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道上狂奔,初升的秋阳照在山颠第一片树叶上时,马长嘶一声停在了一道溪水边。
从车辕上跳下一个戴着斗笠的布衣人,瘦削的身材,像豹子一般敏捷。
他掀起了轿帘。
;车厢内静静的躺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云髻松斜,月白色衫裙,双颊尤带着醉后的酡红,似在甜梦中。
在江湖上流浪多年,他从来没有过朋友。
永夜醉倒前那句我当你是朋友的话尤在耳边萦绕。
这让洪公子很惊诧。
虹衣,你在等什么呢?一个冷咧的声音传来。
虹衣缓缓回头,溪水中划来一只竹排,上面站了个灰衣人,平凡无奇的面容,花白胡子,如果不是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别人会以为他只是个山民。
我来早了。
人送来了。
虹衣淡淡的回答。
灰衣人将竹排停在岸边,走到马车处,朝里望了一眼,点点头:容易吗?昨晚她来寺院。
我正好下手。
灰衣人唔了声吩咐道:交给我了。
虹衣默不作声的抱起永夜,她还睡得十分香甜,他连一眼都没看她,交给了灰衣人。
他跳上车辕赶着马车欲走。
灰衣人突问道:她认出你来没有?没有。
虹衣吐出这个答案,扬鞭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直到离溪水已经很远,才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但愿你永远都不要认出我来。
灰色人抱起永夜上了竹排,竹篙一点,竹排飞速的逆流直上,转过几个河弯,划进了一个洞口。
永夜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竹床上。
她静静的笑了,她终于到了她想来的地方,她能看到她想到的人吗?当然能的。
永夜手一动,指尖已拈起了她的飞刀,连她的刀都没有搜走,真的不怕她出手杀人?然而内息牵动,她就明白了。
她现在射出的飞刀,和一个寻常的人射出的没什么不同。
身体内的那条小蛇似的内力不见了,丹田经脉中空空如也。
有什么比废了她的武功更让人放心呢?飞刀,留给她瞧着做念想罢了。
谁说一定要有内力呢?前世没有内力不会飞檐走壁她不也一样能从三十层楼像蜘蛛侠一样往下爬?永夜想着想着竟然笑了。
她坐起身,扶了扶发髻,里面那根柔软的钢丝还在。
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双手挥了挥,大袖衫像蝴蝶翅膀飘了起来。
她扭了扭屁股,撇嘴一笑,慢吞吞走了出去。
HW\'F(;如果端王夫妇看到眼珠子会掉下来,此时的永夜只是一个宫装美人。
没有男儿大踏步的虎虎生风,莲步轻移若风摆扬柳。
屋外是一片花海,怒放着不知名的鲜艳花儿,在秋阳映照下轻扬笑脸,像一块缤纷的毯子铺在山坡上。
远山已变化了色彩,呈现出斑斓的秋色。
天空澄净透亮,云朵飘渺寂寞。
树林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世界真是安静到了极点。
站在门口,永夜侧过身,山坡下隐约能瞧到一个镇子,青瓦白墙蜿蜒连绵,几道炊烟袅袅。
镇子应该是依山而建,因为永夜瞧见山对面挂着几道瀑布,银白的帘子似的无声无息的在风里飘荡。
她深深呼吸一口山里的空气,十几年前当她从清醒了意识,在一个孩童身上睁开双眼时,做了同样的动作。
清洌的风从口鼻直冲进肺部隐约生疼,头脑被激得清醒无比。
这里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虽然没有桃花瓣夹杂在清溪中从脚背流淌,但是恬静平和的气息俨然。
时光在这里走得迟钝,就像,自己服下的化了内力的药物,再不能飞跃,只能一步步缓慢行走。
花海中静静站起一个人。
月白色的长袍,英俊的脸,剑眉下一双炽热温柔的眼睛。
