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一头黑驴。
如同离开蓟城那样,与倾和慕容展带着仍昏迷未醒的女子离开了汐阳。
只是,为了避免女子在旅途颠簸中加重病情,并加快行程,这次用的是四乘的豪华马车。
与倾的黑驴蹄子是很健跑,耐力也极强的良种,比一般的马匹还好使。
但是性子倔得除了与倾,谁也不能骑,慕容展也只是能接近而已。
这一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坐在马车里照顾那陌生的女子。
咱们这次去找一个宁静而偏僻的地方,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慕容展看着几乎湮没在被褥中的女子,脑海中响起与倾的话。
早上两人温存过后,她柔若春水一样贴在自己颈边这样说。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他能够从那微蹙的眉尖中感到她心中对漂泊江湖的厌倦。
以前如风般不定,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停住步伐的理由而已。
因为明白到这一点,所以慕容展即使心中有事无法放下,仍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她。
马车如风般疾驶在官道上,平稳而舒适。
慕容展透过窗看向始终紧跟在车旁的一人一驴,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细想下,才忆起那日在蓟城外官道上,自己也曾这样看过她。
只是现在心态已与当初大不一样。
她已是他的妻。
他唇角噙起一抹淡笑,为这异于常情的发展。
一声声吟,躺在卧榻上的女子终于醒了过来,那双带着野性的黑眸吃力地睁开,冷冷地看向慕容展。
说不上为什么,再次看到这双眼,慕容展心中竟然不再有任何波动。
似乎,无论她是不是那个人,都没太大关系了。
起身,倒了杯水,他递到女子唇边。
那女子先是傲慢地与他对视半晌,在发现他的双眸始终温和恬然,而无丝毫恼意后,才慢慢地啜完那杯中的水,显示出她并非不渴。
又喂了两杯,她才僵硬地将头转向另一面,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排拒。
慕容展笑,不以为意。
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这可能是她的女子的疏离。
相公,是那丫头醒了吗?车外传来与倾的询问,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反而引起了他心中的悸动。
知道与倾看得见,他点了点头,透过窗格恰与她目光相遇,胸口便是一暖。
那你问问她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与倾回了他一个笑容,竟是妩媚无比。
慕容展仍然容易脸红,即使在两人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之后。
微微发窘地别开眼,他这才发现,榻上的女子竟然已经将头转了过来。
明媚的眼正盯着自己,冷傲中透着隐隐约约的好奇,却不再如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或许是因为与倾的话吧。
他想到这个可能。
但是要怎么问呢?思畴良久,他无措地笑了笑,突然有些自卑。
还是等与倾问吧。
何况他这样问一个姑娘的姓名,未免有些唐突。
你是谁?谁知他不问,女子却问了,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冷傲依然。
慕容展刚用手比划了下,便停了下来,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只能温和地笑着,尽量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也许是同病相怜吧,对于这女子,他心中有着一份怜惜。
女子不悦地眯眼,正待发作,车外再次传来与倾的声音。
他是我家相公。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非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在倚红楼的?女子并没有回答与倾的话,而是微异地看了眼慕容展,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
你是个哑巴!慕容展神色微僵,垂下眼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但是这一句话却惹恼了与倾,只见车帘蓦然掀起,一阵风刮了进来,她已唇角噙着冷笑地坐在了慕容展身边。
你这丫头是生下来便在倚红楼么,说话这等没有教养?相公是她的,除了她,谁也休想欺负。
那女子原有些苍白的俏脸瞬间胀红,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因身上伤势实在太重而又狠狠地跌了回去,只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她却硬性子地哼也不哼一声。
放我走,不然本姑娘定叫你们后悔莫及……咬牙发下狠话,却因语气虚弱而没有丝毫的威吓之力。
与倾怒极而笑,慕容展伸过手握住她的,眼中透露出隐隐的担心。
你要走,我可是求之不得。
