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着短暂,无人监视的空档,一场密谈正在进行。
日子是订在黑月祭举行的当天,不会有错。
您确定吗?陛下。
利用黑月祭,将可以召集所有的人马,并能不动声色。
若是我,绝不会放过这大好良机。
而且时间恰巧又在十五日之后,以他行事缜密的个性看来,剩下的这段日子将可以让他有充裕的时间做完整的沙盘演练。
那么陛下我们也停在那人之前……是的,这儿有封信函,你务必要交到那人的手中,记住,绝对必须是亲手,不能有任何疏漏。
小民明白。
我会以生命保护这封信函,并绝对交给本人。
嗯,有劳你了,平满。
要找到不惊动他人而能进入宫廷的法子不简单,但你要尽早完成。
是。
下去忙吧。
……怎么,还有疑问?小民只是想再请问一下陛下,为何不直接利用小民献给您的药呢?……朕有朕的想法,你不必知道这个。
小民失礼了。
那,小民告退。
门轻轻地阖上,飒亚等平满离去后,深吸口气再吐出,揉着自己深锁的眉心,一股身心俱疲的感受,让他渴望些许的沉淀空间。
吹熄了屋内所有的灯火,让屋子笼罩在斜阳浅照的阴暗。
好累,要瞒过司珐尔的双眼,是件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劳心劳力数倍的事。
那双蓝钻锐眸是那样犀利,而他又是这般的不擅于隐瞒。
有时候觉得司珐尔快看穿了,他就会故作开朗,要不就佯装生气,总之是于方百计把司珐尔目光移到别处去。
他恨透了这样不诚实的自己,但……为了成全大局,别无选择!掏出藏在衣袖中的药包,每当自觉快撑不下去,或即将动摇心意,想把一切都对司珐尔倾吐的时候,他就会拿出这包毒药来,让它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这是场不容许逃避的对决,一场早该进行的对决,要是继续软弱,举棋不定、放纵容忍,处处退让下去,那么这辈子他谁出救不了!我会用到它的。
回想起之前平满所提出的疑问,飒亚冷冷笑着。
倘使司珐尔输了,那一刻,我会赐他这包药,并且看着他亲口将它喝下。
让这刹那间蔓延过身体的烈毒,夺走他的性命!合上掌心,收起。
若是我输了,那一刻……飒亚听见门外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是司珐尔。
怎么又不与灯,你最近好象特别喜欢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说着,司珐尔顺手将最靠近门边的烛台点亮,一缕光打破沉默的暗,也宣告休憩的结束。
重新戴起的面具,脆弱地贴在脸皮上,一不小心就会掉落。
不想召人为我点灯罢了,没什么。
又说这种话,奴才就是要让你使唤,不是让你惯坏做神仙的。
平满呢?他不是该跟在你身边,为什么不见他人影?当初你跟我说,你需要能跟着你的人手,硬是要我接纳他,结果现在这家伙却在打混摸鱼,我看还是把他遣回家乡吧。
司珐尔是看在飒亚难得跟他「要求」的分上,才勉为其难地同意。
我们不是交换好条件了?飒亚不满地一哼。
司珐尔半蹲在他身前,执起他的双手说:我不是要毁约,只不过你想要人手的话可以再找,多得是可用之材。
平满博学多闻,不只是替我推车椅子或协助我的人手,我仰赖他的学识,能替我解闷。
飒亚实在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他转移话题问道:你的访客呢?都走了吗?都是些浪费我时间的家伙,我懒得;一一接见,全交给总管去应付了。
轻拂着飒亚的脸颊,他执拗地说:去找阿山怎么样?他以前就是你的贴身护卫长,我想他也能胜任你身边的——。
闭嘴,珐尔。
难得的,直接叫了他的名,飒亚以一指堵在他唇瓣上,并说:你希望我收回交换的条件吗?这真是个两难的抉择,司珐尔不想为了解决平满那号小人物,而浪费了飒亚好不容易才肯答应他的条件——无论两人争论时,他再怎么令飒亚生气,飒亚都不可以搬出「禁欲」条款来对忖他。
看来,得暂且再容忍那家伙一段日子。
反正一等黑月祭来临,他把南夷露露和一干逆臣由宫廷中铲除后,重回皇宫的飒亚也不可能再把贱民留在身边了。
