啁啾鸟鸣、和风轻送,这样美丽的早晨,北投山间的马路上,却显得极不平静。
啊……好危险、好危险!蛇行在双向马路的中间黄线上,海茵惊慌失措的尖叫着闪过对面的来车。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喃喃自语的向刚才差点撞上的倒霉车主道歉,好不容易让小巴回到自己该在的车道上。
现在,她的心里开始有一点点的后悔了。
这样下去,我还没见到誫,就会先把小命送掉了!真是笨啊我,应该找个司机的嘛!十分钟前,心急如焚的她一个人急冲冲的跳上了四季用来接送宾客的小巴,完全没想过自己久居国外,对台湾不时更动的路名根本就不熟;而且,她出门向来有司机接送,从来也没有开过车啊!拜托、拜托,不要再出现其他车子了!颤抖的十指紧握着方向盘,海茵已经很努力的让车速维持在四、五十公里了。
老天保佑,希望这一路都不要再有车子经过!开车真是太辛苦了!她不仅要注意车速、打档、前后左右的来车,还要分神看路标。
怎幺这幺复杂啊?干脆下去拦计程车好了。
海茵全忘了自己刚刚才祈祷不要有车子出现跟她抢路,现在又满心想着要弃车潜逃,双眼在空荡荡的山路上寻找着计程车。
对了,要怎幺停车?刚刚她是误打误撞的插上钥匙转动、踩上油门就把车子开出来了,现在手忙脚乱的情况下,到底哪个是煞车、哪个是油门,她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刹车、刹车……左边、右边,哪一边才对?试试这边。
脚下猛一踩,小巴就像只利箭一样咻地向前冲去。
不对啦,完了、完了!快换脚、换脚!左转、左转,要撞上去了!愈紧张,她的双腿愈不听使唤,紧踩着油门不放,幸好不算太陡峭的山路上并没有其他车辆。
放轻松、放轻松,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开车了。
总算让车速慢下来了,海茵正要踩下刹车时,却瞥见后面的黑头轿车,直直冲向她——碰!那车头不仅狠狠的吻上她的车屁股,还加足马力的将她直往前推。
不会吧?这幺大一台小巴士都看不见!海茵转动方向盘,想要闪到一边。
这人是怎幺开车的,比我还逊。
黑头轿车不让她闪避,加速开到她的车旁猛撞她,看来并不像是单纯的想超车。
啊……干嘛啦!剧烈的撞击让小巴直往山沟那一面倾。
我停车、我停下来让你总行了吧!真是恶劣。
她记得……刹车是这一边没错。
我本来就不想开了——啊!她又踩错了油门,加上黑头轿车的致命一击,小巴士冲出马路,翻覆在一旁的山沟,刺耳的喇叭声不绝于耳,朝天的车轮仍在快速转动,整台车子懂得扭曲变形。
哈哈哈,看你死不死!尖锐的笑声,听不出是男是女,黑头轿车里的人没有停下来检视她的情况,而是得意的快速扬长而去。
蠢女人,活该!誫……,我要找誫。
幸好海茵系着安全带,她全身疼痛得几近昏厥,嘴里却仍喃念着。
我不会丢下你的……意识溃散前,她恐惧的听见轰隆隆的巨响,由远而近的攫住她……我不相信中毒这件事是海茵自导自演的。
卡斯顿气愤的拍桌,震得桌上的水晶酒杯立时倾倒。
你最好拿出证据来,阿羿。
三个大男人在连羿的办公室里待了一整夜,就是在讨论海茵的事。
证据,你看了一整晚了,还不够?谁能在她喝的酒里加安眠药?除了丁柔、那两个女侍,就只有她自己。
连羿踱着方步,瞥了一眼铁着脸、不发一语的袁誫。
现在丁柔自杀,死无对证,其他两个人都一口咬定是她自己要求要喝酒压惊,空穴不来风。
再说,警方是隔离调查的,在没有机会串供的情况下,她们却口径一致,答案很明显。
唯一的问题是,那两个女人的说词可信吗?可不可信又怎幺样?你没有问过海茵本人,就不能妄下断语。
卡斯顿不明白,连羿为何如此敌视海茵。
你这幺做是什幺意思?海茵犯到你什幺?她怎样都与我无关,但我不想让他受伤。
连羿的话,一字字的刺人袁誫的心里?一个会耍手段的女人,永远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托付感情。
袁誫离开沙发,缓缓走到面向圆城大楼的窗边。
沉默着,他知道连羿是好意的,这个大哥,和他一样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知道连羿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但,不需要了。
现在,他有了海茵的爱,他已经完整了。
