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京城里人人闻之色变的小巷平常总是聚集许多三教九流之徒,今夜却破天荒的不见那些人的身影。
小巷外头几名面目狰狞的大汉正把守着,虽不见往常的恶汉,但却更令人有惧意。
位在小巷最内侧的小屋襄,摇曳的烛火为今晚增添几许神秘之色。
小屋里聚集了三名男子与一名打扮妖媚的中年妇人。
这四人并无什么共通点,除了他们全是钱克己手下赌坊、妓院、高利贷和贩卖私盐的负责人。
今晚他们会不约而同的聚在一块是因为他们收到一封神秘的邀请函,要他们四人今晚到此一聚。
照理说,这四人应该不会理会这封邀请函,除非有利可图。
四人虽对信中的提议有兴趣,但三思过后便认为这提识人一定有所图,为了不惹祸上身,四人均拒绝和邀请人相约。
拒绝之后,四人本以为会相安无事,他们在京城恶名昭彰,有谁敢动他们?但没想到在第三天后,四人纷纷遭人暗算攻击,除了妓院老鸨江荷花因有人经过而幸运地逃过一劫外,其余三名男子均被揍得鼻青脸肿。
事发后,他们同样又接到邀请函,这次他们说什么也不敢再拒绝。
四人一进入小屋后,先被里头出奇的黑吓了一大跳,屋里的窗子全被黑市所覆盖,仅有一个小烛台。
屋里阴森的气息使人不寒而栗,四人吓得才想转身逃跑,却见着斑驳的木门当着他们的面缓缓合上。
四位请坐。
一个年轻但却透着如冰气息的男音在屋内响起。
四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转头见着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高瘦男子站在桌边,手里拿着尚冒着热气的茶壶为他们倒茶。
你……赌坊老板吴彪被他吓得差点魂不附体,尖叫出声。
你是谁?不值一提的下人。
倒完茶后,他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四人被他无声无息的来去吓得放声尖叫,拉着身旁的人,想跑却又因大门深锁而无法离去。
突然一阵掌风朝四人的方向袭来。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桌上的烛火被掌风击熄,登时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中。
这……怎么回事啊?江荷花不只是声音颤抖,就连身体也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天知道?贩卖私盐的曾长发硬挤出笑,勉强开口说话。
专营高利贷的于金干紧握住江荷花的手,又惧又怕地道:荷花,待……会儿若……出了什……么事,你……可别留下我……一个……人跑了……我……怎么会?江荷花颤着声轻啐了他一口,怒道:我……可不是……无情之人!于金干感动得才要开口,耳边就传来一道又低又冷的男音。
四人吓得差点哭出来,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茶水撒了一地。
别担心,在下对四位的小命不感兴趣。
冷然的男音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四人虽被他突然出声吓破胆,但也因他的保证而松了口气。
你……找我们来有事吗?曾长发在其它三人的逼迫下问道。
没事我会请你们来喝茶吗?冰冷的嘲讽声又从黑暗之中传了出来。
你……在哪儿?江荷花急促地轻笑一声,声音过为尖锐地说:公子又不是见……不得人,怎……么不出……来相见?男子沉默许久,就在四人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时,他却开口了,不必了,见了我对你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不过,若是四位坚持的话……那又怎样?江荷花问道。
虽然明知问了绝没好处,但要她憋在心底,那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他冷笑一声,语调冷若寒冰,有眼入,无眼出。
四人顿时全身一颤,急忙道:不用了!我们……对公子的…… 外表一点兴趣……都……没有。
声音的主人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公子,你找我们几个来,到底有何贵干?于金干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仍忍不住发抖,但见这小屋的主人对他们似乎并无恶意,当下脑子开始正常运作。