禧沙殿下、禧沙殿下,您不能直接就闯进……一脚踹开了南夷露露所在的议事厅大门,己不见昔日可爱面孔,彻底成长为挺拔少年的禧沙,火爆又冲动地跨两个大步走向她说:臭婆娘,你居然没告诉我!禧沙殿下,真是稀客,您来到我这儿,想指点臣什么呢?猛力地拍打着南夷露露面前的桌子,禧沙火冒三丈地说:还有什么!你明知司珐尔回到皇城,居然不派人将这件事告诉我,你知道我派出多少人主找那家伙的下落吗?我要见他,问他把我皇兄——陛下藏到哪里去了!请您别这么生气,如果说您要见他,当面质问他,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臣可以马上就派人命他进宫来。
露露浅笑着回道。
去,立刻把他给我捉来。
捉?殿下您这话就不妥当了,司大人并无触犯王法,怎么能捉他来呢?藏匿陛下还不算是滔天大罪吗?殿下。
露露笑里藏刀地说:没凭没据的,您怎能说出这样可怕的话?陛下他是龙体违和,在安全的地方养病,为了使陛下的龙体能早一日恢复健康,所以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这全是陛下的旨意啊。
禧沙咬牙切齿地说:你当我是三岁孩子,我亲眼看到皇兄被那家伙……您什么也没看到!提高音量,压过禧沙,咄咄逼人的露露踏前一步说:隔墙有耳,您莫非是想大声嚷嚷,让陛下的威信受到挑战,让天下的子民对陛下产生不信任吗?晤!禧沙闭上嘴,一双黑黝的眼愤怒地张着。
不要忘了,您能位居东宫,说话这么大声,是谁的功劳。
一旦您与我可爱的渼儿成亲后,还得尊我为岳母,我们是这样密不可分的关系,劝您记住这点。
露露捅了人一刀,也不忘给糖。
我这就遵从殿下的意思,请司大人进宫谒见殿下,您请坐。
禧沙气愤地转过身,坐到露露让出的位子上。
一想到再过不久,终于可以探听到皇兄的下落,禧沙雀跃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他是既高兴又愤怒、紧张。
不晓得司珐尔那家伙会不会从实招来,万一他不讲呢?嗯,那就动用士兵把他捉起来,严加拷打!不、不成,南夷露露不会答应的。
咬住自己的指尖,禧沙心一横,不如干脆向司珐尔下跪,求他把皇兄还给天下好了!……皇兄、皇兄,明知您人就在眼前,却远似天边,该怎么做,禧沙才能找您回来呢?将近两年的光阴,臣弟无时不后悔着,为何当初自己手上没有任何能捍卫皇兄的力量,眼睁睁看着那恶人掳走了皇帝哥哥,却什么也不能做,使得天下落入了南夷露露这婆娘的手中,并强迫臣弟得娶她的女儿!您知道吗?那婆娘甚至想离间咱们之间的手足亲情,她告诉臣弟:你别想我,签署下这婚约,将您一人留在豺狼虎豹堆里,自己却选择远走高飞的,是你那又爱又敬的皇哥哥,是他弃江山而就美人,狠心的人是谁你该明白才是。
再说,东宫殿下,您此刻在朝中,唯一能依赖的人就是我,我会为您格挡敌人,也会为您铲除异己,一等陛下退位的时机到了,我也会让您登上是皇帝宝座的。
不管外界再怎么批评议论,说您的黑瞳不是最正统,那也无所谓,就算您真的不是皇室的一员,是丽妃娘娘的私生子又如何?东宫登基即位是最名正言顺的,不是吗?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的南夷露露,太可恨了。
诬蔑了他禧沙不说,竟也不放过可怜的、己殁的丽妃娘娘,以恶毒谣言破坏一名死去的女子清白。
我真想,好想,一刀杀了这可恶的臭婆娘啊!然而再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禧沙心知现在不能动她一根汗毛,就像是失去温暖的毛皮,狮子也会在寒冷的冬天死去,朝廷内外人人皆知禧沙与露露处不来,却也都认定了这二者密不可分,需要一个挡箭牌光明正大地进驻西琉朝廷的露露,和需要强有力的支撑伞保护自己度过政争的禧沙,恰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我一直忍辱偷生所等待的,就是皇帝陛下、飒亚哥哥你回来啊!我不懂皇哥哥为何离开,但我明白您一定会回来的!禧沙深信不疑,只要是皇帝哥哥回来,自己就不再需要看南夷露露的脸色,更不必再容忍这些在西琉境内张牙舞爪、恣意横行的外来强盗!启禀大人,司元帅晋见。