她笑得诡异,然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紧,不由用空着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才又继续:不过咱们将你从倚红楼救出来这帐可得好好算一算。
你待怎样?女子瞪着她,并不甘示弱。
为了救你,我相公的花酒没喝成,白花了一千两银子。
这钱你得赔偿。
与倾笑眯眯地道,在女子反驳之前,又道:将你从倚红楼偷出来,劳力费和担惊受怕费一千两……这算是最低的开价,还有你的血污了我相公的衣服,家里的被褥,这些你也得赔。
给你少算点,五百两;给你治伤的药是我独门配制的,需要许多珍稀的药材,全被你耗光了,且不说它本身便是无价,万一我们哪天要用,却因为没有而丢命,你说这你给多少钱有用?这个,意思意思,十万两。
还有房子,马车……随着与倾的话,女子的脸越来越白,到最后听到总额的时候,干脆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与倾耸了耸肩,回头,这才发现慕容展已完全呈呆怔状态。
于是,忍不住又偷了口香,与他温存半晌,才肯踏出马车。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沿途的一家驿站休息。
女子后来又醒过,却再没敢提放她的事,当然,也是一句话没说。
因为人已经清醒,女子独自一人一个房间,慕容展和与倾一个房间,他们并不担心她跑。
首先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到能跑的地步,再则就是,她真想走,他们自也不会留。
拖着她,其实就是一个累赘。
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的缘故吧,即使女子的态度再恶劣,慕容展仍然尽心地照顾着她。
但是与倾则不然了,她可没什么顾虑。
我说丫头,你考虑得咋样?是给钱呢,还是干脆给我家相公做小?看到女子扬手打翻了慕容展好不容易熬好的药,与倾脸上不见恼意,只是坐在椅中笑嘻嘻地问,没注意到慕容展脸色变了。
女子脸色忽红忽白,憋了好半天才道:你们送我到京城,我拿银子给你。
与倾微笑:我怎么知道丫头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到了京城,你仍然拿不出银子来,咱们不是白跑一趟?时间和银子都花出多的去了。
拐来拐去,她其实就是想从女子口中撬出她的身份来。
那女子冷笑,当朝丞相王彦你可听过?慕容展浑身一震,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
与倾纹丝不动,沉眼勾唇,那又如何?与你何干?女子全副心力都在与倾身上,生怕一个闪神,就被她吃得尸骨无存,并没有注意到慕容展的异常。
我叫王雪蟾。
是王彦的女儿。
仿佛豁出去一样,女子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她被歹人所骗流落在妓院中时,咬紧牙关也不肯泄露的秘密。
只因若让人知道当今丞相的女儿在妓院中受到那样的侮辱,别说她,连她的家族都要蒙羞。
啪地一声,慕容展扶住床头柱,浑身上下不自禁地打着颤。
是她,真的是她!小蟾儿。
与倾知道确定了,也不多言,起身拉着慕容展回了房,丝毫不理会身后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
是她?等到慕容展稍稍平静下来后,与倾才开口问。
他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茫然。
白天他还以为自己不在乎,没想到等肯定是她后,他竟然会如此激动。
她、她的脾气一点也没变。
不过,长成少女,显得更加美丽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她像一个野丫头一样喜欢爬树,而他在树下担惊受怕地看着她;她喜欢抓毛毛虫吓人,喜欢恶作剧,两府中上上下下的,没有一个不被她捉弄过,而往往因为他跟在身后,所以就算她爹再生气,也没惩罚过她;她还喜欢打架,明明长得粉雕玉琢,打起架来却像一个小子……看到他唇边浮起微笑,与倾知道他沉浸在了往事中,想到那女子的容貌与年龄,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从来她要的就是一心一意,如果、如果……她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小展,我们真要送她回去?掩藏住自己眼中的惊惶,与倾笑着问。
慕容展回过神,看到眼前的与倾,唇角的笑意一僵。
他怎么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慕容展,而是一个当过小倌,现在又是别人丈夫的人。
思及此,他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
与倾突然觉得有些冷,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她扑进坐在椅中的慕容展怀中,近乎疯狂地吻住他,手急切地拉扯着他的衣服。
不,不要……求求你……脑海中反复地出现着这几个字,一向镇定自若的她在这一刻完全慌了神。
因为她清楚,人的心有多么不可捉摸。
而连着两世,她都在执着地追逐着一颗完整的心。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大片大片的如火焰一样的花,在青蒙蒙的世界中美好得让人甘愿忘记人世的一切牵绊。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慕容展吓了一跳,但他忆起以前的事,又想到曾被他搁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丫头就在隔壁,怎么可能还有心情。
