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他想抱着去的, 可去沐浴的途中姚静檀的困意一下子消了大半,仍觉着二人未亲密到那个份上,还是由自己去了, 出来时姚静檀身披一身绒毯,内里着一身月白色的寝衣。
即便裹了这般厚重的毯子她看起来仍是纤瘦,半干未干的长发飘在身后,一步一生莲, 朝孟砚泓行来。
见她似出水芙蓉一般, 脸颊是沐浴后蒸出来的自然粉红,孟砚泓反而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有几分娇羞之意。
饿了吧, 快来吃饭。
他给姚静檀让出路来,姚静檀朝榻上一瞧,方才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当。
一想到方才她沐浴时有人见了他们折腾出来的现场, 她便一阵脸红。
于是摇摇头,算了,不吃了,我要睡觉, 累的很。
这不是假话, 她现在两条腿都不似她的,腰酸背也酸,连抬胳膊都很吃力。
先前她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
是因为我吗?孟砚泓有些羞怯怯地问,一双深邃的眉目素日如若深渊, 一眼望不到底, 却在此时竟透出些小鹿似的纯净。
瞧着他越发红起来的耳轮, 姚静檀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饭我就不吃了,我困了,要回房睡觉。
话落便要往门外走,却被孟砚泓一把拉住,他贴的很近,近到姚静檀的额头险些撞在他下巴上。
瞧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姚静檀朝后退了两步,你又想干嘛?手还攥在他手里。
孟砚泓将人轻轻往身前一带,语气又压低了一分,我看看你手上的伤,该换药了。
将她手臂上的衣袖掀开,那伤口被清洗过,明明回来时他处理的小心又仔细,又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应是二人之前在折腾时,伤口又有些绷开的趋势。
拉着她的手坐回窗边小榻上,轻按住她的肩,你等下,我帮你重新包一下伤口。
而后他命人取来药箱,像之前那样给她重新上药。
雪白的藕臂上有一腥红的一道,让他看了很是揪心,一边上药一边嘱咐道:这两日沐浴时小心些,别再碰水了,待明日我入宫,去给你寻最好的去疤药来。
多谢。
姚静檀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
这两个字今日听到他耳朵里显得尤其生涩,他手上动作一顿,指腹上还染着药末,你非与我说话这般客套吗?我们两个明明......明明怎么了?姚静檀的哈欠没打完就被憋了回,你该不是真的要打算赖着我吧?不行吗?他蹲于姚静檀有脚边,眼巴巴地问。
三皇子,大理寺有人来报......绅毅见门未关,便未多虑,大步迈入房中,哪知一进了门,正看到姚静檀坐于榻边,而孟砚泓双腿一跪一蹲正伏在她的脚下,一时间,绅毅慌了,却也忘了要退出门去,而是傻杵在那里不进不退。
孟砚泓自地上站起身来,面露窘色,双目直勾勾望着入门不合时宜的绅毅,冷声哼斥道:胆子越发大了,进门不通报一声就往里闯!抬眸瞧着他阴寒带着怒意的侧脸,姚静檀别过脸去努力憋笑,方才还以为他被夺舍了,原来没有。
绅毅忙曲膝脆下,面带惶恐,小人知罪!他素来不是好解释狡辩的性子,错了就是错了,不会为自己多分辩半句。
什么事,说。
孟砚泓拧着眉,一边垂身剪了纱布一边问话。
回三皇子,大理寺的人来了,那个花盗被人打了个半残丢在大理寺门口,伍大人惊喜过望,派人前来报信,请您过去一趟,看是真是假。
孟砚泓手上的动作一顿,也仅是一瞬而已,而后慢条斯理的将姚静檀才上过药的伤口包好,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知道了,我随后就去。
绅毅偷抬眸瞄了一眼,这才敢退出门去。
唯这二人知道,那抓到的花盗正是那个作恶淫/贼。
纱布上的结力道收的正好,孟砚泓收回了之前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换上一脸正色由高望着姚静檀说道:我先去大理寺,你吃些东西,早些睡觉。
而后手轻抚过姚静檀粉色未退的脸颊,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转身时孟砚泓的背脊笔挺冷然,于公事上从不拖泥带水,又恢复了往日冷静森寒的三皇子。
待他走后,姚静檀才低头看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才上过药,痛楚不能忽视,越发疼的厉害。
这一日过的惊心动魂,方才沐浴时见着自己满身的印记,似冬日里盛开的红梅,散落在身体各处,皆是他留下的痕迹。
就似她说的,这种事就应当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可她到底还是心境不一样了。