他站在花海中,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沾丝毫世俗气息。
记忆中的永夜是美丽中带着迫人的英气,狡黠聪慧。
眼前走出来的女子淡然从容。
她终于换了女装,纵使她的云髻睡得蓬松,那顶明晃晃的凤冠在提醒她的太子妃身份,她身上月白色的衫裙却实实在在让他心跳,她出嫁时能穿成这样,说明什么呢?月魄激动得手里的药锄不经意地就滑出了手心。
j永夜看着他,笑容像鲜花怒放,一点点在唇边加深。
她毫不犹豫提起裙子一步步走了过去,带上满身阳光,晕红了双颊,像去赴一个美丽的约会。
花香在鼻端萦绕,她翩然走到他身前一尺的地方站定。
每一次你出现都让我心跳。
永夜和月魄异口同声的说道。
永夜便笑了,笑声串串清脆悦耳,眼中看不到一丝阴翳,像一脚踩进秋天的树林,脚下脆脆的落叶,干净明朗。
月魄也笑了,他喜欢看到这样的永夜。
饿了没有?永夜点点头。
月魄牵住她的手往屋子里走:昨晚你酒喝多了,我煮了酸汤,喝一碗免得头疼。
永夜没有动,轻声说:喝了会让我恢复内力吗?月魄停住脚步,环顾四周,花海美丽得迷人,他喃喃道:你喜欢这里吗?很美。
那你为什么不想在这里安静的生活?没有人能让你再去做刺客,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月魄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悲伤。
永夜笑了,安静的生活?从睁开眼来到这里,再看到他,还有什么安静可言。
她转身看向了山坡下的小镇:不想带我去镇上逛逛?看上去人来人往很热闹。
好。
月魄沉默了下应道,美好的心情已被山风吹散,既然她想看,迟早也会看到,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他随手将背篓背上,牵着她往山下走。
风吹起永夜的袂,她似要乘风归去。
月魄握着她的手,修长柔软,指若无骨。
他的手微微用力,放在他掌心的手没有丝毫反应。
这让他有些恼,他希望她也用力回握他的。
然而他再加大了力,永夜依然没有反应。
他像握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却又舍不得放开。
山坡下出现一条长街,街不宽,相距只有三丈,却很长。
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林林总总的招牌青旗随风招展。
有药铺、客栈、茶馆、酒楼,杂货店,铁匠铺,还有背着山货铺在地上叫卖的山民。
只要是一个镇子该具备的,这里都有。
永夜看到了菜市,眼睛一亮。
菜市中有卖菜的,也有卖肉的。
|几根粗木头上挂着猪肉,下方一张大案桌。
一个袒胸露背腆着大肚子的屠夫正在砍排骨。
她甩开月魄的手娉娉婷婷地走过去招呼:张大叔,我要五斤精瘦肉,不可带半点肥腥,要细细宰碎了。
张大叔笑呵呵答了声:好嘞!等着!真的割了五斤精瘦肉,放在案板上操起两把菜刀上下翻飞细细宰碎,再用一张翠绿色的芭蕉叶包好递给永夜。
她没接,笑道:张大叔啊我还要五斤精肥肉,不可带半点瘦的,也要细细宰碎了。
张大叔还是笑呵呵答了声:没问题,等着!真的割了五斤精肥肉,放在案板上细细宰碎,再用一张翠绿色的芭蕉叶包好。
永夜还是没接,悠然道:大叔手艺真好,我忍不住还想要五斤脆骨,不沾半点肉,还是要细细宰碎了。
张大叔马上又从肉架上剔了五斤脆骨,不沾半点肉,宰成了碎末,用芭蕉叶裹好放在案板上,笑逐颜开的问:小姐还想要什么?永夜眨了眨眼道:张大叔为何不说,我是在消遣于你?今天生意不好,难得有小姐这样的大主顾,大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嘿嘿,肉钱五十个铜板,刀工十个铜板,一共六十文。
水浒中的镇关西若有大叔这么好的态度,估计鲁提辖有火也发不出来了。
看着张屠夫的态度,永夜觉得镇关西脾气太坏了,自己找打。
月魄拿出钱袋,永夜阻止了他。
