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2025-03-29 05:36:26

回到家里就翻箱倒柜的找护照和签证。

家里人多,少不了就有人去多嘴,她的继母就气吁吁的走了过来: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她向来不大和她多说话,只管把床头柜上的抽屉都打开来找:我去美国和一个客户谈谈。

去美国见客户?公司现在都要倒闭了,还见什么客户?继母的眼睛盯着她的手,护照和签证都找到了,她一样一样的收拾化妆品、珠宝、衣服。

父亲过世后,她就没穿过鲜色的衣服。

可这回不一样。

她狠了狠心,把衣橱里几件漂亮的礼服都拿出来装到箱子里。

继母起了疑心:你去国外,不回来了是不是?她不答话,把首饰一样样装了起来。

继母就嚷开了:好!好!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要撇下我们孤儿寡妇远走高飞?你父亲偏心,偏的好!把股权全留了给你,你倒一甩手就走!你走可以,你把股票留下来!她啪一声合上箱盖,淡淡的反问:把股票留下来?你不知道外头的市价吗?那些股票还值什么?傅太太狠狠的瞪着她:你不要以为我不懂!公司虽然要倒了,股票并不是废纸。

早有人开了价,只不过你不愿意卖。

你的花花肠子我知道,你是怕我们分了你的,和简子俊齐了心来逼我们母子走路,好独吞这家私!一边说,一边就嚷:可怜你父亲只有圣贤一个儿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一点子活命的钱还被别人算计……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圣贤啊……我苦命的孩子……我们娘儿的命怎么都这么苦……你妈没有本事啊……她这一哭,圣欹、圣欷都进来了,姐妹两个就劝:妈,别哭啦。

圣欹就说:大姐是出国有事,怎么会不回来了?圣欷也说:大姐一向有情有义,怎么会做这种事,自家骨肉,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傅太太呸了一声:你们懂个屁!要不是我替你们说话,你们连今天这点东西都没有!什么自家骨肉,你们的父亲让鬼迷了心了,就认得她一个是姓傅的。

我们娘儿们算什么?连给人家提鞋也不配!圣欹说:妈!你真是糊涂了。

对圣歆强笑:大姐,你别和妈一般见识。

爸爸出了事后,她都糊涂了。

圣欷搀起傅太太来:妈,咱们回房歇歇。

姐儿俩连哄带劝,把傅太太架走了。

圣歆让这一闹也乏透了,无力的坐在床上看着行李箱子。

圣欹又进来了,也呆呆的看着她的行李。

她叫了一声:圣欹。

圣欹抬起头来,幽幽的说:大姐,你不会真的抛下我们不管,是吧?她的鼻子一酸,圣欹缓缓的走过来,在床前坐了下去,将头依畏在了她的膝上,郑重的、依畏着:大姐……我们没有了父亲,再也不能没有你了……膝上的热流顺着腿慢慢的向下蜿蜓着,她的眼睛一热,眼泪几乎又要流下来了,她连忙将下巴搁在了妹妹的头上,妹妹的发香沁入鼻端,她用手搂着妹妹,她得让自己知道,自己不光得为父亲和自己活着,她还有弟妹,她还有骨肉至亲。

不管怎么样,她得想法子,好好活下去。

在纽约的J.F.K国际机场大厅,易志维的私人秘书黄敏杰来接她的班机。

她和黄敏杰打过几次交道,以往的印象都是冷淡淡的。

今天也并不热络,只说:易先生派我来接你。

就叫随行的司机替她拿起行李。

她被送到酒店的一间套房安顿下来。

刚刚洗了个澡,略解了一路的风尘与疲惫,电话就响了。

是易志维打来: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还好。

我在楼下的餐厅等你,替你洗尘。

她挂上电话就找衣服化妆,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就像初出道的演员登台前的怯场。

衣服是最主要的道具,可是她挑来挑去,没一件合意的。

不是样子老气,就是颜色太俗。

最后她一横心,就随便取了一件小礼服穿上,左右她是比不过那些明星。

走进餐厅时,心还是怦怦的跳。

易志维一向绅士派,站起来替她将椅背虚拉一拉,让她坐下来。

这才回自己座位。

打量了一下她,笑着说:我原以为会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原来估计错了。

她也笑了一下,坦然道:反正我怎么也比不过你的祝佳佳,索性就素面朝天。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就招呼侍者来点菜。