她亦不清楚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孟砚泓。
她仍做不到忘掉过去,忘掉栾城,忘掉过去为了爱他近乎丢掉自尊的自己。
手轻轻搭在他方才系的那个结扣上,低声沉念道:等过了这阵子,等家人都回来,一切便都能回归原位了吧。
......孟砚泓走这一趟便是近一夜,天快亮时才回府,推门进房见床榻上空空如也,明知她不会住在自己房里却仍抱有一丝幻想。
失神了片刻,转而朝景园行去。
果不其然,她宿在景园。
推门进去,知玉珠和玉宝有守夜的习惯,为了出入方便,她房门从来不关。
这会儿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裹着锦被面朝里,从背后看去乖巧的像只小猫。
春日早凉,他刻意在门口待了会儿,去了身上的寒气才朝床榻边行去。
她素来怕冷,即便到了这时节她屋里仍燃着碳。
孟砚泓拎起立在墙角的铁钩,将碳盆里的碳稍稍归拢一番,火苗重新燃的旺些,他轻声将铁钩重新立于墙角,而后轻步朝榻上行去。
身上外袍落了灰,脏的厉害,他脱了外袍一应最后只剩了里衣上榻躺下,正躺在姚静檀的背后。
方才听到碳盆有响动时姚静檀便已经醒了,只不过闭着眼听声,还以为是玉珠或是玉宝,感到身后有人,她想也不想的转过身来一把将人搂住,闭着眼懒声问:什么时辰了?被搂着的人身子一绷,受宠若惊似的面容,随之抬手回搂上她,轻声回:时辰还早,你多睡会儿。
这一声让姚静檀猛然睁开眼,原本惺松之意尽数消散,眼珠子瞪的比琉璃珠子还要大,怎么也没料到不是玉珠也不是玉宝,而是他。
姚静檀第一反应是自己睡糊涂了,先是眼珠子转了一圈儿,确定是自己的房间之后麻利的自床榻上爬起扬手朝着他脸便是一巴掌,你怎么在这儿!这一巴掌打的不轻,孟砚泓还觉着有些委屈,也随着起身道:静檀,我困了,只是想抱着你睡一会儿。
外头稍透进来的光线隐隐打在孟砚泓的脸上,只见他眼下乌青一脸憔悴,似以往办案整夜未眠时的模样。
你怎么了?瞧他目光憔悴,且脸色不对。
他眼睑垂下,目光有些黯淡,却勉强从唇角扯起一抹笑,而后躺下,身子侧了,只贴了个床榻的边儿。
随之伸手去扯姚静檀的手臂,示意她躺下。
似听到他哀叹的一声,姚静檀竟也鬼使神差的躺了下去,不过是背对着他。
见她躺下,孟砚泓面露一抹满足且安然的笑,伸手给她好生盖了被子,用手臂在锦被外将人包上,胸膛贴上她的脊背。
还真别说,他胸膛倒是暖呼呼的。
花盗一事解决了,之前救下你的是柳青叶,而连作几起案子又将你劫走的那个是冒充他的假货。
他声音自她脑后沉沉响起。
这件事那天姚静檀便知晓了,那个真的突然出现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然后呢?晨起天气微凉,姚静檀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此事事关京中几个女子的声誉,既人已经抓到了,便依了那几家的意思,反正此案知道者甚少,我便做主,将那花盗交与苦主处理。
要杀要剐随他们去了,我且当没有此事。
听到这个结果,当真觉的大快人心。
这种恶人就要交给那些姑娘们的家人处置。
你平日都是这样办案的吗?她突然将头伸出来问。
孟砚泓也听不出他这话是夸还是讽,只说道:有些事,不能浮于表面,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重新将脸埋进被子里点点头,这案子也算是结了,可你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后面的人良久没有回答,只是从被子里摸过她的手握在掌中。
就在姚静檀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手指与她的交扣在一起,而后下巴抵了她的脖颈处,淡声道: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
第一反应是锦妃,可转念一想,明明锦妃活的好好的,再说他与锦妃水火不容,锦妃若是西去,他又怎会难过。
你的生身母亲?连姚静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一下子柔软下来。
嗯。
为什么我从前不知道?你从未同我讲过。
她与孟砚泓可以说是相识许多年,可如今姚静檀才发觉,从前相处的那些日子好似都是白过一般。
她对孟砚泓了解的少之又少,也可以说,他从未朝任何人敞开过心扉,连当初的姚静檀亦是。
对于此问,他无话可说,只用指腹细磨了她的指尖说道:往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静檀,你想你娘的时候,会如何?他问起这句的时候,让姚静檀莫名想起年少时在猎场看到的一只受伤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