去请他进来,还有你们所有人都下主吧!殿下和我与司大人有要事相谈,不要让人来打扰。
禧沙跳了起来,他愤怒地望着高大挺拔的男子,一身的隆重朝服,缓缓地走过来,但那眼神和过去一样冰冷无情,脸庞也同样凝结着骇人的冰霜,这是个禧沙从小到大都不曾喜欢过,往后一辈子恐怕也不会愿意让他靠近的人物。
但,飒亚哥哥却……烙印在眼底的一幕,禧沙始终耿耿于怀,他想破脑袋也无法了解,真的无法了解这样一名教人惧怕的男子,如何能获得皇兄宠信,一直担任皇兄的左右手,甚至到现在也只有这里人是最接近皇兄的,联系着皇兄与司珐尔之间的,到底是什么?露露殿下,许久未曾向您请安了,近日可好?漠视着周遭,司珐尔朝她微微拱手说。
差是不差,说好也没好到哪里去。
倒是你,司大人,这一年多的放逐生涯,怎么不见你憔悴、苍老,好满足器量偏狭的我,让我嘲笑一句:你也有今日啊,司珐尔呢?露露不无嫉妒地打量着他,摇头叹息。
很遗憾,摆脱了朝廷烦人的琐事,我是既逍遥又轻松的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日子,自然是容光焕发。
我想也是,一切都顺从你的心意了,你怎会不如意呢?只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我没想到会再看到你回皇城来,而且回来己过数日,竟也没来见我,还害我得劳师动众地去请你呢,架子可真大。
看他们索性闲聊起来,按捺不住的禧沙冲口大叫。
大胆司珐尔,还不快把我皇兄的下落说出来!像是此时此刻才发现禧沙的存在,男人淡然扫视过他后说:这位是?你装傻出没用,今天你若不把皇兄的下落说出来,我就让你血溅五步!禧沙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大嚷道。
再次仔细地端详,司珐尔冷笑道:唤,臣真是怠慢,竟没发觉到你就是东宫殿下,殿下真是长大不少,变得魁梧高壮,都教人认不得了,请容许臣向您请安。
废话少说,我皇兄人呢?一歪头,万民歌颂的绝色面孔上,毫无破绽地以静蓝眸子平静回视他,回道:这微臣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东宫殿下都不知道的话……臣是什么身分,怎能过问陛下的行踪?禧沙把剑逼到他鼻端下方说:你在说谎,你绝对在说谎,那天是你把皇哥哥从宫中掳走的,从那以后我四处打听,可每个人却都三缄其口,这一定是你搞出的花样,对不对!?殿下,这样挥舞着刀剑太危险了,让臣替您收下吧!平伸出两指夹住剑身,司珐尔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轻易地就折断那柄剑,禧沙错愕、震惊,连连退了两步,原本仗着手中的武器多少撑出来的一点气势,立刻就被削减了一半。
这个人,根本不是我能与之敌对的!好了,司珐尔,你也别太欺负我们的东宫殿下啦。
原是冷眼旁观的南夷露露,上前搂住了禧沙的肩说。
你何不就好心点。
解开他心中的疑惑,让他安心呢?司珐尔冷冷挑眉。
要我说什么?殿下他一直深信皇帝现在被人监禁在某处,而那名狱卒就是你。
露露咧齿一笑说。
我郑重声明,这种想法可不是我灌输给他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不用别人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这卑鄙小人把飒亚哥哥关起来,是为了想霸占天下,你的狼子野心谁都看得出来,我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禧沙脸色青白交替。
说了,他终于把压在心口的话说出来,对着这个小时候就迫害自己的敌人,大胆地说了!我终于克服自己内心对司珐尔的恐惧,我不再害怕他了!哈哈!、哈哈哈哈!拍着手,司珐尔的笑意一丝一毫都没有渗透到那双冰蓝瞳里,反而使人毛骨悚然。
您说您不再是孩子了,是吗?殿下。
那好,应你所求,就把你当成大人来交谈吧。
