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明月怔了一下, 然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二人匆匆逃出客栈,身上没有别的衣物,如今却都湿透了。
等上了岸, 廖明月就点起一簇火, 然后找了些木棍搭起架子来, 脱了湿哒哒的外袍挂在上头烤。
二人围着火堆坐着地上,身上倒还留了中衣。
不过也是又湿又冷地黏在身上。
夏泱泱曾经被封在冰中,她倒是不怕冷。
不过,这示弱的机会, 她可不会错过。
于是,她就抱着膝盖, 缩成一团,身子开始哆哆嗦嗦。
夏泱泱也没等多久,廖明月就轻轻坐到了她身旁, 一言不发地从身后把她拢了起来。
他身上的兰麝之香浸了水, 不但没有减淡, 却带了一股水润潮湿的气息, 和廖明月干净的呼吸声一起徜徉在夏泱泱的耳畔。
她心中得意,便得寸进尺, 颤颤巍巍地把手臂塞进廖明月衣服里,从他后背上环了过去。
微潮的肌肤刚摸上去有些凉,可是肉皮贴着肉皮, 马上就暖了。
夏泱泱身子往廖明月处靠近了些,画蛇添足地说:我只想取暖……廖明月嘴角微微一勾,眸子里带了一丝笑意, 把夏泱泱往怀中又搂紧了几分。
正好, 我也冷。
马儿在他俩附近站立, 正好挡了些夜风。
此时月亮从云中露出依稀轮廓,柔和的光华落在水面上,好像有一条闪烁的玉带,在水潭上浮动。
夏泱泱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可是她太过困倦,眼皮沉重,渐渐睁不开了……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柔软的身子靠在廖明月的肩膀上,一只手柔弱无骨地拢着他的胳膊,看上去无比安逸。
廖明月垂下头,用手轻轻碰了碰夏泱泱小巧精致的鼻尖儿。
廖家的仇,我怎么能不报呢……廖明月叹了口气:我是一个阉人,本不该有你的……他看着那水潭,过了一阵,突然低低地笑了一下:我何时成了讲理的人,该不该的又与我何干。
……这俩人相依相偎,也不觉山中寒冷。
夏泱泱一夜好梦,睁开眼,才看清这方天地。
不远处小小一个瀑布,面前是一处浅浅的潭水,树林掩映,花木丛生。
她心里一个激灵,这里正好似那场景之一的【轻啄纤足】。
夏泱泱为了这几个场景,可是费了些周折。
她心道,过了这村儿,怕是没了这店儿了。
廖明月正在牵马,夏泱泱俯下身子,做了些手脚。
等站起来,笑道:公子可会打水漂?说着,就拾起一片石子,往那潭水掷去。
她这打水漂的功夫不好也不坏,这次确实也十分不成功,那石子扑通一下落在水潭里,没了影。
廖明月看着那石子,不觉莞尔。
他从小被先皇养在宫里,伴在皇子身旁。
其实这些玩乐的东西,并没有少见。
只是年岁稍长,就知道尊卑有别。
况且在宫中,他也知道,行事稳重,别人还夸他两句,便早就知道自己该给人看什么样的性子。
所以这些玩乐的东西,也就少做了。
只不过,少年心性,忍是忍了,可也还在心里头没有消失。
此时,四下无人,春风煦暖,身边女子娇俏可人。
廖明月俯身也拾起一片石子,也要往那潭水中投掷。
夏泱泱却惊呼了一声:哎呦!有蛇!廖明月扔了手中石子,跃至夏泱泱身旁。
正要拉她的手,夏泱泱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双手紧紧揽住了他的脖子,身子抖得仿佛筛糠一样。
廖明月一手托着夏泱泱的身子,低头查看,却不见蛇影,也不闻草声。
他被勒得脸颊发红,仍是柔声道:已经不见了,该是逃了。
你可好?夏泱泱皱起鼻子,因为惊恐,说话的时候都在打着牙关:好像……好像被咬了……廖明月眉头一紧,把她放了下来。
脱了她的鞋子,但见罗袜上殷红两点。
他匆忙解了夏泱泱的罗袜下来,却见她纤细的足踝上,清晰的两个血洞,里头的血液却已经发紫了。
夏泱泱自己却不敢看,把头藏在廖明月背后,拽着他的肩:……怎……怎么样了?她眼眶已经通红,嘴唇发白,却还咬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是不是中了毒了,是不是要死掉了……看她血液颜色,确实是被毒蛇咬中了。
廖明月心头一震,他没见到那蛇,也不知道是何种。
从前听说有人中了蛇毒,顷刻就丢了性命。
他瞬间后边冷汗涔涔,呼吸也有些沉重。
不会,很快就好了。
他对夏泱泱挤了个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低下头,捧起夏泱泱的脚,啄了下去。
夏泱泱禁不住闭起了眼睛,足踝被廖明月吸得又痛又痒。
