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的花园咖啡馆终于照着志伟的设计图,热热闹闹地动工了。
她每天都很愉快地穿着吊带午仔裤到现场察视工程进度,有模有样地当个小监工。
她将原本泛黄的白色外墙,全都照志伟的构想,贴上砖红色的磁砖;连同外面的围墙都采同一色系的砖块重新砌成。
志伟要在围墙上种植花卉,所以,每面围墙的上方都预留了可种植花卉的空间。
庭院内,除了预留栽种花卉的空间之外,全都铺设枕木,在庭院的上方则用木材搭起架子,志伟将设计一些不同种类的吊篮挂在上头,一来可以增加美观;二来又可以遮阳。
入口处同样以木材架设了一座拱门,除了以吊篮装饰之外,还将种植爬滕类花卉,让它沿着木门往上攀附,花期时就是一座漂漂亮亮的拱形花门了。
这个美丽的雏型,随着施工进度,一天天地接近理想的模样。
绿绮愈看愈是满意,她不禁要佩服起志伟的才能了。
就在装潢接近完工的那天,别墅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惹得绿绮的心情从飘飘然的云端坠落,不爽极了。
你来做什么?她摆出最臭的脸色。
别这样嘛,每次见到我都像看见怪物一样。
别忘了我可是你最佳的丈夫人选。
萧俊朗调侃着。
这个不怎么英俊又不爽朗的男人,是她最厌恶的一个男人,他让她看不顺眼的原因除了他的态度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是兰姨的干儿子。
而她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更是让她气恼不已,恨不得把心上所有怒气全发泄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你别一厢情愿了,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绿绮只觉得恶心。
你别一直把人家的好心放在地上踩了。
萧俊朗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无奈地耸耸肩。
干妈要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不需要你们假好心!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打理得好好的。
她甩着高高束起的马尾,走向屋内。
你说话老是这么伤人,真不晓得干妈怎么受得了你?萧俊朗尾随着她进入屋内,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喝。
我哪敢给她气受?我不过是个没人要、没人疼的野孩子。
绿绮气得口不择言。
只要见到与兰姨有关的人,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绿绮,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无法平心静气地对待她吗?我觉得你这样把自己弄得像刺猬一样,一点也不快乐不是吗?萧俊朗颇同情她的。
我快不快乐要你来管?这些年我一个人不是过得好好的?我不需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更不需要她的虚情假意,你懂吗?她迹近咆哮地说。
绿绮,恨只会让你愈来愈偏激罢了。
有一些事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何不以平常心去看待呢?至少,试着去接受干妈,你会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他明知不可能,但还是说了。
萧俊朗,你今天来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么,请你回去吧,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接受她的。
绿绮最不想在他面前哭,可却激动地哭了。
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哭了行不行?妈妈咪呀!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哭起来都要让人肝肠寸断了。
谁哭了,只要你这个猪八戒少来惹我就行!绿绮抹了抹脸上不争气的泪痕,强要自尊地说。
弄得很不错嘛,看不出我们绿绮这么有天分。
萧俊朗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他望着已经装潢得差不多的咖啡馆,认真地检视每一处的设计,似乎都超乎他想像的完美,不禁在内心打了一个大问号,绿绮真的这么行吗?你那对狗眼当然看不出人家的实力。
她红着眼,嘴巴仍不肯稍稍相让。
你的嘴倒相当伶俐。
萧俊朗倒也不是处处都要让她的。
