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少女一夜酣睡。
直到次日, 初夏暖暖的日头升到正中天,纱帐里的赵玉珠才眼睫动了动,眨了几下眼醒转过来。
刚坐起身, 就被绿鹭喂了一勺子醒酒汤。
这难喝的滋味, 让头昏脑胀的赵玉珠一下子清醒过来,昨夜她被薛妖灌了三口酒, 醉酒了!要命, 我没耍酒疯吧?在绿鹭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支支吾吾的言语里, 赵玉珠清晰地得出一个结论——她耍酒疯了!三小姐,您其实……还好……绿鹭咬唇不好意思说。
在赵玉珠一再的逼问下,绿鹭双颊绯红、断断续续开口了:也没什么, 就是您……昨夜非要与薛大人一块下水……薛大人不肯,您就……使蛮劲……扒了他衣裳……用力过大,衣袍都破了……也不是真的下水, 是在纱帐里……假扮赤条条的鱼儿游水……赤条条?!绿鹭赶紧纠正措辞:也不全是, 薛大人……给您死死捂住了小衣……她的小衣还得靠薛妖来捂住, 才得以保全?赵玉珠一头扑进枕头里,那个面红耳赤啊, 臊的!双手捂住滚烫的脸, 不敢见人了!偏在这时, 房门口传来丫鬟的通传:咱们三小姐可是醒了?薛大人在院子里等三小姐过去用午膳。
薛妖居然还在她府里没走?!赵玉珠胸口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猛跳啊。
要命,昨夜她干下那样羞耻、不要脸之事, 脸皮超薄的她哪里还敢去见他!!于是乎……磨磨蹭蹭。
拖拖拉拉。
慢慢吞吞。
光穿衣、洗漱这两件小事儿, 赵玉珠就生生耗了两刻钟有多,纯心龟速。
薛妖不是一向公务繁忙、时间紧迫、耽搁不得么?她多耗耗, 他会等不及……走掉吧?不料, 赵玉珠心存侥幸坐在妆奁前, 慢腾腾挑拣胭脂水粉时,丫鬟又来了:三小姐,薛大人说他今日休沐,您宿醉刚醒不必赶时间,动作慢点没事儿,他等得起。
赵玉珠:……休沐?呃,这一面是……躲不掉了?非见不可了?赵玉珠紧抓膝盖想哭!三小姐,您的梅花香。
绿鹭瞅一眼小姐潮红滚滚的脸蛋,麻溜翻出梅花香,试图抹上些许,用白色掩饰那片滚滚红潮。
手指刚要触上。
赵玉珠激灵一下,飞快用手格挡开绿鹭沾了梅花香的手指。
绿鹭,不必了,薛妖他……不喜这个味儿,今儿得换一款。
ᴶᴼᴶᴼ昨夜的事儿已无地自容了,她哪还敢顶着一张梅花香的脸去讨他嫌啊???绿鹭:……小姐这赎罪的心未免太强烈了些?绿鹭抿抿唇,虽说小姐昨夜闹腾得过了些,可薛大人心头……未必……就不喜欢啊?小姐何须委屈自己弃用多年的心头爱?当然,这样羞死人的话绿鹭可不敢宣之于口。
红了红脸,默默看着小姐起身,蹲去了墙角的红木匣子跟前。
咔嗒一声。
赵玉珠拧开小锁,缓缓启开红木匣子,里头的脂粉堆成了小山,一盒盒全是薛妖两个月前送来的。
以赎罪的心态,赵玉珠随意拣出一款往脸上抹。
最后,在丫鬟的第三次催促下,顶着甜甜蜜桃味走出了房门。
赵玉珠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行过花园曲径,在后院小河边的一块绿茵茵的草地上,远远地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哥哥?赵玉珠刚呢喃出声,立马意识到不对,明晃晃的正午阳光下,逆光的男人转过身来,慢慢显现出薛妖英俊的面容。
你身上这套衣裳好眼熟啊,是我哥哥的?赵玉珠刚出口,立马咬唇后悔了。
薛妖起身,弹了弹袍摆,目光里满是揶揄:对啊,昨夜被某人扯破了衣裳,总不能一直光着吧?总得找件衣裳来穿。
