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次孟砚泓中毒不浅, 可毕竟身体底子在那,醒来后又过了七八日,整个人恢复了六成, 只是身容憔悴显而易见,不过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年彻底过完,京城似一切都恢复了平常,可姚静檀知道, 有许多暗涌流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挑了个不起眼的日子带了姚静檀行往大狱, 二人乘坐马车里,车内一片静瑟, 只能听到马车随行晃动之音。
车内光线不如外边, 孟砚泓眼见着她头面别到一旁,满目忧思,一双静水似的眸子带了愁色。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在想什么?孟砚泓终忍不住问。
料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话, 姚静檀眼皮一撑,而后眨眨眼道:你之前同我说,太子在查这件事,那若是查出来会如何?不提这件事还好, 一提反而让他忧心。
实则有些话他未同姚静檀说过。
前日宫里有人来回话, 说太子查到了那日往来殿中的宫人,可宫人抵死不认,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撞柱自尽,此事在宫里闹的不小,皇上还斥责了太子。
不必想也知, 抓到那宫人又如何, 既然敢做, 定是早就有人给其留了后手, 所以才会做这掉脑袋的事。
锦妃也好,孟长佑也罢,这些年安的什么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锦妃之所以明里暗处的给他使绊子亦是因为他做了太子的亲信。
锦妃的兄长昭勇将军,又是允国公世子,可谓家世显赫,自是看不起娘家早已落没的皇后一族,更不服气太子的位置不在自己人手上。
自小对他既不曾有过疼爱,却想让自己给他们卖命,让自己做他们上位的踏脚石......孟砚泓不傻,更何况孟长佑无才无德,哪里担得起太子一位。
往后做个吃喝不愁的清闲王爷已算是抬举他了。
到底也没真正的伤到人,外界人并不知这其中的内情,若是有人在中分辨,想是抓到那宫人也无法子,此事暂且先放放,往后步步清算便是。
听他说的轻松,可那厢姚静檀有些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他。
没真正的伤到人?你不是人吗?就连姚静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说出来配上她的神色多像骂人。
自然是让孟砚泓一怔,随后想到方才自己的话,笑了一声,你若觉着我不是,那我便不是吧。
实则他的本意是,没伤到你便好。
空气中凝着一股子尴尬。
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说不清道不明,从前也曾相好过,后来又似仇敌,如今呢?说仇敌不是,说朋友亦不是。
马车晃晃的到了大狱门口。
今日姚静檀同上次一样,学着张进宝的一身打扮,亦学了他素日的模样紧随在孟砚泓的身后,无人留意宽肥的帽沿下是一张女人的脸。
因之前来过一次,所以这次来没了之前的紧张之感,唯一盼的就是快些见到父亲。
上次姚知远因病未提审,这次应当是没事了。
她如是想。
随着孟砚泓不急不缓的来到审室。
狱卒前去提审姚知远。
不多时,有镣铐声拖地,带着碎碎闷闷的声响由远传来。
一声一声敲着姚静檀的耳膜,每敲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一下,不由自角落里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朝门外看去。
许久不曾见过父亲,姚静檀甚至想不出父亲坐了这么久的牢会被挫磨成什么样子。
想到此,她紧张的吞了口水。
响声近,先入目的是一身囚衣,而后是侧脸,姚静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也不由在袖中紧捏成拳。
待姚知远大步入门,姚静檀的一声‘爹’险些脱口而出。
显然,姚知远一入门便见着了孟砚泓,根本没有留意角落里的女儿。
关于孟砚泓,如今姚知远的心情很是复杂,不久前,这个孟砚泓还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为憎恨之人,不为旁的,只为他曾辜负了女儿的一片真心。
可也是这个孟砚泓,在他入狱以来暗地里让人多加照顾,不仅免了他的皮肉之刑,还未像旁人拱火似的急着给他定罪,在这牢中,除了脏些,不得随意出入,旁的倒也真讲不出。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审问。
孟砚泓不急不徐的吩咐道。
这狱中的人哪敢不从,忙急急退下。
可即使如此,姚静檀亦怕坏了事,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听到孟砚泓对姚知远道:姚大人,你看我将谁给你带来了。
话音落,姚知远还未会意,便见着角落里的人急急奔到他的面前,瞬间哭的梨花带雨,父亲!这一声唤让姚知远心肝跟着一颤,猛眨了两下眼才认出是姚静檀,许是因为太过吃惊,嘴巴干张合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唤出女儿的名字,略带不可置信的疑惑,静檀?姚静檀拼了命的点头,脸上的泪都甩了出来,父亲,是我!真的是你,静檀!姚知远狂喜,脸上又带了哭意,眼圈顿时红了,也顾不得问她为何这身打扮,你没被抓起来?你母亲同你姐姐们呢?你可知她们的下落?一连几问,姚静檀竟不知先答哪个好,于是理了思绪缓缓道来:我没事,我本来离京了,后听说家里出了事便回来,本来我也要被抓的,是太后护了我,我这才平安无事。
二姐夫被调离京城去做了地方官,二姐随他一同去了。
至于母亲和长姐......她一顿,下意识的瞧看门口,虽说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无旁人,可谨慎如她,仍觉着在旁处透露行踪不妙,只道,父亲放心,母亲和长姐现在也很安全,无人找的到。
闻言,姚知远眼珠子一亮,得了这个消息可谓是又惊又喜,你娘和你大姐平安无事?是,平安无事。
为了让父亲彻底安心,她凑上前去,附在姚知远的耳畔低声道,本来也是要被抓的,可是二皇子将她们提前救了,人如今都在他的府上,年前我还见过。
她们在......‘二皇子’三个字姚知远并未讲出,只同她摆了个口型。
姚静檀肯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所以父亲不必担忧。
这消息来的巧又妙,让姚知远一颗悬着的心彻底踏踏实实落了地,竟出了一身的松汗。
孟砚泓的目光在这父女二人面上扫过两遍,想着今日也不是为了让她们说话的,他还有正事需得办,于是乎在二人中间打了个岔问道:姚大人,听说之前你被京兆府拿下时什么都不肯说,既不为自己脱罪,又不承认自己有罪,因此你才被移交到大理寺,如今到了这里,你还不肯说吗?一直以来,孟砚泓就觉得这案子蹊跷,姚知远当真能将手伸的那般长?他当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和人里应外合损公自肥?静檀,你知道吗,你今日来的正是时候,若不是你带来了这个消息,怕是爹这一辈子清明,就真的毁了。
姚知远将背挺直,说着姚静檀听不太懂的话。
可那厢孟砚泓眉目一提,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比常人更要敏感些,听话听音,姚知远说的这句,不正是恰正中了他的猜想——此事果真有内情。
作者有话说:走两章剧情,然后会到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