她微笑道:今天我很想花钱,花钱购物是件很愉快的事,别和我抢。
她摸出一柄飞刀往竹筒里一扔道:这刀加了五分银,刀工将就也值个十文钱吧。
张大叔笑咪了眼道:多谢小姐,送去当铺至少能当七十文,小姐明日再来光顾!永夜拿起三包肉放进月魄的背篓嫣然笑道:瘦的做原子汤,肥的熬油,脆骨嘛,我消遣张大叔来着。
月魄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姓张?永夜奇道:你不是说你家街头有个张屠夫吗?张屠夫不姓张难道还姓李?月魄的笑凝在唇边,还不及说话,永夜已大声又招呼起来:哎呀,那不是胖掌柜吗?您还在开杂货店哪!八年不见,您比从前又肥上了一圈了!您老别再趴柜台上了,我怕它撑不住塌了!胖掌柜眼睛趴在柜台上无聊的看街上的行人,他的眼睛因为脸上肉太多挤成了一条缝,听到招呼声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永夜,蓦得像见到了自家侄女似的兴奋的笑咪了眼,哈哈大笑:是星魂回来啦!这回我不上你的当了,你不能试我店里的货。
永夜不高兴的沉下了脸:买东西不让试,小气!不过,胖掌柜我可是发了财回来的,今天一定要买点好东西回去。
说着走进了店铺。
她左看西看,胖掌柜尾巴似的粘着她,生怕她动手。
夜指着一排小飞刀问道:多少?五十两银子二十把刀。
我只买一把呢?五两!永夜点点头,喜滋滋的又去看首饰,金银玉饰琳琅满目她却选中了一根不起眼的墨玉簪子问道:多少?你放下,放下!胖掌柜跳了过来,浑身的肉直颠,敏捷得像只猴子,一把夺过永夜的簪子松了口气道:上品墨玉,二百两。
你只准还一次价。
五十两。
这个价公道吧?它当然不止值二两银子。
永夜笑道。
胖掌柜想了又想,叹了口气道:多年未见,打个折扣,五十两我卖了。
永夜从怀中拿出十把飞刀放在柜台上:一把五两,十把刀正好五十两。
她拿着墨玉簪子回头喊月魄:你过来!月魄安静地走过去,永夜踮起脚扯下他头上的木簪扔了,用墨玉簪子小心为他绾好头发,左右端祥了番啧啧赞叹:我就知道墨玉和你的气质最衬! 月魄似听不懂她的意思,淡笑道:你的眼光一向很好。
永夜指着药铺道:走吧,我们去把药材卖了,回家正好赶着吃晚饭。
药铺子里只有一个人,灰白头发,瘦削身材,一脸淡漠神情。
哈哈,我还在想哪,开药铺的不会是回魂师傅吧?回魂师傅,我是星魂啊,我是女人,穿了裙子你就认不出来了?记着给月魄的药材一个好价钱,究竟是师徒一场嘛。
回魂神色不变,细细看了月魄的药材,收了,取出一锭十两的元宝道:本店童叟无欺。
永夜盯着回魂道:回魂师傅,我想买解毒药。
这么些年不知道你研制出来没有?要那种吃了再也不会中毒的药!有,吃了马上见效。
真的啊?永夜惊喜无比。
回魂垂下眼眸说道:死人永远不会中毒。
换汤不换药。
没长进!永夜伸出手腕笑道,最近精神不好,内力无存,回魂师傅帮我瞧瞧?回魂轻轻搭住她的腕脉,片刻后答道:中了美人娇,顾名思义,此毒会让人软弱无力,如美人一般,只适合娴静呆着,不适合武枪弄棒。
何解?无解。
永夜失望的伸回手,垂头丧气的走出药铺,又回头道:男人总不会中美人娇吧?男人若是像女人一样娴静呆着,就不是男人了。
~男人只会中化功散,用美人娇解,英雄遇到美人,自然百炼钢化绕指柔。
永夜大笑:真是妙解!月魄,换作是你,你会用什么解?与师傅一样。
他的话很简短。
永夜抬头笑道:瞧我高兴得,你陪我逛街累不累?男人最不喜欢陪女人逛街了。
不累。
挺好。
不知道这镇上还有多少熟人,走了八年,多少还是备点礼物去拜访下好。
像美人先生,青衣师傅,虹衣,鹰羽……你说呢?好。
\'永夜又叹了口气:礼物也要花钱的,正好,还有十来把飞刀,反正没有内力拿着无用,当了算了。
她大步走进了当铺,把飞刀放在柜台上。