一直光着?她昨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赵玉珠,你耍起酒疯来,力道真不小。
薛妖眼前浮现少女扣住他手腕,不管不顾把他压倒在床上,床帐都压塌了半边,只为逼迫他一块扮鱼游水。
赵玉珠臊得面红耳赤,小手攥紧裙子,恨死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下一刻,赵玉珠后知后觉,今日的薛妖也够不要脸的,居然大喇喇告知她——她昨夜醉酒后有多疯狂,对他霸王硬上弓!!!要不要当面点破她啊???她一个小姑娘会臊得脸皮都想剐下来啊!!!赵玉珠没他不要脸,张着小嘴试图解释点什么,最终干巴巴吐不出啥,索性假装宿醉头疼,小手揉着太阳穴直哼哼。
迎着薛妖打量的视线,少女不自在地垂下眼,然后就见不远处架起了火堆,旁边放着一只木桶,桶里有鱼。
今天要烤鱼吗?我肚子饿了,快烤快烤!少女飞快蹲去木桶边,捞起衣袖就挑起了鱼。
薛妖知道她在故意转移话题,视线落在少女烧红的耳朵上,薛妖勾唇一笑,顺着她心意接过鱼来烤上。
不一会,鱼香四溢。
薛妖烤鱼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刷上一层辣酱,轻轻一咬,酥脆香辣爽口。
不想,赵玉珠拿着签子刚从这边鱼肉咬上一口,薛妖就凑在对面,从那边咬了一口。
隔着一条不宽的小鱼,两人几乎脸贴着脸,近到对方的眼睫毛都能根根数得清。
赵玉珠咬鱼动作一顿。
随后,下意识地离开鱼肉,嘟囔道:你再烤一条嘛。
视线扫一眼木桶,那里还有很多鱼,没必要共吃一条吧?是吗?薛妖嚼着嘴里香喷喷的鱼肉,忽地探脚过去,一脚踹翻了木桶,一条条鱼儿扑进河里顺水流走了。
这回只剩下一条了。
赵玉珠:……一旁伺候的绿燕和老管家,先前不明白,薛妖为何一定要挑在河边烤鱼,现在恍然大悟,原来在这等着呢。
小姐配合,就多烤几条鱼。
小姐不配合,就一脚踢翻鱼桶,把剩下的鱼儿全放生!不小心参透秘密的绿燕和老管家,齐刷刷转过身去,不敢偷窥小姐涨红脸的样子。
赵玉珠呆愣愣举着烤鱼,不吃了。
薛妖丝毫不受影响,低头就着少女的手,一口一口大快朵颐,吃得很享受。
独自吃到第四口时,一直没吭声的薛妖,突然开口了:昨儿你提到一封信,究竟何事,说来听听。
赵玉珠一听来了劲,余光瞥见丫鬟和管家站得远远的,此处只有她和薛妖,立马小声问:还记得去年卖身葬父的傅小蝶吗?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她如今身在何处吗?这个好说,薛妖说罢,握住少女手腕,让烤鱼凑上她红唇,来,吃一口。
赵玉珠:……这是不共吃,不给办事?两个月前,他吃过的鱼,她死活不肯吃。
今日,到底是寻着机会逼她吃了。
吻都接过了,共吃一条鱼怕甚?男人揶揄的话,险些让赵玉珠噎死。
不过却是一句大实话啊,吻都接过了,舌尖都彼此触碰过了,还怕什么共吃?矫情不矫情?于是乎,在薛妖香喷喷地啃着那半边鱼肉时,赵玉珠乖乖妥协了,垂下卷翘的黑睫毛,一口一口啃起了这半边的鱼肉。
两人几乎额头挨着额头,暧昧地凑在一块,将一条烤鱼吃干抹净。
咽下最后一口,赵玉珠一把揪住薛妖衣袖,迫不及待地问:傅小蝶的事儿,你最快能何时回复?吃完了鱼,问话都有底气了!三……两个时辰。
薛妖视线落在少女紧紧揪住自己衣袖的小白手上,溜到嘴边的三,一满意变成了两。
生生给她节省了一个时辰!~薛妖消息是真的灵通,吃完烤鱼才离的府,两个时辰不到,一只信鸽就飞来了。
赵玉珠捧住信鸽,从脚上捆绑的竹筒里取出纸条,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中有数了。