他绝口不谈公事,她也只得顺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讲些纽约的游玩去处。

一顿饭吃下来,她真有些吃力。

和他这样聪明的人在一起,还想算计他,实在是吃力的事情。

又得步步小心,防着自己反而上当。

她剩下的只有自己,一旦连最后的本都蚀了,她就再没有翻身之日了。

喝完了餐后咖啡,他就说:我住你隔壁,咱们回房间聊一聊吧,这里太吵,不适合谈话。

该来的躲不了,她不言声的站起来,他替她将皮包拿来给她。

两个人就乘电梯上楼去。

他的房间虽然在她的隔壁,可是要大许多,有繁复的层层套间,到处摆满了鲜花和水果。

他笑着说:本来是想订三个普通套间,你我还有黄秘书各一间。

可是酒店只有两间套间了,还剩就是这蜜月套房。

我只好就住这一间。

她有些窘,极力的找话来说:你是来办公事的吗?事情办完了?他微笑着:没什么事要办。

我只是在这儿等你――台北人多眼杂。

其实她也猜到了几分,但听他坦白说出来,倒是意外。

她的心扑扑的跳着,搭讪着拿起桌上的凉水瓶倒了杯水,喝下去并不觉得凉,可是一颗心跳得那样急,怎么也得找话来说。

于是走到窗前去,眺望了一下街景:你这露台上倒不错,我那边看不到那条街。

他也走过来,就从后头抱住了她的肩:夜景更好呢,我邀请你来看。

她挣扎了一下,他倒立刻松开了手。

她回转身来看着他:我急着要用钱,你应该知道。

他笑了一下,也就走开去了。

说:你第一次来纽约吧,我带你出去走走,我应该是个合格的导游,我在这里读了四年书。

她只得答应了,跟他出去。

他没有带秘书和司机,自己开了车子载了她去游历。

她第一次看见他开车,样子是很严肃的。

他平常都是灵动的,水一样,一瞬眼就变了另外一种样子。

于是不知为什么,她笑了一笑。

偏偏又让他瞧见了,问:你笑什么?她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在想你在办公室里的样子,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很严肃。

他笑了一下:差不多吧,反正秘书们都抱怨过。

办公室里谁的心情可以好起来?累得半死还要装出好脸色给下属看,又不是他们发薪水给我。

她陪笑了一下。

他瞥了她一眼:你很怕我?她的心又跳得厉害了,她低低的说:我当然怕。

你是我唯一的生路。

他又笑了:这倒是老实话。

你知道不能在我面前玩花样,所以干脆老老实实――就好象明知比不过祝佳佳,干脆就穿件最平常的衣服。

她心里的寒意又涌上来:他简直就是看透了她了。

他说:那,你现在又在害怕了,对不对?她不说话,他又说:怕我好。

比爱我好多了。

她诧异的看着他,他微笑着:我忘了警告你了――千万不要爱上我,我受不了麻烦。

她将头撇过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正不以为然,我这个人是怕了女人了,要死要活的说爱我,你这种更可怕――有勇气有决心的女人,一旦确定目标就会全力以赴,至死不悔。

你若爱上我的话,我真的会被你缠死,所以请你注意,别给我们两人添麻烦。

她不得不回过头来了:你放心,那是绝对不会的。

其后的几天,傅圣歆过得提心吊胆,可是居然与易志维相安无事。

可是越与他相处的久,她就越觉得害怕。

他实在是个太变幻莫测的人,上一秒和下一秒永远判若两人。

她更猜不出他到底意欲何为,他再也没有邀请过她去他那边看夜景,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间一步。

他们白天总是相偕出游,晚上吃过晚饭后也偶尔一同出去散步,可是他成了最有风度的绅士,彬彬有礼的和她保持着距离。

这样过了几天,她疑惑他是不是欲擒故纵,所以就提出要回台北,像兵法上的引蛇出洞。

他没说什么就叫秘书订了机票。

临走前一天晚上,他们还是在酒店吃的晚饭。

傅圣歆多喝了几杯红酒,自己不免有些头晕眼花了,易志维送她回房间,她立在房门口,低低的问:不进去坐会儿吗?他笑了:你真的喝醉了?钱我还没有存进你的户头呢!这句刻薄话气坏了她,她气得浑身发抖,他明知道她还是得来求他,所以早就等在这里,等着看她的笑话。

他沉得住气,终于让他等到了!反正自己是上了他的当了,就为当日在他房里她的那句话,他够有耐力,只为了她一句话,斤斤计较的男人!她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无耻!他大笑: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情形下得到这样的评价――前几次人家这样骂我,可都是因为我未经女主人同意闯进了她的房间呢!她气得脸都红了,急着要打开门,可是那钥匙不知怎么就不听使唤,手一哆嗦竟掉在了地上,她蹲下去要拾,他早就拾了起来,熟稔的打开了门,她推开他冲进去,转身就要摔上房门,他早一闪身就进来了。

她是气坏了,连忙把他拦在玄关处,口不择言就说:你做什么?他讶异的扬了扬眉:是你刚刚请我进来的呀。

她的胸剧烈起伏着,他实在够卑劣,总是设下了陷井让她往里头钻。

果然,他微笑着,伸手抚上她的脸:你省些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总是可以看穿她在想什么,所以她处处受制于他。

你又怕我了,对不对?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不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害怕的时候是最美的?她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了,他有时候也说甜言蜜语,比如像现在这一种。