你晓得夫妻该怎么做,又怎么生养孩子吗?唇角邪扬。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十六岁生辰那日,就召宫女侍寝了。
按照习俗,让适龄皇子们早早接受**的洗礼,方能早日为皇族繁衍后代,瓜瓞绵绵,于秋万代。
点点头,司珐尔在他面前投下一颗威力强大的火弹——陛下和我的关系,是夫妇。
俗话说夫唱妇随,那么陛下和我在一起,跟我到天涯海角,是谁都管不着,也不可以管的事。
你就忘了你的皇兄,乖乖做你的东宫殿下,这对你也是件好事。
你、说、什么!?还要我更详细的描述吗?你的皇兄每夜都睡在我身旁,而我可不只是拥抱着他而己,我们不但会亲嘴、抚摸,还像男女一样交媾。
单从你十二岁见到飒亚陛下时,我和他,就己经是这般亲密,不容许外人介入的关系了!轰地脑海中一片空白,禧沙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和宫女们做的事,飒亚哥哥却和这男人……不可能,他要如何相信,亚哥哥会和这人在床上翻滚的谎话,这实在荒唐!荒唐至极!我不信,你胡说,你是男人,飒亚哥哥多得是后宫嫔妃可挑选,干嘛要和你——谁教他没有选择呢?冷笑着,司珐尔说。
初次占有他时,他比你现在还小,是个没有实权只有虚名的皇帝,要不是委身于我,他就保不住西琉了。
现在你知道了吧?是我赢了,陛下他是我的,别想我会让你再有接近他的机会,殿下,请你——死心吧!在禧沙死灰着脸,像游魂般地走出议事堂后。
不管是男女老幼,只要是你的敌人,你决不会手下留情的吧?露露感慨地叹道。
小看他是个孩子,斩草不除根,往后只会令自己后患无穷。
他一直懊恼的,就是在禧沙十二岁那年,没有成功地除去地,转眼间他己经是十六岁的少年,并且日渐威胁到他的飒亚。
可是普通人听到自己的亲哥哥……很难不大受刺激,我看这下子宫中又有好一段纷扰不安的日子了,我己经可预见殿下闹得宫中鸡犬不宁的模样。
十六岁,正是最尴尬的年龄,什么都懂,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我认识陛下是在他十五岁的那年,他从未在面临挫折时,以他人来泄愤,这就是禧沙和陛下的不同。
无论在器量上、胸襟上、才智上,禧沙都是伪装成珠玉的草包。
论及心上人,司珐尔微笑着。
露露锐利地瞪他一眼。
我可是要靠这个扶不起的草包,保住我在西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表情淡漠,不置可否地,司珐尔自位子上站起。
闹剧己经落幕了,我要走了。
慢着,司珐尔。
他停住脚,挑眉一瞥。
露露深吸口气说:你回皇城我不阻止,但你要是轻举妄动的话,牢记着,我随时可取你的性命。
司珐尔讽刺地笑了一下。
南夷殿下,您说什么呢?我是个被剥夺大权的人,就连手边的军力也都被你分配光了,现在直属于我的手下不足千人,这样的我还能令你倍感威胁吗?您也真是抬举我了。
我有没有抬举你,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她再次地、强调地盯着他说:有人称呼你为猛狮,但一头狮子不是没有弱点的,有必要的时候,蟒蛇出能够勒死一只狮子,我就是一条己经盘据在你颈上的剧毒之蛇。
哈哈,殿下,您说的话越可怕,就越让我看穿您心中的恐惧,我有这么令你害怕吗?凝视着那对光影互现,璀璨如琉璃的暗蓝双瞳,是女人都会着迷的,露露庆幸自己除了是个「女人」之外,更是位母亲。
她轻哼地说:我是恐惧,放着你这样在皇城出没,我恐惧得连觉也睡不好呢!那您还继续坐在这位子上,没有尖叫着落荒而逃,足见您是位勇敢的女子。
话语一顿,司珐尔眯细了眼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有人利用自己外孙的性命,要胁自己的女儿,想办法替自己去弄来大把、大把的财富,自己却高坐在王位上享受荣华富贵。
我无法理解的是,你怎么受得了老头的压迫,而没有干脆一刀,结束他的那条老命,早早登基为女皇?一年多的时间,也够你去调查真相了。
没错,我到西琉来是遵照我父王的旨意,可是你说错了一点,我并不是纯粹为我儿子的性命,也不可能会受父王威胁,如果我没有意愿,我大可赶走老迈的父亲,自立为王。
