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宝一听立即止了哭声, 看她的眼神就好似现在孟砚泓的命唯有姚静檀可救似的。
姚静檀入了内室中,张进宝招乎了房内其余人出去。
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渐行渐远,而后听见门声响动, 最后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她仅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来到床榻前坐下,姚静望着孟砚泓那一张死人似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先前见他时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现在却成了仅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 房内无旁人,床榻上的人又未醒, 她这才终于撑不住了, 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生生落下泪来。
泪珠子掉的太快, 正砸在孟砚泓的手背上,一滴,两滴......张进宝让她说说话,可现在她当真不知道该同他讲什么。
哭了好一会儿才酸着鼻子道:我倒是没想到你是为了我......你倒是真的能为了我......若是从前你这样对我, 哪怕我将我这条命给你也可以的, 可如今,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求你快些醒过来好不好?我不想欠你什么,我也不想你为了我而出事......那头的人仍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姚静檀却清楚的看到他唇上因中毒而起的灼泡, 内红外白, 看起来便觉着疼。
冬日的天亮的迟, 姚静檀就静坐于榻前一眼不敢眨的望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张进宝亲自端了药进来,三姑娘,这汤药放的冷了,我来喂三皇子服下。
我来吧。
姚静檀双手将药碗接过,张进宝见状麻利来到榻边,将孟砚泓的头稍抬起,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以便她喂药进去。
这药似在外头冰了许久,一点温气都没有,连碗身都拔凉,轻盛了一勺送到孟砚泓无血色的唇边,自唇缝中灌进去,眨眼工夫又从唇角流出来。
她忙取了帕子擦拭干净,一连试过几次皆是如此,他喝也喝不下。
这可急坏了张进宝,三姑娘,你看这药也喂不下去,可怎么办好?张进宝没问之前实则姚静檀便有了主意,可她在犹豫,但为了他能活命,也只得出此下策,她端起药碗自己灌了一大口,而后身子前倾。
张进宝眼疾脑快,知她要做什么,于是伸手拦了一下,三姑娘三思啊,太医说了,现在三皇子口中皆是灼泡,这些灼泡里也是带毒的!药气逼人,苦的她鼻腔一阵上冲一阵,她将药碗暂搁于矮桌上,而后推开张进宝的手,身子前探过去,捏了孟砚泓的脸颊,唇抵上他的,将满口的汤药送入孟砚红口中。
唇上软糯糯的感觉传来,鼻尖儿轻触着他的,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心里乱了一阵。
一手摸了他的喉结,感知他做了吞咽的动作这才直起身来。
药味儿仍在口中不散,她自小最怕的就是喝药。
一共灌了三回才将这碗汤药灌下,张进宝将人放平整了,轻拭着他唇角上的药渍后又起身给姚静檀端来清水,三姑娘您好好漱漱口。
姚静檀接过,倒也没觉着有什么,只是觉着这药太苦了,苦的她脸一直拧着。
每隔两个时辰便是这般灌了汤药,可药是灌下去了,太医也过来瞧了,人始终不见醒,甚至唇上的灼泡开始只是那么星点,一天过去,又蔓延到了唇下,眼见着越来越大。
虽太医轮番瞧过,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姚静檀心中有数,太医的嘴闭的越紧,情况便越不好。
此事又过了一天半,孟砚泓的脸色显见着越发的不好,此时距孟砚泓中毒已经过了整两日,也是这两日下去,姚静檀没有合过一次眼。
对外只说孟砚泓喝酒喝伤了胃,正在家里养病,太子那头因为怕外头耳目众多不方便出宫来,每日只靠太医悄来悄去传递消息。
可瞧着孟砚泓一时差过一时的脸色,姚静檀知这次他是凶多吉少。
她不乐意孟砚泓死。
真的不想。
硬生生的挺了两日,姚静檀此次终忍不住拦住太医的去路,杨太医,请留步。
杨太医脚步一顿,倒没想到这两天一直在角落里站看着不发声的人将他拦住。
请借一步说话。
姚静檀朝外间清静处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太医随之跟上。
敢问太医,三皇子的情况到底如何?眼瞧着这两天杨太医来只是施施针下下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多讲,瞧着他口上的灼泡由唇间一点慢慢变成大片面积的亦是束手无策的样子。
按理来讲杨太医只是太子的人,他不必同这里任何人说三皇子的情况,可是来时太子特意叮嘱,若是孟家三姑娘真的问起,便如实说来,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因此,杨太医又回望了一眼内室中榻上的人,也不得不讲了实话,不敢欺瞒三姑娘,三皇子的情况很不好,这你也亲眼见了,他唇角上的泡一点大过一点,这正是说明他体内的毒还未清除,那日虽服了解毒的汤药却也未清干净,这些残毒留在体内对身子损伤甚重。
此毒非一般,若是旁的,解毒汤药对症灌下去还有机会,可这毒......就得等死了。
等死!此二字一出,如同一道惊雷正打在姚静檀的头顶。
她想过结果会很差,却没想到会这么差。
他明明还有气息,那有毒的酒,他明明喝的不多,怎么会解不了呢?她不大敢信这个事实。
喝的多与不多,只是慢慢等死和当场毙命的区别罢了。
实则杨太医现在亦是焦头烂额,每日最怕的就是回宫复命,太子那头催的紧,一提到三皇子情况不好一向冷静自持的太子就像是要发了疯一样。
还说若是治不好人便提头来见的话。
太医,我求求你,一定得治好他,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杨太医看清了对面人眼底蓄起的泪意还有泛红的鼻尖儿。
他难道不想说些漂亮话安慰一下吗,他想,但是他说不得,因为这当真是连他也没法子的事。
若真有个万一,谁又能不救?任是凭姚静檀求了半天,杨太医都未肯给句肯定的词。
这看在姚静檀的眼中,便是当真走投无路了。
她硬咬着牙,这次没让眼泪落下来,像是在同自己置气,连拳头都捏的死死的。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办。
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杨太医终还是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