就为了这个理由,你三更半夜的把我从床上骗出来?袁誫淡淡的回望着连羿。
不管海茵有没有骗我,她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就算她真是自导自演了这场戏……!袁誫叹息着,口气十分宠溺。
我也不怪她。
为了让我正视她,她不惜伤害自己……我就是生气,也是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你不怕她有一天会为了相同的理由伤害你?连羿挑衅的问着,嘴上却含笑。
他很欣慰的看见袁誫真的改变了、成熟了,因为那个小女孩的爱情,温暖了、圆满了袁誫这时时如履薄冰、草木皆兵的人生。
我只怕她离开我。
袁誫坦然的说,并不害怕承认自己的恐惧。
此刻他的心里,满是海茵美丽又娇俏的影子。
我只怕她会对我的过去失望……我担心自己配不上她,海茵她……太完美了。
我早就说了嘛,你这臭小子实在大幸运了!卡斯顿既感动又不服的冷哼一声。
早知道在机场时,我就应该把她掳回法国的,现在便宜你了!你尽管试试看,我追到天涯海角,都会把她抢回来。
袁誫根本不把卡斯顿放在眼里。
何况,海茵根本看不上你这个自以为是大情圣的种马男,不要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长得还不算太差,就到处拈花惹草!你这家伙,里里外外都继承了那个风流种的恶劣基因!袁誫俊魅的唇角,有着几不可辨的淡笑。
这是袁誫第一次以玩笑的口吻提到他们的父亲,所以卡斯顿不怒反笑,心里悄然感谢着海茵的温柔,让他终于找回这个冷傲的弟弟。
连总,亚伯斯和燿少来了。
戴文的声音突然透过对讲机传进来。
下一秒,凌燿就带着亚伯斯直闯进来了。
阿羿、卡斯顿……亚伯斯热情的逐一唱名。
嘿!誫,好久不见了!他热烈拥抱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好兄弟。
听说你结婚了?喜帖也不给一张,真小气!啊!一定是新娘子丑得见不得人?是啊,哪像你和凌燿,现在只看男人才有‘性趣’。
袁誫虽然拒绝参加阳光之子的聚会,但对他们的内幕秘辛,可是了若指掌。
你……凌燿懒得理这头野兽的嘲讽,他转头向连羿他们打招呼。
阿羿、卡斯顿。
不不不,真正的美是不分男女的!我们刚刚才碰到一个超美、超可爱的小辣妹!亚伯斯双眼发亮,言谈举止间,流露的尽是过去的花花公子本色。
要不是她急着去找人,我真想拐她一起HAPPY……瞥见了凌燿愈形冰冷的俊脸,他咧了个无辜的笑容。
有这种事?那介绍给我吧,反正你们都死会了!卡斯顿急忙说:知不知道她叫什幺名字、住在哪里,有没有留手机啊?一点情圣该有的形象也没有,活像个欲求不满的大色狼。
那幺想知道,现在去对面堵她还来得及……也许来不及了,她说她要来找‘老公’的。
凌燿凉凉的开口。
啧!她今天的运气可真是不太好,这个小姑娘不但被撞得翻车,人还昏迷在车子里,要不是我和正好经过,她不知道会怎幺样呢!亚伯斯说,心里还在回味她那凹凸有致的曲线黏贴在自己身上的美妙感受。
我们正好从四季回来,下山的时候遇上昏倒在车子里的她,她说要去圆城找人,我们就顺道载她过来了。
名字……好像叫袁誫什幺的吧?凌燿觉得那名字似曾相识,和妹妹海凝一样悦耳的娇软嗓音很是耳熟。
该死!是你老婆!他瞪着袁誫。
海茵?袁誫皱起眉头,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的炙烈视线。
听到凌燿的话,连羿比袁誫更急的问:你们说她要去哪里?圆城大楼,快点,边走边说!凌燿示意他们跟着他走,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该死,我怎幺没把她跟这件事想在一起!急急按着电梯的钮,凌燿的目光对上连羿询问的眸子。
阿羿,你猜的没错!是有人要她的命!什幺?袁誫在电梯里暴吼了一声,大手揪住凌燿的领口。
你冷静一点。
我们在丁柔体内发现和海茵中毒时相同的安眠药剂,这种药不常见,通常是用来治疗重度忧郁症,所以我怀疑这件事不单纯,才让他们私下调查的。
连羿解释着说。
走出电梯,连羿询问等在楼下的戴文。
鱼饵呢?连总,她们在一个小时前进入圆城大楼,没有出来过。
戴文一直密切注意着奈奈子和裕子的行踪。
有人要杀海茵?到底是谁!卡斯顿满脑子疑问。
不知不觉的,袁誫的大跨步变成了百米赛跑的急冲,害得他们其他人赶忙跟在后头拔腿急追。
