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 阮爸爸魂不守舍,还老不停地偷瞟人家小伙子!阮妈妈觉得,这家伙一定是想冠姓权想疯了, 魔怔了。
男人这种传宗接代的劣根性,延续姓氏的执着真是没治了。
阮卿也察觉出自己老爸的不对劲了。
她咬着自家阿姨早上现包的小包子, 小声问廿七:我爸怎么了?廿七也有点困惑:不知道。
刚才老丈人命令他演两下子,他卖力地演了。
然后老丈人脸色眼神就不太对。
说起来,倒和七叔爷有点……但廿七总觉得七叔爷是乡下人, 阮爸爸却是城市里的成功商人,终究不一样,按说不应该。
他不懂中二魂这种东西,并非由人生经历得来, 而是藏在血脉里。
七叔爷,阮爸爸, 阮卿, 一脉相承。
阮卿咬着包子:你们刚才干嘛了?廿七说:没干嘛,伯父打了套拳给我看,又让我演套剑法给他看。
……阮卿, 你演给他看了?怎敢不从?廿七诚恳道, 我演得可认真了。
阮卿长长地哦一一了一声。
如果来自中武世界的金牌杀手倾尽全力给你展演他的功夫会怎么样?阮卿缓缓将视线移到阮爱华同志身上。
如果说这个家里在这方面谁是阮爸爸的知己,那必然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很幼稚的阮妈妈,只能是从血脉上继承了老梅沟阮氏中二魂的阮卿。
所以她甚至都能理解七叔爷。
因为太懂了。
阮卿咬着包子的嘴角也缓缓地翘了起来。
阮爸爸恍恍惚惚,在回想自己昨天和远房堂弟阮祥云通的电话。
当时,祥云说什么来着?他功夫可好了!飞檐走壁!是的, 当时阮爸爸的确是听到阮祥云说了这么两句, 但是他没往心里去。
主观就觉得,阮祥云嘴里那些就是随口一说, 夸张。
大概能打两套拳就是功夫好,能爬个树翻个墙就是飞檐走壁了。
当时关心的重点在阮卿身上。
可是现在,阮爱华恍恍惚惚。
廿七那把剑还晃在他眼前。
不,那明明是他的剑,玩了好几年了,再熟悉不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廿七手里,就变得那么陌生。
没有开过刃啊!明明没有开过刃啊!怎么做到一剑斩断他那杆金镶玉竹子的?怎么脚尖一踢就让那截竹子箭一样射出去的?最后的最后,他的人是怎么飞出去追那截竹子,然后在半空斩断的?他是怎么飞起来的?对,他飞起来了!飞起来了!阮爱华两眼发直!这小伙子昨天说在山中修得一身功夫,如今称作古武,传承不多了,厚颜自夸一句,尚可拿得出手?古武!他这是真正的古武!失传的古武!阮妈妈纳闷,今天早上真是入魔了?至于嘛!她在他眼前晃晃手:嘿!嘿!干嘛呢?魂丟了?没事吧?阮爸爸没,没事……他也咬住包子,抬起眼,和女儿的视线对上。
他闺女从来都不傻,脑子没有被门夹过。
她甚至不是见色起意,不不,起意还是肯定起了的,但她肯定知道小廿更多。
……忽然间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阮卿为什么从山里捡了一个男人就要带他进城,为他奔走,还要跟他在一起。
七叔爷为什么抛家弃子,独守古观。
阮祥云为什么说起廿七和阮卿就语气幽怨。
之前觉得怎么这么胡闹的事,一切都有解释了。
廿七有点忐忑,压低声音:我把院子里一杆竹子斩断了,没事吧?他的时代,很多文人爱竹如命。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本来想着阮爸爸是个商人,又想起来这时代已经不区分士农工商了。
于是廿七担忧他是不是因为那杆竹子生气了?阮卿微讶:我爸那个金镶玉竹吗?你弄断那个干吗?他好不容易种活的。
死了好几茬了,就这一茬活了,他宝贝着呢。
廿七鼻尖微汗:就,‘不小心’一挥剑。
他平时没有这么浮夸的。
作为在生死间游走的杀手,他的职业病就是随时保持低调,不要引人注意。
但什么时候都能低调,也不能在老丈人想考教他功夫的时候低调啊。
只是老丈人的功夫可以看出来……其实就是不懂功夫。
所以廿七明白,那些真正的凌厉杀招,那些没有一点多余动作啰嗦招式的功夫,他是看不懂的。
这种不懂功夫的人想看的基本和阮卿喜欢的是一路货——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于是他尽力地卖弄了一次。
很花哨,很浮夸,生怕不能吸引住老丈人的注意力。
结果老丈人那脸色和眼神就有点不太对了,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担心自己可能用力过度,弄巧成拙。
阮卿忍住笑,抬眼看去,阮爸爸的视线正对过来,两个人视线撞上了。
火花在饭桌上噼里啪啦地四溅。
移开对视的视线,阮卿端起豆浆杯子挡在脸前,遮住了嘴角的笑。
阮妈妈鄙弃着男人那传统封建的香火思想,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对阮卿说:这两天光顾着跑户口的事了吧,今天带小廿出去好好在城里转转,给他把生活用品什么的都置办一下,衣服鞋子手机什么的。
阮卿答应了。
