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2025-03-22 07:59:45

夜深霜重, 李府隐隐传来一曲悠扬琴声,寒风吹的黄灯摇晃,有婢女提着灯自石子路上快步行来, 行至房门口细听房内琴声,待一曲毕才敢轻声叩门,伴着一声,姑娘!里头的人才想再捻一曲, 听了这声唤, 才拨出的琴弦立即覆掌扣住收了声,随后朝门口应道:进来!婢女入门, 先是看了李姗儿的脸色, 见似平常,心下稍缓,这才开口说道:之前派出去盯着向大人的人回来了, 说向大人平日除了大理和渔阳侯府之外,最常去的就是花宁坊的一处宅院,一待就是大半日,时而还从里带出个女子出来。

女子?什么女子?一听女子, 李姗儿似炸了毛, 腾地一声自椅上站起,将本就回话小心翼翼的婢女吓了一跳。

这不清楚,那女子不常出门,偶尔出来也是戴着帷帽,根本看不清脸。

起初李姗儿是派人盯着向鹿鸣, 打算看他平日里都去什么地方, 有什么喜好, 更能方便自己投其所好, 倒不想跟着跟着,竟发现了这么一桩子事。

着实恼人。

明明都说他不曾订过亲,那这女子......李姗儿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最后得出了一个她认为最合理的结论,难不成他养了外室?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回来回话的人说,瞧着向鹿鸣待那女子和善,在一处时有说有笑的,向大人笑的可开心了,小婢女忍不住出了个馊主意,姑娘,管她是不是外室,不如就将这件事向渔阳侯府那边透露出去,还未成亲就先养了一个外室,总归是有损侯府名声,想来他们不会放任不管的。

不成,且不说她是不是向鹿鸣的外室,万一不是,闹出了笑话,反而让我凭白得罪了人,她于原处兜转了两圈,而后坐下来细想片刻,向鹿鸣去那宅子可有规律?他都什么时候去?差不多每隔三两日便要去一次。

三两日......李姗儿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自打那日在二皇子的私宅回来后心情大好,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终是落了地,就连她这向来不信神佛之人也破天荒的跑去城外寺庙上了一柱香。

向鹿鸣不放心她独自前往,一早便出门接了她同去,一来一去,直到晌午二人才自城外归来。

原本以为自打那日向鹿鸣表明心迹之后二人会慢慢疏远下去,谁知他倒是比从前还要自然,仍旧像是从前那样关照姚静檀,姚静檀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当之前的事情未曾发生过。

实则她很喜欢与向鹿鸣在一起的感觉,安然,舒适。

好像什么都可以同他说,什么都可以同他讲,完全不会担心会从他那里得到恶言半分。

这是之前在孟砚泓眼前不曾得到的。

她想,若是在孟砚泓之前遇见的是他,或许到今日结果便都会不一样。

但,终没有如果。

未来不定,她只能在向鹿鸣面前装聋作哑。

二人说笑着一路回到碧园门前,是由向鹿鸣先下了马车,他习惯性的回身朝马车里的人展开手臂,可姚静檀一如既往的假装看不见,提裙自己跳下来,像只轻盈的鸟。

他张手扑了个空,却也不觉得尴尬,只浅浅笑笑,似叮嘱一般同她道了句:小心些。

两个人专心说话,并未知晓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正有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这头。

尽管姚静檀很小心,将脸蒙的严实,可那身段,那身姿,让马车里的人一眼便认出。

姚静檀!暗处里的人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做了她许多年的密友,即便这人化成灰她也认得。

姑娘,是不是认错了,那姚静檀不是不知所踪了吗,怎么敢明晃晃的出现在京城啊,再说向大人是大理寺的人,他明知道现在姚家那几个女的都在逃,怎么可能将她养在外头!婢女伸脖一望,倒是没瞧出什么不对。

一定是她,错不了,一定是她!李姗儿一双瞳孔缩紧再缩紧,目珠不转的盯在她身上,恨不得将那人抠出来个洞一般。

她为什么会在这,这园子是谁的?他们两个人为何看起来这般亲密?最让李姗儿不解的是,向鹿鸣明明初来京城,而姚静檀自小在京城长大,他入京时姚静檀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可为何看起来这两个眼下这般熟络?若真是她,当真是有本事,先搭上了三皇子,三皇子不成,这回又搭上了向大人!婢女的话才是真真正正刺痛了李姗儿的心。