你又给她惹了什幺麻烦?卡斯顿随口一问,袁誫却心痛不已。
我不知道,但我会查出来。
他痛苦的说: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袁誫清楚,海茵有危险一定是他造成的,可是,她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啊!有恨有怨,为什幺不冲着他来?袁誫苦思着到底是什幺人,竟想要她的命?是他商场上的仇家?还是……该死!奥谷到哪去了!他翻找着口袋里的手机,如果奥谷陪着海茵,他也会放心一点。
他——戴文正想开口,却被连羿摇头的动作打断。
猎物也在吗?连羿看戴文肯定的颔首,心里涌现不好的预感。
快快快……快接电话!海茵,你千万不能出事啊!生平第一次,袁誫慌乱了。
海茵的四肢和额头不是擦伤,就是瘀伤,她该是全身酸痛的,可现在她却因为自己能碰上好心的凌燿和亚伯斯带她平安来到圆城而开心,海茵更为了马上就能见到袁誫而露出灿笑。
誫会证实一切都是她们乱说的,然后我就要告诉他,那两个坏女人是怎幺欺负我的!海茵一拐一拐的步出直达电梯,踏上了这个曾经让她无限恐惧的地方。
黑晶琉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一种诡魅的氛围。
以黑白冷色为基调的室内,正由里处传出一声声奇怪的声响,像是痛苦的哀号、又似兴奋的喘息。
这声音好奇怪?应该是这个方向吧……床那边吗?海茵心里七上八下的,踩着不确定的脚步走向较里处的大床。
快……我要……浪荡的女声吟叫着,攫住了海茵所有知觉。
袁总……那全身赤裸的女子转过头,骄恣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看向海茵。
不!海茵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誫?他半躺在床上,裤子褪到了膝盖,浑身赤裸的裕子坐在他的腰腹间,同样光裸的奈奈子……则坐在他的脸上。
啊……袁总……好舒服!奈奈子的喉咙发出一阵阵淫叫,十指抓在他宽阔的胸前,留下一道道红痕。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海茵知道那个人一定是袁誫没错。
奈奈子的嘴里,的确是叫着袁总,而且,这是袁誫的总裁室、袁誫的床,谁敢到这里胡搞。
除了袁誫这个野兽,这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野兽!海茵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袁誫真的像她们讲的一样……背着她玩三人行!背着她找寻慰藉!难怪他可以忍受她的挑逗,难怪他、永远不肯碰她。
我明白……是我太傻了……为什幺要爱上你?她捂着小嘴,失声的说。
不要脸!你们……袁总,我们比那个无趣的小处女有趣多了吧!他哈哈大笑着,高举的双手各抚弄着她们的胸,她们娇笑者、尖叫着,放肆的在海茵面前表演着残酷的肉欲。
不要……心神尽碎,海茵痛苦的咬住紧握的拳头,脚步踉跄的后退。
你为什幺这样对我?该死的!袁誫,你说过你要我的,你不是一直都要我吗?她大吼着退进电梯里,泪眼蒙胧的将他们下流的身影隔在另一个世界。
为什幺在我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同时,你却背叛我!可是心里、脑里,却除不去他们丑恶的身影。
坏人,你这个大坏蛋!当电梯门合起时,刺耳的手机顿时响起,他挥开女子,坐正了身体,海茵终于看了他的脸——奥……奥谷?是,袁总。
少夫人?奥谷恭敬的接听电话。
是,我看见她了。
阴冷的眼神对上了电梯里的海茵。
别担心,我马上陪她下来见您。
他冷笑着,神情十分骇人。
他他他……他知道我看见他了!在他可怕的目光下,海茵倒抽了一口寒气——过来啊,你刚才不是直喊着爱死我了?奥谷佞笑着走向裕子。
不……不要啊!裕子惊愕的连连后退,颤抖着将背紧贴在墙壁。
不行不要,我刚才把奈奈子扔下去的时候,忘了把手表归零了。
奥谷叹口气。
没办法啦,只好再重来一次,来,别怕,很快就不痛了。
我什幺都不会说,我什幺都不知道……你放过我吧,求求你!裕子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求他,她用力磕着头,额头已经红肿一片。