可是话到了他口里,就成了口蜜腹剑,她知道的,他哄着你的时候,多半又是你上了他的恶当了。

果不然,下一秒钟,她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他缠绵的吻上来,吻得她身体发软――他还没有答应帮华宇!用他的话说,钱还没有进她的户头!第二天在飞机上,虽然和易志维的位置是坐在一起,长达八个多小时的飞行,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人,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最恨的人大约就是简子俊了。

今天她才知道还有人比他更可恨!简子俊起码是光明正大的算计她,光明正大的抛弃她,可是易志维!她紧紧的咬着牙,他简直就是全世界最阴险最卑劣的男人!今天早上他竟然还若无其事的嘲笑:你现在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气得几乎抓起床头的花瓶向他砸过去。

他却笑着提醒她:你最好快点儿收拾,不然就要误了班机了。

她让恨搅得心里一团乱。

上机后就只盼着飞机快快降落,自己好一下机掉头就走,永远不再见这个混蛋的面。

终于盼到飞机降落,她风风火火的下机,取行李的时候却不得不慢下来,他到底又出现在旁边了:叫黄秘书代取吧。

她不理他,只想快快离他远一点儿,转身就往外走。

他偏偏要跟出来,她恨恨的站住脚:你还想怎么样?他闲闲的说:不要以为我跟着你,这是机场的出口,你走得,我就不能走?她气绝,掉头又往外走。

刚走出安检通道,他突然搂住她的腰,她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敢如此无礼,正要挣扎,他却猝然的吻上来,她吓得呆了,真的呆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正好又让他占尽便宜,等到她醒悟过来,眼前早已是一片白光――起码有二十部相机正对着他俩狂拍,镁光灯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黄敏杰赶上来解围,记者们哪里肯依?七嘴八舌的问开了:易先生,你是和傅小姐在拍拖吗?易先生,你和傅小姐是双双出国度假归来是吧?……易志维却不高兴了似的。

拖着她在秘书的配合下杀出重围,急匆匆就上了在机场外候着的私家车。

记者们追上来,对着车子还一阵狂拍。

车驶上了交流道,他才把绷着的脸放松了,笑逐颜开:明天社会版头条准是我们两个。

她悟过来:你是故意的?为什么?话一出口自己也猜出了答案,立刻又气得够呛。

他是唯恐人家不知她损兵折将,所以用这方法来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他手下败得一踏糊涂。

果然,他笑:是又怎么样呢?她恨极了,又明知言语上也赢不了他,只得掉过头去不理他。

她没让他送自己回家,只让司机把自己载到了公司门口下了车。

他还和她道别:有空找我喝咖啡。

她狠狠的瞪着他,有可能的话,她一定会杀了他!她叫了计程车回家去。

家里早吃过晚饭了,静悄悄的。

正合她的意,她无声无息的回到自己房里去,关起门来才象是一口强撑的气散了。

她扑到了床上,床上铺着她从父亲办公室里拿回来的那领芙蓉簟,冰冷的芙蓉簟。

她把火热的脸贴上去,像贴在父亲的怀里。

哦!爸爸……她低声的呼唤着,痛苦的呐喊着。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第二天她下楼吃早饭,家里人才知道她回来了。

大家正炸了锅一样,纷纷的争着报纸看。

一见了她,倒鸦雀无声了。

圣欹叫了声:大姐。

把报纸悄悄的藏到身后去,她伸出手:给我!大姐!给我!圣欹怯怯的将报纸给了她,她一眼就瞧见头版巨幅的照片――正是自己与易志维热吻的镜头。

她的头一阵阵的发晕,眼睛也发花,吃力的读着报纸上的套红大字标题:易志维红颜新宠下头是小字,看得更吃力:记者昨夜巧遇机场热吻。

易志维未发一言携美匆匆而去,有人认出照片中女主角为已故著名银行家傅良栋的长女傅圣歆。

易志维在私生活方面一向保守低调,此次在大庭广众之前与女友热吻,足见此女友与其关系非同一般。

有同机者告诉记者,两人在机上坐位相邻,频频有亲昵举止,显然正处于热恋中……她的肺都快气炸了,大姐。

圣欹又在怯怯的叫她,她知道家里人怎么想,公司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却跑到美国去和男朋友度假,尤其这个男朋友是易志维。

果然,傅太太说:圣欹!你少在这里聒噪我们大小姐,人家现在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怕你们爸爸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逆子呢――有志气啊,搭上了易志维,好啊,都能拍部电视剧了!傅圣歆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忍下这口气,转身说:我去上班。

一到办公室就接到李太太报告:中银的徐董打电话找您。

银行找她还有什么事?逼债。

她欲哭无泪:接进来。

一接通她就说:徐董,我真的是在想办法了。

我知道。

徐董的态度竟然迥乎寻常的好:世侄女,不要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慢慢来。

一刹时她真以为自己耳朵有了毛病,半晌做不得声。

又听徐董说: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吃顿饭聊一聊。

唉,自从你父亲出了事,我心里也乱得很,没有来关心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