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之后, 父母给她安排了出国时间,去另一个城市准备手续。
离开之前姜晚橘跟肖厌在一起过了四五天小情侣的甜腻日子。
肖厌在海边之行结束后说有事处理,走得挺早。
但次日就出现在了锦华园。
大学前的暑假漫长, 炎炎烈日下人来人往, 肖厌披一件薄外套。
昨天海边温度不高, 但今天着实没有必要。
姜晚橘下楼笑他脆弱。
我一女的都短袖短裙, 你这么娇气吗厌厌。
肖厌不反驳:防晒。
保青春。
怕你在海外看上金发碧眼。
他额上一层薄汗,穿衣遮着手臂上的斑驳针孔和痕迹,脸色有些苍苍但表情轻松。
姜晚橘:放心, 见过你这样的, 别人很难入我眼。
论夸人还是我们晚晚。
短短五天,肖厌好似放纵一般活过来。
他们去超市推车买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 姜晚橘小孩儿一样站在购物车前侧, 面朝肖厌,脚踩轮上人前倾, 被慢悠悠地推着走。
货柜上琳琅满目的包装在她两旁向前,她手里旺仔, 一瞬不瞬盯着肖厌, 这个人在她的十八岁里唤起她八岁的幼稚。
肖厌:你现在就跟它一样。
姜晚橘低头看手里牛奶:那又怎么样。
我的东西, 想怎么看怎么看。
肖厌:送你那句广告词。
姜晚橘想了想才了然——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她笑:光天化日, 白日宣淫。
肖厌:是你想歪。
肖厌那能要他命的高烧仁慈地蛰伏下来, 叫他过了段不算难熬的安生日子。
他们在电影院最角落看爱情片, 情到深处拥抱接吻。
去市井味重的街边大排挡吃串, 去热闹嘈杂的小商小贩买东西。
姜晚橘站在两元店前, 拿着劣质白纱摆弄在额头, 问他漂不漂亮。
他满眼是她, 说真漂亮。
灰尘粘在上面,塑料钻掉下一颗,汽车鸣笛响在马路边,人声嘈杂。
姜晚橘笑说那你愣着干什么。
肖厌后知后觉,买下白纱跟玩具一样的戒指给她戴上,小心翼翼,认认真真。
姜晚橘看他神情凑他耳边,黠然说:我愿意。
在一无所有的年纪,他用四块钱买姜晚橘嫁他一次。
-甜蜜短暂,姜晚橘离开那天阴雨连绵。
她本以为肖厌会来陪陪她,可惜车站无人,父母没来接,他也没来送。
姜晚橘并非矫情柔弱花,只是失落难免。
她自己拎了行李箱上车,坐上位置,分离感实质起来,在胸口虚出一片,隔着玻璃的风吹过,没吹在身上,依旧又冷又空。
姜晚橘拿出手机,肖厌来条消息:【睡过头了。
】姜晚橘冷哼一声:【睡不死你。
】对面道:【来,睡死我。
】姜晚橘:……刚积攒起来的怒意被这流氓话打散几分,姜晚橘甚至能想象出肖厌懒洋洋睡眼惺忪的欠样。
她气笑,决定不再搭理。
医院里肖厌伏在床边,药物副作用大,胃里吐空,额头虚汗沾湿黑发。
手机放在柜头,屏幕里是跟现下全然不同的挑趣。
今天状态不算好,肖厌索性不去车站,不参与这场日后未知定数的别离。
姜晚橘对于他的缺席没太在意。
她足够信任自己,也足够信任肖厌。
不过分开几年,他们走自己的路,在一样的日出日落斗转星移下,总归会回到一个地方,再看同一本书,养同一盆花。
所以她一如跟父母约定好的准备手续、整理行李、出国、留学。
邹霖送她时提过肖厌,依旧是不满意不认同与不认可。
门不当户不对,穷小子还是孤儿,没父母大山靠,飘飘摇摇,再聪明再勤奋又能追上别人多少。
她爸没说什么,只知道那小子勤工俭学还全校第一,但邹霖的话也在理。
男人的沉默无形表露态度,跟前妻站在同条线。
姜晚橘不反驳,不争论,没把自己跟肖厌在一起的事讲出口,一副逆来顺受样说好。
叫父母意外心软闭了嘴。
未来如何,无人所知。
姜晚橘的叛逆持续到十八岁的尾巴,即便父母不看好,她始终如一并不动摇。
她低下头,把两块钱的廉价戒指戴在手上,给肖厌发了条消息。
厌哥,我走了。
-夏末天炎热。
飞机穿过九千米上的平流层往地平线去。
眼望窗外,云上蒙蒙。
姜晚橘以为这一次分离跟过去没有太大差别,也许时间久一些,距离远一些。
除此之外,并无大差。
她融入得了另个城市,也融入得了异乡。
近些年全球气候变化,植物保护政策订了新目标,各类学校也设置植物科学生态学跟植保相关专业,当下瓦赫宁恩世界里占在前排,只是到处是陌生的语言,陌生的景。
好在有跟她一样的中国留学生同在,叫她不至于太无措。
万事开头难,半月后姜晚橘逐渐适应。
她和肖厌分享彼端的喜怒哀乐。
肖厌回得时快时慢,少有照片。
姜晚橘有时和他视频,肖厌总是很长时间才接。
大多时候一张出挑的脸能占满屏幕,往后唯一透出的景是白墙,灯光总是很暗,暗得恰好遮住他眼下惫色和苍青。
姜晚橘笑他:又不是没看过,放这么大。
肖厌一挪不挪看着她:怕你忘了我样子。
姜晚橘:怎么会。