公子在信里只提到有笔好生意与在下商谈……你们都在钱克己手下做事,是也不是?四人因他的直截了当怔了怔,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忘了这儿伸手不见五指,小屋的主人又如何能瞧见?公子,你误会了。
吴彪紧张地讪笑一声,急道:钱庄主可是天下第一善人,怎么可能跟我们这种不入流的人扯上关系?对啊!其它三人连忙附和,吴大哥说得甚是,钱庄主压根儿不认识咱们,怎么可能会雇用咱们?既然如此,留你们也没用!只听他冷笑一声,一阵来势汹汹的掌风倏然朝四人而去。
当下,暗室里只听到四声闷叫声,武功最差的江荷花因受不了掌风而口吐鲜血。
公子……四人捂着胸口,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抱歉,看来在下找错人了。
耳里传来他毫无悔意的声音和有杀人灭口的冷意,四人当下全身一颤,也顾不得钱克己平时的残暴,连忙点头如捣蒜。
公子没找错人……我的确在钱克己手下……做事。
我在钱……克己……手下好多年了……钱克己的确……是赌坊的……幕后东家……小屋的主人冷哼一声,问道:你们确定?在下可不想弄错人。
当然!公子绝对没弄错。
四人有默契,异口同声地大声保证。
他哼了声,那最好。
江荷花擦了擦嘴角的血,忍着胸口的闷痛吸了口气,公子有何吩咐?吩咐不敢当。
他冷笑一声,声音虽轻,但却令他们忍不住又颤抖起来。
只是有笔好生意想和四位商谈。
什么生意?于金干登时双眼一亮,顾不得身上的伤,急忙问道:公子想谈什么生意?一笔你们稳赚不赔的生意。
除此之外,在事成之后,在下会支付每人一百两黄金作为酬劳。
随着他的话,原先戴着人皮面具的少年手持蜡烛,无声无息地走出来,在桌上放了一盒黄金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见到闪闪发亮的黄金,四人的眼睛立刻睁大,连害怕也忘了。
如果四位同意与在下合作的话,盒里的一百两黄金四位可在待会儿离去时一并带走,算是在下先行支付的订金。
他顿了下,不知四位意下如何?这……四人怔了好一会儿,才由于金干代表发言,既然公子这么有诚意,我们四人再推拒就失礼了。
只是……不知公子意欲如何?咱们四人又该怎么做?简单,我要你们……短短几个月内,苏坊主人焦木君拿下了京城第一首富的名号,也将京城半数以上的商号买下,尤其是钱家庄名下的产业,几乎都成了绝妙好庄名下商号。
苏君樵坐在书房里,从密密麻麻的帐簿中抬起头,对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孔子昂问道:你怎么老待在这儿?没什么事可做了吗?子昂在这儿服侍老爷。
苏君樵了然地轻叹口气,你下去吧。
子昂留在这儿服侍老爷。
孔子昂坚持地又强调了一次。
苏君樵才要再开口,一名丫鬟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丫鬟向他福了福,道:夫人请老爷过去一下。
在庄内当差的人都知道,庄内只有夫人有事要老爷过去一下,绝不可能有老爷有事要夫人过去一下的事发生。
她话一说完,苏君樵还没来得及回话,孔子昂马上迫不及待地说:老爷,子昂还有事先下去了。
看着孔子昂离去时松了口气的表情,苏君樵只能笑着摇头,再一次相信妙儿的能力无人能及,一张小嘴就能吓得大汉抱头鼠窜,避她如蛇蝎。
他转向一旁等待的丫鬟,夫人呢?夫人在妙语亭等候老爷。
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往妙语亭走去。
走进妙语亭,苏君樵原以为会看到昏昏欲睡的俏佳人,没想到嗜睡如命的妙首光光正认真地提笔作画。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看到纸上画满了飞鹰跃虎,忍不住奇道:你画这些作什么?妙首光光依旧埋头作画,理所当然地道:画好纸版好替你刺绣。
替我刺绣?苏君樵挑高眉,对她的回答又纳闷又好笑。
我又不是个姑娘家,要刺绣做什么?谁教你是有钱人?妙首光光抬头看向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有钱人就是这样,我也没法子。
苏君樵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实在听不懂。
我是不是有钱人同这刺绣有何关系?妙首光光撇撇嘴,亏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苏君樵拿下她手中的笔,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我当然是聪明人,不然你怎么看得上眼?她同意地点点头,这倒是。
