想,如果平南王知道这一切后,以安清王父子的实力,璃王会如何自处呢?她终于从云端从梦里走到了我身边,灵动俏皮。

我从来不知道她原是这般活泼。

如果初时我只是惊艳,震憾于她的美貌,掳了她之后,她的真性情毫无掩饰的露了出来,让我为之心动。

她一心想逃离,怎么可能呢?我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在船上她就逃了两次,每次捉了她回来,青萝都高傲地抬起头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实在可爱之极。

然而她逃离的法子层出不穷,只要离开她一会儿,就能看到乌衣骑的烟花信号,让我头痛不己。

对她恨得牙痒,看着她的眼眸又下不了狠手。

从来只有我把人逼疯,没想到却拿她没办法。

在山林里穿行,她逼得我没有一刻可歇息。

我有上百种方法折磨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心软让她得逞。

她得意的模样让我又爱又恼。

生病了还不忘放信号,我又怜又恨。

我顶天立地傲视一切,却偏偏甘心受她欺负。

爱上一个人原来就是如此。

没有任何条件,只一心想护着她,想捧在手心,只盼她心里能顾我一点,一点也好。

我为她和大哥反脸,看她消失在黑夜中时,我军的边塞被刘珏攻破。

我又气又悔又痛,发誓若再捉到她定以她为质。

可是意外在依龙城找到她时,我满心只有欢喜。

上了山寨想起自己的誓言,想起刘珏狂扫陈国城池,不分昼夜急行军强攻下王宫掳了父王,灭国之恨提醒我不能对她心软。

山中的夜晚宁静安详,我隐隐听到她在地牢中的惊呼声。

我不知道是我真的听到还是出现的幻觉。

我迅速的往地牢跑去,等不及拿钥匙,我击碎牢门冲了进去。

看到那条觅食老鼠的蛇胳膊上马上爆出鸡皮疙瘩。

她缩在门口还在尖叫,声音像剑直直刺进我的心。

抱了她回房,自责不己。

不管有天大的仇恨,我还是舍不得。

二殿下,刘珏已将黑风寨团团围住,只要青萝公主在我们手上,必能逼退刘珏大军,甚至可以威胁于他签下停战条约,让宁军撤出我夏国!苍邪绝美的脸上露出狠意。

要以她为质么?我默然没有吭声。

二殿下,我要在她身上下一种毒,如若宁军强攻,就推她上寨门。

就算刘珏不理不顾,攻下黑风寨,我也要他得回一个身中巨毒的公主,听闻璃王与平南王对公主爱若珍宝,让他们瞧着心爱的女人在眼前痛苦而死,手足无措之时,再后悔对我夏国发兵!不行!我脱口而出,沉下脸道:大丈夫怎能对一女人使这种伎俩?若是战场上刀兵相见,各凭本事,生死由命,楚南纵然败了也无话可说,你以她为质吓吓刘珏,让他不便进攻山寨退兵也就罢了,怎能再对她下毒?苍邪冷冷一笑:二殿下,这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别忘了,陈国已亡,你投靠我夏国,这里是我的领土!我大怒:陈国灭亡,楚面还在,这就告辞!我的家国我自会聚兵起事,寄人篱下且要以这种方式,实非我楚南所为之事!当晚,我招集门下二十死士,带着青萝欲走。

苍邪带兵将我们团团围住:二殿下若不想再与夏国联盟,自可离开,苍邪绝不阻拦,可是,青萝公主,你却不能带走!哈哈!笑话,我楚南想带走之人你说不能便不能么?我不能将青萝留在他手中,携了青萝的手低声对她说:你跟着我冲出去!他们人多!心中一暖,她居然担心我!豪情顿生,我长啸一声拔剑与门下死士杀出重围。

那些死士都是忠于陈国忠于我之人。

没有一个人置疑我的决定,护着我带了青萝杀出了黑风寨。

我的身边原来还有二十死士陪伴,如今却只有她。

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谷底升腾起黑色的瘴气,我的气力用尽,吸了瘴气胸口烦闷恶心,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我没有放开她的手,如果能与她一起死在山林中,我很知足。