你滚!看到你就讨厌!你为什么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厌呢?她的情绪像刮台风,一阵一阵地,教人难以招架。
我知道自己的人缘有多好,用不着你来提醒。
其实你愈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愈喜欢来亲近你哩。
他对她的恶言并不以为意。
你这分明就是犯贱!绿绮气得又走出别墅,在萧俊朗面前,她连一分钟都觉得难熬得要命。
绿绮,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他立刻追了出去。
绿绮才走出别墅,差点就撞上捧着盆栽过来的志伟;她见到他,总算笑逐颜开,心情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志伟,你要送花来怎么也不先说一声?她差点就让萧俊朗给气跑了。
先送几盆过来让你喜气洋洋,顺便看看装潢的进度怎么样了。
志伟看了看绿绮,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萧俊朗。
他可没忽略掉刚见到绿绮的那一刻,她脸上极度忿怒的表情;能让她气成这样,看来这两人的交情匪浅。
先放门口就好。
绿绮指示着。
志伟身上只穿一件铁灰色的背心,一条刷自的牛仔裤,脖子上还披着一条蓝格子毛巾;虽是如此工人模样的打扮,他仍显得无比的俊朗。
这个男人才叫俊朗啊!绿绮对那位自以为是的萧俊朗更加不屑了。
志伟放了盆栽后,绿绮故意装模作样地拿起手帕帮他擦汗,那模样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说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累不累啊?绿绮娇媚地问志伟。
志伟只觉全身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只差没有当场呕吐而已。
绿绮,他是谁?萧俊朗可以忍受她的冷嘲热讽,却无法忍受她对别的男人献殷勤,那会让他抓狂的。
毕竟,绿绮说话再怎么恶毒、对他的态度再怎么恶劣至极,他终究还是爱她的。
她是他唯一爱着的女人。
他是我亲爱的志伟。
绿绮故意亲昵地搂紧志伟的手臂。
志伟虽瘦,但他身上该有的肌肉还是有,靠起来还满有安全感的;绿绮表面上虽是在演戏,心却是真的,她不禁要陶醉起来了。
小绿,你发什么神经啊?志伟真想甩开黏在他手臂上的绿绮,却又发现她眼底有着一丝丝的无奈,只好忍着即将发作的情绪。
你要自爱。
萧俊朗闷闷地说。
他发现绿绮对他还真是深恶痛绝,他若再不识趣地走开,她可能要做出让大家都失望的事来了。
要你多事!我就是很乱来,摸管得着吗?绿绮不高兴地顶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萧俊朗摇摇头,反正他看那个志伟也不是多乐意的样子,想来泼辣这样泼辣的女人也没几个男人受得了她了。
他大方地向她道再见,最后仍很有风度地对她说:绿绮,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所能地帮你。
绿绮望着他离去时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又流下泪来。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地伤害身边所有的人,仿佛要大家都伤痕累累,她才会开心。
人走了才哭有什么用?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女人了。
志伟在一旁冷嘲热讽地,他愈来愈不懂这个叫绿绮的怪女孩。
她可以是一个甜蜜的小天使;也可以摇身变成一个全身带刺的火爆女郎,他真是服了她。
你管我那么多。
绿绮用刚刚帮志伟擦汗的手帕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那样子让人心疼又想狂笑。
我当然要管你,因为我是你‘亲爱的志伟’呀。
志伟好笑地看着她,他手臂上还残存她身体的余温呢!呸呸呸,那种话听过就可以忘了,若不是情境逼迫,打死我都不会说。
她又不负责任地想要撇清。
真是没良心的女人,害人家乱高兴一把的。
他又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分明就是想逗绿绮开心。
你给我正经一点。
绿绮破涕为笑。
她真受不了他。
这世上怎会有这种男人?让她爱到心坎里,却又对他恨得牙痒痒的。
她真真真喜欢他啊!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会陷得这么快,这几天只要想到他,她心里头就甜蜜蜜的,每天都好想好想看见他,但强烈的自尊心又教她别太主动,太主动只会让他看不起;可她就是无法不去想地、念他、恋他……他是她心中一颗暖洋洋的太阳。
刚刚跟男朋友吵架啦?下次可别再拿我当挡箭牌,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志伟当然看得出刚刚那个男人有多在乎她。
