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2025-03-22 07:59:45

你问这做什么?向鹿鸣清楚她指代何物, 可瞧她的样子,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

我想着出门在外,若是有这种东西比较好防身。

她胡乱编了个谎话, 可实际上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向鹿鸣是孟砚泓的人,怎么会轻易给她这些,就算她们二人相识在前, 可那蜻蜓点水似的交集也算不得什么交情。

我看着不像, 他轻笑道,那是旁门左道的东西, 我从来不做, 也向来没有。

姚静檀更觉无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起身回房。

......次日天光未亮, 鸡还没叫时姚静檀便被人敲门敲醒,今日还要赶路,再走一天的车程便可到山海县,因此孟砚泓片刻也不想耽误。

姚静檀打着哈欠出了客栈的门, 瞧着门外停着马车, 自是孟砚泓要坐的,她自然而然扭身朝前去,打算骑马,步子还未迈开,却被人拎着来到马车前。

身侧是孟砚泓的低语, 上车。

若是一天前姚静檀还不想理他, 可今日不同, 她昨天晚上吃的太撑, 还未消化便睡着了,今日起来便觉着肚子里胀的难受,连早饭都没有心思吃。

肚子胀起来,弯身都变得麻烦许多,她钻入马车里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而后歪倒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启动,随着天光亮起,马车里的光线也越来越亮,窗外的一束光透过缝隙照在姚静檀脸上,她眼睛闭着,眉头却时不时的用力缩一下。

孟砚泓坐在对面盯了她半晌,越发觉着她脸色不对,泛着冷苍的白。

姚静檀,你是不是不舒服?他唤她全名,可语气中却透着难掩的紧张和关切。

半睡半醒间还要忍着胀气的疼,这会儿再听到他的声音便觉更加烦躁,她连理都不想理,却在此时没忍住,打了一个闷嗝出来。

对面的人先是一怔,回想起昨日她在饭桌上那副吃相,随后手握虚拳挡在唇边轻笑出来,肚子就那么大一点儿,偏要吃那么多,受罪的不还是自己。

姚静檀捂着肚子不想说话,有点想吐。

无奈,孟砚泓身子前探,想伸手去拉她,才碰到她衣袖一角便被闪开,他干脆又近一步,蹲在她面前难得将声音放柔,真那么难受?现在还未出城,我让他们寻个医馆给你看看。

胃里的翻涌更加厉害了起来,口中开始泛酸,已经有冷汗开始往头上冒。

马车的轱辘每颠簸一下,她都觉着胃里的东西是在往外顶。

终于一股强烈的翻腾自胃底袭来,她闭着嘴强忍了一股,身前孟砚泓感觉不对,警觉地问:是不是想吐?又是一股袭来,姚静檀知道她忍不住了,伸手抓了孟砚泓双肩的衣衫,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孟砚泓心底蔓延开来,姚静檀你要是敢......‘吐我身上’四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眼前便散开了一股浓郁的酸腐味,伴随他身前的衣袍有一股暖意透过,姚静檀又打了个响亮的嗝在他面前。

气息直冲人脑,孟砚泓简直要炸了,杵在她面前像个铜雕,一动也不动,紧紧咬着牙,强捺着心口的火气,从齿缝中挤出一句,真有你的。

瞧着他青瓜似的脸色,姚静檀一下子觉着很痛快,强忍心中的喜意假惺惺地抱歉道:对不住,我实再是忍不住了,谁叫你偏这个时候过来......张进宝!——一声怒吼自马车里传来,吓的外头的张进宝和绅毅具是一惊。

连前头马上的向鹿鸣也忍不住回过头来。

张进宝慌慌张张跑到车前,将马车的门打开,里面的景儿让他呆住,只见这会儿孟砚泓的整个前身都被不明污物染盖住,还有阵阵腐臭味儿自他身上传来,漫透马车内。

......好在尚未出城,还能寻个驿馆换辆马车,孟砚泓还能换身衣裳洗个澡。

一行人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只能暂留在驿馆内。

向鹿鸣给她指上的四缝穴施了针,瞧着她眼底泛的青色好似比之前轻了许多,便低声问:感觉肠胃比之前舒服些了吗?姚静檀点点头,实则吐出来的那一瞬间她便舒畅了,身心皆舒畅。

向鹿鸣见眼下四处无人,便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你方才都吐他身上了,他竟没怪罪你吗?之前孟砚泓下马车明明一脸的菜色,却不曾见他责备同乘之人一句,这不禁让向鹿鸣有些疑惑,怎的孟砚泓看起来长了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内里竟是这般宽仁之人?不大像啊。

