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劝了阮卿一下:真的很远, 不如就在这边随便转转赏赏景。
等时间差不多,就给村里打电话。
他们要非想去亲眼看看,我再带他们去。
但阮卿不肯。
她没有亲自验收过,哪能放心呢。
你对我们这里的年代分层毫无概念。
她说,近现代史还没学吧?这里边的年代变迁好多事呢。
万一你弄的现场出了纰漏, 让人家一眼看穿怎么办?她说的的确有道理,廿七和这个时代终究有壁垒,常会在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常识差。
千里之堤,不能溃于蚁穴。
两个人便一起进山了。
上一次进山连进带出只待了一下午的时间,这一次是一大早就进山了,一直走到中午还没走到。
阮卿以为昨天廿七直到下午才跟她联络说找到合适的地方了是因为他扛着两个大包走得慢。
她错了,是那地方真的远。
而且导航地图在这种时候是没用的。
整个画面就是一整片绿色, 没有道路,没有房屋, 没有人工建筑, 就是绿色。
中午七叔爷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阮卿说:在山里呢,这边景色特别好。
七爷爷你别担心。
七叔爷说:该回来了啊。
阮卿说:没事,我带了吃的呢。
不是还有大家给塞的好几个花卷呢嘛。
村里人用的面粉是自己磨的。
当然现在也没有人用人力石磨了, 都是电磨。
但的确是没有经过精加工没有添加任何东西的面粉。
比超市卖的黑了很多, 但蒸出馒头花卷真的特别香。
阮卿一说要进山看看,被什么嫂子婶子的给塞了一大塑料袋。
阮卿其实为今天特意准备了一些食物,面包什么的。
但考虑到今天的这场戏不知道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收场,所以大家热情给她塞花卷的时候,她也没推辞, 接了。
现在都在她背包了。
她背包背在廿七的背上。
乞丐风的穿着背着大大的户外背包, 说不出来的搞笑。
而且廿七穿的是布鞋,手缝的那种。
他还给做旧了, 脚趾头那里还破了洞。
仿古的袜子是机器缝的,针脚太整齐了,他拆开重新手缝了一遍。
你很难相信一个杀手他还会做针线。
但事实就是他飞针走线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有点东方不败那味。
现在他全套上身,并且那鞋子、袜子他还给弄出了破洞。
现在沾了很多尘土泥巴,看起来也脏乎乎的。
反正从视觉上来说,没有穿帮的地方。
只不过廿七穿着破洞的鞋和袜子,也比阮卿走得稳走得快,而且面不改色气不喘。
阮卿明明也是健身房常客!挂了七叔爷的电话,又走了一段,阮卿终于认怂了:歇、歇一会儿!而且以前阮卿也参加过徒步什么的,十几公里都不是事。
问题是他们徒步一般都是平地,跟爬山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现在阮卿和廿七走的可不是什么经过人工开发的景区山路,他们脚下根本就没有路。
难走极了。
廿七从背包里掏出水来给阮卿,阮卿咕咚咚灌了几口,递还给廿七,廿七接过水瓶低头往背包里塞。
太阳太大。
阮卿一手扶着树,一手扇着风,一边咕哝着晒死我了,一边退后一步,想躲进中午不太大的树荫里。
下一瞬,心脏骤然被失重感挤压!眼前画面明灭闪动!脚下踏不着实地,手腕很疼!阮卿睁大了眼睛。
眼前昏暗,鼻尖前不远就是岩壁和泥土。
潮湿的苔藓散发出腐败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
阮卿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盖过了一切——呼哧呼哧!怦怦怦怦!仿佛就在耳鼓边。
她吞咽一口口水,低头看去。
脚下是悬空的,下面是山体的裂缝形成的狭长深渊。
光线能照到的、眼睛能看到的已经有几十米。
再往下是漆黑的,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但有丝丝的凉意从下面往上漫。
她闭上眼睛,猛烈呼吸。
时间好像凝滞,耳边只有呼哧呼哧!怦怦怦怦!这时候,廿七的声音响起:别怕!阮卿睁开眼睛,抬头看去。
头顶上,廿七蹲在她刚才坠落的缺口处。
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钢铁一样钳住。
所以她此刻才如此平稳地悬空,所以手腕才会那么疼。
廿七但凡松一下手,她就要掉下去摔死了。
阮卿一辈子没离死亡这么近过,怎么可能不怕。
她额上全是冷汗,鼻孔翕合,只觉得氧气都吸不进肺里。
廿七一寸寸将她从缺口处拔起。
等她上半身露出来的时候,他一把揽住她将她整个抱了出来!阮卿脚踩到实地,腿直接一软,紧紧地抱住了廿七!这时候没有什么腰细不细,腹肌硬不硬的想法,只觉得浑身都发酸,虚软没有力气,心脏却跳得快得难受。