要是你蠢得像猪,我说什么也看不上眼。
苏君樵不禁失笑,对她动不动就自吹自擂没辙。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刺绣?孔总管说的。
孔总管说什么?他说了一大堆我也不太记得,反正是什么你是个穷酸的老板,还有什么衣服破破烂烂的,像个流浪汉之类的话。
你也知道,他一开口就停不了,谁记得他说过什么?苏君樵低头看看自己,奇道:孔总管嫌我穷酸,衣服破烂得像乞丐?妙首光光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不完全是这么说,不过意思是这样。
你会不会听错了?他挑高眉,仍旧不相信她的话。
我哪里像乞丐了?平时连衣服破个小洞她都会叨念老半天,拿着针线追在他身后嚷着替他补衣服,他哪有机会把衣服弄得破烂?我怎么可能听错!妙首光光朝他猛皱眉,不高兴地说。
孔总管说你的衣服全是黑色布衣,身上既没绣虎也没绣鹰。
他说这样是不行的,尤其像你生意做得那么大,该穿得体面点。
你只穿我做的衣服,不肯让外头的师傅替你做,所以他只好来拜托我帮你缝些新衣服,再在上头绣些虎啊鹰的。
苏君樵聚皱眉头,不用了。
就算是从前,他也没在衣服上绣过老虎、飞鹰,光听他都觉得庸俗。
我这样就行了。
唉!妙首光光夸张地长叹口气,摇头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苏君樵眨眨眼,有些不解,这事会难到哪里去?别在衣服上刺绣不就得了?妙首光光仰着小脸看了他一会儿,又叹了一声,你真的太天真了。
我天真?苏君樵睁大眼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天真了?你觉得我太天真了?不是吗?妙首光光不耐烦地撇撇嘴,你以为我爱在你衣服上绣花刺草啊?也不想想刺绣多伤眼,光是盯着针看就看得头眼昏花,哪还有兴致在衣服上刺绣?苏君樵怔了下,呃?只要她不绣不就成了?他实在看不出这事不成在哪儿。
可是……她双手往外翻,做出无奈状,孔总管整天在我身边叨念不停,不只是你,我也得在自己的衣服上绣花呢。
唉!光是用想的我都烦死了。
苏君樵捧起她的小脸,对她一脸无可奈何好笑又心疼,妙儿真可怜。
孔总管的固执连他也没办法,不过,只要妙儿在孔总管面前多摆几次这种苦瓜脸,相信不难让他改变心意。
孔总管和妙儿一见如故,疼她比对子昂还疼,连子昂老被妙儿欺负的事,也没见孔总管出面为他说上半句话。
可不是吗?妙首光光点点头,可怜兮兮地撒娇道:还是樵哥哥最好,最疼我了。
苏君樵在她额上轻吻一下,放开她的小脸,改拥住她的细腰,你找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想你啊。
她双手环在他颈后,嘟起小嘴,满心不悦地抱怨:人家好久没见到樵哥哥了。
胡说。
苏君樵伸手戳戳她的小脸,笑道:咱们俩天天见面,哪来很久没见到我?怎么会没有?她把脸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一副怨妇的口吻,这几个月来,你每天都忙得不见人影、就连晚上回到房里也见你拿了东西在看,压根儿忘了我的存在。
愈说愈夸张。
苏君樵柔声轻斥,温柔的口吻听不出丝毫责备。
我是拿了东西回房里看,可是我总是等你睡着了才开始看,什么时候不注意你了?他伸手轻抚她细嫩的小脸,为她依恋的口吻窝心不已。
好吧,算你有理。
她点点头,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随后,她小嘴一扁,佯装可怜地张大水汪汪的黑瞳,柔声撒娇道:不过你以后不可以再拿东西回房里看了,你那样做会让我以为你不喜欢陪我,觉得我烦了呢。
别胡思乱想了。
他轻柔地吻上她娇红的唇,我永远都不会觉得你烦。
妙首光光满意地笑了,又勾住他的颈子,娇声问道:樵哥哥,你最近还在忙着对付钱克己的事吗?你怎么突然感兴趣了?苏君樵有些意外地问。
不是他存心抱怨或是什么,只是她对他报复钱克已一事向来没兴趣,支持他却从不过问。
不过这也是她个性使然,她不喜欢血腥杀戮之事。
最近没见到子昂,我叫人去找他来,他都说最近在帮你处理钱克己的事,没空过来我这儿。
她叹了口气,轻抚他的脸,就连子昂都忙成那样,更何况是你。
我不喜欢你那么忙,我会心疼的。
苏君樵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再过一阵子之后,我就不忙了。
至于子昂……他轻笑一声,他该忙的已经忙完了,明天起又会陪在你身边。
