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可是一个重要财产。
这年代, 没有嫌它脏臭的,见到它都会有一种天生的亲热。
仿佛半大小子看到了汽车。
朱氏此时也转眼到了驴子身上,道:这是……素心一大早就用东西换了借来使的, 怕我腿走不好,王继祖道:是我不中用,要是腿脚好, 都不必使这个劲。
这孩子懂事, 也有心了。
朱氏道:赶紧回家, 我弄点菜喂喂它。
这可是稀罕, 可别走丢了。
说罢一路说笑着跟他走向了茅草屋。
娘, 娘, 继祖回来了。
朱氏喜的喊道。
汤氏吃了一惊,哑着声音道:谁?!娘, 是我,继祖。
王继祖丢下驴, 狂奔进了屋里。
扑嗵一下就跪在了汤氏面前,哭道:儿子不孝,这才回来看娘啊……快, 快起来……汤氏眼泪直掉,抖着手去扶他,道:这不是才刚见过面吗, 咋回来了?!可是出了事?!没出事,是我想娘了就回来看看。
没出事。
王继祖道。
汤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咳了起来,身上有一股草药味, 屋内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草药味。
她是怕素心又有什么事, 那可真是……娘, 你怎么了?!王继祖一惊道。
朱氏栓好了驴在院子里,生怕丢了,进来道:回来的时候就有点受了寒,一直咳嗽,还没好呢。
这几天我都不敢叫娘见风。
生怕再吹病了。
汤氏笑道:别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
年纪大了,都有这点。
不妨事的。
朱氏便不说了,是啊,说多了,凭白叫二叔担心。
家里就这样的条件,只能这样看看赤脚大夫,吃点草药,然后人照顾着好好养养而已了。
不是他们不尽心,而是,哪怕想要再做好点,也是受困的处境。
一点法子都没有。
王继祖就很心疼汤氏,心中又难受又愧疚,便坐在汤氏身边,细问她的胃口,还有疼痛。
正说着呢,王绍祖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腿脚上还沾了草屑和灰尘,身上都是尘土,显然是干了建筑的活回来的。
继祖,是继祖吗?!王绍祖进了屋。
是我,大哥!王继祖忙站起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歇的早,正在回家路上碰到孩子了,才知道你回来了。
我一路跑回来的。
王绍祖道:孩子还在后头呢。
王绍祖拍拍他的肩,很是高兴,又担心的道:家里没事吧?!没事,素心能独当一面了,我才回来的。
王继祖道。
王绍祖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再出啥事,家里可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做什么了,已经掏空了。
正说着呢,连良和连信把水桶都拿回来了,然后高高兴兴的来看驴。
朱氏道:去割点草和菜来喂它。
两人十分喜庆,连忙去了,能喂牲口是一件特别荣幸的事情。
大哥,帮我把这驴上的包袱拿下来吧。
王继祖道。
王绍祖忙去了,本以为不怎么沉,没想到单手一提还没能提得起来,顿时哑然,双手提着,小心的弄下来,还是朱氏托了一把才弄下来。
弄的两夫妻气喘吁吁的,道:继祖,这包里是啥啊,怎么这么重?!都是素心放yihua的东西,我还没看呢,还有一些草料和菜,路上喂它的,没吃完,我也没扔。
王继祖道。
王绍祖和朱氏抬着拎进了屋。
王继祖来帮忙,王绍祖笑呵呵的道:用不着你来拎,我来就成。
王继祖心一暖,大哥永远是那个大哥,担心他的腿脚。
王绍祖也没在意包袱里啥,将东西放下后也没打开,只道:娘,我去割块肉回来吧。
这个时候了,能割得到吗?!汤氏道。
我去问问吧,也许还有剩的呢,王绍祖道。
王继祖忙道:大哥,别忙,别把钱花在这儿。
没事的,暂时没钱给,我先赊着,你来家,我不能叫你连个像样的菜都吃不上。
王强祖道。
王继祖拉着他不肯叫走。
朱氏劝道:叫你大哥去吧,只割一小块,也叫娘吃一点。
这话一说,王继祖这才松了手。
王绍祖很快就腿脚匆忙的去找屠夫家了,也很近,他们村里就有一家,常年就是杀猪,卖给附近的村民,几个村都是他的买卖。
赊欠也是常有之事。
但是可惜的是,春夏里猪杀的不多,今天的也早早的卖完了。
王绍祖空手而归就有点不乐,回来便直奔柴房,想要拿个渔网去网条鱼。
