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尧一走出机场,趁变色龙还未与他联系的空档,他买了份报纸和咖啡,在玄关外迳自享受了起来。
看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他开始猜测那只龙会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鲨鱼要将他取名为变色龙?该不会他真会变色吧?他逗趣的想。
等了半晌,就是没人上前搭讪,更没人指着他叫海豚,难不成那只龙没来赴约?他极无趣地倚在休息椅上,发誓他只再等五分钟,倘若还是不见龙踪,他马上打道回府,不管那只大白鲨了。
十,九,八……一,嘿!时间到。
殷尧乐的心忖道:大白鲨,别怪我无义,是你先无情戏耍了我一番,害我白白浪费了一整天,算我今天忘了烧香拜佛,缺了神明保佑吧!他边感叹,边拿起行囊,正准备起身的刹那,一个年轻人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挡在他面前,‘海豚海豚真可爱!’可是,我看你这模样一点也不可爱,却害苦了我,找你找了那么久,老兄,你成熟的也未免太快了些吧!殷尧往那相片定睛一看,哇噻!那是他国中时的毕业照,怎么会在这个人的手上?他眼珠子一转,好哇!八成是那只大白鲨怕他太惬意了,才拿这张照片找碴,唉!真是遇人不淑。
他随着照片抬起眼,这才瞧清楚跟前这位变色龙的真面目。
他的身材非常粗犷,五官十分有个性,由于能与他平视,两人身高应该差不多,他不属温文的一型,但很酷。
你就是变色龙?殷尧细细打量着他。
不错,我是沈达尔,你真是那只不怎么可爱的海豚?他含着笑意说。
没办法,再怎么可爱,也被鲨鱼那只老狐狸折磨得满脸沧桑。
殷尧不失风趣的说。
他甚至发现,他对眼前这只变色龙挺有好感的。
请别误会,这可是纯属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欣赏成份,绝不涉及那种……懂吗?沈达尔笑了笑,既然咱们已算认识了,以后我总不能‘海豚海豚’的叫你吧!哦!对了,我倒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殷尧,殷商的殷,尧舜的尧。
他伸出友谊的双手。
好名字,很有‘考古’的味道。
走,先去我店里歇会儿!详情我会再慢慢告诉你。
沈达尔搭上他的肩,认识不到十分钟的两个人,却像是熟识了一辈子的莫逆之交。
这是一家很中国式的TEASHOP,完完全全的古意设计,颇有文化城中龙门客栈的味道,一接触里面,传来的也是古筝所飘泄出来的悠扬乐曲,时而哀怨,时而柔情,时而震撼。
再深入一些,更可感受出乌龙茶的薰然香气,在这里没有纽约的味道,更没有纽约的影子,有的只是中国人的诗意。
能搞出这样的感觉,不赖哟!殷尧毫不吝于赞赏的道。
多谢你的褒奖。
来,喝盅茶吧!沈达尔带领着殷尧到一间较偏于角落的斗室中坐定。
你这儿不仅感觉好,茶更香,生意好像满不错的嘛!殷尧由门内往外看,几乎间间客满,而且以洋人居多,想不到他们也能习惯中国茶中的甘与涩!达尔却讪笑了一声,他们不是习惯它,而是去改变它,你知道吗?这些蓝眼珠的人喜欢在茶中加什么?是糖!殷尧无奈又错愕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回答什么。
蓝眼珠!不就是指他吗?沈达尔眼睛这才陡然一亮,原来对面这位英俊潇洒的海豚,正是个不折不扣的蓝眼混血儿。
很抱歉,我没注意到……沈达尔搔头抓耳的,气氛一时变得满尴尬的。
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这让殷尧想起那个穿红衣的亮丽女孩儿。
沈大哥。
一个很清脆的俏皮女声自殷尧的耳畔响起,也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纤纤,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来自台湾的老朋友殷尧。
沈达尔本能地做着介绍。
老朋友!沈达尔偷偷的向殷尧使个眼色,这才让他恍然大悟——沈达尔并不想让这位叫纤纤的女孩儿知道他变色龙的身份。