相信这个消息一宣布后,恐怕有人会抱着棉被痛哭。
妙首光光点点头,开心地笑道:嗯,我正打算教他另一套轻功呢,每回见他跳上屋檐总是笨重得像头牛似的,我有这种徒弟要是传了出去,不用爷爷出手,我会先给自己一个痛快。
苏君樵对她一长串的抱怨轻笑,子昂做啥跳到屋檐上?因为我打他啊。
她理所当然地说。
他诧异地问:你为什么打他?因为他欠揍。
妙首光光哼一声,嘟着嘴道:每回他偷讲我的坏话,孔总管都会告诉我。
子昂偷讲你的坏话?不会吧?子昂惜言如金,怎么可能会在背后道她长短?更夸张的是孔总管竟然扯自己义子后腿,在妙儿面前告状。
是啊。
她用力点头,可怜兮兮地诉苦,下次看到他,你尽管出手教训他没关系。
他竟然说我是小魔女,不肯替孔总管送东西来给我,你说他过不过分?连你都说过我像仙女耶,就只有他,竟然在背后偷偷骂我是魔女。
他真的这么说你?子昂是向老天爷借胆吗?竟然敢这么说妙儿。
还会有假的吗?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妙首光光依旧气愤不已。
樵哥哥,你也觉得他很过分喔!苏君樵随口附和,子昂的确很过分。
不过也没说错就是了。
可不是吗?妙首光光像是找到知己一般,拉着他叨念不休。
所以我打定主意了,下回教他武功的时候,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过关。
你决定怎么做了吗?妙首光光双眼一眯,做出一脸狰狞状,哼!我要折磨他、捉弄他,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
竟敢偷骂我是小魔女!也不想想看她对他有多好,把他当亲弟弟疼,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他,竟然还在背后偷骂她!苏君樵瞟了她一眼,我想他早就知道了。
妙首光光将脸倚在他的肩上,娇憨地问:樵哥哥,你要我帮忙吗?帮什么?钱克己的事。
她揉揉眼,打了个呵欠。
你那么忙,我想帮你。
谢谢。
他温柔地在她颊上轻吻一下。
只剩下一些收尾的事,我自己来就成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
真的吗?她忍不住又揉揉眼睛,今天画了一堆纸版,都快累坏了。
你尽管开口,不用跟我客气。
我知道。
苏君樵抱着她一块躺到躺椅上,大手在她头上按压着。
等所有事告一段落之后,我们就回窃神峰见你爷爷、奶奶,你说这样好不好?好啊。
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伸手指向椅子上的竹篮,樵哥哥,我帮你做了新鞋、衣服和披风,你有空的时候试试看。
最近愈来愈冷了,你老在外头跑,咱们从扬州带来的衣服太薄了,不适合在这时候穿。
谢谢你。
你替自己缝制冬衣了吗?等你的衣服都缝好,再来缝我的就行了,反正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
苏君樵感动地拥紧她,脸埋在她细白的颈窝中,许久说不出话。
她从不把关心挂在嘴上,总以行动来表示,不懂她的人感觉不到她的好,只知道以世俗的观点来评议她的天真烂漫。
现在的他知道她的好,更知道她的真,想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好好珍惜。
有时午夜梦回,他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满嘴的仁义,把世俗的眼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时常想,若是两人在十多年前相遇,那时的他会知道她的好吗?这答案是他所不敢深思的,那时的他不够成熟,不会懂她,更不值得她爱。
每回想到这儿,他总是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妙儿,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他突然不安地拥紧她,急切地想得到她的保证。
我当然会。
妙首光光爱困地揉揉眼睛,毫无迟疑地回答,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会一直陪着我一样。
苏君樵闭上眼,叹息道:是啊,我会一直陪着你,陪到你烦、你厌,还是会一直陪着你。
妙首光光奇怪地眨眨眼,坐起身看着他,樵哥哥,你怎么了?最近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苏君樵慢慢睁开眼,望进一双深邃但担忧的黑眸。
