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人员朝它开枪, 我伸手抓住了空中的麻醉针，对他们摇了摇头。
闻笛赋走上前来，让那些人先出去。
当实验室的门关上之后, 我抱着小丧尸——就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 仔细观察它的神色。
它的皮肤白而柔软, 脸蛋圆圆的，用手戳会陷进去一个小窝，但触感是凉的，和我的体温一样。
小丧尸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它看了我一眼, 然后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 口里发出很轻的咕噜声。
这个小丧尸每次见到我都很激动, 原来并不是想攻击我。
我此时才明白，它通过晶核对我传达过来的情绪, 是在求救。
闻笛赋注视着我们, 眼睛越来越亮。
我明白了。
他忽然说。
闻笛赋让我把小丧尸放回去, 我犹豫不决, 忽然觉得小丧尸有点可怜。
如果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婴儿, 它还在楚玉婷肚子里的时候, 就因为感知到危险而自己逃出来，刚刚诞生, 便又被关在玻璃罐里。
闻笛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不息，我这次一定能找到答案,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我相信他的话, 于是把小丧尸又一次放进了玻璃罐里, 小丧尸没有挣扎, 它眼巴巴地看着我，当合上盖子的时候，它又一次贴在玻璃壁上，红瞳紧紧地盯着我，传来委屈而恐惧的情绪。
我努力安抚它，小丧尸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闻笛赋在一旁看着我们，他眼睛明亮，嘴角上翘，仿佛一个即将揭开谜底的冒险者。
天气越来越冷，我在实验室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因为小丧尸在那里，我总是忍不住去看看它。
实验室给它换了更加坚固的玻璃罐，但它再也没尝试过逃出来。
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实验人员的心，我从闻笛赋那里听来，说它会笑，会模仿实验人员的动作，会自己在玻璃罐里玩。
直到有一天，闻笛赋说它会说话。
不是咿呀呓语，也不是尖叫和吼声，它真的会说话。
我等不及便去见它，小丧尸在玻璃罐里，它看到我，便靠过来。
我伸出手放在玻璃壁上，它也伸出手，嘴巴张开又合上，声音消失在水中。
如果其他实验人员不在，小丧尸就可以离开玻璃罐一会，我刚打开盖子，把小丧尸抱出来，它贴着我的掌心，又一次张开口：MA——MA——这是每个人都最为熟悉的音节，我心里一震，看向闻笛赋。
它为什么会这样叫我。
这时候助手小吴在外面敲了敲门，说：闻导，危情局的人来了。
闻笛赋朝我看了一眼，我把小丧尸放回去，合上盖子，稍微安抚了一下它。
闻笛赋说：你跟我一起来吧，关于它的称呼，之后我向你解释。
危情局的人在办公室等着我们，我和闻笛赋过去，发现奚潇湘居然也在里面。
危情局的人是来拿东西的，交谈片刻后，闻笛赋带他们前往仓库，实验室已经完成了他们的要求。
助手小吴出来介绍，说这是手环，那是屏蔽器，还有专门检测异能者的工具。
奚潇湘在队伍最后面对我眨了眨眼，不过我们并没有交谈，危情局的人很快带着他们的东西离开了。
……危情局已经开始对二类变异体下手了。
闻笛赋对我说：他们要先找出隐藏的异能者，然后控制他们。
我问他，危情局是否对异能者太过于苛刻，异能者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变成异能者的。
闻笛赋说：一类变异体也不是出于自愿变异的，他们没有区别。
当时我们正在闻笛赋的家里，完成了危情局的任务之后，闻笛赋给实验室放了一天假——整整一天呢。
于是我们来到三楼的实验室，闻笛赋拿出了一块黑色的菱形石头，那块石头很小，看上去像一颗黑色的米粒。
丧尸怎么会和异能者没有区别……我感到不可思议，闻笛赋把黑色的米粒放在掌心，说：你猜这是什么。
我摇摇头。
闻笛赋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又拿出一块C级晶石，把晶石放在一个透明圆形容器里，那容器便开始发光。
然后他把那颗黑色米粒也放在容器里，容器也开始发光，但光线很暗，如同幽幽烛光。
这是二类变异体体内的东西，在前额叶。
闻笛赋指了指我眉心的位置：是从一个死去的异能者体内取出来的，我们叫它原核。