鲜美芬芳的液体让灵台慢慢清明。

我睁开眼时,嘴里正含着她的手指吮吸。

捉住她的手瞧了瞧,原来她的血还能解瘴气?手指尖划了一条极小的口子,我戏谑地问她:这么小气?就指尖划道小口子?她脸红的偏过脸。

心里的温柔袭来,她没有趁我昏迷离开反而救我,已经足够。

陈国灭了,父王和陈国的贵族并没被宁军杀戮,父亲被封为王候,成了宁国附属。

父王年迈体弱,我知道过不了多久,我便是陈候。

很想笑,陈候?等我成了陈候,就是宁国灭亡的时候!只要我交出青萝,乖乖回去等着做陈候,以一时的诚服换取休养生息,复国便有希望。

可是,我不想,心情矛盾之极,我舍不得青萝.我带着她在山林里流亡。

夜夜搂她入怀时我总舍不得时间过得太快,总不想她醒得太早。

吮吸她手指上流出的鲜血时,我对自己说,放了她吧。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再留她一会儿,多些时间瞧着她也是好的。

刘珏带着人马追了来。

我安然困坐在山上,因为她在身边,我并不怕。

瞧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恼怒地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要杀了她。

青萝面色安详,闭着眼平静地说:你不会伤害我的。

我心里悲凉,是的,我不会伤害她,诚如她所说,虽然我掳了她,却从未对人这般细腻体贴过。

可是刘珏灭我国家,杀我兄长,我却对她这般温柔,我实在不能原谅自己!我厉声打断她的话,与其说给她听不如说给自己听。

你错了,我早就后悔,后悔没有听王兄的命令以你为人质,若不是当晚我想放走你……我要是在怀城,我绝对不会仓促退兵放弃城池,让刘珏占了我怀城天险!如今我掳了你走,就是等今天等刘珏一个人上山,胁你为人质,让他顾及着你,好死在我剑下!我不伤害你,是因为,我楚南再心狠手辣也不屑杀个无力抵抗的女人!今日,你就瞧着刘珏如何死在你面前吧!我点中她的穴道,不想再听到她清脆的声音,那会让我再对她心软。

刘珏缓步上山,悠然自得。

我偷偷看了青萝一眼,她眼中真的就只有刘珏,从他出现开始,目光中牢牢看住了他一人。

心仿佛是山间的云,飘荡没有着落。

我拿青萝要胁刘珏,他说还不如调来弓箭手射杀了让青萝死得痛快。

这等心思怎么瞒得过我呢?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他与青萝之间的情意。

我作势欲砍,刘珏果然投降。

我是极盼他不顾青萝的。

这样,我才有理由不顾青萝的心带她远走高飞。

然而,他没给我机会。

伤心愤怒中我对刘珏出手,任他武功再高强,也被我找出了破绽。

我知道只要我这一剑下去,他不死也是重伤。

我得意地朝青萝看了一眼。

她眼中盛满惊恐伤心和害怕。

她心中之人从来只有刘珏,若是我杀了刘珏……我闭上了眼睛,招式缓了缓,高手过招来不得半点疏忽。

我知道我的胸膛必定迎上刘珏的利剑。

闭上眼的瞬间,我仿佛又瞧见青萝在夜色中绢夜飘飘,灿烂一笑。

尖锐的痛楚慢慢的弥漫全身,我拔剑倒下。

天微微倾斜,眼角余光扫到一双紧紧相拥的人儿。

她其实跟着我这些日子瘦了很多,夜里抱她入怀里我只觉得手一紧就可以勒死她。

哪怕在林中夜里,我无数次抱着她入眠,给她温暖怕她受凉。

她最终喜欢的还是刘珏的怀抱。

山风轻轻吹来,心瞬间平静。

帝王业,美人梦……我想起了陈国的温柔水乡。

在孩童时便是天之骄子。

却为了她心甘情愿放弃复国,放弃性命。

我若不死,大哥会怨我,虽然他一直嫉妒于我,却从未下手害过我。

父王称候,也会怪我,他已迟暮,儿子中只有我才有能力登高一呼,聚集陈军。

我若不死,那一剑便会杀了她的心上人。

我死了,一切都了。

恍惚间,热泪滴落在我脸上。

我努力睁开眼,那张美丽的让我窒息的容颜近在咫尺,她是为我而哭么?我想起与她在一起的时日里的争争吵吵。

每天清晨醒来发现在我怀里,她总是极尽讽刺之能事讥诮于我,明知打不过,却恨得使出那些三脚猫功夫想痛殴我一顿。

我轻轻笑了笑。

谢谢你!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我抬不起手来,从她脸上滴落的眼泪仿佛是她的手在拉住我。