原来,傅小蝶确实栽在了细作大案里,但她本人并未通敌,只是被瓦剌细作威胁才扮作了白衣孝女,被逼着唱了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
可无论是否被逼,协助细作逃跑是事实。
遂,傅小蝶被剥夺良民身份,罚入教坊司作了妓。
教坊司?昨儿去过的教坊司?赵玉珠反复看了两遍,随后点燃火折子,把纸条烧成灰烬,净了手,又女扮男装直奔教坊司。
有了昨夜的一战成名,此行顺利得要死!刚报出傅小蝶的艺名小彩蝶,老鸨就笑嘻嘻道:小彩蝶啊,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前阵子有官爷给她置办了一座宅子,如今搬出去享福了。
赵玉珠指甲嵌进了掌心。
不用说,那个官爷必定是方珏了,一升官,就迫不及待置办下大宅子,金屋藏娇。
宅子在哪?赵玉珠眼神如寒冰。
吓得老鸨麻溜解释:赵小……赵公子,给小彩蝶置办豪宅的可不是指挥使大人(薛妖)啊,您……您千万别误会啊!呃,赵玉珠昨夜的生猛,可真是吓坏了老鸨,生怕赵玉珠误会了,回头对薛妖一通暴揍。
惹火了薛妖,万一薛妖掉头就来拆了她的教坊司呢?思及此,老鸨那个胆战心惊啊,赌咒发誓都用上了,不住地强调小彩蝶的恩客不是薛妖,不是薛妖。
……再糊弄我,迟迟不报地址,便请指挥使大人(薛妖)亲自抓你回去问话,如何?赵玉珠面色森冷,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桌案。
笃笃笃的敲击声传入老鸨耳里,犹如催命符,锦衣卫的手段她可不敢尝试,犹豫半晌,终于战战兢兢报了个地址:芙蓉巷十五号。
芙蓉巷?赵玉珠从不知晓甘州城有这么个巷子,费了番工夫,才打听清楚大致在哪。
旋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芙蓉巷十五号。
夏日炎炎,一把粉红团扇半遮面,傅小蝶倚在二层窗台,透过敞开的窗户,兴致寥寥地扫过后院池塘里盛放的火红荷花。
傅姑娘,可是又在思念方大人了?婢女捧了三五枝带露的红莲进来,一边往花瓶里插,一边笑嘻嘻打趣道:上回姑娘无意间提了句喜欢红莲,方大人就记挂在心了,买下的这座宅子带了好大一片荷塘呢。
方大人对姑娘真好,假以时日,必定能为姑娘赎身。
听着这样欢喜的话,傅小蝶面上却丝毫喜色均无。
甚至,疲惫地问:热水好了吗?婢女知道等会大人要来,自然要提前洗干净了,婢女笑着插好红莲,立马殷勤地伺候傅小蝶去净室沐浴。
姑娘的肌肤真好,奴婢瞧着竟如美玉一般呢。
婢女一边轻柔擦洗,一边笑着恭维。
是吗?傅小蝶垂下眼眸,静静审视水下的身子,不害臊地逡巡一遍,默默想,除了肌肤胜雪外,应该还当得起玲珑曲致,身姿曼妙八个字吧。
可为何……傅小蝶忧伤地咬唇,方珏从不碰她呢?在教坊司里从没碰过她,哪怕好几回畅聊至深夜,方珏宁愿趴在桌上小睡,也不来她榻上歇一歇。
说对她无情吧,一听说她被老鸨逼着接客,她只哭诉了一回,方珏二话不说就购下一座大宅子送给她。
可说是金屋藏娇吧,她入住也有小半个月了,方珏却跟失忆似的,再没来寻过她。
傅小蝶正黯然感叹时,一阵风铃叮当作响。
是大人来了,奴婢先退下了。
婢女被老鸨调-教得很好,每回都在恩客进屋前,赶紧先撤。
浴桶里的傅小蝶紧张地抱紧双臂,闭上眼点了点头。
不多时,珍珠帘子一阵响,男人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雾气氤氲里,一双火热的大手握上美人白润的肩头,低哑的嗓音似一阵夏风,拂过傅小蝶耳畔:傅姑娘,你还真是没用啊,枉费我一方栽培,你却连他的心都抓不住。