按住了与倾的手,然后将之从自己衣下怞出来,慕容展将与倾抱上床,为她脱了鞋和外衣,扯过被子盖上。
走了一天,休息吧。
我去看看她。
他比划,脸上平静得看不到丝毫欲望,然后不待与倾的回答便转身出了门。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也是第一次没得到她允许便去做一件事。
与倾想抓住他不让他去,但手却只是动了一下,并没伸出被子。
看着他的背影,一丝恐惧悄然浮上她的眉梢,为那突然升起的错觉。
仿佛,他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手抓着被子,紧了又紧,最终,她无法再忍耐下去,掀被而起。
就算是站在隔壁的门外,也胜过躺在这里,任患得患失将自己凌迟。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慕容展那一转身,代表的会是无止期的分离。
隔壁的门半掩着,与倾来到门外,靠着墙,静默地望着淡月笼罩下的简陋院落。
夜风一吹,让人神思顿清,那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她明知慕容展对自己不过是报恩的心态,却仍强硬地将他束缚在了身边,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应该会有所预料的……她也早做好了准备……她没忘记过自己曾说过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待他的回应。
那么眼下她是在做什么?一抹苦笑浮上唇角。
与倾知道自己是怕了,怕着这人世的无常,人心的易变。
叹了口气,她站直身体,打算回房,却蓦然察觉不对劲。
屋内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匀细悠长,近似与无,显然是武功高强之辈。
那么慕容展和受伤极重的王雪蟾呢?此念头方起,她已一脚踹开了门。
房门撞到墙壁又反弹回来,发出巨大的响声,但只是那一瞬间,已足够与倾看清屋内的状况,心瞬间寒透。
终于来了!屋内很安静,油灯静静地燃着,火焰因为门被踢开而刮起的风扑腾着,仿佛随时会灭。
一个长着一头深长白发背影魁伟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坐在桌子边,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床上被褥凌乱,屋内摆设齐整,如同他们先前离开时一样,只是原来的人已经不在。
深吸口气,与倾恢复了平静,悠然推门而入。
师尊!她唤,神色间尽是戏谑,并无分毫恭敬。
很久不见哪,火衣,这些年你过得可好?男人的声音温厚无害,还带着明显的爱护之意。
与倾抿唇而笑,徒儿不孝,让师尊劳心了!虽是如此说,但她脸上的表情可全然不是那么一码子事。
咳咳咳……男人突然握拳在唇剧咳起来,开始那雄伟如山般的背影瞬间多了丝沧桑和疲态。
好半会儿,他才缓过气来。
……你知道就好,玩也玩够了,乖乖跟为师回去吧。
说到此,他才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充满贵族气质的男性脸庞来。
鹰眼隆鼻,五官深刻,一眼看去,像是二十许岁的年青男子,若仔细些,才会发现那眼尾的细纹以及深眸的岁月沧桑。
看到与倾,他明显怔了下,而后微微一笑,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今日才真正得见我最疼爱徒儿的真实容貌。
与倾沉眼,脸上似笑非笑。
徒儿貌陋,怎敢污了师尊见惯美人的眼。
她表面平静,心中却惦记着慕容展,便似火煎一般。
只是在这只老狐狸前分毫不敢泄露出自己半点的心思,不然,连谈判的资格也没有了。
男人哈哈大笑,神色之中尽是愉悦。
不愧是我苍阅的徒弟,小小年纪便懂得为自己畴谋脱身之道,这怎能让人不疼爱?无人知道,他此话中隐藏着的是多么刻骨的怒气及恨意。
他自三岁起便将与倾收为自己的徒弟,因为她异于同龄人的睿智,没错,是睿智,他当初将这两个字用到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身上时,也觉得异常诡异。
因为她这与年龄不相符的睿智,而对她益加器重,谁曾想她竟在别的女孩子仍抱着布娃娃睡觉的时候,已经开始为叛逃他做准备。
与倾撇唇笑,竟然劳动师尊亲自出阁,实令徒儿受宠若惊,只是……说到此,她蓦然垂手后退一步,再抬手,一根寸许长的缝衣针抵在了她左胸心脏处。
她才淡笑着继续:请师尊怜惜徒儿。
苍阅脸色不变,鹰眸中却浮起一丝怒气,显然没想到她会拿自己的性命相挟。
他亦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人物,并不犹豫,冷声道:带他们进来。
他并不担心与倾会在他眼皮底下逃掉,但是她却抓到了他的罩门,就是必须带活的她回阁。
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有恃无恐。
而他偏偏不得不受挟制,只因他深知她狠起来可丝毫不逊于己。
他话音方落,窗格已碎成粉末,四条人影跃了进来。
两个白衣童子分别挟持着慕容展和王雪蟾,看到与倾手持针抵着她自己,慕容展眼中露出急躁担忧的神色。
与倾并没看他们,神色如常地与苍阅对视,而后盈盈一礼:多谢师尊成全。
苍阅冷冷一哼,蓦然一挥袖,瞬间解开了慕容展和王雪蟾的袕道,两个童子松手放开了他们。
走吧。
他长身而起,雄躯若渊亭岳峙一般。
