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行了。
阮卿回到房间里,一进门,里面的人本来正在说话,见她进来便戛然而止。
挺不自然的。
那种气氛阮卿感受得挺清楚的。
尤其是青华道长表情管理还算好,但坐在旁边的他的徒弟,那表情和眼神都不太友善。
阮卿扫了一眼,笔还横在桌上,字没签完。
没签就行了。
阮卿过去先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想了想还是慎重一点。
我爸妈也在赶过来的路上,他们想帮着一起看看。
道长你看,要不然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再谈?青华道长微笑。
他徒弟忍不住了,年轻道士开口说:阮小姐,野人观的事请问跟你父母有什么关系吗?这话还真把阮卿噎住了。
但廿七立刻回答了:是我泰山。
年轻道士被廿七这一句给反噎了回来,翻了个超级大的大白眼,很有点恨铁不成钢。
青华道长说:下午继续谈可以,不过我中午安排了别的饭局,就不一起吃饭了。
吃不吃饭无所谓,阮卿主要是把他拖到下午等阮爸爸一行人过来谈判。
约好了下午的时间,阮卿和廿七先离开了。
回到车上,阮卿问:刚才你们说什么呢?我一进去就都闭嘴了。
廿七还想含糊过去:没什么……阮卿打着了车却不起步,斜眼看他。
廿七只好说了:他们都劝我别听你的,把钱留下。
果然。
阮卿说:你得明白这个钱跟我们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我自然明白。
廿七笑道,我跟他们说了,我听你的。
所以青华道长的徒弟才觉得有点气不过。
廿七虽然不是道士,但也算是道门子弟,多少跟他们有些香火情。
傻呼呼的山里道友就这么被山外的都市小妖女给PUA了。
年轻道士看不下去。
奈何道友陷入情障已深,三清也拉不回来他。
所以更气。
时间离午饭还早呢,阮卿把老梅沟村要被别村截胡的事先跟廿七说了。
没问题。
廿七自然要配合,需要我怎么做,等伯父来了我听他的。
廿七的态度完全没问题。
可他接笔时那短暂的迟疑还是硌在了阮卿的心里。
她把这件事先压在心里,说:走,带你去看我的工作室去。
阮妈妈手里投资的楼面挺多的,阮卿选了一个交通方便的。
装修了一个月了,已经开始扫尾。
他们到的时候,实习生正在现场忙着呢。
萌萌,萌萌!阮卿喊实习生。
实习生看到戴口罩的廿七,瞬间眼就亮了,乖巧过来。
阮卿给他们介绍:廿柒,我男朋友。
岳萌,我的左膀右臂。
岳萌比个V:目前工作室唯一员工!未来元老!阮卿哈哈大笑。
岳萌挺能干的,把她忽悠到省会之后,这边好多杂事都交给她,阮卿轻松多了。
两个人讨论进度。
这边弄完,墙面就都OK了,明天铺地毯。
家具什么时候进场?地毯晾两天,7号家具进场。
OK。
正经事谈完,看廿七在溜达着参观,岳萌疯狂给阮卿使眼色。
阮卿懂。
廿七,她说,屋里戴口罩多闷啊,摘了吧。
廿七哦了一声,摘了口罩。
假装没看见小姑娘两个手薅着阮卿一个手腕使劲拽,只说:我随便看看。
又溜达到里面去了。
岳萌薅住阮卿胳膊使劲晃:嘤!好看好看好看!真人比照片还好看!阮卿凡尔赛了一把:他不上相。
阮卿过去带着廿七参观,给他介绍:这边是客户接待区,这边是工作区,这边是财务室,这边是茶水间……这些都是阮卿的。
是她工作的地方。
廿七一直都知道阮卿有工作,能赚钱。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地体会到阮卿在外面是做正事。
他说:你跟小岳说话时候,模样和平时不一样。
阮卿:咦?哪不一样?阮卿有很多面。
在赵昊面前泼辣凶悍,在外面办事亲切甜美,在父母跟前霸道无赖,在他面前……有各种各样的姿态。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与人谈公事的模样,两个漂亮姑娘,很自然地声线就变得利落,语速也比平时快,语气腔调却平淡,没有太多情绪,给人更理性的感觉。
廿七觉得新奇,也喜欢。
他们和岳萌一起吃了午饭。
席间岳萌肯定要八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之类的这种问题。
廿七作为阮卿的男朋友,迟早都要与她的社交圈子打交道。
她早就有准备。
他是在我老家那边山里道观里长大的,不过没有出家。
她熟练地讲了那个进山溜达迷路遇到暴雨出危险被他救了的故事给岳萌。
直把岳萌听成了星星眼,直呼这是什么神仙缘分,天定爱情!廿七也露出笑意。
能跟阮卿气场相和的人,果然是跟阮卿有几分气味相投的。
女子们不避讳谈情和说爱,热情明媚爽朗。
老天爷对他实在恩赐,让他穿越到这样的时代。
和岳萌分开,廿七问起了以后住的地方。
阮卿拒绝:不行,还没弄好。
你只能看成品。
那里以后就是她和廿七的小窝,现在正在换家具,通风。
她还没完全弄好,不够完美,不能现在就让廿七看到。
他们去了阮家在省会的家,也就是阮爸爸和阮妈妈在省会生活的时候通常会住的第一居所。
跟阮爸爸约定的就是在这里先碰头。
时间卡得正好,两拨人先后脚到了。
果然祥云叔也来了。