听到朝奉唱道:破铁小刀十三把,五两银子!永夜放声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敲着柜台道:写当票,死当!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接了当票,五两银子,她又叹气,想了想拔下了头上的凤钗冲朝奉吼道:这可是齐国太子妃的凤冠,你敢再乱喊这是破铜烂铁我跟你急!朝奉翻了个白眼高唱道:过时款式旧纯金镶红玉蓝宝凤钗一枚,五十两银子!永夜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终于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我服气了,当吧!拿着银子,她问月魄:我需要买多少份礼物?一份。
为什么?因为美人先生和青衣师傅外出云游,至今未归!这里,你的熟人只有虹衣一个罢了。
月魄笑了,仿佛在看一个孩子玩游戏,眼里满满的宠溺。
永夜摇摇头:不对,我没算错,还是要买三份礼物。
哦?另外两份送给谁?永夜眨眨眼说:保密!走吧,先去请虹衣喝酒,十年没见,他会变成什么样呢?他这个时候应该在酒楼。
永夜踏进酒楼就看到了洪公子。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正在片羊腿吃,一片肉一口酒。
永夜似愣住,月魄叹了口气道:他就是虹衣。
永夜毫不客气坐在了虹衣面前,拿出一包礼物给他:多年不见,这是送你的礼物。
虹衣打开纸包,里面五斤宰得细细的脆骨。
永夜笑道:本想买给家里的小猪吃的,但是家里没有小猪,虹衣你将就受用了吧。
张大叔刀工很好,宰得很碎。
吃哪补哪,当刺客的最怕骨头被敲碎握不了剑。
多谢。
昨天我请了你,你灌醉了我,今天你要请回来。
虹衣瞟了眼永夜和月魄,一个貌美如花,一个英俊潇洒,同样的月白色,同样出尘似的人。
他低下头道:好。
三条羊腿,同样的吃法。
月魄同样一片肉,一口酒,酒到杯干。
吃着吃着永夜不动了,奇道:月魄你的酒量真不错,我怎么不知道你也这么能喝?月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我不是很能喝。
你怎么没醉?昨天我喝到这时候为什么醉了!我早醉了,只不过你没看出来。
月魄端着酒杯微偏着头瞅着永夜。
那目光是如此奇怪。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从小到大,月魄看她的目光都是呵护的,宠溺的,温柔的。
此时的眼神是一个男人看一个漂亮女人的眼神。
永夜终于受不了,站起身大声道:我没看出来的地方还真多。
想想就饱了,我要回家了。
月魄站起身抱歉地看了眼虹衣道:家有悍妻,无奈!下回再与你拼酒。
谁是你的悍妻?你下过聘吗?你摆过喜宴吗?我们拜过天地,我给公婆奉过茶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嫁给你了!永夜骤然色变。
你想的话,我照办。
月魄盯着永夜说道。
我说过要嫁给你吗?永夜白了他一眼坐了下来,笑嘻嘻的对虹衣说:虹衣哪,你我青梅竹马,从大路上走过也能一见如故,在西泊同生死共患难,不如……我醉了!虹衣压住狂跳的心,往桌子上一倒。
说醉就醉……真的假的?永夜喃喃道。
`当然是真的。
你想不想把我也灌趴下?月魄端着杯子浅啜了一口,歪着头瞅永夜。
永夜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我还赶着送礼呢。
还有两包肉,不送浪费了。
月魄奇道:在这里你还有朋友?不是朋友,也算是熟人,安老夫人和墨玉公子既然也在这福宝镇上,不去见见怎么安心?我还有两包礼物没送出去呢。
月魄似被打了一拳,脸色终于变了:你喝醉了,回家。
我哪醉了?我清醒得很!永夜与他对视着,一字字咬得字正方圆。
月魄站起来拉住她:你醉了,我带你回家。
我没醉!永夜寸步不让。
月魄望着她微笑:你真的没醉?你没醉你怎么走不动路了?他的话音才落,永夜真的像喝醉酒的人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软得无力,舌头也大了说不出话来。