所谓的异能，都来源于原核。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制造的压制屏蔽异能的工具，都是以限制原核为目的。
【我之前在实验室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这项实验是保密的，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保密了。
闻笛赋说：而且，这样成形的原核很少见，并不是每个异能者都会产生原核，只有达到某种强度，原核才会成形，然后越来越大……他盯着我，轻声说：就像晶石一样。
虽然从外表看，人类和异能者更像，但本质上来说，两类不同的变异体才是同一分支。
闻笛赋放低了声音：只从外表上看，你和S级实验体，不也和人相似吗。
S级实验体就是小丧尸。
闻笛赋看我懵懂，他拉上了窗帘，关上了灯，然后拿出纸笔，说：我就将目前得到的所有答案都向你解释一遍，当然，关于变异体，还有很多未知的谜题。
实验室只剩下了一盏小灯，以那枚原核为能源在发光。
你还记得最开始的高温吗，那就是一切的起源。
闻笛赋道：就像人类生病的时候，会升高体温杀死体内的病毒一样，那场高温也是一次杀毒。
我记得那场高温带来了很多灾难，直到现在，温度才渐渐恢复正常。
以进化论为前提，假如人类是一种病毒，而我们的星球类似于一个生命有机体，其表面的沉积物和大气层的温度、反应气体化学、氧化还原状态以及PH值等，是由生命有机体的代谢、行为、生长和繁殖保持动态平衡的。
有一天，这颗星球感到不适，于是采用高温的方法准备杀死体内的病毒，病毒面对这种情况，选择了三种不同的进化方向，分别是人类，一类变异体和二类变异体。
我怔住了，脑海中忽然产生了很多想法。
进化并不是主动的，而且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所以无论是丧尸还是异能者，他们都不是出于自愿变异的。
闻笛赋说：你知道，进化其实是一个试错的过程，活下来的延续下去，死了的就消失，有一句更好听的说法，生命会自己找到方向。
那么，在这场进化中谁会赢呢？闻笛赋摇了摇头：只有时间会给出答案。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视野从这间小小的实验室无限拔高扩散，我看到了这颗星球，云彩在流动，仿佛它的呼吸。
那些人类之间的纠纷，利益，政治，在它身上不过沧海一粟。
从过去到未来，人类史是如此短暂，那些困扰，也轻飘飘得好像尘埃一样。
但蚂蚁也可以杀死大象。
闻笛赋的话把我拉回现实，我感受到他的触碰，睁开眼，闻笛赋刚刚收回手，他面色如常道：那个小丧尸喊你妈妈，是因为你们是唯一的同类。
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唯二的S级一类变异体，只有我和它脑内是晶核。
但不仅如此。
闻笛赋笑着说：这就和你的重生有关了。
你说你被一个S级小丧尸杀了，那个S级小丧尸看起来是个小男孩，六年之后，S级实验体应该就会长成一个小男孩，所以它就是杀了你的那个小丧尸。
【但它是被楚玉婷生出来的，上一次它绝不可能是这样诞生的。
那时候没有异能者联盟，也没有这种实验。
】虽然出生方法不一样，但那就是它，时间到了，S级丧尸就会出现，不管用什么方法。
闻笛赋在纸上画了一条线：你被杀死之前，爆发了异能，你并没有重生，而是把整个世界的时间线，拉回了十年前。
虽然我之前就对此有过猜测，但被闻笛赋证实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阵恍惚。
随着时间流逝，你失去了上辈子的记忆，这并不是因为你使用了异能，而是因为时间线被覆盖，它确实已经不存在了。
闻笛赋在刚才那条线上方又画了条线，将原来的线条逐渐覆盖，他说：一切回到了十年前，整个世界恢复如初，只有你不一样。
在你爆发异能的时候，原核在你体内速度生长，现在最强的那批异能者体内的原核只有米粒大小，但将整个世界拉回十年前的你，原核的大小——他在纸上画了个菱形：和一类变异体的晶石差不多。
从目前来说，晶核正是晶石与原核进化的终点，它们殊途同归。
我不由地摸了摸脑门。
原来那天晚上，我会变成丧尸，并不是偶然事件。
你刚开始太弱，是因为消耗了太多力量，晶核枯竭，只勉强维持偶尔的理智。
随着时间流逝，你恢复之后，就能保持长久的清醒，而当时间越来越接近原来的时间点，你的异能也恢复了。
闻笛赋道：你之前不是还疑惑为什么你吸收晶石无法升级吗，不论是晶石还是原核都对你没用，压制你力量的是时间。
等再过六年，回到你死亡那一刻，你才是真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