由他看女孩儿的眼神,不难察觉出有一丝令人动容的疼惜与爱怜,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同为男人的殷尧却全看在眼里。
你好,我是殷尧,真想不到,来到这地球的另一边竟能遇上如此美丽的东方佳丽!他马上表现出他的男性本色,却由余光中感受到沈达尔那满是警告的神情。
他笑在心里,因为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欢迎你到‘茶当酒’,沈大哥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纤纤爱慕地看着沈达尔,只是殷尧不懂,沈达尔为什么故意要表现的那么冷漠。
你适才听见的古筝,就是她所弹奏的。
沈达尔引以为傲的说。
真的!纤纤小姐不仅名字优美,琴艺更高,真是失敬失敬。
突然间,殷尧十分向往这般闲逸、与世无争的生活。
纤纤纯真的一笑,你们慢慢聊,我下午还有课。
说着,她已翩然走了出去。
她是谁?你的小情人?虽知问得很突兀,但殷尧还是问了。
沈达尔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只能说她是我的责任,一辈子的责任。
很不喜欢,难以推却的责任?殷尧猜测着。
不!他很激动地驳回他的话语,这种责任我甘之如饴。
可是,你并不快乐,对吗?沈达尔涣散的眼神顿时清澈了,海豚,你从台湾大老远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研究我,你该了解的是现在身藏在这儿隐姓埋名的大毒枭——孙樵。
撇开纤纤不谈,现在他们该讨论此次行动的重点。
孙樵!可是十年前被台湾司法界唤为‘毒鼠’的孙樵?因为他非常刁钻滑溜,屡抓屡败;而且,他手下的集团并不因此而收敛些,反而如老鼠繁殖般更加壮大。
那时候你只不过是个小毛头,居然还记得这震慑全球的大人物。
沈达尔有些惊异地道。
什么小毛头,那时候我已经是个国中生了。
对了,后来他为何销声匿迹了呢?殷尧嗤笑地问。
这也就是鲨鱼要你调查的重点,据悉在美国东北角,又有他们蠢蠢欲动的痕迹。
现在他已化名孙子兴,表面上是从事电脑业务的大企业家,但骨子里究竟搞些什么,就得靠你去挖掘了。
沈达尔执起闻香杯在鼻间闻了闻。
原来如此,那我必须从何着手呢?这就得问你自己了,我相信鲨鱼既然选定你,你必有办法搞定他;喏,这是他目前在纽约落脚的地方。
很抱歉,我所有的线索也只有这些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在殷尧面前。
好吧!既然他那么看重我,我只有尽力而为了。
他接过手一看,亚特兰区!的确是个上流住宅区。
你在这儿的日子,就住在我那儿,纤纤已为你打扫好一间客房了。
谢啦!我想,现在得先去‘亚特兰区’晃一晃,看看有什么线索可寻。
殷尧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腰袋上,非常惬意的说。
沈达尔将钥匙丢到他手上,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辆代步的车子,别感激我,这可是鲨鱼附赠的。
真有那么好的事?那只鲨鱼终于开窍了,不再荼毒我们这些为他卖命的人了。
他挑高眉,带有讥嘲之色。
回想四年来,只要鲨鱼一通电话,他们就得赴汤蹈火,还不能有一丝怨言,如今他竟会送车!哇,天要下红雨罗!快去吧!等晚饭时间,我再好好给你接风。
沈达尔也觉得殷尧健谈大方的个性与自己满投缘的。
OK,晚上见。
殷尧开着车直往亚特兰区行驶,两旁的椰子树随着风轻轻摇曳着,他将车窗摇下,享受这微风拂面、清爽怡人的舒适快感。
在国外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处,除非是在市中心,否则所有的道路都是又宽又直,车少人稀,开起车来真可算是一种享受。
亚特兰区乃是建立在山区的别墅型住家,由殷尧现在的视线望去,它正屹立不摇的挺立在西南方山坡地上,是那么的壮观,栋宇连云。
随着车身的趋进,渐渐地,一整排一整排的华丽屋宇已呈现在眼前。
正当他准备转入此区时,蓦然迎面而来的小车,正是昨天在台湾所遇上的红色小金龟,难道是她——那个叫孙权的女孩儿?当他回神时,她已擦身而过。
殷尧倏地打方向盘,这回他不想再放她走了。