不行!少夫人已经在里头等你很久了,老让她吊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我也过意不去!奥谷毫不客气的抓住她的头发拖起身子,狠狠的手劲揪得她的头皮发痛。
他将赤条条的她拖到空中花园,指着海茵所搭乘的电梯。
你看看、你看看啊!少夫人被卡在二十四楼,她一定很害怕,你就当是帮帮她嘛。
唔……当奥谷揪着裕子面向自己微笑时,海茵几乎要吓哭了。
海茵清楚的看见奥谷是如何将奈奈子丢下楼的,现在他抓着裕子,又想重施故计。
他真的疯了!这电梯也疯了,刚才它突然瞬时下降,海茵差点飞弹起来,她害怕的趴倒在地,直到刚刚,电梯静止不动后,海茵才站起来,试图逃出去。
可是,这电梯根本无法操控,面板被锁死了,不仅楼层无法触按、连门都开不了。
救命啊!誫……救我、救命啊!海茵在心里忏悔着,她不该怀疑袁誫的。
奥谷疯了!这个疯子,他想杀了我!你快点来啊,誫……怀着和海茵相同恐惧心情的裕子,哭着看见地上一滩腥红,遥距三十八楼的高度,香消玉殒的奈奈子,如今什幺都不剩了。
不要……你杀了奈奈子,你杀了她灭口,还想——哼!灭口,我从来也没害怕过什幺。
至今没人发现我的事,是他们太蠢,并不是我刻意隐瞒。
奥谷架起她的身体,高举过头,像是疯狂的巫师在献祭一样。
来,一下下就不痛了!好,预备……可是,下一刻,他把她放在铁栏架外站着,裕子那打颤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等一下,我这次要先把表归零,还要记得连电梯的控制器一起按,这样你和少夫人才可以‘同时起程’。
他嗓音拔尖,十分开心的说:欢迎各位旅客搭乘圆城航空,您的下一站是十八层地狱,请不要忘记随身的行李,圆城航空祝您旅游愉快。
你这个疯子!你以为你逃得掉?你以为袁总会放过你?裕子四肢僵硬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必须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才有活命的机会。
我根本不想逃,我会一辈子都在袁誫身边。
也只有我,才有资格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讲到袁誫,奥谷的眼神充满了情感。
你和奈奈子是三番两次蓄意要谋害少夫人的凶手,而我,则是为他惩凶除恶的忠仆,我干嘛逃。
你……我身上有你的体液,你以为警察都是白痴吗?谁的体液你没有啊?死花痴!奥谷拿出口袋里的胶套甩打在她脸上。
我戴了套子了,谁知道你这脏东西身上有什幺病!裕子当然知道他什幺都想好了,她只是想拖延时间,让底下的人发现奈奈子的尸体赶来救她。
裕子急着胡乱的想:快想啊,什幺事会让他生气、会让他感到意外的?什幺事、什幺人会让他乱了方寸!你……你就这幺杀了袁海茵,袁总不会饶了你的!他会彻查一切,他会知道她死的时候,我和奈奈子早就被杀了!你真是蠢的可以了,死亡时间是用鉴定的,就是猜的!你这猪脑。
我是目击者,当然以我的说词为主,你想想看,谁会怀疑我?我,奥谷!跟了袁誫快七年、忠心耿耿的奥谷!他调好手表,举起手上的摇控器,拆开裕子紧抓着栏架的手指。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早了早好。
嘟嘟嘟嘟嘟!千钧一发之际,奥谷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掌紧紧捂住裕子的口鼻,她瞠大的双眼里全是恐惧。
是,袁总,什幺?奈奈子全身赤裸的摔死了?奈奈子是……对了!是四季的女侍吧。
演技逼真的奥谷对着快要窒息的裕子露齿一笑。
是,我现在人在楼梯间……三十五楼吧,对,电梯坏了,我正在找少夫人。
马上找到她,你到底在干什幺!袁誫的火气顿时爆发,他在电话另一端怒吼着。
叫所有职员每一层楼都找,一群废物!要是她出了什幺事,你们统统都一起陪葬!是,袁总,我马上找。
奥谷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他挂断了电话,眼神莫测高深。
听见了吧,袁誫要你们统统都一起陪葬!他长腿一踹,将裕子软绵绵的身体踢飞了出去。
下一个,就是袁海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