他缓缓笑了,我没事。
他笑容中满是甜蜜,大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小脸。
我真的没事。
大概是所有事都快告一段落,一松口气,脑子也跟着胡思乱想。
真的?她依旧不安地问。
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说的一样,陪到你倦了、烦了,还会一直陪着你。
傻瓜。
苏君樵笑着摇头,脸上漾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大手搭在她细白的颈后,有你陪着我,我永远不会烦,更不会倦。
我也一样。
她跟着笑了,在他暗示的眼光下,带笑地吻上他的唇。
什么?!你们还没找到人?钱克己愤怒地拍椅子的扶手,指着身前一毫垂着头不敢回话的徒弟骂道:你们这群饭桶在干什么?我要你们找几个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真不知养这一大群废物做什么,守不住半死不活的苏君樵,抓不住畏首畏尾的小贼妙首光光,现在连找四个饭桶也找不到!师父,不是我们没有尽力找,而是曾长发他们四个人就像平空消失了一样,非但京城里找不到他们,就连方圆数百里也没半个人影。
石汉英苦着一张脸,神色惨然地为自己和师弟们请命。
这一阵子他们师兄弟像是活在人间地狱里一般,每天早早出门找人,回庄里又得接受师父一顿炮轰,有时倒霉些还会受到拳脚伺候,就连他这最得宠的徒弟也不能幸免于难。
哼!你以为你一句‘找不到’就行了吗?钱克己鼻子重重喷气,质问道。
师父,京城附近我们真的找遍了。
你们真的尽力找,会找不到人吗?钱克己又愤怒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石汉英见钱克己依旧气愤难消,生怕待会儿又惨遭拳脚对待,连忙转移话题,师父,找不着他们四个畜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那四个该死的家伙非但卷走了师父的全部家当,还利用师父的名号暗地里借了不少钱,现在动不动就有人上门讨债,街坊邻居全都议论纷纷,师父天下第一善人的美誉早晚不保。
该死!这群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连我钱克己的钱也敢坑,简直在太岁头上动土!要是让他找到他们,非把他们五马分尸不可!师父……去!再给我去找,没找到人不准回来!钱克己挥着手,表情狰狞地吼道。
可是师父,他们……人海茫茫,谁知道他们躲到哪个地方逍遥去了?只是畏惧于钱克己的不讲理与暴戾,众人想了想,连忙将心里的话吞了回去,乖乖地准备再出去找人。
等等。
突然一个柔媚的女声制止了众人。
钱雪柔鄙夷地睨了众师兄弟一眼,高傲地缓缓开口:爹,你先别急着叫他们出去,我有个主意。
雪柔,你说什么?钱克己一听有人出主意,忙不叠地转向她。
爹,你先别急着找人,现在情况危急,尤其咱们以前做生意的对象大多是绿林人物,其中心狠手辣者不在少数,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要是凑不出他们要的银两……钱雪柔留了个尾,让钱克己自己去想象后果。
这……雪柔,你有什么主意快说啊!经女儿这么一提,钱克己这才想到事情的严重之处。
钱家庄虽大,但也惹不起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绿林盗匪。
爹,难道你忘了焦木君吗?钱雪柔漾起一抹艳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
只是提到他,她的一颗心就跟着加快跳动。
钱克己轻颤了下,焦木君?光是想到焦木君那双冰冷无情的黑瞳,他的头皮就忍不住发麻。
是啊。
爹,上回你不是找他谈过合作的事?现在你只要再加把劲,好好游说他一番,劝他入伙咱们钱家庄。
有了焦木君的财力,咱们还需要担心那些上门讨债的人?钱克己仔细凝神想了一会儿,忍不住直点头,笑道:雪柔,你说得没错,现今咱们就只有靠焦木君了。
至于曾长发他们几个……钱克己将眼神调向不远处的徒弟们。
汉英。
是,师父。
石汉英连忙抬起头,战战兢兢地应道。
你跟所有师弟再去给我找,如果再没有找到人,师父的脾气你们应该很清楚。
钱克己撂下狠话,满意地瞧见众人一脸青白的模样。
是,徒儿明白。
很好。
钱克己点点头,抚了下长须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对了,汉英,你去请焦庄主过来一趟,跟他说师父有要事找他商谈。