他只是一个无赖,根本不是我的男朋友,你别乱配对了。
真是讨厌死了,刚刚那情景竟会让他撞见,他不胡思乱想都难。
是这样吗?志伟用怀疑的眼神瞅着她瞧。
真的!真的!真的!他只是一个多管闲事、无聊的家伙,我才不会看上他那种男人呢!她真讨厌这样急着解释的自己。
怎么遇上志伟,她就处处凸槌了?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对我才是真心的吧?志伟仍不改他爱捉弄人的劣根性,他逗绿绮已经逗出兴趣来了。
你死相,鬼才会去喜欢你!绿绮硬是不肯在他面前认输。
先爱上他已经失了里子了,她可不能连面子都不顾。
她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哟,那娇俏的模样,一点都不输给他那个无缘的女人。
志伟就这样兴致高昂地欣赏起她时嗔时羞的俏颜了。
哦!鬼再次我?那我不成了聊斋里头风流的男主角了?真受不了他,连这个他都能掰。
这些都是什么花?真漂亮!绿绮认真看着志伟放在地上的那两盆色彩缤纷的盆栽,她喜欢极了!这是百日草,它一年四季都会开花,而且花期长,最适合用来当摆饰。
他可是很用心地在帮她挑选合适的花卉。
它的颜色真鲜艳。
正好可以让你的咖啡馆热闹起来。
志伟笑着说。
你今天就带这两盆花来?绿绮不信他会做这么没效率的事。
车上还有一些盆载。
我去帮你搬下来。
绿绮兴奋地走向他的货车。
志伟一共带来了十多种各式各样的盆载,有一些单一花色的,也有一些是几种花合种的,每一盆都搭配得相当完美,看得她是眼花缭乱的。
大部分的花都要装饰在墙上,志伟得在墙上先钉上铁架,再把花盆固定上去,这样一来整间房子的外观就会显得多采多姿了。
他要帮她打造一间全台湾最美丽、最具特色的花园咖啡馆。
看来都已经装潢得差不多了。
志伟颇满意于这样的进度。
你这两天就可以过来种花了。
绿绮好期待天天都可以看到他,最好他的进度愈慢愈好。
咖啡馆的名字取好了吗?他问。
‘蓝色月亮’,你觉得怎么样?她想了好多个名字后,独独钟情于这一个。
为什么要叫蓝色月亮?它听起来很特别,也很浪漫呀。
因为所有的颜色里,她最钟情于蓝色;所有大自然的景物,她最爱月亮,而将之两者合而为一,就成了蓝色月亮了。
有一点意思。
他赞赏地点点头。
不过我还没跟我爸爸商量。
你也同意我用这个名字?其实绿绮只要得到他的认可就满足了。
谁管你用什么名字,又不是我要开的咖啡馆,你要叫‘喷火太阳’,我也不会有意见的。
志伟又恢复他一贯吊儿郎当的调调。
臭志伟!人家可是认真地想征询你的意见,你居然这样糟蹋人家对你的信任。
绿绮真的难过了起来。
喔!小绿乖,不要生气,我只是随便说说,其实你的名字取得真是太好了,一点都不通俗,好听又好记。
志伟见她认真的模样,他也不忍心再逗她了。
真的吗?你不要哄我了。
绿绮这下才笑了出来。
真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他虽认为自己说这句话实在狗腿了些,但在钱大爷面前,他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绿绮突然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响吻,让志伟呆楞了好几秒,才逐渐恢复意识。
你下次要偷袭我,不要只亲这里好不好?他抚了抚让她吻过的脸颊。
说实在话,那个香吻感觉还不错就是了。
这只是个感谢的吻,没有别的意思哦。
绿绮有点害羞地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会有亲他一下的冲动。
那么,请问要怎样你才会亲我这里?志伟指着自己的唇,眼神坏坏地瞅着她看。
我……才不会亲你那里。
绿绮脸颊顿时烧红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羞啊!竟然又让他有个可以嘲笑自己的话柄。
好失望喔!人家好想让你亲亲的。
他怎会忘记她曾经吻过他的唇呢?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绝对不同与他和芷颉之间那个意外的吻。
唇与唇之间轻柔的触感,那是绝对很销魂的。
绿绮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眼底的灼热。
灼热?真的是灼热!他眼中像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整张脸都烫了起来。
她再也承受不住那种强烈的悸动,迈开步伐,咚咚咚地,直跑上二楼,她倚在窗边扶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口。
完了!完了!她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差劲呢?以后志伟不晓得还要用什么样的话来消遣她了……志伟随后也跟着她上二楼。
他看着绿绮倚着落地窗的背影……不可否认地,他刚刚真想唤她!真的想吻她……没有任何感情的因素,只是单纯地想吻她。
