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2025-03-22 07:59:45

房间里的二人不约而同探出头去, 见是孟砚泓,姚静檀脸色一暗,并未与之对视, 而是将视线送到旁处。

向鹿鸣起身,正身道:三皇子您来了,多日不见,身子可好些了?多谢关怀, 死不了。

孟砚泓扫过桌案上的食盒, 眉目一沉。

记起从前姚静檀也是这般往大理寺送食盒,不过彼时, 那食盒是送给他的, 如今却变成了向鹿鸣。

想问的事本就难以启齿,这会孟砚泓来了就更加没法子开口,姚静檀索性起身道:东西我给你放这了, 改日我再过来吧。

好,我送你。

向鹿鸣心思剔透,知道孟砚泓既在此姚静檀便不能了,索性将要送她出门去。

不用了, 没几步路, 不用送的。

姚静檀才要提裙出去,便被孟砚泓拦住,你也不必见我来了就走,我只问几句话,说完便走, 你留你的, 我不耽误你们。

孟砚泓病未痊愈, 只不过在家独自一人待不住, 便想要来此,哪知一来便瞧见了这般光景,当真万念俱灰。

闻言,姚静檀果然就驻了步子,今日不巧,出门没看黄历,真就撞见不想见的人,可转念一想今日来寻向鹿鸣确有事,总不能白来一趟,左右他这般讲说,也罢,且等他问完了再说。

于是她又退回来,寻到一侧角落处坐下。

孟砚泓闷咳两声,有意忽略那方食盒,转而问道:我听说刑部孔大人的侄子出事了?他似不经意地一问,向鹿鸣心颤一下,不过很快便镇静下来,垂目点点头,你都听说了。

今早有人来报,想清净也难,这案子听说是你结的?孟砚泓问。

是,验尸记录在此,尸体还躺在正堂上等着孔家人来取。

向鹿鸣自桌上寻来记录一应递到孟砚泓手上。

单手接过,绕过桌案坐下仔细翻看起来 。

一侧向鹿鸣一直在打量孟砚泓的神色,虽这验尸记录他一应做的仔细干净,可毕竟心虚,害怕在孟砚泓这样的老油条眼皮子底下出什么纰漏。

纸短时长,向鹿鸣在一旁说道:本来这案子应该是京兆府的人过来处理,可毕竟事发地是大理寺,孔文毓又是大理寺的人,还跟刑部的人有关系,京兆府那边也不乐意插手。

见是一桩意外,便就此结了。

单看这验尸文书并没有什么异常,上头清清楚楚写了孔文毓酒后失足跌落井中,身上又无外伤,又无厮打痕迹,很显然是溺水,却有一样,让孟砚泓见了上头的记录一项心生疑惑,初十,就是昨日,他一个人在大理寺喝酒?夜里轮值之人都去哪了?本来昨日是该有人轮值的,但是最近大家都忙坏了,加上近年关,我想着让大家早些回去准备些年货,便擅自作主取消了到年前的轮值。

向鹿鸣垂首,一脸歉然。

实则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因为从前每到年底伍璋璃都是这般应承下去的,久而久之便也成了大理寺不成文的一个规定。

确定昨夜大理寺除他之外再无旁人了吗?孟砚泓又问。

向鹿鸣很是肯定的点头,再无旁人了,昨夜下值后该走的便都走了,今早发现尸体时我还挨个盘问了一遍,确定昨夜无人在大理寺逗留。

一直在旁边独扯袖子玩的姚静檀手指上的动作一顿,随而眨巴两下眼睛略抬眼却未说话,昨夜明明还见了向鹿鸣在大理寺后门出来。

抬眼瞧他侧脸,面色未变,姚静檀心生奇怪,想着许是自己看错了?案前孟砚泓终于将验尸一应合上,在大理寺中出了这样的事,虽是意外,却也不光彩,将后续处理干净,别落人口实。