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腿,另一只手却不经意攥着她薄薄的脚掌,手指在她脚心若有若无地滑动。
这地方哪有什么毒蛇?还不是她自己做的手脚。
她忍不住轻哼着,鼻音低沉黏腻,圆润晶莹的脚趾禁不住伸开又蜷起。
她的手抓着地上的青草,几乎要把这草连根拔起。
【轻啄纤足】达成。
廖明月抬起头时,夏泱泱的手心里满是绿色的草汁,把那清晨芳草的青葱握了满手。
廖明月啐出血液,但见从那两个小口子里再流出来的血都是鲜红的,就从衣服上扯了片布,把夏泱泱的足踝包扎上。
他用手背在唇角请轻轻擦拭了一下,笑着说:咱们运气好,这毒不深。
你…… 夏泱泱泪眼朦胧,嘴唇微微发颤,……我……你这样对我,要叫我如何是好呢……她小脸湿漉漉的,真是梨花带雨,娇羞可人。
廖明月的手轻轻碰了碰夏泱泱潮乎乎的脸颊,觉得连自己的手指都像是沾了花露一般:举手之劳,我岂可见你中毒而不顾呢?他收回自己的手,帮夏泱泱的罗袜套在她小巧可爱的脚丫儿上:你也不必挂怀,你不欠我什么的。
黄公子想要你的香,你要是什么差池,便是我办事不力了。
廖明月看了她一眼,心想,她出了将军府,就到了廖家,总也算是不经世事风霜。
这几个月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夏泱泱咬了咬嘴唇,她倒是没想到廖明月竟然是这么周全。
她也明白,这人该是觉得她既然不情愿相认,就不为难。
虽然心中有些触动,却也有些哀怨。
她细声细气地说:你倒是大方,可我欠了你条命,却不可不认。
等你想要的时候,就跟我来拿吧。
这话说得竟还有几分豪气,只是语调却又绵软,廖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微微颔首。
俩人就此上路,到了下一个驿站,廖明月就报出大名,立刻就有人送上盘缠和所需物品。
夏泱泱也磊落起来,听见廖明月报出名头,也不故作惊讶。
其实到这时候,二人都心知肚明,那窗户上本来就没糊纸,也就无所谓戳不戳破。
又过了数日,二人就到了目的地。
廖明月本来还以为要登峰亲自去采摘雪莲。
原来夏泱泱已经在当地雇了人。
那当地的人干这一行已经有数代人,轻车熟路,拿了钱办事。
二人顺顺利利得了花蕊,就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回程倒是一帆风顺,无惊无险。
离京不过数日,再回来却已经比去时暖和了许多,满城都是鲜嫩的绿意。
他们到城中时正是炊烟四起的黄昏时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暖的烟火气息。
二人从西门入城,到了主路去西市的岔路口,廖明月却还不跟夏泱泱告辞。
夏泱泱勒马:公子,到了京中,就不必再送了。
已经到了京中,不如让我送过去。
廖明月道,也好安心……那香料。
夏泱泱垂头笑了笑,手里缰绳一紧,转了马头,缓缓往西市她店铺去。
廖明月道:你回去可有什么吃食?铺子里可有丫鬟伺候?不如我明日叫梅香来?夏泱泱也就低着头,只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次她收获颇丰,达成两个场景。
算一算,也就还却个洞房花烛,喝合卺酒的场景了。
可得让廖明月再同她成一次亲才好。
她这么想着,不多时就到了香铺子前。
那香铺子前头,居然停着一只轿子。
轿子旁站着若干名黑衣护卫,见来了人,那轿帘儿就被人从里头用一柄折扇挑开。
那里头的人从轿子里头探出头来,微微一笑:二位可叫我等得好苦。
廖明月看了一眼夏泱泱,不禁苦笑。
夏泱泱既然知道他是谁,这人再装腔作势,她也不会猜不出他是何许人也。
只是廖明月却不知道,夏泱泱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是皇上了。
她下了马,对着那人浅浅一福:这次不付黄公子所托,东西是取来了。
还要谢谢黄公子叫廖公子来帮忙,不然这一路上可不会这么顺利。
这微服出行的皇上从轿子里头走了出来,扇子在手心里拍了拍:如此甚好。
他一双凤眼盯着夏泱泱看,然后道:掌柜的清减了不少,让我来为掌柜的接风洗尘。
廖明月面色如水,行了个礼: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见他知趣,颇为满意。
夏泱泱道:今儿我乏了,不想去外头折腾。
咱们既然都到我铺子跟前儿,不如先进来。
我铺子里看家的阿婆做的饭好吃得不得了,若二位不介意,不妨进来尝尝阿婆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