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07:36:41

十多天后,五皇子皇翌岚于申时回返皇宜。

五皇子回宫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冲回龙青宫,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兰堇,将这些日子来在京城发生的每一件事和他分享。

兰堇!兰堇!才踏上龙青宜,皇翌岚就直奔祥云阁,大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但祥云阁空无一人,更奇怪的是,看起来好像好几天都没人住的模样,这是怎么一回事?五殿下!您回来了。

皇翌岚大呼小叫的声音惊动了内侍,不一会儿,他的贴身内将吉祥立刻匆匆赶至样云阁。

吉祥!你来得正好,兰堇呢!为什么不在这里?皇翌岚心里着急,抓着吉祥的手臂追问。

五殿下,兰堇保傅在您出宫后.直接让陛下接到‘景鸳宜’住了。

吉祥回答,语气中有一丝难掩的暧昧。

是吗?皇翌岚没有听出吉祥的弦外之音,伸手猛拍自己的脑袋说。

是啊!皇兄说要帮我妥善照顾兰堇,所以把他接到是驾宫去了!我真是糊涂了!是啊!陛下对兰保傅可是呵护得紧,片刻都不让他离开身边呢广吉祥忍不住轻笑,想起在宫中与其他内侍聊天时所听来的传闻;据说燮王夜夜留下兰保傅,甚至有几日还差点误了早朝,而那些服侍兰保傅的贴身宫女,总是羞红着脸说,兰保傅身上有数不清的新旧吻痕情烙,看得出燮工热切地宠幸着。

留在景鸳宫也好,至少没人敢欺负他!皇翌岚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心想时候还早,此刻求见应该还来得及。

慨然回来了月娥应该把兰堇带回来,不应该再麻烦皇兄才是。

五殿下!吉祥急忙唤道。

心知主子的性子率直又单纯,却又不知道是否要点破燮王与兰堇的真正关系,只得忐忑地提醒道:殿下一身风尘仆仆,此时晋见陛下未免失礼,不如让小的为殿下沐浴更衣,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再和东陵王一起晋见较为妥当。

是吗?皇翌岚举袖看看自己,想了想才点头道。

吉祥,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快去帮我准备热水和晚膳。

是。

吉样点头,恭敬万分地退了下去。

用过丰盛的晚膳,泡得一身神清气爽,皇翌岚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忍不住又抬头望向夜空,算算时间此刻成时不到,燮王和兰堇应该还未就寝。

毕竟和他们十多日未见,心中实在很挂念。

嘿,突然看见我,一定能吓他们一跳!皇翌岚玩心突起,决定走一趟景鸳宫,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主意一打定,皇翌岚毫不犹豫地就展开行动,在抵达了景鸳宜之后,还不忘吩咐看守的侍卫内侍:别通报,我刚回宜,要给陛下一个惊喜!内侍们心知他是繁王最疼爱的皇弟,也一向喜欢开玩笑胡闹,于是依言退下,让皇翌岚顺利地进人景驾宜。

燮王的景鸳宫,是皇翌岚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自小受尽父兄宠爱的他床景鸳宫的次数根本难以计算,而皇兄继位之后直接住进景鸳宫,也没有花费心力更改,因此皇翌岚对于这个地方,几乎和对自己的龙青宫一样熟悉。

皇……隐约地,皇翌岚听见了宫殿内有细微的声响,他原想张口喊人,却立即闭上嘴,带着戏弄的心态踮起脚尖,像猫一样轻巧无声地踏了进未——呜……陛下……请您……请您饶了臣……介于呻吟与恳求的男声,在只点了一盏宫灯的夜里传了出来。

耶!这声音……好熟悉啊!皇翌岚脚步一顿,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

朕都还没开始,这样就受不了了吗?黑暗中,燮王的嗓音听起来低醇,充满了浓郁的暧昧调情气味。

断断续续,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还有一种肉体摩搓的暖昧声息,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淫靡欲望的气味……轰一声皇翌岚满脸通红,耳边听见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什么!糟糕!只记得一心来找皇兄!都忘了此时此刻,燮王或许召唤了嫔妃侍寝!皇翌岚迅速低下头,想不着痕迹地退下,就算燮王再怎么疼爱自己,要是此刻现身,肯定后果会很使!啊!高亢、激昂,得到满足宜泄的呐喊声在夜里听得一清二楚。