他亦步亦趋地紧跟着那辆小金龟,当车身愈来愈近,那车牌映入他的眼帘时,他才恍燃大悟,原来不是她!车牌号码不对!早已烙印在他脑中的号码绝不是这一个。
当他像只斗败的公鸡正准备打道回程时,突然在他眼中又出现了转机;那辆小金龟停在一家超市前,走出来的女孩儿也是一身全红的装扮,虽然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殷尧已能百分之百确定就是她!他急促地奔下车,在女孩还没进入超市之前拦住了她。
嗨,孙权,这世界可真小。
女孩儿讶异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由惊愕转成释然一笑,是你,蓝眼珠的刘备。
她的确是吓了一跳,因为这世上除了她已逝的父母外,没一个人喊她孙荃就连她的亲伯父都只喊她的英文名字卡萝。
你什么时候到美国的?这可真不是普通的有缘。
刚到一会儿。
你对我有意思,所以跟踪我?她含笑的逗着。
跟踪你!殷尧撇嘴一笑,对她的反应觉得激赏,想不到这女孩除了可爱、漂亮外,倒也挺风趣的,不瞒你说,当时我是有这个念头,不巧因有事在身,所以,没办法赴诸行动;也许是老天可怜我,让我在地球的另半边又遇上了你。
你说,这是不是表示我俩有缘极了?如果你不是蓝眼珠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一副万般无奈的表情,看在殷尧眼中直想笑。
你曾经吃过蓝眼珠的亏?他臆测着。
没想到他话一出口,她原本充满光彩的脸上立即笼上了一层阴影,低着头默默无语。
殷尧这才知道他一时口不择言说错话,于是忙不迭地解释道:对不起,我……没关系,咱们别谈这个话题了,好吗?她截断了他的自责,脸上又出现了原有的绚烂光泽。
殷尧突然间好想采访她的内心世界,因为他知道外表故作坚强快乐的她,其实是多愁善感的。
他看了一眼超市,你买东西?刚到家,所以去买点日用品。
她巧笑倩兮。
你就住这儿?对,就在后面的亚特兰区。
她用手比了比。
想必你有个不错的家世背景。
他帅气的倚在车旁,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我伯父的房子,我只不过借住在那儿,这跟家世背景无关。
你等我一下,待会儿我请你喝咖啡,不过……你付帐。
她淘气的对他回眸一笑,全身上下充满着迷人的丰采。
殷尧瞧着她隐身于超市门口的背影,不知不觉中,在他内心深处已激起了无数个涟漪。
你刚才说你是来找朋友的,他住这儿吗?她轻轻搅动着眼前的咖啡。
就在西区,开了间茶艺坊,有空可以过去坐坐,他那儿的茶很道地的哟!殷尧还不忘好东西要与好朋友分享。
哦,叫什么?有空我会过去瞧瞧。
‘茶当酒’,我目前也暂时住在他那儿。
他有意地补上后面那句。
那我也可以顺便去看你罗!她也很大方、毫不做作的表示。
殷尧凝神望着她,嘴角隐着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眼神中更溢满了对她的激赏,心中隐隐约约地流露着某种难以诠释的感情。
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常常会出其不意地做出令人讶异的事来,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拿出那个干扰器,呈现在她面前;她一看,想一把给抢过去。
他的反应比她更快,他立刻收回手道: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次绝不能让你得逞,上次是我太小看你了。
很抱歉,只不过是看不惯你那副痞样,所以,想跟你开个玩笑,你不怪我吧?她的脸颊霎时变得绯红不已。
我怎么从不知道自己很痞呢!我还以为我满和蔼可亲的。
他幽了她一默。
她噗哧一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该不会真叫刘备吧?我是不叫刘备,但你也不叫孙权吧!他凝着笑意反问道。
我是叫孙荃,只不过不是权势的权,而是荃荪香草的荃,是你自己会错意了她喝了口咖啡,等待着他的回答。
殷尧拍了下额头,我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他摇摇头笑叹说:我叫殷尧,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英国人,所以,才会有这双令你憎恨的蓝眼珠。