慕容展丝毫不惧他的气势,就要冲向与倾,却被与倾喝住:站住!我与倾要的是最极致的唯一,你心中有人,我便也不稀罕!咱们今日就此恩断义绝,你喜欢娶谁便娶谁,我也再管不着。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慕容展怔在当场,不明白为什么转眼之间,两人便没有了关系。
苍阅紧随而出,在经过慕容展时,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他怎么会看不出与倾是在保护这小子,若不是碍于面子的问题,他定取之性命。
看着男人的白发消失在门口,慕容展突然醒过神,追了出去。
与倾是他妻子,他怎能让她被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带走。
驿站门口,停着三辆豪华之极的马车,其中又数第一辆最大也最威严,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另外两辆上,分别坐着数名白衣美人,见到与倾,脸上均露出嫉妒的神色。
慕容展追出大门,正看到与倾准备上第一辆马车,不由大急,正要跑过去,不料位于与倾之旁的男人大袖一挥,一股大力立即将他扫飞,直直撞上墙。
哇地一声,跌落在地的他喷出一口腥红的血,在暗夜中如优暗的花般在空中绽开。
与倾身形一滞。
小小警告而已。
苍阅若无其事地道。
唇角怞搐了下,与倾吸气转身,看向正吃力爬起,又要过来的慕容展。
蓦然扬手怞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地甩向他。
这是你给我的,还给你,从今以后,咱们再不相干。
当啷的声音在慕容展面前跳跃着,他失魂般看着与倾走进马车之内,看着马车辘辘地往前开走。
突然撒退追在马车后面,却没跑上两步,便气血翻涌,摔倒在地。
眼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突然冲着马车消逝的方向,张开了口。
倾——倾……坐在马车内的与倾浑身微颤,耳中响起苍阅的嘲笑声。
真是个痴情种啊!与倾没有回应,只是微偏开头看向车外,将眼中那两点晶莹遮掩住。
此去一别,望君珍重。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慕容展手中握着与倾扔下的簪子,就这样坐在驿站房间的窗前,一动不动地维持同一个姿势已经一天一夜,仿佛石化了一般。
是他的错。
他不该有了她,还惦念着小蟾儿。
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自失去与倾的那一刻起,他已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不去看重伤的王雪蟾,不知该何去何从,这天下之事,似乎再与他慕容展没任何关系。
手中的簪子并不是他曾经送给她的木簪,而是一根银簪,显然是拔错了。
门被推开,王雪蟾扶着墙走了进来,看到慕容展面对窗坐在椅中的背影,那一刻,她似乎能感觉到他心中的空茫,心中竟有些怜悯起他来。
她自然记得之前他和他的妻子是如何恩爱,谁知不过一夕之间,便是背弃和分离。
吃力地挪到慕容展面前,看着他憔悴苍茫的表情,她蓦然一咬牙,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谁想她手都痛麻了,而他的脸也如期肿起来,但他的眼神却依然茫无焦距地落在窗外。
不得已,撑着疼痛的身体,她又连着甩了他几巴掌,直到他唇角破裂浸出血来,慕容展才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你他娘还是个男人吗?老婆跟人跑了,难道不知道去追回来,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坐在这里,她难道会自己跑回来?不是她爱管闲事,实在是她还想要命,好不容易从倚红楼逃出来,在这里留得久了,难保不会被再次逮回去。
追回来?慕容展眨了眨眼,想到与倾的脸。
是啊,追回来,告诉她自己以后都一心一意地对她,再不会去想其他女人一下,去看其他女人一眼。
她是那样的大度,应该会原谅他吧。
想到此,他动了,却在站起那一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本就受了极重的内伤,加上忧思积郁在胸,开始一直紧绷着神经,故还没事,此刻心中有了期待,津神一松,立时支撑不住。
这一病,他足足昏迷了十天。
为了防备万一,清醒的王雪蟾催促着车夫上路。
原本她想将慕容展丢在驿站,搜刮了他的钱财,独自上路的,但是终究没有那样做。
于是,只好在车夫的帮助下,带着昏迷不醒的他上了路,往京城赶去。
这一路,两人角色立时对掉。
以前是慕容展伺候她,现在换成了她撑着病体来伺候他了。
慕容展醒过来的时候,人已躺在京城的丞相府中。
也许是被他对与倾的深情打动,也许是因为他曾救过自己,也许是因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相处相依情愫,总之,王雪蟾看慕容展的眼神发生了改变。
回到王府的她,原本可以完全放手,让下人去照顾他,但是她却仍然坚持由自己亲自来。
让一向对她像个野小子一样的性子直摇其头的王丞相差点没掉下眼珠来。
然而醒过来的慕容展只是一心想早日去寻与倾,奈何因为身体的缘故,只能心急火燎地躺在床上,对于他曾经一直放在心上的小蟾儿的殷勤竟分毫没看入眼中。
直到在王丞相的大力帮助下,得知那个带走与倾的人竟是威震江湖数十载的神秘欢阁之主,武功天下罕逢敌手。
那一刻,他心中的希望便似无油之灯般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