傅小蝶阖上的眼睫一个劲地颤抖。
方珏越来越受太子器重了,你再不好好把握机会,日后他身边的美人一多,可就没你的立足之地了。
傅小蝶摇摇头:凌大人,奴家尽力了,可方大人……不上钩。
凌梓云轻笑:药,用起来呀,你还等着他主动睡你呢?啧啧啧,收起你不合时宜的骄矜,别忘了把你放他身边是干什么的!说罢,凌梓云将一包药粉丢在桌案上。
再然后,凌梓云缓缓没入热气氤氲的水中,搂住紧张羞涩的傅小蝶,再次教她如何勾-引男人。
傅小蝶在水中足足哭了半个时辰。
除了承受不住的啜泣,还有发自内心的哭泣,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献给心爱的郎君。
可她宝贵的初次,却被凌梓云以教授为名,一个月前强行夺走了。
她原本以为,躲来方珏的私宅,便能守身如玉,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傻姑娘,抗拒什么?有了骨肉,只需往方珏身边睡上一觉,哪怕他中了药昏迷不碰你,你也能顺顺利利嫁给他……多省事……从水中抱上床榻,凌梓云兴致未减,扣着傅小蝶来了第二回。
傅小蝶身子僵硬,抗拒得明显。
不愿跟我?这好办,你快点嫁进方家,我就放过你。
又玩了半个时辰,凌梓云神清气爽地出了纱帐,丢下这番催促,冷笑着离开了。
傅小蝶陷在凌乱的被褥里不住地垂泪。
姑娘,可是累着了?奴婢给您上点药吧?一刻钟后,婢女见纱帐里的人还瘫在那,方才那般大动静,哪怕隔了几间厢房,她也是听见了的,便心疼主子拿了药膏来。
不想,傅小蝶发脾气地摔了药膏。
吓得婢女噤若寒蝉。
良久,傅小蝶噙着泪花、光着脚丫下榻,寻了纸笔,一蹴而就写下一封信。
塞进信封,交给婢女:去,送去衙署,务必亲自交给方大人(方珏)。
婢女领命而去,傅小蝶擦干面上泪水,坚强地对镜子缓缓笑开:方大人,对不住,您……别怨我。
她没得选。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本文快完结啦,枝枝争取半个月完结!预收一下下本要开的新文。
《他登基为帝后我重生了》小郡主备受隆德帝宠爱,生来便是太子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在十六岁那年,中了药被逼改嫁备受皇族冷落的四皇子。
心高气傲的小郡主委屈哭了。
尤其得知,四皇子也是被逼娶的她,心头早有白月光,是她的死对头堂姐。
嫁了这么个人,一辈子还有何指望?一夜入梦,梦里太子横死,二皇子亦死于非命。
四皇子这个打小养在冷宫、吃残羹剩饭长大的罪妇之子,反而逆风翻盘,成功登顶。
顶顶厌恶的堂姐,春风得意地进宫成了贵妃,而小郡主……捂着透不过气的胸口从噩梦中惊醒,小郡主趴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气,彼时,天寒地冻,四皇子被她罚睡在床下冰冷的地上。
她定了定神,从床上抱起暖暖的厚被子想给四皇子盖上,抖抖索索下地。
眠浅的四皇子忽地睁眼:作甚?小郡主手一颤,被子砸在……男人脸上。
热……热得难受。
少女脸蛋潮红,光着白润小脚丫站在冰凉的地上,心慌得结结巴巴。
四皇子古怪地扫她一眼,不情不愿掀被起身,习惯了被她瞎折腾的他从柜子里翻出薄被子给她换上。
这一夜,四皇子裹着她嫌弃的厚被子倒是暖和了。
但半睡半醒的他,明显感知小郡主包着薄被冻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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