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似破天光的一丝亮, 让姚静檀原本已经黯下去的眸子亮了起来,您只管说便是!三皇子这毒,常手无法可医, 但是若是会用毒之人,许是还有救,我们虽是宫中太医,但自小学的都是正门正路, 毒类虽也有过了解, 但却不擅长,若是民间有擅用毒草一类救人之人, 那便最好了。
太医说的话仍然很是含蓄, 实则这些话他早与太子那头讲过,可是太子近来也在暗自搜罗这种奇异之手,却仍无所获。
毒......提起这个, 姚静檀倒真的想起一个人来——昔日向鹿鸣,不,应该称他谢言真才对。
从前他讲说过,除了学正道医术之外, 他也曾学过用毒草之类的救人, 之前她曾帮他配图的那本册子,很大一部分记录的便是五花八门的毒草,连名子都不曾听说过的那种。
杨太医,我有一样东西想让您帮忙看看,您在此稍等, 我去去就回。
不等人回话, 姚静檀夺门而出, 正撞见朝这边端药过来的张进宝。
三姑娘您急匆匆的要去哪儿?非常时期, 张进宝还以为她又要乱跑。
我需要回家一趟,有很重要的东西要拿来给杨太医过目。
一听事关杨太医,张进宝松了口气,那还是让绅毅陪您回去吧,若有个万一,他还能搭把手。
好。
这次姚静檀没有拒绝。
回了自己的大宅,姚静檀自内室柜中翻找出之前谢言真留给她的那一本册子。
这册子完成后,她曾交与谢言真,但后来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前夕,他来时也将这个带了回来,只说是要送给她。
那时她还心头不解,怎么这样一本集他几年心血的册子说送人便送人了,现在回想,那时他便有了独赴黄泉的心思,这册子是一个念想,他得留下,而姚静檀理是那个最适合的人。
急匆匆的一来一回,姚静檀将那册子奉给杨太医,杨太医翻随手翻看了一遍,这册子记录的不仅是毒草一流,还有许多以毒草解毒的方法,多数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倒是新奇。
杨太医,您看看,这里头有没有能用的法子?姚静檀一眼不敢眨的盯着他的双眼,他神色丝毫的变化她也不敢放过,只盼着下一刻他便会点头,告诉她可以一试。
然,最终得到的不是点头,而是摇头,这上头的方子也太过刁钻了些,且这些方子没经人试过,不敢轻易用。
他当然不敢轻易用,上头的毒草毒花单哪个拿出来都是致命的,若是医好了还好,若是医不好反而死在这些东西手上,到时候他有几颗人头也保不住。
听到此,姚静檀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若是谢言真还在,他一定会救的。
自太医手中取回册子,亦知多费唇舌无用,只浅浅福身道:有劳杨太医,您慢走。
他走后,房内一下子又清净了。
她手举着册子慢慢来到榻前,瞧着床榻上的人现在和死人的区别就是还有一些游气所在。
等何时那毒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何时便是连这口气也不存在了。
阵阵失神,好久才缓和过来,对毫无意识躺在那里的人说道:你也不想死的对不对,如果现在哪怕有一个法子你也要试一试的对不对?那头的人当然没动静。
手指捏紧了手里的册子,而后松开放到一边,宽袖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来捏在手指中。
这黑色的丸子和普通的药丸外表并没有什么不同,特别之处就在于,这东西是当初谢言真唯二留给她的两颗,一颗是褐色,说是为她那个生了病的朋友准备的,当时他还不知那个生了男病的朋友是二皇子,可是他还是尽力去做了。
只是那颗药本想着待年后无人留意时再送去二皇子那里给长姐的。
另外一颗就是手里这黑色的,当初只说关键时候或者可以救命,只是他也不曾试过,是他自己用毒草研制的方子,留给她走投无路时候的一个退路。
当初姚静檀不懂他的意思,现在回想,谢言真是怕自己未来的路走的坎坷,给她留了一手。
或是能在难时拉她一把。
如若不是杨太医今天说那一番话她也想不到这东西,今日给他看过册子,便知道这些他不会管,甚至给不了除他医术之外的任何帮扶。
正值张进宝推门进来,他没想到姚静檀这么快就回来了,入门时一眼就瞧见她手里的黑色丸子,三姑娘,这是……这两天孟砚泓喝的都是汤药,从未见过这样的丸子,正瞧杨太医一脸秽土色出去,显然这不是他给的。
孟砚泓怕是没救了。
她别过头去说的干脆利落,这么多天,怡畅欣苑里人人都知晓这件事,却无一人敢宣之于口。
三姑娘,这样的话说不得,三皇子他……我有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试试,做了他不一定会活,可不做他一定会死。
姚静檀乌色的瞳孔和手上的丸子一样,凝视孟砚泓唇上满片的灼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些灼泡又蔓延了两个时辰,比之前扩的还要快,还要凶猛,直到将他整个人吞噬的溃烂不堪。
之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就是因为手里的东西是毒草所制,若是用错了,他一条人命也就没了。
连杨太医那样的人都谈毒草色变,更何况她这个门外汉,仅凭一个谢言真留的东西就敢试一把。
张进宝由她手上的丸子联想到她的话,究竟这是什么东西,他已经猜到了,忙大步上前,一下子将萎靡多日的精神提了起来,三姑娘,反正都这样了,有什么法子,您使出来便是,若有什么不测,小的为您出去顶着!这个给他喂下去,是生是死全凭天意。
她乐意相信天命,更乐意相信谢言真。
好。
张进宝想也没想,出去拿了瓷碗进来。
他除了流水的汤药什么都吞咽不下,姚静檀只好将药丸子扒碎了拿水化开,成了一碗黑汁子。
她也顾不得这东西是不是毒,反正想着自己不会咽下去,而后像之前给孟砚泓喂药那样在嘴里存了一大口,而后凑上他的唇。
汤药喂好用了三五口,确定他喝的一滴不剩之后姚静檀才起身离开,猛漱口几次,直到口中再没了那股子苦涩之感才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