她急欲辩解道:我不是讨厌蓝眼珠的人,而是看见它会让我想起……想起什么?她欲言又止,我……已事过境迁,就别提了。
她眉宇间的愁让他看了于心不忍,到底是哪个家伙得罪了她,要是让他知道了,铁定不会饶过他。
他无法克制的执起她的手,不管他是谁,忘了他吧!荃荃。
不知不觉中,他喊出了对她的昵称,我能这么叫你吗?虽然……我们还算是初识阶段,但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殷尧真想掴自己一个嘴巴,有始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对女孩子说话会结巴的,也对她的回答是那么的在意。
他想,他完了,这回是他掉入爱情的泥淖中,这种感觉跟昔日的逢场做戏、打情骂俏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没关系,除了我爸妈,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叫过我荃荃了,我喜欢这个称呼。
荃荃也犹豫了,她曾经发誓不再喜欢蓝眼珠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她对眼前这个俊逸中不失风趣的他,有那么深的好感呢?伯父、伯母是住在这儿,还是台湾?殷尧只想对她的家世多了解一点,好有助于他日后的追求行动。
他们在十年前的一场意外中去世了。
她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丝的痛楚。
我到底是怎么搞的,老是提起一些令你伤怀的事。
他很懊恼的说道,真恨自己的嘴巴。
我已经挺能接受了,你不用太自责。
如果我真是你所想像的那么不堪一击,我也许早就抑郁而终了。
她回给她一个清新自然的微笑,不想让自己可悲的童年记忆破坏现在完美的气氛。
你又爱说笑了。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好甜,很好看。
殷尧炯炯有神的双眸紧盯着她瞧。
看着他如火炬般的注视,荃荃平静无波的心湖,突然起了波纹,她猛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绞紧的手指,低吟道:你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所以,说起这些话都面不改色的。
他出其不意的执起她的手,坦白说,我是有很多女朋友,我妹妹就常笑我女朋友的数量可以绕上地球三圈半……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儿讨好我?是不是台湾女孩儿玩腻了,所以来纽约找新货色?没听他说完,荃荃早已把持不住心中那股怒涛,忿然甩开他的手。
什么东西嘛!有那么多女朋友还来招惹她。
你冷静点嘛!早知道你反应如此强烈,我就不该跟你说真话。
他拦住她欲离去的脚步。
你若不说真话,我会更恨你,你这个花心大萝卜!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就算我的智商只有二十,我也不会争破头去做你第四圈的女朋友。
见她真的想离开,情急之下,殷尧只好一个箭步将她搂进怀中,在她耳畔轻声说:相信我,你是第一个让我用心用情的,虽然,以我们认识的时间来推断,一切都言之过早,但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慢慢了解我这个人。
荃荃似乎有些心动了,她抬首看着他,好吧!反正我也没答应要当你的女朋友,咱们就从普通朋友做起;至于你那三圈半的女朋友,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他搔搔头有些促狭的说:怎么有人不肯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却对我那三圈半的女友有那么多的微词!你……你欺负我!她重重的往他脚背踩下去,随即夺门而出,在她即将掩门之际,她遽然回首怒骂道:我就说蓝眼珠的没一个好东西!喂!荃荃——殷尧郁闷地暗啐了一声,他知道他再也唤不回她了。