妈妈忽然又想起来:户口落在延市?是落在哪了?落户不是都需要买房或者投靠的吗?投靠个人得有亲属关系,投靠企业单位得有工作关系。
廿七这孤家寡人,他户口落在哪?阮卿说:落在道协了。
她给阮妈妈解释:他虽然不是道士,但也算是出身道门。
而且道观也转让给道协了,所以……阮爸爸的声音就好像廿七的那个旱地拔葱一样忽然就起来了:转让给道协了?!阮卿和阮妈妈都让他这一嗓子给吓一跳,齐齐扭头看他。
阮爸爸着急地说: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阮卿廿七:?两个人就把道观转让的事告诉了阮爱华。
阮爱华又气又急!那个道观是廿七生长的地方,是廿七练出了神奇古武的地方!所以那是什么地方啊?古武圣地!怎么可以就随便转让给别人啊!因为廿七不想做道士啊。
他跟我出山了,可道观要是没人管,很快就荒废了。
我们又不想师父们的坟茔和生活过的痕迹就这么磨灭,所以道协愿意接手就是最好的。
也是最理所当然的啊,人家天下道宗是一家嘛。
阮卿说。
什么玩意,我还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个协、那个协都是什么德性吗?家里的厂子大门口挂的那几块金光灿灿的好几个协的认证,不都是拿钱买的嘛。
虽然没跟道协打过交道,但总觉得也差不多。
阮爱华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你们!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真是缺乏社会经验!不知道深浅!阮卿廿七:?阮妈妈不高兴地说:你发什么疯?好好说话,哪有对客人这么说话的!阮爱华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住焦急,问廿七:那,那些东西都收好了吗?阮卿廿七:……哪些?阮爱华急得,两只手都伸出来比划,又不好直说武功秘籍,只能暗示说:就是,就是……那些……你们道观里那些……嗯嗯,典籍?典籍你明白吧?廿七和阮卿恍然大悟:噢,那些啊。
阮爱华:对对对!都收好了吗?阮卿说:那些你别担心,他们从山上考察下来的时候,就都扛下来了。
阮爱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阮卿接着说:然后道协一车全拉走了。
青华道长说要核对一下那些典籍,看看有没有什么少见的版本,就几箱子都拉走了。
阮爱华:……阮爱华差点心梗!再看两个小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真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此时此刻再不觉得七叔爷是胡闹了,特别懂他的悲愤!甚至自己都想卷个铺盖进山跟他作伴去!他噌地就站起来,脸色阴沉地离开了。
阮卿:?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被廿七的功夫震住了吗?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我爸怎么回事?她抱怨,更年期了吗?别瞎说,男的哪有更年期。
阮妈妈啐她。
但阮妈妈从前在体制内是对口医疗系统的,她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小廿一直在山里,那是不是从来没打过疫苗?廿七不知道阮妈妈说的这个疫苗是什么东西,但阮卿忽然呆住。
然后她脸白了。
阮卿吓着了!那些穿越文!不管是今穿古还是古穿今,大多都是魂穿胎穿,偶尔有身穿的,他们统统都规避了打疫苗这个事!因为这个事细究起来,就复杂且麻烦了,通常又跟主线关系不大,作者就直接忽略不写了!这就导致阮卿出现了一个盲区。
毕竟离开学校后就基本上不怎么接触疫苗了。
除非当了宝妈。
可阮卿还未婚,根本想不起来疫苗这个事。
今天突然被阮妈妈点醒,顿时把她吓得脸都白了。
满脑子都是,一千年后这么多病毒细菌,说不定哪个对廿七来说就是致死的!她声音发颤:那个、那个,没打过疫苗就、就出山乱跑,是不是很危险?应该也没太大事吧。
阮妈妈说,不过还是去医院问问吧。
看看有什么要打的,能打的就还是打了比较安全。
阮卿饭都顾不得吃了,拉起廿七就往楼上去:走,换衣服,打疫苗去。
冲出餐厅,在走廊里看见了正在打电话的阮爸爸。
沟有多宽?七八米?还有一个两米的?那就修桥!不好爬的大斜坡?那修梯子!等政府项目定下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就他们那效率。
咱们先自己修。
没关系,没关系,先修个临时的简易的,方便咱们自己人进出山,到时候也好拆。
别担心,这个钱我出!阮爸爸的声音铿锵有力——我阮爱华,必须得为咱们老梅沟村野人观的开发贡献一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