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儿臣记得!那朕都与你说了什么?景华沉吟片刻,端正的坐着:那日,正是母后的生辰,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册封儿臣为太子,父皇说,国并民州之安,万河江山之济,必先正,后先乐,方得生生如舟,致儿臣不得以乱为乱,不得以奸为奸,良臣贤士众多,儿臣务必学之得之,将纳责已。
当年,楦枢皇后生辰宴上,百官敬酒后,祁祯帝举杯而起,当着大临朝臣的面,亲自封了十岁的景华为太子。
这番话,也是祁祯帝当着百官的面与景华说的。
十多年过去了,景华都还记得,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祁祯帝听完,点了下头,说:嗯,你都还记得。
倍感欣慰啊!景华在说完这番话后,胸口一沉。
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和犹豫!他双拳放在膝盖上紧握,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锦绣缎子被捏成一圈,起了难看的折子。
隐在暗处的祁祯帝咳了两声,又问:景华,你自小是在朕身边长大的,你的心性,朕比谁都清楚,你秉性纯良,不喜争斗,真纯有质,这是你和景亦景容不一样的地方,他们虽然聪明,朝中官员也一并认为他们乃是龙骑之人,但是朕觉得,身为帝王,缺少的,则是你的那份心性,多年来,朕依旧这样觉得。
好大一碗鸡汤!景华像是被洗脑似的,抬手把这碗鸡汤端了起来,正要往嘴里送。
可刚到嘴边,就顿住了。
父皇,儿臣回不了头了。
他垂着头,语气中有些无奈!祁祯帝没有回应,冷静的看着他。
景华将面前那碗药往祁祯帝的方向又推了推,眼神却不敢看他。
父皇,请您不要为难了儿臣,儿臣保证,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
他狠下心,终于做了决定。
此时,张全赶紧上前,说:太子,皇上乃是你的父皇,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
说着,景华便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太子张全皱着整张脸,躬着身,想做最后的劝说。
偏偏太子意志坚定。
祁祯帝也起了身,双手撑在桌上,喘着气,艰难的冲着景华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错?错?景华笑笑,眼神顿时阴暗下来,说:父皇,你教导儿臣的一切,儿臣都记得,但是今时今日,都是时局所迫,你教儿臣治国之道,却也教过儿臣,所行之道,为己而行之,所有对自己不利的,皆是威胁,儿臣今日所行,也正是奉行了您的教导啊!逆子!砰拳头重重的打在了桌上。
祁祯帝气得当即吐了血,指着他:朕错了,真的错了,竟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而到了如今地步,你竟还不知悔改。
张全在旁搀扶。
景华没有动摇,狠道:儿臣已经给过父皇机会了,是父皇不要,那么,就不要怪儿臣狠心。
这话才说完,那扇紧闭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景华的亲卫带着东宫的侍卫冲了进来,各个将手中的剑对准了祁祯帝。
铁甲兵粼响彻了整个阜阳殿大门打开,外头的光线照了进来,将整个内寝都照亮了。
映出原本隐藏在暗中的祁祯帝。
相比前两日,他的脸苍白了许多,苍白中,又带着怒火和失望。
显得有几分病态的感觉!若不是身旁的张全搀扶着他,这会,估计已经倒到了地上。
而面前那碗暗黄色的药,染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那口鲜血,残留在白色的瓷碗边缘,薄冷而刺眼。
当然,也就在东宫侍卫带剑冲进来的时候,太子突然呵斥一声。
将剑收起来。
东宫侍卫领命,立马将剑收进了剑柄中。
太子说:父皇,整个东宫都已经被儿臣包围了,而能顺利闯进来,还要多亏了父皇您,若不是您让儿臣今日大婚,阜阳殿也不会如此松懈,而且文武百官都聚集到了东宫,阜阳殿的事,还没人知道,所以指着那碗汤药。
如果父皇能顺了儿臣的意,喝了这碗汤,儿臣便对外宣称,父皇因病驾崩,儿臣登基后,会将父皇风光大葬,也会追封父皇。
真是一个好儿子!这顶高帽子,祁祯帝仿佛非戴不可。
可祁祯大怒,撑着虚弱的身子,衣袖一扫,将桌上那碗药全数扫到了地上。
啪啦!碎了一地。
景华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这一步,是无法再回头的。
便只手一抬,示意自己的侍卫。
一边说:好,既然父皇执意不肯喝了那碗药,那就不要怪儿臣无情了。
语毕!手掌往前一伏。
那些侍卫得令后,便再次将剑拔了出来,一一对准了祁祯帝和张全二人。
祁祯帝身子猛然朝后倒去,坐在了身后的软塌上,后一刻,张全也跪子地上,双手伏着。
恳求道:太子,莫要一错再错啊!语气中带着苍凉的哽咽声。
景华没有半分动摇,双目赤红。
一声令下:杀!东宫侍卫举着剑,朝祁祯帝刺去,但就在几步之遥的距离时,原本对准祁祯帝的其中几把剑,突然改转剑锋,将身旁的侍卫一剑斩杀。
毫无预兆,鲜血顿时染红了整个内寝,无声无息。
而东宫的侍卫,一半被杀,一半杀了人!突然临阵背叛的那些侍卫,在斩杀完那些人之后,便将利剑对准了景华。
面前的这一幕,完全脱离了景华的掌控中,当下,他就彻底懵住了。
双眸瞪大,双脚一软,就连原本挺直的肩膀也在这一刻塌了下来。
你们景华指着面前一干人等。
倏地,在他身后传来了景亦的声音。
太子谋反,拿下。
命令一下,留下的那一半东宫侍卫便上前将景华架住,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押到了地上。
而他却没有反抗,彻底愣住了。
可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再无回转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