另一个让我接受这个任务的理由是,南夷终年冰封的大地,比什么都还需要能作为燃料发光的黑石,可是黑石的价格昂贵,人民根本负担不起。
价格居高不下的理由,是因为西琉掌握了大量的黑石矿藏却不开挖。
司珐尔接续地说。
看在我们的眼色,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吗?西琉境内多数地区都风和日丽,除了水源是你们的困扰外,西琉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寒冷,也不知道在一年有三分之一是黑夜,迫切需要取暖的南夷人民受苦的滋味!曾经在南夷待过一段日子的司珐尔,不难想象她此刻描述的景象,那像是被弃置于天地之外的寒天地狱,有时风雪甚至会堆积得比人还高,那种日照、白天与黑夜都没有分别的漆黑……露露殿下,你们当抢匪也当了一年多,不觉得该收手了吗?即使如此,司珐尔也没有分出多余的同情给他们,每一块土地的人民都要学习和那块土地上的残酷共存。
你果然是——露露脸色一变。
司珐尔什么也不再说,径自背对着她离开。
现在,她应该马上派人往司珐尔的背插上一剑的!握着拳头,露露想抑止激动颤抖的手,心知她没有任何理由,该放着司珐尔的威胁不顾,可是教她迟疑的也是同样的……没有一个好借口,她如何能光明正大地杀了他!沉重地吐了口气,良久,露露还无法想出什么好法子。
命运选择一名不可思议的使者,来为她解决僵局。
某天夜里,神秘男子闯入她的府邸,并且交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短短的几个字:想知道活命的法子,就跟他来见我,底下并没有署名,只简单地印上一只戒玺,南夷露露因为那枚印记而大感吃惊。
飒?难道会是……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追问再三,神秘的男子只说:如果您不跟着小人前去的话,将会失主一切。
她反复思量,最后决定冒险赴会。
她有点怀疑这张字条真是皇帝陛下所写,毕竟陛下没有道理会想见她,以陛下的角度来看,她应该是他眼中最大的恶人吧!要不是继而一想,倘若这真是出自皇帝的手笔,那么上头所写活命的法子——她就有必要去一探究竟了。
在神秘男子的带领下,南夷露露被要求不许带任何随从,单身一人与男子越过重重围墙,最后进入一条连她都不知道的皇城地下密道。
如迷宫般的地道婉蜒曲折,要是没有人带领,她绝对走不出这封闭的空间。
神秘男子在一道阻绝去路的石墙前停下脚,在壁上敲了敲,凹陷的石门立即敞开,出现了闪烁着火光的洞穴。
到了,他就在这密室里,请您进去吧。
全身警戒的,露露谨慎地低下头,越过——朕在这儿等你很久了,南夷露露。
西琉的皇帝!果真是他?你不跟朕问安吗?从呆滞中回醒,露露立刻曲下一膝说:不知今日得以晋见陛下,恕臣失礼。
你很讶异?岂止是讶异。
露露低头说:不敢,微臣夫态了。
也怪不得你会如此,想想你一年半前对朕所做的一切,朕会要你过来,是很不寻常没错。
这股无言压迫着她的气势是什么?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吗?不,臣直到近日才大开眼界,真是条建筑精密的密道,这里头的机关实在太巧妙了。
西琉工匠的技艺,让人敬佩。
你当然不会知道了,这密道是西琉的皇帝逃命用的,怎么可能会让一名女子、还是个意图对我西琉不利的罪人知道呢?朕若把你放在这儿不管,不出三日,你就会因为缺水、缺食物,或者误触机关而葬身此地。
被制住了,自己怎会如此愚蠢,被皇帝抢得先机呢?在他的地盘上,四周又是陌生的环境,她想活着走出这儿,就不能动皇帝一分,但很显然地皇帝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付她!臣相信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噢?相信以陛下宽阔的胸襟,您召臣来此,应该是要商量什么,而不是只为拐骗一名曾经欺骗过您,对您犯了罪的女子来自投罗网,在这不见光的地方暗杀她。
至此,西琉皇帝命她抬起头,无比严厉地说:南夷露露,你说朕的胸襟宽阔?呵,不是的。
