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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2025-03-29 03:53:47

张曼君的这部片子是根据当红小说改编的,有个动听的名字,叫《踏歌行》。

张导演对记者说:我要采集遍祖国大好山河的迤俪风光。

于是,率领麾下众将,全国各地采景。

这时候泰然的前一部片子的宣传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意料之中的,只在这片子里演出一个小小配角的他,也和主角放在了一起。

甚至海报上都有了他的头像,就安在女主角的身后。

只是一个侧面,冷酷而俊逸的侧面。

但这已经足够了。

和他比起来,男主角简直像一只椰菜。

他需要电影的宣传,电影也需要他的宣传。

张曼君与他一夜花前月下,省去他至少一年的摸爬滚打,也省去我一年的苦心经营。

你说说我何必要气?我站在吹着寒风的街头,望着巨大的广告牌,望着泰然醒目的轮廓。

我想,十年吧,现在他还太年轻了。

十年、二十年后,他的魅力将会无人能抵挡的。

他倒是不需要一直红到那个时候。

现在的艺人,活跃期是越来越短了,新人出来,个个都是天姿国色,七巧玲珑,旧人一比就黯然失色。

十多二十年后,他只要还依旧有自信,依旧能自然微笑,就已经很好很好。

泰然随着剧组去四川黄龙拍戏。

这个时候的九寨黄龙,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池水是碧蓝色的,山上的叶子开始有层次地红起来。

那头顶的天,仿佛是宝石打造出来的罩子。

我并没有跟随着一起去,我有工作上的事要忙,我还端着国家的饭碗。

广告商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忙着从制作组调到策划部,做的是一分闲职业。

我看这些广告,饮料的,运动品的,西装的,不少。

拍广告是好事,但要看拍什么广告。

一个冷面小生去拍牙膏广告,笑得和一个二百五似的,简直是砸自己招牌。

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我都没想过还会遇见她,那个在试镜那天坐我们旁边的女孩子。

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那么娇小可爱,脸上又有种严肃的成熟。

她当时正在电视台的接待厅门口打电话,看到我盯着她,也把我认出来,和我打招呼。

你是那天那个小姐。

她和善地笑。

我问她:等人吗?我帮你去通知,保你立刻见到。

她摇摇头,说:等男朋友。

我还记得他,叫唐彬是不是?就是他。

她有几分感慨。

他也被选上了吧?是。

不过,他在这部戏里只得六句台词,其中两句还是‘遵命’。

我安慰她,刚开始都是这样的。

也是。

她笑,至少角色没有不堪之处。

他演一个捕快。

我要上去了,你是跟我上去还是在这里等?女孩子摆摆手说:都已经等了两个小时,现在上去也没意义。

然后呢?我问。

她说:等下去吧。

从他给经纪人看中起就开始等了。

等他下通告,等他应酬回来,等他约会回来。

幸好我不是植物,我有腿,等的不耐烦了知道走。

就在这时,她的男朋友走出电梯,看到她,立刻大声招呼。

我打了招呼走进电梯里,门合上前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说:她是姓泰那小子的经济人,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可是她人挺好的。

是她指示艺人诱惑导演,不然泰然那角色就是我的了!嘘!她比较谨慎。

我带着选好的广告合同去找泰然。

他们已经把阵地转移到了丽江。

这也是个美丽的地方,现在凡是还保留着点淳朴的人文气息的地方都是美的。

我从飞机上往下望,满眼赏心悦目的绿色,不由长长舒一口气。

这里真是美,况且,我就要见到泰然了。

沈畅来机场接我,跟我说:剧组在一个很偏僻的乡下扎了营,没有旅馆,住农民的房子。

这是张曼君的作风。

她成功是有道理的,她非常专业,为追求完美不在乎牺牲。

我跟你们住一起。

我说,又问,你家主子还适应得过来吧?他没问题。

沈畅说,泰然能吃苦。

倒是几个女孩子,第一天去还觉得新鲜,结果晚上给跳蚤亲密接触后,第二天哭着闹着要回去。

张导说没问题,要助理再去找演员来顶替她们。

结果就没声音了。

我笑起来,那个铁娘子。

等到了拍摄现场,我还真的呆住了。

张曼君太厉害了,居然可以找到这样美的地方。

茂密丛林,古老的榕树,一汪碧绿的清潭,岸边的草地上开着洁白的花,水气氤氲。

他们以榕树为中心,搭建了许多样式别致的木头房子,像森林公园的露营小屋。

一黑一白两匹拍戏用的马正在树下悠闲地吃着草,当地人的孩子在旁边玩着。

我一屁股坐下来就不想动了。

这是桃园,这是圣地,我可以就在这株榕树下坐禅悟点什么佛理了。

当地的女孩子跑过来,把手里的花环递给我。

那是一种洁白芳香的花,我叫不出名字。

我说:对不起,我没钱。

她们唧咕说了几句,沈畅解释给我听,说这是送我的,不要钱。

我很感动,急忙双手接过来戴上。

花那么香,我笑着说:这下要招蜂引蝶了。

我就戴着这花环在这树下睡觉,一会儿会有骑着黑马的王子过来吻醒我。

沈畅撇撇嘴说:看你穿衬衫裤子,他会以为你是男人。

我同他去了泰然住的地方。

泰然不在,沈畅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年轻人,估计是耐不住寂寞。

外面景色那么宜人,姑娘那么漂亮,他应该多出去一下。

房子虽然破旧,但是并不脏,我看床具都是新置的。

床边还有张小书桌,有盏台灯。

剧本就摊在桌子上,看得出他有仔细阅读研究。

这让我很放心,他一直是个用功勤奋的好孩子。

沈畅转了一圈,回来说:都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我走的时候他正在睡午觉。

算了。

我说,他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把自己弄丢。

这附近又没有猎头族,出不了人命。

花环上的花真的很香,我才站了片刻,小小陋室已经是弥漫满了这股芳香。

屋子外面有架主人自己架的小秋千,用的藤条。

我坐上去,脚一瞪,荡了起来。

吱吱呀呀地响。

房主人很热情地招待我们,端来了米酒。

一点都不烈,甜甜的,我喝水一样喝了一杯又一杯。

主人对我说:小心,后劲很足的。

我都已经喝饱了,他才提醒我。

天色有点晚了,天边涌着玫瑰色的晚霞。

玫瑰,马可波罗旅行来中国,在田间发现了它们,于是把它们带到了欧洲,于是它们成了爱情的语言。

记得我教泰然这些知识的时候,他就手执一朵玫瑰,微笑着闻了一下。

没有比玫瑰更恶俗的花了,但他拿什么花都无损形象。

他是个相当好打磨的坯子。

我靠在秋千上慢慢晃着。

今晚没有月亮,但是有满天的繁星。

闪着闪着,似乎是向我扑了过来,被子一般盖了我一身。

我打了个嗝,满嘴香甜。

这时沈畅跑来叫我吃饭。

我肚子里还全是酒,怎么吃东西?他说:你在等泰然?别等了,他好像是和张曼君出去选景了。

我睁开眼望过去。

他给我的眼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也……不一定。

他……他们说的。

我挥挥手,说:你下去吧。

他就差没给我打个千了。

然后,然后我睡着了。

我总算相信屋主人的话了,这酒后劲真不是一般地足,我晕晕乎乎云里雾里的,倒在秋千里,身有千斤重。

我还有广告的事要和泰然说呢,自然是要等他回来的。

他总不可能和张曼君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吧?我想他们两个人都是没这个胆子的。

等啊等,有一些人总是在无止尽地等另外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