王继祖这下拉住他不放了,道:大哥,别折腾了,不妨事的。
我回家吃饭,随便的家常菜就行。
王绍祖觉得特别过意不去,十分在意。
王继祖劝他道:我回家,又不是外人,更不是客人,别弄那些个虚的。
王绍祖心一暖,这才作罢,道:明天我再去网条鱼回来。
行。
王继祖这才笑了。
朱氏道:我多煎几个鸡蛋吧。
王绍祖点头道:多放点油,煎出来,喷香,叫二弟多吃点。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鸡蛋了。
朱氏应了声,高高兴兴的去摸鸡蛋了。
王继祖看着大哥这个样子,十分劳苦的样子,这心里就不是滋味,他看着大哥头上的白发丝,总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偏偏一句也无法表达。
到最后,只能咽了下去。
他开始翻布袋,道:对了,我还没看素心准备的东西呢,她说带给娘和大哥大嫂的。
说罢开始蹲下来,把布袋解开,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拿,一开始是一些草料袋子,几颗驴没有吃完的菜,然后拿出来的就是硬梆梆的咸猪肉了,一看就是使了重盐的,那肉都是梆梆的发白,在这天气也没有臭的样子。
拿出来的时候,他也愣住了。
汤氏和王绍祖也愣住了。
王连良和王连信也都呆滞了一瞬。
他们本来是站在门口听着的,脸上都带着喜气,二叔回来,他们虽与他不大熟,可是这心里知道他是亲人,这心里就下意识的亲近,想要多靠近。
看到拿出来的一条条的腊肉,都愣住了。
王继祖一个头两个大,素心她是不是拿的太多了。
这,怎么解释?!一数,竟有六条之多。
王继祖本来头皮发麻,感觉到娘盯着自己,心一横,把怀里的肉包子也拿了出来,递给连良和连信,道:这是素心准备的干粮,我路上没吃完,还剩一半呢,给你们两个吃!王连良呆了呆,看向汤氏和王绍祖。
两人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王继祖顶着压力,起了身将已经被油浸了一点的纸包放到了两人手里,道:赶紧吃,不然得馊了。
这个天也用不着热一热。
爹,祖母。
王连良看看弟弟,又看看二人,然后不由自主的闻了闻肉香味,不知所措!汤氏心有不忍,这些年的确亏了老大和孙儿很多,便道:你们二叔给的,吃吧。
王连良看了一眼肉包子,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道:奶,我叫娘去蒸一蒸,晚饭一起吃吧。
王连信忙跟着他去了厨房。
倒把朱氏也给吓了一大跳,她急忙过来堂屋,道:娘,继祖,这……拿着蒸一蒸吧。
汤氏道。
朱氏一头雾水,一步三回头的应了声,去了厨房。
王继祖顶着压力,继续拿,然后出来的是一个个纸包,粗纸包里打开看,是一包包的糯米糕,驴打滚,芝蔴的各种点心,他们都没见过。
王继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啥。
汤氏已经冷静的走过来,一包包的解开了纸包,放到了桌上。
整个人冷静的像个压抑的能随时爆炸的球。
王继祖的汗就慢慢的下来了。
因为后面还有。
他已经被汤氏给挤到了一边,汤氏亲自的继续掏麻袋里的东西,等纸包掏完,拖出来的是巨重的一大串的铜子,用麻绳编着,绑在里头,所以放在麻袋里的时候,根本都听不到相互撞击的声音。
这也是当世一种捂财的技巧了。
让人看不出麻袋里有钱的法子。
王绍祖这下都有点站不住了,他脸色有点发白,道:……继祖,你,你不会是应了素心那丫头把她卖了吧?!你,你用她换了这些?!很显然,汤氏也是这样想的,便不住的开始往后倒。
娘!王继祖忙扶住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汤氏掐住他的手,道:老二,你不是那种人,是不是素心她,她……真不是,娘,你想多了。
王继祖忙扶住她坐到了椅子上,道:娘和大哥大嫂走后,素心就弄个了食肆,就摆在路边,她做菜方式略有些不同,还弄出了豆腐这个东西来,因为新奇,所以吃饭的人并不小气,给的饭钱很多。
这一千铜子,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付的并不亏心。
豆腐这,我可以做给娘瞧。
什么?!这里有一千铜子?!王绍祖也愣住了,没想到有整一千。
汤氏也不知信了没有,只道:什么人会给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