他明知道她那么怕受伤,他明知道她需要真心的关切,自己为什么还要那么的口不择言?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走出了咖啡馆,虽然看不见荃荃的影子,但是殷尧并未忘记身系的任务,他依旧往亚特兰区行驶,循着沈达尔给予的地址,他终于找到了孙樵的住所。
这是一栋高耸的独家别墅,有傲视群雄之感,是那么冷然不可侵犯。
铝制雕花的大铁门紧闭着,感觉是那么的静谧,只消微微的脚步声就可破坏这份宁静之美。
从外表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毒枭的住处,倒有几分像是元首级的度假之所,华丽却不俗气,有几分简单,又不失它的格调。
门扉紧闭却又无人看守着,殷尧心想,这其中必定有不少保全系统,要不也会暗藏机关,否则,凭孙樵的谨慎,哪可能将他的贼窝就这么轻易示人呢!门边的一座石块上大大的写着三个字——松樵园,的确和里面郁郁苍苍的松树相得益彰。
殷尧小心翼翼地将四周环境勘察了一遍,将特殊的景象特征牢牢地记在心里面,之后,他才满意的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他不忘搜寻荃荃的身影,因为她也住在这儿,若有缘,他应该会再遇见她的。
无三不成礼,既然已有了两次奇遇,他相信他们还会再碰面的。
有了这份信念之后,殷尧的脚步似乎踏的更加轻松了。
去看的怎么样?他那栋宅子不错吧!沈达尔一见殷尧进门,就紧拉着他又走出门。
是不错,看得出是亚特兰区的首富。
殷尧抬眉瞄了他一眼,你想带我去哪儿?那么急!我已经在JOBIN订好了位置,要为你这个大人物洗尘接风,被你一耽搁,眼看时间已过,就怕会被取消了。
沈达尔将他一把推进车内,立刻呼啸而去。
生意真那么好啊!殷尧很不以为然的吹了一声口哨。
没办法,风水好,地理位置好,就这么莫名其妙出了名。
相信吗?我在这儿住了十年,还是冲着你的面子第一次去尝尝JOBIN的名菜。
他一脸讪讪的笑着。
现在餐厅比比皆是,何必要为了我去挤那种贵族名店!他讥诮的撇撇嘴。
就算是犒赏我自己好了,别客气。
沈达尔卯足劲儿,加紧油门,直往JOBIN奔驰而去。
就差那么一秒钟,他所订的宝贝位置已被两个混混夺了去,沈达尔与殷尧伫立在那两人面前,沉声问道:先生,很抱歉,这位置我们已经订了,是否能让座?那两个洋混混操着英文说道:怎么样,老子先占到的位子,你想怎么样?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餐厅经理赶了来,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了什么事?经理,你来的正好,这个位置我早在两天前就预订了,现在时限刚到,你怎么事先就让给别人了?沈达尔犀利的眸光直压着那位经理喘不过气来。
很抱歉,因为时间就快过了,我以为你们不来了,你也是知道我们这儿客人多,总不能让其他客人等太久啊!经理频频擦拭着额际的汗水,期期艾艾的说道。
问题是,我们预订的时限还没到,这就是你不对……好了,达尔,我们换一家算了,要不就在你的茶坊泡壶茶、吃点小菜也不错,何必在这儿跟这种人生闷气呢!殷尧不愿因为他的关系,让沈达尔和别人闹得不愉快。
对,还是你这个胆小的朋友识实务,早走早好。
是呀!你们这些黄皮肤的哪斗得过我们。
哈……那两个洋人还在那一搭一唱的比神气。
殷尧原不想让沈达尔为难,只愿息事宁人,怎奈他们说话愈说愈离谱,愈越愈听,他已无法忍受,握紧双拳,两道冷芒直扫向他们,别以为我让你们就是怕了,告诉你们,你们还不够格!还有,请你不要侮辱我的肤色,这就等于侮辱我的国家,我现在要你们在我面前郑重道歉!殷尧及沈达尔两人虽为东方人,但身材并不瘦弱,堂堂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的身高,再加上勤于锻炼而保有强健的体魄,两人连袂站在一块儿,确实有其锐不可当的气势,只见那两个洋混混在相互交眼之后,连忙站起身,我……我们不想和你们这些人计较了,让你们好了。
站住!殷尧倏地横隔在他们面前,整个人陷入一阵无法遏止的怒潮中,我所要的道歉呢?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说着,那其中一名洋人已开始动起手来了。
殷尧单手给他一个反勾拳,那人已摔了个大筋斗,还四脚朝天呢!快说!沈达尔怒喝道。
