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2025-03-22 07:59:45

因为父亲和母亲的教诲呗, 我家三姐妹,大姐的性子自不必说,二姐虽然时有强势却也讲理, 母亲时常同我们讲,做人不能倚仗自己的权势欺人,人有在高处时,便有会在低谷期, 风水轮流转, 她一顿,随而笑笑, 之前不觉着, 到了今时今日才知,母亲说的都有道理,好比我们姚家现在虽然家道中落, 但却没有几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跑来找事,也算是从前积下的良德吧。

还没有小事找事?你怎么去的京兆府忘了吗?后来那所谓表妹李姗儿死的不明不白,京兆府结案草草,外人或是不知李姗儿究竟惹了什么仇家, 可向鹿鸣知道, 能在大理寺和京兆府之间有这般能耐行走的,除了孟砚泓再无旁人。

我倒是觉着这件事因祸得福,之前还得像做贼一般遮遮掩掩,可如今却能自由走,这不是件好事吗!若是非要这般说来, 好像也算是。

你到底碰上什么事了, 当真一点都不打算同我讲吗?向鹿鸣摇摇头, 不提还好, 一提就似一块可以遮天的乌云将他的人生压的暗生生的,无一处光亮可透入,没事,只是最近接手一桩案子,觉着有些惨,心情闹的不好。

见状,姚静檀听得出这是在敷衍,若只是案子,怎么可能会有难言之意,从开始到现在已经问了他三回,若是想说早便说了,也不用她多费唇舌。

她只佯装信了,乖巧点点头,待这个案子过去了,想来就会好了。

是,希望过得去。

他又是低语一句。

.......二人并未在茶楼坐上许久,将姚静檀送回家之后向鹿鸣又似游魂一般在街上游荡了许久,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该安置在何处。

回家后几乎一整夜未曾合过眼,次日顶着眼底的一片乌青色到了大理寺中,趁人不备,他来到孔文毓面前。

孔文毓一见他来便笑了,脸上那抹得意劲儿挥之不去,张狂一如从前,也不说话,只顾悠哉喝起茶来。

明明现在他只是大理寺中的一个小吏,却似与向鹿鸣身份对调了一般。

向鹿鸣瞧四处看去,见无旁人,于是低言道: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已经封在案室之中,案室旁人进不去,我不方便拿,今日下值后你留下不要走,趁无人时,我将东西交与你,你看后记录下来,那三个案子,就当是你结的。

算你识相,孔文毓脸上那股子狠中带狂的笑更甚,来京城转了一圈儿,你倒是比从前要识时务的多,京城风水养人,果真不错。

这件事不要让旁人知晓,一旦走露风声,只怕刑部的孔大人亦保不了你。

向鹿鸣道。

孔文毓眯着眼,心下已敲定了主意,但面上仍不屑地道:这不用你操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今夜我会在案室等你。

出去吧。

孔文毓往口中送了茶水,悠闲的似在自己家中。

放眼看去,整个大理寺无人像他这般。

他来此的这段两天将他与刑部大人有关系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旁人见此人惹不得,也都绕着走,如今他又撞见向鹿鸣,更是风生水起,人生得意。

向鹿鸣转身的一刹那,脸色由先前的平然变得森寒,一双幽黑的瞳孔似一双不见底的深渊,可以吞噬世间万物一般。

时光向来漫长,向鹿鸣却觉着唯有今日似眨眼便从白昼行到了黑夜,他就这样干巴巴的在案室内坐了一整日。

五味纷扰,似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他也是今日才知,许有些东西或再也不可能轻易放开他。

他想活,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

可前路荆棘,他必须一样一样的清理干净。

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案上,终在听到门声响动之际暂停于桌。

外头传来粗鲁无礼的拍门声。

整个大理寺,除了孔文毓,无人敢这般。

向鹿鸣起身行去,将门打开,门才开了一条缝隙,便被人自外头用力推开,门板还险些打在向鹿鸣的脸上。

随之便听见孔文毓一声咒骂,慢吞吞的,才出来开门,自己在里头干什么呢?而后他大摇大摆了入了案室之中,向鹿鸣警惕瞧看外头,似除孔文毓之外再无旁人,他将门关上,而后似漫不经心问道:你来此,无人知晓吧?自然没有。