好。

不知是不是姚静檀眼花,就在向鹿鸣应下这一句的时候,竟显见他松了一口气似的。

这个我且收着了,孟砚泓自桌案前站起身,病了许久,此次残病未愈,他整个人瘦的脱了相,看起来憔悴不少,不耽误你们两个了,我先走了。

这话里酸意十足,一时让向鹿鸣觉得有些尴尬。

待他人影彻底不见,向鹿鸣才从神思中回过神来,想到角落里还坐了个人,便问道:静檀,你之前说什么事要找我?啊?显然,她也分了神,忙站起身道,是有一件事,但不大好开口。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羞的想要抓头发,前两日偷偷去见了大姐,两姐妹说了些私房话,二皇子身上有疾,太医都治不了,加上二皇子讳疾忌医,所以自打伤了便再也没治过。

也正是从与大姐见面,方知二皇子实则不是伤了腿。

一想到之前在给向鹿鸣的草药册子绘图时似见过可治此病的草,再一想他擅长用毒草一应,想着宫里的太医用的都是正统方子,若太医无法,说不定旁门左道的可解。

本来这件事也轮不到她管,可姚静檀总想着为大姐做些什么,尽管此事犯难,可若能试一试总是好的。

瞧出她一脸难色,向鹿鸣便笑了,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若想要我帮忙,你尽管说便是。

姚静檀抠了手指上前两步,让他附耳过来,她紧接着在向鹿鸣耳畔低语几句,只瞧见向鹿鸣的眼珠子一点一点撑大,紧接着便问: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回姚静檀当真觉着脸没处搁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打听这种事总归不好,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伤了许多年,如今也无处可求,我便想着或许你有办法,毕竟你是懂医术的,我便来问问你......这会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向鹿鸣虽未见过她的家人,可也知道姚静檀上头有两个姐姐,再无兄弟,若说是朋友,什么朋友会说这种事,不免让他心生疑惑。

难不成这个‘有病’的朋友是孟砚泓?看着不大像啊。

什么朋友能让你出来和旁人打听这种事?他将信将疑,不由也替她起了警惕之心,这个人是谁?若是他真有病,你可以带我去见他,我可以帮他看看,为何推你一个姑娘出来,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了,你名声还要不要了?瞧他面色有些生急,姚静檀一下子没了主张,忙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这个人直接托付的我,是他夫人.......见她说的为难,向鹿鸣虽心底仍疑惑,可既然是姚静檀开口,语气终还是缓和下来,这种事很复杂,我从前在芒州时也曾替人治过这种病,若得空你带我去见见他,我帮他看看。

人怕是见不了......姚静檀此回已经有些后悔同他来讲说这些,不如这样,待我问清他夫人,让他夫人将详况书写下来我交给你如何?她这语气一下子将向鹿鸣给逗笑了,静檀,你怎么什么事都管啊?连这种事都插手?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为了她,我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问你总比去问外头的郎中要好吧。

也对,好,就按你说的办。

对了,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提到昨天晚上,向鹿鸣心头一动,面上却隐的极好,张嘴就来,昨天哪里都没去,下了值后四处转转,去买了些纸墨,又看了几幅画,后就回家了。

怎么了?听他如此说,姚静檀更倾向于昨夜是自己眼花,许是认错了人,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每日下了值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吧,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大理寺也不是我这等闲人该来的地方,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好。

姚静檀自行于大理寺的檐下,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却又讲不出哪里不对,她脚步放缓继而停驻,慢慢转过身去看来时方向,细细回忆昨夜的事,向鹿鸣身量高挺,走路生风,偌大个大理寺中也无人与他气质相似,即便只是背影也不会看错,明明他晚上就在大理寺后门出来,为何偏却说没有。

要走了吗?孟砚泓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远远瞧着她发愣。

姚静檀回过神来,一瞧是他,不免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也不作声,抬步便要走。

孟砚泓在她身后又将人唤住,声音不大,前头的人却听的清清楚楚,快到年关了,不想去见见姚大人吗?才迈出去的步子顿时刹住,这对于姚静檀来说诱惑太大,她甚至一度觉着是自己听错了,扭过头来抬眉道:你方才说什么?他不急着回,先是左顾右盼,见四处确无旁人才又上前一步道:这两日要去狱中提审你爹,你可以乔装成我的护卫一同前去。

此话当真?我虽从前待你不好,可我何时骗过你一句?他唇角勾起,笑的有些可怜。

什么时候?后日,后日我去你府上接你。

好。

姚静檀一口应承下来,嗓子里都发着颤,盼了许久,就在她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终能有机会见父亲一面,虽这个机会是孟砚泓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