好,我说,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不对,不该先抢位,更不该随便骂人,我错了。
语音一泄去,那人就连忙抓起另一人的手,飞快的逃离了。
沈达尔看着那两人狼狈的身影,非常得意的笑道:想不到你狠起来,还真是可怕。
殷尧苦笑着脸,我根本不想在你的地盘闹事,偏偏这些人实在太过份了。
他又闷笑了两声,亏我刚才还想劝你退一步呢!想不到倒是我先动粗。
你若没发飙,我也一定会送他们几拳的,像他们这种人,有很明显的种族歧视,压根儿看不起我们黄种人,正好趁这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沈达尔深恶痛绝的说,语调中有明显的无奈。
是的,为了在这个国度中立足,必须要有过于一般人的毅力及决心。
况且,他还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纤纤。
经过这么一闹,我实在是一点胃口也没了。
殷尧悠闲地点起一根烟,表情深沉复杂。
就看在这个位子是好不容易争来的,勉为其难的吃点吧!沈达尔拉开椅子率先坐下,并唤来侍者点了几样中国菜。
纤纤呢?殷尧突然问道。
她学校今天有团庆,所以不能来,她要我转告你,她很抱歉。
沈达尔幽幽的说道。
这有什好抱歉的!说不定我还要在你那儿叨扰好一阵子呢!以后常有碰面的机会的。
来,我敬你一杯,虽然你我今日才首次碰面,但我却深深觉得我们似乎已是无所不谈的老朋友了。
谢谢你的招待。
殷尧举杯一饮而尽。
哪儿的话,谢什么谢,你这么说的话就太不够朋友了,来,再罚一杯。
沈达尔又为他斟上一杯酒。
殷尧无言地又干了,骤然间,他听见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出现在他后方,虽然隔着一叶屏风,但干他们这行的听力可是一流的。
你走,不要再来烦我!我这次来赴约可不是要和你旧情复燃的,只不过想要跟你把话讲清楚罢了!你放开我的手。
女孩儿抽抽噎噎的嗓音在殷尧耳畔响起,他十分肯定那人就是荃荃。
卡萝,你听我说,我也不想负你,可是我爹地是警官,他不允许我跟你在一块儿。
很明显的,与荃荃在一起的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外国人。
会不会就是他呢?让她痛恨蓝眼珠的始作俑者?殷尧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想。
我不要听!你老爸是警官又如何?我承认我伯父是曾经混过黑社会,但他早已经改过自新了,既然你不能容忍这一点,又何须缠着我?我要走了,我今天出来的目的,主要是告诉你,我们已经完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荃荃义正辞严的说完这么一大串话后,正想冲出去,没想到却被那人给拦了下来,你别冲动,你听我说呀!你让我走。
殷尧再也忍无可忍了,也不管沈达尔诧异的眼光,不假思索的倏地冲过屏风,挡在那小子面前,以严厉的声调,沉声吼道:放开她!那小子莫名地抬头看着他,让殷尧一眼瞧见他的蓝眼珠。
荃荃眼中充满了难解的纠葛,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上他?你是谁?我和我女朋友的事你管得着吗?那人先声夺人的说。
女朋友!殷尧迷朦的双眸看着荃荃,是吗?你是他的女朋友?荃荃表情木然的说:早已不是了。
大卫,你走吧!我的话已说的很清楚了。
大卫满心恐惧地问:是为了他吗?他看了看殷尧,眼前这个男人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势,虽是东方人,但全身上下纠结胸肌肉真是让大卫叹为观止,尤其是与他同为湛蓝色的眼珠,徐徐绽放着危险的光芒,是那么的骇人,气势不凡。
不管是谁,但绝不会是你。
已身心俱疲的荃荃,再也顾不及礼貌了,此刻的她,只想安静。
大卫无言地看了眼荃荃,只好在叹了口气之后,缓步离去。
待他的身影远离后,殷尧才扶着她坐下,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那我——不!别走,陪我好吗?她急欲挽留他,却又深感矛盾至极;一方面她想静一静,另一方面,她又想找个靠得住的人吐露一下心中的委屈。