孔文毓抬手随意翻翻案柜内的卷宗,东西呢,快些拿来。

好,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给你取出来。

向鹿鸣在其身后阴笑两下,随后绕到桌前,自桌案上取出三本卷宗出来,递到他面前,你先看看,这几个行不行,若是不行,我再帮你挑。

孔文毓接过,绕过桌案坐在圈椅上,急急翻看起来。

向鹿鸣则立在一侧取了一支新烛来燃上,我多给你添支烛火,你能看的清楚些。

烛火燃起,将案室中照的比方才亮堂了一倍,随着烛火燃烧,有丝丝幽香气传来,可孔文毓此时正忙着寻他的富贵路,根本察觉不到此时身外的一切。

待觉出不对时,已经浑身发软,头晕目眩。

他单手撑住桌案,一手抚住额角,用力晃了晃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些,可一阵加剧过一阵的眩晕感不轻反重,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只瞧见向鹿鸣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那笑看起来尤其赫人,似地狱来的鬼魅一般。

他入了案室的门后明明什么也没做过,可他分明又感觉自己身上不对劲必定是与向鹿鸣有关。

怎么回事!这回家上剧烈的头痛之感,似喝了许多酒般。

向鹿鸣不答,只笑着看他,随后慢悠悠地将那三本卷宗从孔文毓的面前取回,重新摆放整齐摞在一侧,如同他刚进门时那般。

现在是不是觉着周身无力,提不起劲?向鹿鸣立于桌案另一侧,身子前倾,双手掌撑在桌沿。

你搞的鬼?孔文毓觉着头疼的越来越厉害,这回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给你点的那支蜡烛,是我用一味毒药草所制而成,燃烧起来会有丝微香气,你竟没察觉吗?向鹿鸣一顿,起先你只是头晕,而后会四肢无力,最后随着毒性蔓延,你连话都讲不出,不信你试试!言毕,孔文毓果真试图开口,可嗓子眼就似被人拿什么堵住了一般,出声很是费力。

如何,效果不错吧,还得托你的福,若不是当初你们让我在闵州待不下去,我哪里有机会学了这一身医术。

有的草药可以救命,可有的却能杀人.......杀人二字听在孔文毓耳朵里,他立即眼珠子瞪的比牛目还大,惊恐之余又发,一张长了三道横肉的脸,扭曲的变形。

你好大的胆子,敢给我下毒 ,你不要命了!原本的人声因那毒草的缘故开始变得沙哑。

似沙纸初磨一般。

向鹿鸣脸色一变,直起身来,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慢慢踱步绕过桌案行至孔文毓坐前,冰凉的匕首抵在他一侧面颊之上,垂眸瞧他,眼中寒凉赛过此时手中匕首,你说对了,这条命自你出现在京城的那刻起,我便不打算要了,可就算是死,我也要先把你们三个送进地狱去。

孔文毓依仗家中势力素来跋扈,内里却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先前还能嘴硬两句,可真的见着匕首抵脸,他有些怕,怕对面人是来真的,于是他的语气也不禁软了些,可说的仍是硬气话,我告诉你,我叔叔是刑部的,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刑部又如何,你觉得我到如今山穷水尽之日,还顾得上那些?你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此时孔文毓的嗓子越发收紧,说话照比方才还要沙哑。

我要你们三条命,向鹿鸣突然伸手一把扯过孔文毓的衣襟将烂泥似的人拉到面前,咬牙道,就凭你们也想入刑部?若是朝廷允了你们这样的人加官进爵那会害多少条无辜人的性命?在闵州书院时你们三个人都做过什么你们忘了吗?翰墨轩掌柜家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你也忘了吗?你这般罪孽深重之人多活在这世上一天都是偏得,你还想入刑部,你竟也敢染指大理寺?那匕首越抵越近,已经快要扎上他的喉管,瞧着眼前人在额头突起的青筋与一副要杀人的神情,孔文毓唯怕眼前的人这回红了眼,是要来真的。

从前的事,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这次你的事,我发誓除了汤与贺与李满我没再对第三个人说,他们两个是随我来的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没地方可讲,不过我保证,关于你的事,就此翻过,我们保证往后守口如瓶,你就是大理寺的向大人!素来跋扈如孔文毓,生死之前也一改之前的狂妄,只盼他能留着自己一条命。

见他不语,似有迟疑,孔文毓忙又道:小人从前多有得罪,但往后咱们都在京中,少不得要见面,你若真杀了我,连你自己的前程也没了,不如这样,咱们讲和,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找你麻烦,亦不会乱说半句话,那三件案子我也不要了!听到这里向鹿鸣突然又转怒为笑,讲和?不找我麻烦?守口如瓶?他每说一句,那边便用力眨眨眼,看似真诚。

你是个什么货色以为我不知道吗?向鹿鸣一口痰正吐在孔文毓的脸上,随之将他衣襟放开转而扯起他头顶的发髻,生生将人扯的歪倒了一侧,你当我没见识过你从前那些手段是吗?我若落到你手里,只怕是全尸都没了。

这世上能守口如瓶的只有死人,昨日因结今日果,今天你该受的一切,我都会替那些枉死在你手上的人一同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