堇……联的堇……陛下……等一下,臣真的……啊!重重的惊险声之后,是肉体相衔、交叠拍打的声音,伴随着呻吟与低喘的声音,这些在一瞬间化成了利箭,咻的一声将皇翌岚钉在原处无法动弹。

堇…是兰堇吗?但不可能……不会是兰堇吧!脑海中同时有两种声音在角力;不!不可能是兰堇!但,这声音确实是兰堇没错!不可能!兰堇是男的,皇兄也是男的,两个男的怎么可能……如果不相信,再走向前去看不就明白了!不可能!不会是兰堇和皇兄!走过会…别像个懦夫,只要走上前,不是一切都弄明白了?双腿像是拥有了自主的意识,缓缓地、无声地,一步一步地往前,直到目光能清楚地看见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为止——纤细赤裸的四肢,此刻被弯曲成一种迎合的姿势……近似蜂蜜色泽却远比女子还要细致的肌肤,红通通的,是一种被激情渲染过的色泽…黑瀑般的长发,散乱的,铺在他的深背与床铺上.这些具体的特征.在在告知了此刻躺在燮王床上,承受着激情的人的身分。

兰堇!燮王在激情中喊出了他的名字。

皇翌岚重重闭上双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但当他再次回神的时候,发现已不知不觉来到景鸳宫的外面了。

五殿下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五殿下贪玩,肯定是看见陛下已经就寝,因为没得玩而在沮丧呢!景鸳宫外的侍卫,看到皇翌岚不一会儿就退出,好奇地交头接耳,但皇翌岚一反常态地,并没有回嘴或是辩驳,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离开。

龙青宫——五殿下,您到底跑哪去啦?东陵王来了,在里面等您好一阵子了呢!刚回到龙青宫,吉样已经一个箭步抢上前,焦急地开口。

原本以为皇翌岚好好地在内殿里休息,没想到当他领着来访的东陵王进人时,却发现内殿竟然空无一人。

嗯,知道了。

皇翌岚挥手,一句话也没多说。

五殿下,您……没事吧?吉样看他脸色不对,十分关心地询问。

吉祥。

皇翌岚转头,突然抓住吉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问道:在我国宫的时候,你和我说过的话,现在再重复一次给我听广五……五殿下?您要吉祥重复什么?吉祥从未见过这样严厉的皇翌岚,一张睑吓得都发白了。

关于兰堇的事情!皇翌岚凶狠地质问着。

你说,我一出宫,陛下就将他接到景鸳宫!还说什么陛下十分呵护兰堇,片刻也不离开他!说!你先前是不是这样说!?是…小的是这么说的,五殿下,您到底怎么了?吉祥吓得发抖不知道皇翌岚生气的原因。

哼!那你一定知道陛下带兰堇到景鸳官做什么?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想阻止我去找他们!是不是这样!?皇翌岚已经近乎咆哮了,刚才在景鸳宫所见之事,让他受了太大的震惊,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是震惊还是愤怒,总之,就是一连串紊乱的情绪反应;有震惊……有恼怒……有沮丧……还被背叛等等复杂的情绪全都搅在一起了!五殿下…小的不敢隐瞒!吉祥哀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直觉地拚命求饶。

岚弟,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到你大呼小叫的声音!东陵王缓缓走来,也被他方才大呼小叫的声音给引来了。

东陵王!吉祥慌乱地请安,以目光哀求着对方为自己解围。

岚弟,怎么了?东陵王也看到皇翌岚不对劲的脸色,快步走向前,同时命令道:放开吉祥,你把他吓坏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急,有四哥在这,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增。

皇翌岚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扣着吉祥的肩头,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有些疲倦地挥手道:吉祥,你先退下!是。

吉样总算松了一口气,迅速离开,临行前还不忘投给东陵王一记感激的笑容。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等到吉祥退下,东陵王尾随皇翌岚走回寝宫,再一次开口询问。

从没见过皇翌岚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张脸更是沉重得诡异,他关心地向前一步,伸手探向皇翌岚的额头,想看看他身体是否有异——就在他的手即将要触碰到皇翌岚的额头时,后者浑身一震,直觉地将他的手挥了开来!岚弟?东陵王蹙眉。