因为,她娇艳的红唇深深地诱惑着他、吸引着他。
可,他却害怕会伤害她。
绿绮好象变了,她变得敏感、变得容易害羞,她……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可他还不能,他忘不了莫芷颉,他怕辜负任何一个女孩子,所以,他拒绝接受另一份感情,怕自己给不起。
小绿。
他走到她身后,怕吓着她似的,轻声地唤着她。
绿绮转过身,他看见她红着眼眶,心里纠得发疼。
志伟,你忘不了她对不对?你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对不对?她永远忘不了他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喝得烂醉如泥。
志伟不语,反正他怎么说都伤人。
片刻后,绿绮露出一抹美得骇人的笑容,她笑得那么真心,真心得……教他感到害怕。
你好痴情,痴情到让人嫉妒。
她的话,让志伟无言以对。
蠢男人,我真服了你了。
绿绮对他还有什么好苛责?对于一个嘴巴坏透,却死心眼的男人,她还能说什么?我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
毕竟他也曾经不只一次对她动过逾矩的念头。
我也没有把你想得多伟大啊。
她说完后,立即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笑容里却有着深深的寂寞。
她明明是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女孩,怎会有那么寂寞的眼眸?他不只一次看见了她内心的脆弱。
她真的是一个缺乏关怀的女孩吗?志伟有些迷惘了。
绿绮从来都没有这样渴望过一个男人的爱!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他外表看似嬉皮笑脸的,内心世界却封得死死的,让她不得其门而入。
她心碎地想,追她的男人俯拾皆是,而她最想要的,却是她得不到的,真讽刺啊……志伟哥,你这么多花花草草要送到哪儿去?铃雅一大早就看见志伟的货车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像要进行一个大工程似的,她不免要好奇了。
小绿的咖啡馆。
志伟喀一声,关上后车箱的门。
你是说那只骄傲的孔雀?自从上次见过绿绮之后,铃雅就一直这样称呼她。
她觉得绿绮无论是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连看人的眼神都那么地神气,封她一个骄傲的孔雀的绰号,再贴切不过了。
什么骄傲的孔雀?亏你想得出来。
志伟败给她了。
本来就是!我从没见过像她那么高傲的女生,她以为她很漂亮,我可一点都不觉得。
比起芷颉姐姐,她还差得远呢!铃雅见过芷颉两次,她好喜欢温柔及美丽的芷颉。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
志伟不得不替绿绮说话。
绿绮只是比较保护自己而已,基本上也不是多糟糕的女孩子。
你就很了解她了?铃雅醋醋地问。
至少,我跟她有过‘一夜情’。
志伟酷酷地丢下这句话。
你说什么?铃雅不置信地张着大眼,食指直指他的眉心。
你已经和她上……上……铃雅就差没马上哭出来了!她最最最亲爱的志伟哥,竟然……竟然跟那只骄傲的孔雀上……床了!呜……太不应该了……上什么上?上馆子,吃饺子?哈哈哈!真是个白痴女人!你竟敢欺骗我!玲雅见他笑得猖狂,顿时有种受骗的感觉。
她伸出手就要打他,还好志伟动作快,一个闪身便逃过她的魔掌。
哦!打是情、骂是爱,你们俩一大早就在这儿打情骂俏,兴致真好啊!童毅纲才下车就撞见这样一幕精采的画面。
童大哥,早。
铃雅瞬间羞红了脸。
早。
志伟要去孙先生那边?童毅纲知道志伟这几天都会在孙孟辉的咖啡馆工作。
才不是什么孙先生,他是要去那只骄傲的孔雀那里。
铃雅口吻满含醋意地说。
谁是骄傲的孔雀?童毅纲一脸的疑惑。
志伟哥种花种到人家床上去了,他刚刚已经承认跟咖啡馆的千金发生一夜情了。
铃雅向志伟吐了吐舌头,谁教他要耍她。
真有这么好康的事?那个孙先生的女儿是不是很漂亮?童毅纲亮着一双大眼,兴致勃勃地瞧着志伟。
美若天仙。
羡死你吧!噢!志伟,我觉得你天生就是个用头脑的人,像种花这种粗重又卑微的工作交给我去就行。
童毅纲说着便抢了志伟手上的货车钥匙。
真是变态的男人!铃雅受不了地摇摇头。
志伟从童毅纲手上夺回钥匙,一个转身,手脚相当俐落地坐上车,并且发动引擎。
志伟,记得别让美色冲昏了头,该收的货款一样不能短少,若能连你的出场费用一起收回,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呸!死钱鬼!志伟在心上骂着。
货车在童毅纲和铃雅的目送下扬长而去。
童大哥,志伟哥好象真的在谈恋爱了。
铃雅的脸色黯沉了下来。
我看你好象也在恋爱……童毅纲摇摇头,叹了一大口气。
单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