体力在慢慢消失,一路上,我竟从没告诉过她,我其实早爱上了她。

瞧着她玉面带泪的脸,我涌起一种冲动一种怜惜。

我的公主,回家吧!你,你真是美丽……那一夜……我便……再也忘不了……你的笑容……费尽我一身的力气,我终于告诉她我的心意。

她的泪已烫进我的心里,也许黄泉路上的孟婆汤也化解不了她烙进心底的影子。

来世,我必然可以再找到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只要出现,就能让心再烫得热起来。

掳了她我不后悔。

为她放弃复国,放弃生命,也不悔。

天意便是如此,番外之安清王你说什么?!我跳了起来,臭小子实在太不像话,居然想求我这个月每次都输给阿萝。

也不想想他爹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国家安定,战事平息,闲赋在家,这点乐趣都要剥夺了,实在是太不孝了。

刘珏双手抱臂看着老头子脸红筋涨地跳脚大吼,倚靠在门边倒也不急,缓缓吐出一句:阿萝又在王上面前要值钱玩意儿,说是又输给你了,你说,你儿子的面子往哪儿搁?呵呵!我高兴起来,阿萝诡计多端,上个月输给我一万多两银子外加臭小子为讨好她四处搜罗的稀奇玩意儿。

想起让我就开心。

摸摸胡子,我想了想对臭小子说,愿赌服输,若我让她赢,那还有什么意思,要不,你也加进来?成功的看到臭小子像烫了尾巴的猫弹跳了起来,他最怕拉他进来赌,果然他撇撇嘴扔下一句:你不让就算了,莫要后悔!后悔?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哼!我脑子又转到这个月的豪赌上去了。

阿萝嫁给臭小子后,显然是气不过成亲那天被我设计,知道我就喜欢小赌怡情,居然自己做庄,邀集府里的乌衣骑参赌。

还定下每月初一十五豪赌,隔五日小赌。

赌法层出不穷。

我着实心痒,明知她是引我上钩,又忍不住投注。

她牵挂王上寒毒,和皇后商量许久找来成群的医生。

拿出银针和我赌一针下去人就和被点了穴一样,我拿起针看了看,这针怎么像铁钉呢?当场就拍下两千两银子,可怜的青影,那惨叫声……我同情的收好赢来的两千两银子扬长而去。

可是那丫头居然在三年之中就拿这银针和我赌了不下上百次,除了四个月前那次我输掉一千两银子外,她输我上百次,能不找王上要东西么?那些名医的吃穿用度,还不是我可怜臭小子的俸禄输得没了大发善心支付的。

这下好了,王上的寒毒有治了,她该换个花样来赌了吧。

老狐狸!我眉开眼笑,还真来了。

说实话,李相的确让我讨厌,长得一幅比我还威严的国字脸,居然两个女儿都成了我家的人,没想明白。

老狐狸,我以后再不和你赌银针了,我发明了新赌法,要玩么?阿萝怎么和儿子一样双手抱臂倚靠在门边?这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

你玩不玩啊?乌衣骑人人爱死了,要不是想到要孝顺您老人家,我才不会特意过来问你呢。

什么?我沉下了脸:没大没小!她听了转身就走,一点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不去正好,冥音赤凤玄衣加我正好凑一桌!等等!青影呢?我就知道她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里,叹了口气又叫住她,我好奇。

不是还要守卫王府么?他和你走得近,他就值日吧!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没影了,我猛然才反应过来,可怜的青影,居然因为和我走得近阿萝就剥夺他玩的权利!是什么新玩法,我一定要去瞧个明白。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阳光温柔地从树林间撒下。

刚走到松风堂我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还有……我是大对杠上花,人人有份,今日小赌,每人十六两银子!阿萝的声音真够大的。