对不起2四哥!我不是有意的……皇翌岚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低响着道歉,但语气中依旧没有什么热度。

我只是…脑袋里一片混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刚才去了哪里?东陵王直接切人重点,见皇翌岚沉默不语,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以岚弟的单纯性子来看,一回宫第一件事定是找兰堇.而根据龙青宫的内传回报,兰英早已住进景鸳宫,这么说,心急的皇翌岚必定是直接冲去是驾宫,撞见了什么事。

你被陛下赶回来了?东陵王猜测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不是,陛下根本没有发现我……我本来只是想进去吓他们一跳……谁知道……皇翌岚甚至无法以完整的句子来描述心中的震惊!皇兄和兰堇…一个是自己敬重的兄长,一个是与自己年龄相仿、最喜欢的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的啊!却赤身露体地交缠在一起……你看到了?东陵王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一切。

你看到了?皇翌岚虽然脑中一片乱,却依然将东陵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怎么可能?也不是那两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做?而是你看到了。

这样的一句肯定句,也就是说,四哥早就知道陛下和兰堇之间的关系了!?四哥,怎么……怎么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皇翌岚抬眼,向来澄澈的眼睛里再次有种被欺骗的痛苦!原来……大家都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不明白,又何必特意点明?东陵王在皇翌岚身旁坐下,不以为意地开口。

什么叫‘这种事’!?四哥,难道你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一点也不觉得不正常吗?皇翌岚胀红着脸站起来。

陛下和兰堇,都是男的!他们都是男的啊!那样太奇怪了?为什么奇怪2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皇兄对任何事情产生执着心,甚至当上了燮王,他对身边得到的事物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而兰堇,该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认真、不择手段也想得到的人吧!东陵王说出自己的看法。

但兰堇是我的朋友!是进宫来当我的保傅的!皇翌岚强调着。

陛下已经有一堆嫔妃了,不是吗?为什么要兰堇?兰堇是个男的,不是吗?欢就是喜欢,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与其他条件无关。

东陵王望着皇翌岚,缓声说道。

确实,燮王看似冷静淡漠,像个无欲无求的王,但表面上越是淡漠的人,一旦心里有了想要的,他的执念是比任何人都要深都要强烈!但是……岚弟,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如果不是陛下的允许,你能和兰堇结识?能让兰堇成为你的保傅?他能顺利进宫吗?东陵工淡淡的摇头,既然皇翌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不再隐藏,直接点出皇翌岚不明白的事情。

陛下想要兰英,一直以来只要他。

所有的会面、安排、人官都是出自陛下的安排,以五皇子保傅的身分,免除兰堇身分上的尴尬、以及太皇太后与其他臣子的猜忌!全部……全部都是计算好的?皇翌岚脸色又奇又白,只觉得他所存在的世界一瞬间全部崩坏了。

自小疼爱自己的皇兄……从来不拒绝自己任何要求的皇兄……利用了自己,只为了让兰堇入宜……岚弟。

东陵王突然趋前,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皇翌岚的肩头,以最平稳、郑重的声音说道。

如果可以,我愿意让你的世界永远单纯,永远按照你喜欢的方式运行,或许陛下也是这么想,所以什么都不说,也不让你知道,但永远的天真,未必是一件好事,今晚早点睡吧!什么都不要想,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这些话之后,东陵王就举步离开了,只剩下皇翌岚一个人孤独坐在宫殿内,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但他却像是木头人一般,始终动也不动地呆坐在那里……景鸳宫站在宫外好一会见,好几次举步却又犹豫退缩,皇翌岚站在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宫殿外,却迟迟无法抬脚踏入。

昨天夜里他无法成眠,只是呆坐了一整晚,一直到晨光射人、染亮了整座宫殿,他才惊觉到已经天亮了。

无论如何都必须见兰堇一面,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本!依旧浑饨的脑海中,只残存着这样一个念头,这想法促使皇翌岚再次来到景鸳宫外,他看到了穿城整齐的燮王走出来,正准备上朝,立刻小心地退到隐密的角落,一直到燮王与护卫离去后,他才重新站出来。

一定得问个清楚!双手握紧后又放开,连续好几次后,皇翌岚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退缩,大步踏人景鸳宫。

