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云散了之后,信号好了一些。
阮卿生怕又没有信号,语速很快地给阮祥云通报信息:对,就是野人观。
我不是被人救了嘛, 人家就是道观里的人。
我现在就在道观里。
不不,你们今天别来了, 天黑之前肯定到不了,这边挺远的。
我给你发个定位,咱们明天早上再通个电话看看情况。
来是肯定得让他们来的, 但不能摸黑走夜路爬山。
也得给她和廿七留出收拾道观的时间。
挂了电话,她告诉:他们明天才会过来。
但我不知道他们走到这里要多长时间。
廿七说:他们是山里人,脚程应该比你快,早上出发的话, 大约……下午三四点能摸到这里。
阮卿松了口气:那时间应该够用吧。
足够了。
廿七点头,现在就开始动手。
那我……阮卿问, 我干什么?廿七失笑:你好好坐着就行。
有阳光了, 外面比屋里暖和。
廿七从精舍里搬了椅子出来给她:你晒晒太阳。
然后廿七开始了。
他先去每个房间翻了翻,不出预料地翻出了一些工具。
其实看到皂角能给自己打棺材、刻石碑,他就猜到观里肯定有比较齐全的工具。
道长们避世隐居, 深山不便, 很多东西必然是要靠自己。
那时候的人常常会精通很多手艺。
廿七找到了基本上算是全套的传统的木工工具和泥瓦工工具,其他还有斧头和菜刀、柴刀、镰刀、锄头之类的。
很多铁器都锈了,有的甚至木手柄都坏掉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廿七第一件事是先找块石头,沾着积水, 把斧头和镰刀给粗粗打磨了一下。
然后跳到墙外面去。
阮卿什么也干不了, 掏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廿七再跳进院子里的时候, 扛了好大一根大树杈,还有几根长长的藤。
他说:找到菜地了。
道长们自给自足,自己在山里开荒种地。
后来皂角一个人弄,是主要的食物来源。
廿七说:荒的厉害,得收拾。
但他衣服里揣了好几个土豆和玉米回来。
厉害啊,还能认出土豆来。
阮卿说。
这土豆带着泥巴呢,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也就是说廿七是辨认出了地面上的叶茎。
廿七一乐:你只认识超市里的菜是吧。
阮卿承认:对。
她给廿七找的许多学习材料里,有一个视频就是专门讲现在我们常见的食物中有哪些是外来物种的。
包括土豆、红薯、西红柿、辣椒等等这些。
问题是,这种视频就算阮卿看了,也不可能记得住这些植物茎叶的模样。
像西红柿、辣椒还可以从果实上辨认,土豆和红薯地面上面长什么样,阮卿根本不可能记得住。
廿七看一遍就都记住了,遇到了还能认得出来。
厉害。
必须的。
廿七说,这些不记住,行走在外,误食了什么,很容易中毒的。
有时候需要草药,也得自己去挖,不认识怎么能行。
阮卿单知道古代做青楼头牌要求高,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还得有文学才华。
阮卿万万想不到古代做个杀手还要会这么多东西。
而且感觉脑子不行的话,都做不了。
廿七把土豆玉米都拿到后院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
等回来,他把袖子挽起来,先把大树杈削了,把细枝条叠放在一起,然后削了根木棍。
把藤条劈成细条条,用细藤条把树枝绑在木棍上,一个简陋的扫帚就有了。
他继续用柴刀削大树杈,给斧头和镰刀都换了新手柄。
刚才为了砍这根大树杈,斧头那手柄断了。
镰刀的看起来也不太行,就一起换了新的。
阮卿眼睁睁看着这些纯自然的东西,在他手里进行加工,变成了人类能使用的工具。
有种追野外生存旧物改造视频的现场感。
相当于前排看直播了。
廿七说:院子里等干一干再弄。
下了暴雨,院子都泥泞了。
不太好收拾。
他先进屋去了,把还完整的、没塌的,都粗粗洒扫了一遍。
地砖缝里的草都拔了。
从房子里翻出了一些破棉絮。
应该是棉被烂掉之后的残存物。
黑乎乎,而且硬邦邦。
廿七捏了捏,看看阮卿:晚上给你铺上?阮卿要疯:不要!我不要!廿七说:那炕很硬,你受不了。
阮卿宁死不肯:那我也不要!炕是砖头砌的,上面铺的东西早就烂掉了,当时廿七就给扔出来,然后把炕面擦了一遍,又用火燎了一遍。