每人十六两银子,三人就是四十八两银子啊,还小赌!我蹑手蹑脚接近他们,远远的看到四个人围坐在桌旁,从桌上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如此扔来扔去,冥音居然大笑起来:哈哈!自摸!我和啦,有一杠加番,给钱,每人四两银子!我吓了一跳,最沉默寡言的冥音居然能笑得这么……可怕!就这会工夫,他就赚了六两银子?脚步情不自禁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非看仔细不可。

眼前一花,骇我一跳,抬头看到青影沉着脸挡在我面前:老王爷止步,王妃吩咐,不准人进松风堂!岂有此理!她是主子还是我的主子?!气死我了,怎么青影变成听她的了?青影叹了口气居然说:老王爷,你就别为难青影了吧!王妃说,若不得她允许放人进来……除非踩着你的尸体进去?我不屑的瞪了他一眼。

不不不,属下挺尸也没啥,王妃是说如果不得她允许放人进来,就不让我玩麻雀牌了!青影连连冲我摆手。

麻雀牌?你是说他们玩的那个叫麻雀牌?我对这个感兴趣。

青影两眼放光,嘴里念念有词,总之把这个新赌法吹上了天。

我还是没听明白,心痒难耐。

抬脚就往里冲。

老王爷止步!青影挡在我面前,脸色青红不定,似下定了决心小声说道,老王爷,要不,青影去向王妃通报一声?什么?我看着青影仿佛看一个怪兽,放柔了声音问道:青影,记得我领你回府的时候,你正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吧?他蓦然跪下:老王爷大恩,青影没齿难亡!那么……我又往里面走了一步,微笑着想青影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我就偷偷在旁边看,不让他们知道。

王妃!老王爷想要玩牌!我才说完青影居然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请老王爷进来!阿萝脆生生的答道。

青影毕恭毕敬地对我抱拳行礼:老王爷请!我瞪了他两眼,抬脚就走了进去。

冥音赤凤玄衣纷纷离桌对我行礼:老王爷!免礼!话音刚落,那三个臭小子马上坐下,双手哗哗地开始在桌上推来推去。

桌子铺了一层竹块,我好奇的拿起一块,还没看仔细,阿萝劈手夺了过去:老狐狸,先看我们玩,跟着学!于是我围着四个人转来转去,看了一下午,方看明白了大概,心痒难耐:本王要参与!今天散了,打了一下午,脖子和手好酸,明日大赌,明日再玩!阿萝干脆的宣布散局,四人清点银两,她居然赢了一百多两,赤凤恋恋不舍地道:今日我输了两百两,明日一定让我再来!冥音玄衣齐声说道:不行!明日还是抽签决定!本王不用抽签了吧?我插口问道。

当然,老狐狸你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加上你是新鲜人,大家都喜欢,都欢迎你加入!阿萝笑得灿烂之极,其他三人连声附和。

我飘飘然回了房。

第二日午时刚过,我就急不可待地来到松风堂。

我,阿萝,赤凤,冥音坐了一桌。

今日可是大赌,十两银子平和,加番番倍,可有意见?阿萝笑逐颜开地宣布。

没想到一来就遇上大赌之日,这下可赢个痛快了。

我昨日看明白了,晚上又悉心研究了一番,肯定没问题。

一圈下来,我瞪大了眼:多少?老王爷,你有一门牌没有来得及开清,还是花脸,得每人赔八十两银子,加上你点炮,我和了个清对,你得给我一百六十两银子。

冥音耐心地给我算账。

老王爷,除了赔的八十两,你点炮我和了大对,你一共要给我一百二十两银子。

这是赤凤的声音。

阿萝咯咯笑了:我最少,除了那八十两,你点炮给我十两,一共九十两。

这,这一下就要给出三百八十两银子!行,我给!我数了银票拍在桌上:再来!老王爷,对不住了,我和了。

老王爷,您别急,我碰牌!老狐狸,哈哈,我是清一色带杠,满牌!还不到两个时辰,我不知掏了多少回荷包,终于,空了。

空了?我出来时荷包里有两千两银子呢。

再来!老狐猩!你荷包里还有银子么?这个过现银,不欠账!阿萝居然这样说。

想想也是,赌桌上欠账玩就不好玩了,我豪爽的站起身道:等着我,我回去拿银子去!我急匆匆地跑回去拿银子。

完全不知道我走后那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就这一天,从下午打到晚上快子时,臭小子终于忍不住冷着脸一把拽着把阿萝拖走,我一共输了七千多两银子,还意犹未尽。

