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小时候去过边关, 在将军的军营中待过几日,与你那个庶长姐有过一面之缘,她现在怎么样了?嫁人没有?朕还记得她小时候就是个泥猴儿加母夜叉, 哦对, 还有惹祸精。
长得吧,也不太好看, 瘦得像竹竿子,又干又黑, 头发毛躁得不行, 跟顶着一头鸡窝似的, 朕当时就想啊, 朕家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体面。
高瑨连珠炮似的对屏风后的谢郬发出攻击,每说一句点评, 谢郬的身子就绷直一点,隔着屏风高瑨似乎都能看得出她被气得发抖,正竭力控制的样子。
忍着笑, 高瑨故意提高了声音问:爱妃,你听见朕说话没有, 怎么没声儿了?【有声儿你就死了!】【我特么还没说你小时候弱得像只小鸡子呢。
】【要不是我从沼泽里救了你, 如今你坟头草都比你人高了!】【混蛋玩意儿!】爱妃啊。
你再不出来, 朕可进去找你了。
高瑨忍着笑说。
看着屏风里的身影努力深呼吸几口气之后, 转身走出, 神色不善的样子。
只见她绷着身子走到高瑨面前, 居高临下盯着高瑨。
高瑨一动不动, 由着她看自己,精心等待她接下来的举动,只见谢郬周身的凛凛气势忽然一软, 径直趴到了高瑨身上,用小拳拳砸他胸口:陛下讨厌~~臣妾不知你跟我那姐姐还有这么一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她当时的发型和样貌特征。
谢郬楚楚可怜的抬起头,直抵高瑨面前追问:如果当初再给陛下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不是就不选臣妾了?比起臣妾,你是不是更加喜欢姐姐?饶是高瑨做好了准备,还是被谢郬这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给惊到了。
而就在他被惊到愣神一瞬后,谢郬再次用小拳拳轻砸他心口:陛下,你犹豫了!你竟然犹豫了!臣妾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算什么!由于谢郬表演得太逼真,以至于连高瑨都有那么一瞬间懵了。
呃,那个……唔。
被她这么一闹,高瑨有点迟疑,可谁知他刚开口就被谢郬捂住:不要说,臣妾不想听。
谢郬使出浑身解数,希望用茶言茶语来应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冲击。
【还别说,有时候蛮不讲理也是一种本事。
】【狗皇帝是直接懵了吗?】【战术有效!】高瑨眨巴两下眼睛,将谢郬捂着他嘴的手拉下,酝酿一番情绪后说:爱妃误会了。
朕只是想问问,你的庶长姐成亲了没有,若是没有成亲,看在你和谢将军的份上,朕可以做主给她赐个婚什么的。
谢郬顿时被一道惊雷劈中脑袋,犹如晴天霹雳,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赐……赐婚?高瑨点头:没错,赐婚!贵妃觉得如何?谢郬:……【我觉得你要是闲得没事儿就多去后宫转转。
】【跟你的后妃们联络联络感情,让她们给你生几个胖儿子耍耍。
】【你是个皇帝,不是媒婆啊摔!赐你妹的婚!】贵妃?高瑨催促一声。
谢郬回过神:啊,臣妾在。
你觉得如何?只要贵妃点头,朕明日便叫礼部把京中适婚的青年才俊资料都拿过来,贵妃可以好好给你姐姐挑一门好亲事。
高瑨煞有其事的说。
谢郬一个头两个大:陛下是开玩笑的吧?高瑨微微一笑,原本是开玩笑的,可你老骂朕,朕觉得不开心呀。
不是开玩笑。
只要贵妃同意,朕立马安排。
谢郬果断摇头:我不同意。
为何?高瑨问。
谢郬慌乱说道:因为……我姐姐她……心有所属。
这下轮到高瑨诧异:你说什么?谢郬重复:我说我姐姐她心有所属,不用陛下赐婚了。
高瑨冷笑问:是吗?她心里装的谁啊?装的……她喜欢的人呗。
谢郬说。
高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说:连名字都没有吗?朕不信!有的!有名字的,哈哈。
谢郬把心一横,为了不节外生枝,对高瑨报出一个名字:就,就我父亲今晚与陛下提起的那位年轻有为的军师,苏,苏临期。
【老苏,关键时刻还得靠你!】【以后有机会请你喝最贵的酒,泡最美的妞!】高瑨听到这个名字并不觉得意外,他刚才就猜到谢郬会随便拉个人出来做挡箭牌。
他?高瑨看她这着急模样还挺好玩儿,于是继续逼问:可刚才将军说那位军师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他跟你姐姐可能吗?【他屁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说他风流都玷污了风流这两个字。
】【但凡他是个人,也不会在老子十四岁那年就夺了老子初吻,害老子还对他害了小半年的相思。
】【要不是后来亲眼看到他和某花娘嘿咻,老子到现在说不定还弥足深陷呢。
】【他清心寡欲?呸!】晴天霹雳从谢郬的头上转移到了高瑨头上。