月魄叹了口气拦腰把她抱了起来道:小二哥,你说她醉了吗?小二笑呵呵的道:我从来没见过醉这么厉害的姑娘。
掌柜摇摇头道:大姑娘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还喝得烂醉,成什么样。
月魄抱歉地说道:她一喝多了酒就这样,真拿她没办法。
说着大步抱了永夜出门。
永夜像被泼了桶冰水从头凉到脚,骤然平静。
醉就醉了吧,她闭上眼真当自己醉得人事不知。
小镇的喧哗渐渐远去,花香扑鼻而来。
她知道又回到了花田里的小屋。
月魄将她放在床上,体贴的盖了床薄被,喃喃道:看来以后不能让你这样喝酒了。
永夜蓦然睁开了眼睛,瞪着月魄。
他瞧也不瞧,带上门就出去了。
外面传来鞭炮声,声音在山间传得很远。
永夜被吵醒了,她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坐起身,云髻早已散乱。
她不会梳头,干脆打散了头发,随手拿了根布带系住。
拉开房门时屋前站着三个人。
有个媒婆,有酒店的掌柜,还有本来应该在安国的端王爷。
`月魄回头冲她笑道:你的聘礼。
媒婆笑逐颜开的递给她一本礼单。
大红洒金笺上密密列着礼品。
她慢条斯理的翻看,足足九十六页,永夜笑了:出手真大方,比慕容燕送的多了一倍。
还满意吗?永夜点点头道:还好,不过少了一样。
什么?风扬兮。
月魄笑道:你要风扬兮当你的聘礼?是要他握剑的手,还是他的人头?永夜也笑:我要他当证婚人不行么?当然可以。
小姐,吉时定在明晚。
一个媒婆打扮的人谄媚的笑道。
喜宴设哪儿?酒楼掌柜闪身而出:小姐放心,小店专程请来了原来京都牡丹院的大厨陈师傅,酒席绝不会差。
永夜把那本礼单还给月魄,认真的说道:我父王总要同意才好。
永夜,如此良缘,为父怎么会不同意呢?端王爷笑逐颜开的应道。
永夜冷笑:扮得像吗?想当我爹,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个王八蛋!假扮的端王爷顿时呆了。
这世上为了骂别人肯承认自己是王八蛋的可不多。
月魄忍住笑轻咳了声,示意三人离开。
他望向永夜正想开口,永夜怦得关上了房门:明晚我出嫁。
出嫁前新娘是不能和新郎见面的。
这里,就借我一天做我娘家了。
~K7$\ZZM月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一道门隔开了永夜和他的心。
该怨谁呢?他紧抿着嘴,剑眉下的眼瞳里闪动着迫人的光芒,伫立良久,他转身离开。
花田边缘,一只误闯进来的蚂蚱无力的弹了弹腿,月魄轻提起它的触须甩开,喃喃道:这里,应该很安全。
又过了会儿,门悄然打开,永夜探出头瞧了瞧,漫步走了出去。
~张屠夫还在街头卖猪肉,笑着招呼她:小姐,今天还想买什么肉?永夜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啊,张大叔,今天没法照顾你的生意了。
没关系,小姐明天成亲,月公子已经买了两头猪做席面了。
永夜想起在平安医馆两人数着铜板喝稀粥的日子,喃喃道:原来他这么有钱。
再往前走,胖掌柜趴在柜台上笑着招呼她:星魂,明儿就出嫁了,你来店里选样礼物吧,当是我送你的贺礼,不收你银子。
`永夜摇头:我的聘礼连马桶都有了,你那些零碎要了也没地方搁。
是啊,我也只有些零碎公西了,月公子将我这里的所有的珠宝首饰全买光了。
永夜笑了笑:开张吃三年,胖掌柜看来又要肥上一圈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肥死也很幸福。
经过回魂的药铺,永夜静静地与他对望了眼,笑道:回魂师傅明晚一定记着换件喜庆的衣服来。
好。
她走进酒店,掌柜的迎上来问道:小姐想来点什么?永夜看到角落里的虹衣道:来份和他一样的菜。
她走到虹衣面前坐下,倒了杯酒自顾自的喝,没有说话。
虹衣抬起头看着她: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西泊。
永夜简单的回答。