除虫消味,才把阮卿抱过去的。
我就睡那个硬炕,也比这个强。
阮卿坚持。
破棉絮里不知道有多少虫,多少细菌呢。
好吧。
廿七把烂棉絮扔火堆里烧了。
但他从柴房里找到了干草堆。
他抱了干草出来,很高兴:这个可以给你铺。
阮卿犹豫。
趁现在有太阳,赶紧晒一晒。
他保证,晒了就好了。
发霉了的我都扔了,这是挑的里面的好的。
确实直接躺那个硬炕的话自己也可能受不了,阮卿同意了。
廿七就飞到了前面大殿的屋顶上,把干草铺在了屋脊上去晒。
那是整个观里最高的地方,接受阳光最多,最早变干了的地方。
有意思的是,当廿七忙忙碌碌收拾的时候,一群鸡从几间半塌了的精舍里跑了出来。
这些家伙先前可能是在里面躲雨,这会儿看雨停了,叽叽咕咕地跑出来捉虫吃。
阮卿看着有意思,直笑。
把背包里的面包拿出来掰碎了喂鸡。
廿七忙碌中转头看看,觉得那画面如此祥和。
他现在看阮卿的时候眼睛里长了滤镜,搁他眼里眼前画面可以说男耕女织了简直是。
廿七第一个先收拾精舍,是因为阮卿晚上得住,这是刚需。
等精舍收拾完了,他去前面把三清殿正殿和厢房都收拾了一下。
破蒲团都烧了,几案擦一下,架子摆好。
碎裂了的雕像把碎渣子扔到院墙外面,大块的半身放在仙台旁边靠着,留着。
塑像上的破烂衣服扯掉烧了,灰尘擦掉。
烛台摆好,野草拔了,整个地面扫一通。
先时搞的那堆火堆处理掉,草木灰收集起来。
虽然还是破旧,但是那种荒凉淡了许多,稍稍有了些人气。
先收拾了中院,再收拾了前殿,最后才去收拾了后罩院。
后罩院的情况很糟,因为皂角把粮食存在那里,太多腐烂发霉了。
伴随而来的就是虫子的问题。
廿七在前后院子之间跑来跑去,还特意嘱咐阮卿:你别去后面。
阮卿问:怎么了?廿七说:有虫子。
来到这道观之后,不是,从进山之后就已经看到过许多虫子了。
但廿七都没说什么。
现在他居然为虫子警告阮卿,阮卿都毛了:很、很多吗?廿七不告诉她,只说:反正你别往后头去。
他拿着树枝把那群鸡赶去了后院:去,吃饭去。
加油!阮卿还给鸡战士们鼓舞士气。
消灭害虫!幸好这里是道观,道士嘛肯定少不了一些石灰、硝石甚至硫磺之类的东西。
廿七在塌了的库房里找到了很多的有用的东西。
别怕。
他说,有这些撒上就不怕了。
那些东西除了石灰,阮卿什么也不认识。
但廿七闻闻、手指捻捻就知道是什么了。
很多东西都结块了,他找到了石臼重新砸碎弄成粉末。
时间紧张倒也不必太细致,能用就行。
他当着阮卿的面让阮卿看着他把那些粉末溜着墙根在她要住的那间精舍里外都撒上。
阮卿安心多了,但还是追问一句:能管用吧?廿七保证:管用的,你放心。
阮卿决定相信古人的智慧。
廿七拿着那些东西跑到后院去鼓捣了。
天色昏黄的时候回来,用树枝扎了个小扫帚,把几口缸刷了一遍。
陈年的苔藓都刮掉了。
中院里有井。
但水井这种东西得定期清淤,要不然水就没法喝了。
现在那井上还有辘轳,但绞绳已经烂掉。
井边有个木桶整个发霉了。
廿七把木桶刷了,用剩下的藤条当绳子系上打水。
但井里打上来的水是浑浊的。
他嘱咐说:洒扫用就行,别喝,会闹肚子。
阮卿觉得廿七脑子有问题,她说:你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可能去喝那个。
但是她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翻包:糟了,我们要没有水喝了。
没事。
瓶子给我。
廿七说,外面有泉眼,有溪流,那个是可以喝的。
纯纯的山泉水,比你们那装瓶子里卖的还纯。
瓶子里那种,廿七喝着,没有山泉水的味。
他不知道很多所谓矿泉水就是纯水人工加了电解质矿物质而已。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他又跳墙出去了。
不过这次他让阮卿把背包给他腾出来,他背着包去的。
天色有点昏暗了,阮卿有点害怕。
幸好廿七很快就回来了。
离得不远,跟菜地挨着。
他说,道长们在有水源的地方开的田。
所以他又摘了很多蔬菜瓜果回来。
他说:我在那边都洗过了,可以直接吃。
装在背包里的这些倒没什么,问题是他还扛回了一个超级大的大冬瓜。
阮卿简直无语:这个怎么吃?这个不吃。
廿七说,摆在厨房里装样子的。
阮卿:……在作假这件事上个,她真的要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