乒乓一阵乱轰后,高瑨满脑子都只记得那句:初吻……被夺……害相思。
陛下,别管他俩有没有可能,总之我姐姐不需要赐婚,请您收回成命吧。
谢郬做最后总结。
然而她总结完了之后好一会儿,高瑨那边都没有任何反馈。
只见高瑨眉头紧锁,面如寒霜,周边气压仿佛都低了下来。
谢郬不明所以,见高瑨面无表情的发愣,她干脆伸手在他面前挥动几下,可高瑨依旧一动不动,就在她怀疑高瑨是不是中邪的时候,高瑨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谢郬唤他。
高瑨放开她的手腕,冷声冷意说了句:时辰不早了,睡吧。
说完,不等谢郬回应,高瑨就兀自躺入里床,背对着谢郬睡去。
【就这么睡了?】【赐不赐婚你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不赐了吧。
】谢郬下床把烛火吹灭,重新爬回床上。
更深露重,竟还有点小冷。
高瑨身上热,热得跟火炉子似的,谢郬偷摸摸的靠近,想像在宫里那般装作十分自然的把自己冰凉的脚碰到高瑨身上,蹭蹭热度。
谁知今天她的脚刚碰到高瑨的腿肚子,他的腿肚子就往旁边挪开了,而谢郬亦步亦趋的追上去,他依旧挪开,直到挪至最里床,挪无可挪,他才猛然坐起身,将两人身上的被子从中间隔开一条线,冷冷抛下一句:不可越界。
被子很大,即便中间被按下去一条线,两人也能盖到全身,倒不会冷,只是这个做法有点……【这操作,狗皇帝演梁祝呢?】【你是女扮男装,逼不得已必须要跟男人睡一张床的祝英台吗?】【还搞什么楚河汉界。
】【也就是老子懒得动了,要不然别说一条被子,你丫在身上穿个铁裤衩都没用!】谢郬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很快就陷入梦中。
只是也不知是习惯了凝辉宫的床,到了宫外认床还是怎么的,总觉得睡得不踏实。
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说重也不重,可说轻也不轻,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里好像她在吃肉骨头,然后有条狗到她嘴边来抢,又是舔又是啃的,弄得谢郬一脸的唾沫,湿哒哒的。
第二天早上,谢郬是被福如叫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床铺里侧已经没有人了。
谢郬随口问了句:陛下呢?福如一边为她挂帐子一边回道:陛下很早就去了演武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天都没怎么亮,看样子,陛下应该是没睡好。
谢郬揉了揉脖子,感同身受:我也觉得我没睡好。
这床果然没有凝辉宫的舒服。
说完之后,谢郬就忍不住感慨,以前在军营里,随便窝在哪个稻草堆里她也能睡着,可在宫里住了一年多,如今只是换了张床,换的还是张好床,居然也会不适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怕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从床上起来,谢郬一番洗漱,今天是将军夫人的生辰正日,谢郬和高瑨作为压轴的特约嘉宾,不用出场太早。
吃了早饭以后,还能继续睡个回笼觉,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换身衣服去赴宴就成。
将军夫人也早早安排了厨子,给高瑨和谢郬送来了极其丰盛的早膳。
谢郬看着满桌好吃的,口水直流,可她知道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给高瑨准备的,高瑨不来,谢郬一个人也不好自己坐下吃,便唤福如东海去演武场把高瑨找回来用早膳。
谁知两人刚走到水榭门口,就遇上练武回院的高瑨。
谢郬正凑在一盘子兔子形状的花糕前观望,看见高瑨,喜笑颜开的跳起来迎接,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高瑨那阴沉沉的脸色。
【他怎么又生气了?】【看来昨晚真没睡好。
】【可你睡不好也不能怪我呀,又不是我让你跟我回来的。
】【今儿是将军夫人的生辰正日,宾客云集,你摆个脸色让人怎么想?】【真是的,还得我去哄。
】陛下,臣妾……谢郬笑脸迎到正在擦脸的高瑨面前,刚一开口,高瑨就把擦脸的帕子丢给了伺候的宫婢,冷冷睨视了一眼谢郬后,便无情离开,径直坐到早膳桌旁。
【没完了。
】【狗皇帝能不能成熟一点?】谢郬暗自腹诽,对于高瑨突如其来的生气丈二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也想不通,昨天情绪还挺正常的人,怎么睡了一个晚上,就不正常了呢?高瑨无声用着早膳,夹菜的空挡瞥了一眼满脸疑惑的谢郬,暗自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