我的破绽有那么多?不是,只是一种感觉。
我只不过觉得一个去砸场子的人不该对我这个陌生人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本来应该是偷偷摸摸去做的事。
而且一个连请客都不愿意的人突然变得张扬起来,能不奇怪。
到了安家佛堂,你最不该问我的是,我在找什么!虹衣奇怪的看着她,缓缓问道:为什么昨天你装不知道?我总不能显得太聪明。
我一聪明有人就要倒霉了。
虹衣干完杯中酒,悲哀地看着永夜:你错了。
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故意来的。
不需要我再去设计,哪怕不在那杯酒里下药,你也会来的。
永夜呵呵笑了,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里的悲伤更深:我怎么能不来呢?这里的熟人这么多。
虹衣站起身慢慢说:是啊,熟人多是好事。
听说风大侠明晚也会下山喝你的喜酒,这婚礼必定很热闹。
多谢。
.下山,他在山上吗?永夜的脚步毫不迟疑地往山上走。
风吹过,秋叶落下,像断魂的蝴蝶落在上山的小道上。
vZ1?4hG空谷幽幽,山泉凝咽。
永夜一步步的走上去,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寂静的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
转过弯,前方有一道木桥。
其实就是几根木头搭在了山涧上。
看得出来年生已久,木头上爬满了青翠的苔藓。
桥头突出的岩石上建了座六角亭,月魄坐在亭子里喝茶。
永夜当没看见,抬腿就要上轿。
月魄大步走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永夜笑了笑:让开。
他捉住了她的手腕什么也没说,拖着她往山下走。
永夜站着不动,被他扯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虽说成亲前新郎不能见新娘,可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今天我很想和你一起喝酒。
你,不想吗?放手。
永夜沉着脸,她不想看到他,她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那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又让她想到了风扬兮在安家救了她的情景。
她的目光空洞的越过了月魄,直直的看向远山。
月魄没有放手,却握得更紧,一字字说:你不想知道一切?永夜蓦然抬头,另一只手朝他脸上扇了过去。
月魄轻轻一扯,她扑进了他怀里,巴掌落了空。
他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今日又喝酒了。
永夜全身的力气突然消失,和昨天一样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月魄抱起她下山,才走得几步,身后一个声音懒洋洋的说道:哥,为何还要带她下山呢?你就要娶她了,难道不带回去让母亲瞧上一眼吗?月魄根本不理,脚步更急。
眼前一花。
墨玉穿着白色的长衫,拦在了面前。
盯着月魄怀里的永夜道:嫂子,母亲很想见你。
呵呵,我忘了,你已经喝醉了,醉得连舌头都大了,话也说不出来对吗? Dyc XJ3eQ月魄冷冷地看着他,下一秒墨玉脸色大变,人飞也似的跳得老远。
月魄抱着永夜没事人似的往山下走。
身后墨玉大骂出声:你为了她对我也下毒!月魄停住,冷冷说道:你自找的!哥!墨玉的声音变得委屈。
永夜安静的听着这一切,目光望向天空中的流云。
她闭上眼,唇边带出笑容。
像流云一般,转眼就被风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