几日后,钱克己一脸愤怒,不敢置信地听着石汉英的回音。
再说一次。
他沉声道。
石汉英低下头,抖着声音道:师父,绝妙好庄的孔总管……他又说了一次,他们庄主对和咱们合作一事全无兴趣。
这已经是他第十次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钱克己气得手脚发抖,朝他怒吼道:这回你见着焦木君了没?没有。
我请孔总管代为传达,可是他都说焦木君没空见我,也没空到咱们钱家庄。
该死!钱克己怒骂一声,要是他得不到焦木君的财力支持,他这条老命就完了。
道上已经有人扬言他再不还钱,就得拿他的脑袋来赔!师父……石汉英见钱克己久久不说话,颤抖得更加厉害。
钱克己忽然重击了下扶手,大喝道:好!那个姓焦的小子不来,我去他那儿总可以了吧。
现在情况特殊,他就暂且忍下这口气。
哼!等那姓焦的小子的家当全落入他手里之后,到时看他还能不能嚣张跋扈。
呃……师父……石汉英见钱克己要出门,急忙出声。
干什么?钱克己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瞪着他问道。
呃……焦庄主已经交代,说……石汉英的额际不断涔涔地流下汗水。
他说什么?他说,就算师父亲自去,他也不会考虑合作的事,而且……他猛擦着冷汗,迟迟不敢将下面那句话说完。
而且什么?钱克己怒哼一声,眼底闪着恐怖的光芒,示意石汉英,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要是再不把话说清楚,下场自理。
石汉英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害怕地吞吞口水,低下头不敢再看向他,赶紧说:而且绝妙好庄不欢迎你。
什么?!钱克己一张圆脸登时气得通红,那个姓焦的小子以为他是谁?竟敢对我这么说话!简直找死!忽地,他眼露凶光,嘴角也噙着一抹恶狠狠的笑容。
这姓焦的小子竟敢同我作对。
石汉英见到他脸上的笑容,背上的寒毛直竖。
他知道这个表情,十几年前师父要毒害苏君樵时,脸上也是这种表情。
汉英。
钱克己缓缓喊道。
是,师父。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钱克己咧开一抹阴森的笑,轻声问道。
石汉英登时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回答。
呃……汉英一切听师父吩咐。
很好。
钱克己抚了抚长须,阴鸷地道:今晚入夜后,你带几个手脚俐落的师弟们潜进绝妙好庄,佯装成盗匪抢劫,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记得,下手干净点,别露出什么破绽。
可是师父,传闻绝妙好庄高手如云,弟子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哼!高手如云?就算他们再厉害,也比不过我钱克己的弟子。
钱克己不屑地说。
是吗?别是要他们去送死才好!石汉英在心里偷偷回了这么一句。
不过,为了性命着想,石汉英当然不能不说几句话。
他谄媚地道:师父的功夫好,教出来的弟子又怎会差呢,只是汉英担心……怎样?叹了口气后,石汉英才忧愁地道:汉英是担心绝妙好庄的人早有防备,如果咱们今晚贸然前去,只怕会无功而返。
钱克己沉吟了一会儿,这也不无可能。
焦木君那男人不容小觑,浑身上下找不出个弱点来。
要是当初雪柔诱惑得了他,今儿个他也不需要烦恼这些。
汉英,你去把雪柔叫来,顺道告诉她目前的情形。
说不定雪柔有法子可以治焦木君。
石汉英离去不久后,就和钱雪柔一道出现在大厅。
雪柔,汉英都告诉你了吧。
钱克己示意她坐在身旁。
爹,要扳倒像焦木君那样的男人,就要朝他的弱点下手。
钱雪柔阴冷地说。
他会有什么弱点?钱克己怀疑地问。
见过焦木君的人,谁不畏惧他那浑身冰冷无情的气势?像他那样的男人会有什么弱点?钱雪柔冷冷一笑,爹,难道你忘了焦木君的妻子?想到这儿,钱雪柔就不禁咬牙切齿。
凭她这样的绝色,焦木君竟然对她不屑一顾!哼!他对她无情,就别怪她下手狠毒。
等擒到他的妻子后,她倒要看看那女人长得什么模样,竟让他完全不受她的诱惑。
没错!我怎么会没想到他的妻子?钱克己得意地大笑数声,等擒到焦木君的妻子后,还怕焦木君不听他的命令吗?决定好下手的目标后,钱克己对石汉英道:你去查清楚那女人的行踪,咱们再乘其不备将她捉来。
是!石汉英咧嘴笑着应道。
蓦地,大厅里传出三人志得意满的笑声,仿佛胜利已在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