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叩门声, 屋里人的身影在窗前定了一瞬,随后离了窗前来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看到来人杏目一驻,转而成了白眼, 你来做什么?方才敲门那两声急,原本想问出的话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却换了念,话在嘴里堵了半晌才僵硬的挤出几个字,宵夜吃不吃?姚静檀以奇怪的目光盯住他, 你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当然不是, 他想问,为何这么晚了, 却从旁的男子房中出来。
若是之前, 孟砚泓这样问是天经地义,可如今二人再没从前那层关系,他再问已不适当。
你想不想快些回京城?他不答反问。
有话直说, 别跟我拐弯抹角,我困了,要睡觉。
姚静檀,孟砚泓目珠一撑, 下巴微仰, 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你是在同谁说话?又是这股傲慢劲儿,目中无人之态淋漓尽致,无论对谁皆是这般,似从来不曾有过心, 从来不曾有过七情六欲!对, 我忘了, 您是三皇子, 姚静檀有意唇角含笑,可那又如何,我若惹你生气,你杀了我就好了。
她眨着圆杏似的大眼歪头瞧他,这神情,能将人气个半死。
孟砚泓知道,她整日的别别扭扭是对自己有气,对她确有亏欠,能忍的便忍了。
杀你不急在这一时,孟砚泓嘴上仍是不肯饶人的,不过现在有件事的确需要你帮忙。
没空。
姚静檀一甩衣袖,伸手便要去关门,却被他长手一把把在门板上,硬生生的挤出一条缝隙来。
是正事,事关长州与山海县。
他将声音压低,沉重的嗓音幽幽传入姚静檀的耳朵里。
她第一反应孟砚泓是逗着她玩,看样子又不像,斟酌片刻手上力道放松,门又缓缓打开。
什么事,说吧。
她道。
......雨后晨起天就像是被洗过一样纯澈,偶有卷了厚边儿的白云在眼前飘过,日头高悬,院中蔷薇花瓣儿上的晨露尚未散尽。
书房内燃着松息香,雾气冉冉,香气幽微。
孟砚泓在桌案前负手而立,望着香炉中飘渺的烟雾说道:既送去李家的拜帖已有了回复,登门前务必仔细安排一下,不能出任何纰漏,更不能让李家起疑。
是,小人已经将这几日您要带出去的人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
张进宝应道。
张进宝办事,孟砚泓还是放心的。
此次他来山海县,便提前给自己安排了个身份,安平的世家子弟陈如之,初立门户,想要插手药材生意。
即便有人谨慎生疑也不会查到任何,因为陈如之是孟砚泓诸多暗桩之一,确有其人,素日与常人无异,实则是孟砚泓放出的眼线,关键时刻便又成了孟砚泓的保外皮囊。
姚静檀与向鹿鸣几乎是一齐入了书房的门,不知为何,看他二人在一起便很是别扭,尤其这两个人现在几乎每日待在一处谈天说地,他见姚静檀的时间倒是不如向鹿鸣多。
一想到这些孟砚泓便没来由的烦躁。
有一件事他不得不承认,他不喜欢姚静檀身旁有旁的男子,无论对她有心的还是无心的。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孟砚泓这话里含着连他自己也不觉的酸。
就像是树上才挂果的杏子。
绿,且涩。
你以为的事可多了,本来你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现如今姚静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顺从姑娘,凡事以讨好他为上,如今正是逆反时,他怎么不高兴她便怎么来。
这话被一侧向鹿鸣听见,他瞧着孟砚泓的脸色,既惊异于姚静檀敢这般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又惊异于孟砚泓竟一点火气都没有。
这两个人的关系,在他看来,有些扑朔迷离。
这世上很少有几人能与孟砚泓这般说话,如今又多了姚静檀一个。
此时此刻孟砚泓很想同她置气,但一想到还有要事,且先忍了。
他很明显暗咽了一口气,眉目一沉,眸若冷水自她脸上扫过,你们今日同我去一趟李府。
对于此事姚静檀并不意外,这便是先前他同自己讲的那件‘正事’。
若换作平常,姚静檀才不会管孟砚泓的事,可如今若是因为长州的事,她倒是乐意委屈求全。
好歹孟砚泓是为朝廷办事,长州瘟疫一起,母亲便自掏腰包采买了许多药材送往长州,潜移默化,姚静檀也觉着自己也该使上一分力。
......李府如今是山海县的大商贾,听人说这两年发的不像话,光田宅便不知有几处,手上生意更是红火,多处开花。