许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处置我呢。

她漫不经心的回道。

心暗想着,反正吐也吐了,他又能如何?四缝穴上的针还未撤下,向鹿鸣便又向她伸手,将手给我,我给你按几下手三里穴,这样你能好的快些。

姚静檀乖乖将手递过去,向鹿鸣寻了她手肘内侧的穴位,一手抓着她的腕子,一手以拇指轻轻按压起来。

姚静檀的腕子正被向鹿鸣一握,他便感觉有些不对,皮肤不似寻常男子那般粗糙,腕子上的骨骼细的过分,按说张进宝此人也是位公公,看起来也较寻常男子柔弱些,却也不至于像‘姚檀’这般弱不禁风。

同她比起来,张进宝都显得阳刚许多,而这‘姚檀’未免太过阴柔。

适逢孟砚泓换衣沐浴出来,正巧在廊外看到这一幕,他眉目一紧,目光都聚在向鹿鸣拉着她的手上。

这是做什么?还未行至二人跟前,他便开口发问。

向鹿鸣起身回道:姚檀胃里不大舒服,我给她施针顺理一下气息。

孟砚泓的目光淡扫在她手上的四根银针上,又落在姚静檀脸上。

这会儿姚静檀垂着眼皮不说话,看似眉梢都无精打采,实则还在为着方才的事情心里发笑。

瞧他脸色微变,向鹿鸣还以为他正想着如何发落姚檀,于是先一步开口道:姚檀脾胃虚寒的厉害,应是有一阵子用饭不应时所至,加上时气不好,赶路时迎风吞雨着了凉,所以吃些东西才会腹内胀气不易消化。

谁都未开始讲话,向鹿鸣便提前给她寻了借口,不慎吐到他身上是因为吃喝不好,情有可原。

既如此,还需好生将养,他唇角一勾,面向向鹿鸣,去给她备下一些治肠胃的药带着上路。

向鹿鸣目光一转,既听此言,好似孟砚泓没有怪罪姚檀之意,他心下稍安。

待向鹿鸣走后,孟砚泓才叹了口气坐到她面前来,瞧看了她的脸色才又问道:吐了我一身,你可好些了?还好。

你就连句道歉的话都不同我讲吗?你想怎样?我不说又怎样?姚静檀眨巴了大眼睛歪头调侃,你打我啊,骂我啊,又不是我要坐马车的,是你非让我坐,若是不坐马车,我也吐不到你身上啊!歪理邪说,是你吐了我一身,还这么多说法?姚静檀点点头,带上我很麻烦的,不如你就干脆将我丢在这里好了,我可以自己回京城。

我不可能将你丢在这。

他回应的很果断。

可是姚静檀听了却笑出声,算了吧,从前又不是没丢下过,也不差这一次。

此言一出,孟砚泓心头一紧。

也正是这话所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将他噎的哑口无言。

有些事,无论出于何种缘由,他的确是做了。

......再上路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这回即便她不肯再乘马车孟砚泓也不再勉强。

并非怕她再吐自己身上,而是他知道姚静檀现在实不乐意见着她。

行了一会儿,姚静檀在马背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会儿是不胀也不疼了,可之前吐了个干干净净,稍缓和过来腹内空空便又觉着饿了。

到下一站还不知要什么时候。

她轻抿了嘴唇,只能硬忍着。

与她齐行的向鹿鸣此时扯着缰绳让马朝她的靠近了些,而后他探身从马背上的布包里取出了一包东西伸手递到姚静檀的面前。

姚静檀低头看去,眼前一亮,这是......之前从驿馆出来时我装了两个烧饼,这会我估摸着你大概是饿了,向鹿鸣握着烧饼的手朝上轻扬了两下,先拿去垫垫肚子,若不然这一路长行很难捱的。

这真可谓是及时雨一般,姚静檀伸手接过,谢了,我正好饿了。

拨开纸包咬了一口芝麻烧饼,满口的溢香冲齿,人饿时果真吃什么都是香的。

瞧他吃相可爱,向鹿鸣在一侧笑着,本想夸她吃相像女孩子,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常听人说入宫做太监的多数是家里穷自小养不起,万般无奈之下才走了这条路,实则心里是很苦闷的,若是说人像女孩子,只怕又要多心。

斟酌斟酌还是不说了吧。

马车里的人此时长指掀了马车帘,只露出半张脸来看前头人的背影,见着骑马走在最前的两个人这会儿有说有笑,他的目光定格在姚静檀的侧脸上。

她好像,在自己面前许久都没笑的这般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