即使现在,一想到你辜负朕的托付,在我西琉所造的罪孽,朕真的、真的很想就要你死在此地,让你接受应得的惩罚。
一滴冷汗滑落她的面颊。
不过——银眸一眨。
朕现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同时,也是保住你一条小命的机会。
赎罪?保命?皇帝到底在想什么,莫非自己中了他的计谋?露露越来越困惑。
你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好好地为朕效命。
不知圣上要臣做什么呢?急什么,在这之前……和朕谈谈你的国家与往后的打算吧。
我的……国家?对。
上身前倾,银瞳慈悲、关切地望着她说:那个令你只身来到西琉,不断把西琉的黑石挖走,送回自己故乡的国家。
以及往后,你在西琉与南夷的角色,朕可以给你的和不可以给你的种种。
宛如从火热地狱与光明天堂间来回走了一遭,冷汗也流了一身,露露暗自苦笑,想着:狮子的身边不会是兔子,自己竟忘了,有司珐尔这样的人在旁,这位皇帝陛下也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光凭交谈的这短短几句,露露便知道大势己去,西琉的皇帝是远比她想象中要来得难缠的对手。
说不定还青出于蓝,胜过司珐尔给她的威胁,他没有动到一根指头,就己经令她尝到冰冷与温暖夹击的滋味。
和向来只懂得冻结对手、彻底击破的司珐尔相反,这是截然不同的手法,然而在瓦解敌人心防的方式上,更加高明。
当初决定到西琉来时,她衡量局势,判断敌人只有司珐尔一个,那时的她低估了这位西琉皇帝,要是晓得一年半后他会如此威胁到自己,说不定当时她就会逼他退位,交出帝座而非隐居了。
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一番长谈后——臣知道了,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去做的。
决定和西琉皇帝携手合作,因为照目前的局势看来,这将是最妥当并且最有胜算的一条路,露露己经获得西琉皇帝的保证,只要事成之后,她带着南夷的人马离开,那么西琉皇帝就不计较过去她开采的黑石,但往后要进行黑石的交易,就必须以公平的价格向西琉购买。
起码,这给了露露回南夷向南夷王交代的下台阶。
离去前,请陛下解开臣心中的一与小疑惑。
你是想问,我为何决定这么做?露露恭敬地额首说:不瞒圣上,我和司珐尔大人会面过,听司大人的口吻,陛下应该过着相当安稳平和的日子。
在我看来,陛下与其刻意要使自己双手沾满血腥,何不接受司大人为您披荆斩棘就好?让朕反问南夷大人一句话,你以为「王道」是什么?王道?治理国家的道理吗?露露想了想。
明智地管理国家,率领人民,让人民过好日子。
嗯,这是露露大人所谓的「王道」,而司珐尔也有他对王道的见解,朕出有属于朕的,问一万个人,都有一万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天下只有一个,为了天下人着想,过去避免血腥的我,决定再也不逃避,就是如此。
简单地说……露露在心中扬了扬眉,这对异色鸳鸯现在是同床异梦,而为了在「夫妻吵架」中获得一个答案,看看是谁正确,不惜要把天下人卷入一场战争吗?真是好一场气势磅礴的吵架啊!看来,往后自己得帮儿子挑个听话的乖媳妇才好。
谢陛下为臣解惑。
躬身行礼后,本来就要走出石洞的露露,又想起一件事而停下脚步。
陛下,若是今日臣没有来,您怎么办?飒亚点点头,你一定会来的,在见过司珐尔之后,你倍感生命受到威胁,又怎么不会焦急地咬住朕给的鱼饵,乖乖上钩呢?要是臣没答应与您合作呢?您真会把臣赐死在这石洞内吗?这绝非单纯的好奇,露露想知道,他的决心有多强。
只见飒亚的灰银双眸进出烈芒。
朕可以不回答你,不过——你的决定让你保住一条小命。
唉,要是再晚个十年出生,自己一定会想做西琉皇帝的后,她喜欢他那不输给司珐尔的气焰,又不会像司珐尔那般没人性,哈哈。
臣感激您,陛下。
臣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