从那天起,我每天就想打麻将,可是臭小子居然说,阿萝有身孕了长时间坐着不好,一天只准打两个时辰。

阿萝玩不成也就算了,可是麻将牌是她的,我要找别人玩,就要从她手里借牌出来,她小气得很,借给我一次要收我一百两银子。

我干脆吩咐了青影另照着样子做一副竹牌。

她居然找上门来说这是她的专利,要收专利转让费一千两。

我的技艺慢慢娴熟起来。

府里乌衣骑只肯与我小赌,我正犯愁的时候,李相居然找上门来。

亲家!得得,我最听不来他这样喊我,不过今天嘛,我笑咪咪地对李相说道:相爷最近公务还繁忙否?还行还行。

今日过府是想与亲家叙旧,再看望阿萝,她都有身孕了。

我知道他舍不下权利,可以王上性子容不得他再在朝廷和稀泥,只好加紧在王府和成都督府走动,以看女儿为名,总不肯放掉荣华富贵。

李相可要多来走动走动啊,最近老夫闲来无事,发现有一种养生的乐趣,李相可有兴趣陪老夫玩玩?李相眼里光芒大盛,连连点头。

我于是赶紧遣人去接顾相,又接来退位赋闲在家的兵部侍郎李老爷子,四人凑成一桌玩麻雀牌。

都是聪明人啊,本王一教就会,今日是小赌,嘿嘿,一个下午,本王便赢了三百多两银子。

笑着送走三人,约好明日再来。

我得意极了,他们三个是新鲜人,岂有不输之理?!啊!阿萝当日诡异的也说我是,新,鲜,人!丫头,怪不得我一去就输那么多银子,那日是大赌啊!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鼓作气去松风堂找阿萝算账!老头子,干什么这么急?!臭小子拦住了我。

我找阿萝!她睡了,近日吐得厉害,倦得很,你别去吵她了。

可是,我还惦记着过几日的大赌,我一定在大赌之日赢她!臭小子忍不住笑,轻声在我耳边说:阿萝说,小赌怡情,以后王府不设大赌了。

什么?我的七千多两银子啊!靠小赌可怎么赢得回来!见我满脸失落,臭小子居然眼里露出凶光:"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这府里管帐做主的人是我,你和阿萝每个月只能从我这里支一百两银子赌去!"什么?我说老头子,你不是教会李相顾相他们了?你找他们赌去好不?这样,你只要不理阿萝,我就不管你的帐!臭小子笑得贼兮兮的。

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只能拍拍他的肩感叹一句:儿大不中留啊!不过……你要是让阿萝接二连三的生下去,我绝对没有意见!一言为定!驷马难追!我飘飘然离开,阿萝越被管得厉害,越会来找我赌,臭小子咋就没继承到他老爹我这般的聪明呢?后记骗大家看,嘿嘿,是桩桩想要给大家说声谢谢啦!从07年7月14日突发奇想写穿越到此文出版,事隔三月再完结,新增几篇番外博大家乐乐,真是不容易啊,终于可以大吼一声,完结啦!多谢大家的支持,陪伴青萝一路走下来。

子离的番外锁啦,俺还是想让他在正文中留下无数的相思与爱恋给阿萝。

要爱一个人刻骨铭心不容易的。

他或许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但绝不是一篇番外就能说明白他的心思变化的。

青萝是刻意把重心放在程箐来到古代变成青萝后的情感历程。

淡化也弱化了很多东西。

因为是第一次写穿越,自身写作时间经历都浅,所以,这篇文只能说还算是比较流畅的一个故事而己。

看高兴就好了。

另外,微雨红尘也出版了,停文三个月再更新。

在写完微雨之后,想写写古代文换换脑子,于是有了新文《皇后出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