顶着五皇子的身分,以及探视保傅这两个理由,他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挡就直达景鸳宫内殿。

内殿静谧无声。

床铺两侧的烛台依旧燃着,火苗投射出的光影映照着躺在床铺中央的人的棵背,形成一朵朵跃动的火花。

躺在床铺上的人背对着皇翌岚,肩头随着呼吸规律地上下起伏着,并没有察觉其他人的到来识是静静地沉睡着。

兰堇…皇翌岚不自觉地低声唤他的名字,无法解释这股突然窜出胸口的苦涩与悲伤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非常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兰堇翻过身子,半梦半醒地睁开眼闭,一双眼无意识地瞥过皇翌岚之后,缓缓闭上,而后再次睁开,甚至不大确定地眨了眨眼。

直到确定了站在自己眼前,神情仿佛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的,确实是皇翌岚时,兰堇这才完完全全清醒了。

你怎么……兰堇自床上坐起。

十多日未见,心中很是想念纯真坦率的皇翌岚,正想开口表示关心之意,却发现对方的脸上那种融合了悲愤与痛苦的表情。

欲说出口问候,硬生生吞回了喉头,想探出去的手,也怔怔地停顿着。

兰堇闭上眼睛在内心轻叹;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先前总是在想,不知人间疾苦、拥有一双澄激光明双眼的皇翌岚,若是知道燮王封自己为保傅、接他人宫的真正理由,那一双总是漾满真心热憎的眼瞳,还会这么坦率地望着他吗?答案清楚而明确,原本那双真诚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痛苦与嫌恶。

五殿下久违了。

兰堇再次睁开眼,故去心中所有的情绪,以一种不热不冷的语调请安。

兰堇,为什么?皇翌岚双手紧握成拳,痛苦万分地低语。

什么为什么?兰英不明白五殿下想问什么。

兰英嘴角咧开轻浅笑痕,美丽的星旺却似古井般冰冷。

你!皇翌岚胀红了脸,更恼怒地开口。

你为什么要和陛下做这种事?因为陛下是燮国的王,因为陛下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因为他是恩赐我性命的主人,我根本无从选择,五殿下希望听到这样的答案吗?兰堇随手披上一件中衣,似笑非笑地一步步往皇翌岚的方向前进,口中嘲弄着。

不喜欢这种说法?那么我换一个好了,因为寺庙里的生活太无聊了,所以我把握住每一分可以诱惑燮王的机会,终于顺利进宫,享受宫廷里优渥的生活,这个理由听起来又如何,五殿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皇翌岚被他退退好几步,胀红了脸激动的摇头。

五殿下相不相信都与兰堇无关。

兰堇冷声结语。

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这件事。

不!只要你不是心甘情愿的!我可以和陛下——皇翌岚话还没说完,就被兰堇冷冷地打断。

五殿下,您即使再天真也该有个限度。

什么叫心甘情愿!?有谁会在乎我的看法、我的心情?您看清楚我是谁?我是兰堇,阴谋叛国罪臣兰浩文之子,一个只要你们王公贵族皱个眉头就可以拉下去砍头的低贱百姓,一个连性命都不能自保的人,想和我谈论心甘情愿这种事!您不觉得太荒谬可笑了吗?不对!不是这样子的!我从来不曾这样看你,陛下也……皇翌岚喃喃低语,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整个人承受不住而摇摇欲坠。

要怎么看我,我已经不在乎了!兰堇闭上眼睛。

单单一眼就够了,他已经在皇翌岚的眼中清楚看到了不堪的自己。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五殿下请回吧!兰堇背过身,不愿意再说话,也不愿意再多看对方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堇还是感觉得到背后有人存在.他冷着一张脸回头,正想再一次赶人的时候,却撞进了燮王那一双深幽如墨、若有所思的眼瞳。

皇翌岚已经离去,而不知何时,堇王则已回返宫殿了。

参见陛下。

兰堇略微不安地叩见,根本不知道燮王是什么时候回返的。

燮王没开口,只是持续以一种让人无法解读的目光,深深地凝望着兰堇,半晌后.他才缓声开口:直到此刻,朕才明白,原来在兰堇的心中,朕只是一名压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