好,不过,你等一会儿,我得过去跟我的朋友打声招呼。
经过她的首肯后,他才放心的走回与沈达尔原本共食的餐桌,他正准备递给沈达尔一个很歉疚的笑意时,这才发现他早已结帐离去了。
就在殷尧感觉莫名的当儿,侍者适时的递上一张便条纸:殷尧:是他乡遇红颜吗?不管怎么样,我在这儿祝你好运。
为了不当你们的电灯泡,我先结帐离去。
很抱歉,今天这顿饭实在吃的很不是滋味,下会再补请你罗!达尔好啊!达尔这家伙竟然闷声不响的放他鸽子,不过,他倒挺会察颜观色的嘛!殷尧塞给侍者小费后,才又举步走回到荃荃的身边。
不好意思,让你冷落了你的朋友,她不会吃醋吧?待殷尧坐定后,她满不好意思的说。
吃醋!他愕然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以为是我女朋友?不是的,他就是我跟你提过开茶艺坊的那位朋友。
哦!那是我会错意了,你怎么不早说。
荃荃一脸含愁带嗔的模样,惹得殷尧真是心疼。
现在说也不晚啊!殷尧抠抠鼻翼有些难为情的说: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指的是下午那件误会,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捉弄,竟弄得她落荒而逃。
不谈那件事还好,一提起那件事,荃荃的心就又受了伤,她的眼神幽冷如寒泉般扫向他,我没资格生你的气,是我自己太一厢情愿了,就像大卫所说的一样,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纠缠着他,直到他提出分手我还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可是现在,分外冷静的我总算能够接受一切了。
不要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对我而言你绝没有一厢情愿;至于你所谓的大卫,我刚才亲眼看见的是他纠缠着你呀!在殷尧眼里,她绝不属于软弱无能、暗自饮泣的女孩儿,而今她却在他面前泪眼迷朦暗弹,这在在表示她伤的不轻。
她的秋水双瞳盈满了雾气,他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却要回头与我重续旧情,你说可能吗?他太自私了。
她双手捂着脸,不愿让他看见她哭泣的面容。
别为这种人伤心伤神,他没选择你是他的损失,更是我的幸运。
他挪开她掩面的手,让她看清楚他诚挚的心意。
你这是趁虚而入嘛!她拭干濡湿的眼角,报以一笑。
见她有了笑容,他也释然了许多,就算是吧!你没有正式的‘请’我做你的女朋友之前,我可不敢自作多情。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荃荃再也不愿让人伤了她的骄傲。
在殷尧俊逸出众的脸上,蒙上一丝苦笑。
真该死,好不容易她对他产生的一丁点好感,竟被他的一句玩笑话给抹煞了,他无奈地爬一爬头发,但愿还有救。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殷尧现在正式向孙荃小姐提出请求,请她做在下的女朋友,本人定当全心照顾她,带给她欢笑,尽量不惹她生气……好了啦!把我说的跟慈禧太后一样伟大,我才不信你那些话呢!净说些花言巧语荃荃斜睨了他一眼,语带轻蔑的说。
你看,说与不说你都不信,那要我如何是好,该不会真要我剖心挖肺呈现在你面前吧!他一脸无辜的说,这模样真是笑坏了荃荃。
去你的,谁要看你的心和肺,真是乱恶心一把的。
会笑就好了,我就是想逗你笑,走,我请你去喝杯酒,把所有的苦闷及愁思都抛到九霄云外。
殷尧将钞票丢在桌上,就抓着她往外跑。
喝酒!这不太好吧!到了门外,荃荃停下脚步犹豫着。
你放心,我绝不会酒后乱性的。
荃荃却攒紧秀眉说:我不是怕你,而是怕我会酒后乱性。
没关系,我君子得很,即使真是这样,我也会坐怀不乱。
他极风趣的回道。
好,既然你是君子,我也没什么好顾虑了,咱们今晚就不醉不归。
不知是心情的放松,还是殷尧的幽默,荃荃一下子变得快乐了许多,她随着他的脚步奔跑在纽约的大街上,直至晚风吹干了她的泪,兴奋抚平了她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