先前还以为是夸张,如今亲眼见了,方知是实话。
府内奢华不若一般,亭台水榭各立山头各居水岸,一草一木栽培的都颇为讲究。
由李府小厮引路,一行人来到正堂处,孟砚泓从于黄花梨木的圈椅上悠闲自在的喝着茶,而姚静檀与向鹿鸣则扮成了跟班的小厮,站于他身后。
客来许久,可仍不见李家大当家,姚静檀在后站的腿都酸了,正在腹诽之际,一人影自花影丛乱的屏风后晃荡出来。
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中等身量,长相也称得上眉目清秀,可偏那几步路,颇有些孟浪之风。
来人上下打量孟砚泓,而后颇为傲慢地问道:阁下便是安平陈家商号的陈公子?正是在下,您是......孟砚泓站起身来,昔日清冷孤傲的三皇子,于李府中摇身一变,成了客套有礼的陈公子。
我就是李喜。
那人高声一道,转而坐于主位正座。
孟砚泓作出一副惊异状,目露几许夸目相看之意,早闻山海县李记大掌柜之名,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真可谓是年轻有为。
李喜一听这话便乐了,这话倒说的他颇为顺意,陈公子过奖了。
又挥手示意他坐下。
前两日便收了陈公子的帖子,听说在安平,陈家商号也是响当当有一号,怎么还突然想起来做药材的生意了?李喜张口便是陈家商号,显然,已是提前有人去了安平探过底。
我陈家在安平确有几许产业,孟砚泓此厢笑的很是谦虚,实不相瞒,我为家中幼子,一直颇受几位兄长爱护,今年恰值自立门户,也想出来自闯一番,我见药材生意一直不错,便想涉猎一番。
原是如此,李喜笑着点头,陈公子你当真是找对人了,若说药材,整个山海县,我李家敢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这是自然,早就听说李家的货最全,价格最公道,货又好,若不然我怎会自安平来此呢。
陈公子打算在此待多久?反正人已经来了,若是能与李家做成生意,那自然是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生意来,孟砚泓这边说的都是姚静檀听不懂的话,将她听的一愣一愣的。
似觉着眼前这个人不是她平日认识的孟砚泓,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陈家少掌柜。
最后聊到酣处,李喜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目中无人,反而带了几分喜气,人如其名。
这两个人谈了近一个时辰,姚静檀和向鹿鸣就在后面站了一个时辰。
之前当主子的时候不觉,原来做小厮竟是这般磨人辛苦。
她脚步轻轻挪动,衣角碰到孟砚泓的后背,他似是有感,目光不易察觉的朝后瞟了一眼。
既我今日已经来了,不知可否去李家药材库房中看看药材?孟砚泓直问道。
这是自然,既然陈公子来了,哪有不让看货之理,李喜站起身来,只要陈公子去了我李记的库房,我保准就再也不想去别家。
一听要走,姚静檀的眼珠子都跟着亮起来,若再站下去,只怕是两条腿都不会走路了。
李喜命人准备了车马,孟砚泓起身,说笑着同李喜同出门去,姚静檀随之跟上,足足两个时辰,这会儿膝盖几乎不会打弯,每走一步都酸的厉害。
抬腿迈门槛时鞋尖儿踢在上头,身子朝前倾去,被向鹿鸣一把拉回,手正好落在他的掌中,向鹿鸣下意识的搭了她的腰际一把。
这一幕正好被回头的孟砚泓看到,他瞧着二人扯在一起的手,还有向鹿鸣扶在她腰后的手,眼底透着一抹沉色。
向鹿鸣就像是被烫了一下,忙将她腰上的手松开,在她站稳手亦将手抽了回来,这不经意的一间,让他的脸红到耳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姚静檀将人烫了一下。
站的太久了,是不是累了?他方才便瞧着姚静檀在椅后悄悄挪动脚步,时而低叹一声。
是。
姚静檀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
出了李府的大门,车马早已等候在门外,姚静檀走下石阶,自李喜身前路过,李喜微眯了眼瞧她,似笑非笑地同孟砚泓道:你府上的小哥,长的颇为秀气。
这话孟砚泓听了便觉得古怪,一双眼只落在姚静檀的身上,口是心非,有吗?我瞧着一般。
作者有话说:昨天太太太困了,那章写的像米田共,今天修了一下,买过的小天使看的还是原价~~~感谢在2022-05-30 21:16:43~2022-05-31 21: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催更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