是典型的肾上腺激素后遗症。
俗称死里逃生。
廿七知道她受了惊吓,抱住她,轻轻拍她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阮卿闭着眼睛贴在他胸膛上。
这时候一点也不旖旎,这大热天廿七好几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但阮卿这会儿一点也不觉得熏鼻子,她紧紧贴在他胸膛上,能听见他平稳的心跳。
她一直听着那个声音,慢慢地慢慢地才终于缓过来。
也不知道是抱了廿七多久。
这时候回头看去,刚才那地方真是玄乎。
下面其实是山体裂缝。
上面岩石凸出去挡住了视线。
这凸出去的岩体有一个缺口,比人体宽一丢丢,好像一口井似的。
大小足够一个人掉下去,但却被横生过来的野草、灌木给遮挡住。
乍一看,好像是整块岩体,谁知道中间是空的,下面是深渊裂缝。
一脚滑下去,人死在下面,一辈子都是失踪人士了。
阮卿又抬头看看廿七。
亏得她身边的人是廿七。
如果是普通人,估计她这会儿也死了。
因为普通人很难凭自己的力量将另一个坠落的成年人拉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需要好几个人合力,才能勉强把一个坠落的成年人拉起。
廿七一个人把她拉起来了,这是得有超强的核心力量。
估计就是阮卿健身房的教练也做不到。
廿七小心地问:好点了吗?要不要再喝点水?阮卿就着他的手又喝了好几口水,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吓死我了。
阮卿从小就是胆大脾气爆的人。
中学时候遇到咸猪手,别的女生只敢躲,她敢大声呵斥还报警。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怕的东西,今天才知道人经历了巨大的恐惧的时候原来是真的会手脚发软,说不出话来。
体验了,这辈子不要有第二次。
是我不好,没注意到。
让你受惊吓了。
廿七自责,要不然再坐会儿,休息一会儿缓缓再走。
要不是你,我就死了。
阮卿说,怎么能怪你。
廿七见她恢复镇静了,稍稍放心。
刚才她在他怀里的时候,指尖都发抖,脸煞白,显然受了巨大的惊吓。
他指着旁边的一块石头:坐一下吧。
阮卿说:不用,我没事了,我们继续……哎哟!一用力,脚踝传来剧痛。
疼得她龇牙咧嘴。
刚才滑下去的那一下,有只脚的脚踝崴到了。
廿七扶她到旁边坐下,蹲下去给她检查。
他动作尽量轻柔了,可阮卿还是被他捏得哎哟哎哟地叫唤。
扭到了,没什么大碍。
廿七检查完说,回去擦点药油,过几天就好了。
脚踝过几天能好。
那眼前怎么办?阮卿问。
廿七这两天看到了阮卿对这件事的热度和执着,他说:你要非想去亲眼看一看,我背你过去。
廿七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把人当牲口使唤啊。
她自己空着手爬山都累成狗呢。
阮卿遗憾地叹了口气,放弃了:算了吧,你要是确定那边布置得没问题,就这样吧。
她说:正好我这脚崴得还挺应景,我给七叔公打个电话,告诉我崴脚遇到你被救了。
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打不出去。
一看,网络信号那是个小×。
廿七猜到了:没信号是吧?他昨天进山之前,阮卿给他讲过信号的事,说信号不好就换地方,往高处去找试试看。
我昨天翻着山头找信号。
他笑道。
真见鬼,刚才那会儿还有呢。
阮卿扶着廿七站起来,走,我们往回走哎哟哟哟哟!她又疼得龇牙。
廿七一乐,把背包背在了前面,在阮卿身前蹲下:来吧。
阮卿这下真没办法了,只能说:那……辛苦你了。
小心趴到廿七背上。
等她趴稳,廿七站起来,往上托了托:抱紧我。
这可是帅哥主动要求的,不是阮卿占人便宜。
阮卿立刻恭敬不如从命,爪子按在了人家结实的胸肌上:走吧。
又说:小心点脚下。
根本没有路的野山真的太难走了,而且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发生刚才那种危险。
前面背着包,后面背着人,这重心也很难掌控吧。
阮卿老老实实地在廿七背上也不敢乱动。
怕乱动影响他重心,俩人一起摔。
哪知道,廿七说了声:好。
然后,他飞起来了。
是的,飞起来了!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阮卿一直以为,廿七的轻功是跟现代跑酷高手比较接近的。
是的,她之前看视频看到过那个旱地拔葱,但她以前看过很多跑酷高手的视频,有些高手也很厉害,她觉得他们也能做到。
她想象中的飞檐走壁就是像攀岩和跑酷那样——靠手指的力量扒住某个凸起,靠腹肌的力量收缩身体以达到某处,靠腿的力量弹跳。
不是还有什么猩猩跳之类的著名动作呢嘛!阮卿一直想象中都以为廿七的轻功是这样的!结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