她没好气的将马车帘缝隙重重合上,转而怒视那多嘴不会挑言的婢女,阴狠低沉道:你不说话难道能死吗?婢女这才自知失言,忙一脸惶恐的抿了唇。

重喘了几口粗气,不管她们是怎么相识的,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现在姚静檀是钦犯,她就不该好好的待在这里。

李姗儿一把扯过婢女的肩头,小声于她耳畔嘀咕两句。

向鹿鸣走后没多久,天便又阴沉了下来,今冬雪格外的多,隔三五日便会下上一场,姚静檀才起手将摘窗支下,便听院中一阵吵闹,她抬眼自窗外看去,什么都没瞧见,只要提了裙出去一探究竟,才来了前院,便被婢女拦下,姑娘别出去,好像是京兆府的人。

京兆府?这三个字一过耳,姚静檀暗道不妙,她现在可是见不得官府中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京兆府的人却来了。

眼皮一跳,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园中管事是孟砚泓亲自安排的人,见状便上前相迎,瞧着来人一行十余人,气势汹汹,心里略探一二,不知几位官爷来此有何贵干?领事指挥再次于管事面前亮了腰牌,我们是京兆府的人,接到密报,说有姚府逃犯窝藏在此,特来搜查。

话落,他当着众人的面指派了几人出去,你,你还有你,去将这园子前门后门都把严实了,不准任何一个人出去。

管事一见,便知这是有备而来,若非如此,何至于这般笃定,他给角落里站的人使了眼色,其他人会意,不声不响却暗摆了架势,随时准备应战。

园子里有几人佯装成家丁护院,实则都是孟砚泓安排的人,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姚静檀的安全。

官爷,您说笑了,我们这里是私宅,哪有什么逃犯。

管事笑道。

哦?私宅?那领事指挥眉目一挑,胸有成竹,说话极不客气,紧接着自袖中掏出一张画像展于管事面前,管事一眼便认出那画上女子是何人。

我再问你一遍,府上可有这女子?领事指挥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近乎将那画像怼到对面人的脸上,睁开你的眼看看,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画上的女子姓姚,叫姚静檀,你这宅子里可有这个人?我告诉你,现在说,还有机会,若是一会儿让老子搜出来,你吃不了兜着走!隔着复廊后的镂空花窗探出一双美目,姚静檀何偿不知这园子里不乏孟砚泓的耳目,她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天,刚好不晚,正在此时。

这些人特意拿了她的画像过来,分明是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能证实她在此处,若再狡辩,只怕有百害而无一利。

很短的时间内,她权衡利弊,若是在这里真动起手来,他们是京兆府的人,此事必会闹大,到时候说不定连孟砚泓也落的无法收场,他现在正在查姚家的案子,若把他牵扯进去,只怕落个包庇,只怕到时候这件案子他也查不得了。

若是父亲落到旁人手里,只怕真是要凶多吉少。

念及此,她于管事还想狡辩周旋之前忙大步出门去。

不用搜了,我在这里。

细想,如今二姐与母亲他们还在二皇子那里,还算安全,死她一个,没什么大不了,我就是姚静檀。

身侧护着她的婢女万没想到这人会自己冲出去,想抓住她却已经晚了。

姚静檀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即刻集中在她的身上,管事面色正是凝重,脸色蒙上一层白。

明明之前孟砚泓有过吩咐让他们将人看好,这回可该如何是好。

京兆府领事上下打量来人,女子身材纤细,肤白若雪,红唇似樱,两厢配在一处便是惊艳,比那画象上更加灵动,打眼一见便能让人记住,不会错。

从前姚静檀也算是名满京城的美人,如今一见,当真是会让人过目不忘。

若是从前,姚静檀摊上这等事京兆府的人或许还会忌惮几分,可如今众人皆知她连三皇子这样的靠山也没了,说话便横眉竖目变得不客气一些。

你就是姚静檀,那领事露出几许不怀好意的笑来,说的话更是不合时宜,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管事一见,目光瞄向姚静檀脸上,只要她递个眼神,他们立即便会动手,可谁知,姚静檀却朝他摇了摇头。

不就是京兆府吗,我跟你走便是。

姚静檀微仰起头,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