她兴奋地举着手机给他看自己在实验室培育的蕨类,给他看玻璃房里的温室研究空间,看户外展示的本土植株和样本。
她问:你那边怎么样。
肖厌回得很简单:没有你,就那样。
保送的是国内顶一顶二大学,他的概括只有三个字,就那样。
姜晚橘:谢谢你百忙之中敷衍我,还顺便哄我一句。
寒来暑往,时间走得无声无息。
姜晚橘感觉得出来他们之间分享信息的不对等。
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可肖厌很少主动讲自己,他只是听。
人们总说分享欲是爱的显性表现,但这个东西在肖厌身上极为稀缺。
他开始不接视频,只发文字,偶尔语音。
理由是不方便。
姜晚橘以为他们不会散,但事实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照着她的以为走。
异地一年时他们闹一次矛盾,肖厌的一句你当我死了。
给他们这段不算长的恋情划了个句号。
春末夏初时同班出对情侣,某个学长突然追她,姜晚橘拒绝得明确,明说自己有对象。
一样黑眼睛黑头发的男人拿出俗气玫瑰花时,姜晚橘对肖厌的思念到达了顶峰。
她准备回趟国,但之后还有课跟论文考试,买了票掰着手指算时间,只能待一夜。
姜晚橘想到什么便做,给肖厌留了消息跟日期:兰花该开了,温廊植物馆约个会吗。
末了她又带点小怨气开个恐吓玩笑:不来甩了你。
肖厌回:好。
并非秒回,隔了夜才给这一个字。
不知道是刚看见还是斟酌整宿。
姜晚橘只道他们终于可以见面,在约定时间赶去馆里。
那天石斛开在石体上,爆花满墙,池里游着黑尾的鱼,雾气朦胧如梦境。
除了肖厌不在,什么都很好。
-姜晚橘之后没再回来,直到学成归国。
六年时间,她的心思扑在学术,扑在生态研究和植保,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姑娘成为中科院的合格研究员,从室内理论到野外科考。
年少时的积累让她在这一行走得顺利。
两样喜欢的只剩一样,也算往精了学。
最近前线的活结束,实验室正处理一系列后续工作。
绘制标本的是个自然卷的姑娘,叫徐雪琪,跟姜晚橘闲谈:上次那个给你送东西的是我们同行啊,专业知识不赖挺上道的,三天两头看见他,追你呢?姜晚橘:在国外的学长。
没要,还他了。
懂,好人卡一张。
姜姐天天深山老林浪费这张脸给树看。
什么时候找个对象。
30cmx40cm的统一台纸,打印着条码签标注科名、学名、产地跟生长环境,一样样印在上面像高中学生时代准考证。
姜晚橘盯了会儿,有点失神:嗯?旁边小哥扎个小辫,给进入标本库的标本杀虫消毒,非常热心地帮忙重复了一遍:问你怎么不谈对象。
姜晚橘正经道:我心如止水,嫁给事业。
徐雪琪看眼她,啧啧摇头,非主流话张嘴就来:我们姜姐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这么了不起,一个路边摊戒指给你套死,盘包浆了都。
姜晚橘反驳:早亡了。
扎小辫的男生也就二十多岁,闻着瓜味似的凑一句:前任吗?什么样的?姜晚橘瞥一眼,也不扯开话题,朝杀虫专用低温箱抬抬下巴。
就那样,零下80摄氏度。
徐雪琪勾完了最后一笔,起身凑姜晚橘身边:姜姐,放下过去朝前看,要么就朝钱看。
最近商圈有新起大佬,白手起家很年轻,你俩年纪差不多还都属于天赋型,应该有共同语言,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姜晚橘:没有。
徐雪琪:可惜了,还盼着你美人计去搞笔资金。
姜晚橘:之前不是有笔匿名的还没查出谁大发慈悲做慈善吗。
徐雪琪:钱不嫌多,老冯天天为扩建实验温室玻璃房愁秃头。
现在像我们这种不被世俗沾染铜臭,每天跟花草树木打交道清澈见底与世隔绝的单纯人,不多了。
姜晚橘对于她没脸没皮自卖自夸的长篇大论回了一句:说的是。
脸这东西,十六岁那年起她就没要过。
徐雪琪:那要沾染一下吗。
你前脚从青藏来这,他后脚回国。
这不巧了。
姜晚橘兴趣不大,笑笑:是我说沾就能沾的?自然卷想想念了句也是,随后把手机打开一搜,翻出最新消息给她看:登天碰瓷是有点难,我们先看看观望下。
都是抓拍的图,身形很好,但没正脸。
姜晚橘扫一眼,随即短暂地愣了愣。
天上落雨,黑伞遮半面,男人西装外线条走势像极一个人。
跟蒙尘青春叠到一起,在姜晚橘心里掀起一阵呼啸狂风。
徐雪琪问:怎么样。
姜晚橘带点个人恩怨,评:人模狗样。
作者有话说:肖老板翻身做肖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有粮仓~木有粮 55瓶;柠檬汽水没有柠檬 30瓶;御你奶茶 1瓶;好多票,好心疼,宝子们晚点再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