一进门就扯着廿七:现在给师父们守墓的可是俺爹,除了他,还有谁心里边能装着师父们!咱这份香火情可不能忘!再说了,你还是咱们老梅沟的孩子呢!前者令人动容。
后者就是瞎扯淡。
是七叔爷在阮卿廿七的谎言基础上自行临场发挥出来的。
或许当年是有那么个私孩子,但绝不是廿七。
阮爸爸就和祥云叔一起扯着廿七商量野人观和老梅沟村开发的事。
有阮爸爸在,祥云叔又是村支书,这事倒不用阮卿操心。
阮祥云情绪一直冷静不下来,额头青筋总是凸着。
那大嗓门也轻不下来。
阮妈妈和阮卿听着都有点脑壳疼,她们俩干脆避到别的起居厅里去了。
阮妈妈问起上午的情况,道观转让协议的事。
阮卿说了那两百万转让费的事。
不少,但也不算大钱。
阮妈妈只点点头:不错。
阮卿心头又浮起廿七那短暂的一下迟疑,她脸上也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知女莫若母,阮妈妈一看就知道她有心事,问:怎么了?除了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事,其他的事上,阮卿还是全心地信任自己的爸妈的。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了阮妈妈。
200万并不能让阮妈妈情绪波动,阮卿却把她气着了!你凭什么!她生气了,你凭什么就给人家小廿的钱给安排出去了!阮卿有口难辩,总不能说出真相,只能强行给自己圆逻辑:他本来也不是道士呀,他是皂角师父捡来的弃婴嘛。
所以道观根本不算是他的。
他也只是受了道观的恩,所以呢,拿到这个钱捐给慈善组织,回馈社会。
也是皂角师父这个功德的一个良性循环。
你拉倒吧。
阮妈妈说。
这种傻不拉几不接地气的主意一听就是阮卿出的。
她说:人家小廿是因为现在属于求偶阶段,所以感性战胜了理性,没法拒绝你。
可你们要万一不成呢?你也没法保证你明天就要嫁给人家吧?啊?是吧!本来人家跟着你离开山里,谈场恋爱,就算分手了,也还有这么一笔钱,够他在社会上安身立命了。
你倒好,慷他人之慨,夸嚓给人都捐没了。
将来你们俩万一谈得没意思了分手了,人小廿在山外落得个两手空空,一穷二白?你良心上过得去吗?你凭什么呀!不是,钱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让他没钱花呀。
阮卿说,呸呸呸,别咒我们分手。
阮妈妈说:你有再多钱,那也是你的钱。
你让人手心向上朝你要钱,和人家自己兜里有钱,那能一样吗?那能舒服吗?所以这是廿七那一瞬迟疑的原因吗?阮卿犹豫了。
阮妈妈说:你还真逗,你觉得道观不归廿七?那你觉得该归谁?道协啊。
阮卿说,天下道宗一家,这是道观,当然该归道协。
阮卿真的是打心底就这么认为的。
她认为道协才是野人观真正的所有者。
那你知道全天底下有多少破道观荒废了没人管没人要吗?道协怎么不去收回来啊?阮妈妈诘问。
阮卿答不上来。
我告诉你,就算照你说的,他只是道观照顾的弃婴,没继承权。
那又怎么了?老师父去世之后,这破道观就是无主之物了,谁捡到,谁在里面生活,就是谁的。
要是没有小廿把师父们的事迹给带到了大家的眼前,惊动了政府。
光这么一个破道观,你试试打电话给道协,让他们来管,你看他们屑不屑得管?屑不屑得爬六七个小时的山来看一眼?没有小廿,谁会搭理野人观啊。
她说,是小廿把这个破道观的价值带出了深山。
否则它就是一个没人要的破院子。
都破成什么样了,我看那大殿都快塌了,吓死我了。
阮卿愣住。
她忽然意识到了她在这件事里的一个盲点。
她一直以来都主观且武断地认为,野人观和廿七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顺着阮妈妈的思路想一想,才发现自己完全无视了廿七对野人观的贡献。
野人观是一座死去了的道观。
不仅通往山外的方向已经荒草淹没,全没了路。
跨越沟涧的桥也早就被皂角师父毁掉了。
因为那道沟涧,便是偶有驴友,也会因为绕行而偏离了方向,再不会折回来发现这座隐藏在深山里的道观。
如果再过一些年,村里对道观有印象的老人都离开,野人观的故事渐渐会被遗忘。
房子损毁成那样,也许再过一两年,大殿也会坍塌,木箱会损毁,里面的遗书如果跟着损毁,野人观就真的从历史长河中湮灭消亡了。
文化景区这种项目,不是有个古旧破房子就能搞出来的,是需要背景故事做依托的。
如果仅仅只是一处废墟,无论是政府还是道协,真的没有人会来多看一眼。
是廿七。
廿七为了寻找合适的山洞,来到了离沟涧不远的地方。
廿七为了带她避雨,跨越了那道拦住了几乎所有人的沟涧。
廿七为了找个能躲雨的庇身之处,飞到了高处观望,看到了道观一角屋檐。
这才把一座死了的道观从无人荒野里,推送到了世人的面前,让人们看到了它的价值。
阮妈妈骂她:就算是在菜地里挖出个文物上交给国家,国家都还会给奖金呢。
小廿把整个道观都上交了,人家拿钱怎么了?你凭什么就道德绑架人家,非要捐出去?是呀,挖出个文物交给国家,国家都还会给你发奖金呢。
廿七发现并上交了一整个道观啊。
被政府认定是具有开发价值,要进行投资建设好在未来几十年取得收益的项目廿七凭什么不能接受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