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也像之前的每一天。
他觉得非常无趣。
军帐之内,只见将军座上坐了一名精壮男子,看他一头赤发犹如火焰,蓬松飞扬也不束冠。
面相英俊,挑起的唇角带著几分流气,随意披在肩上的红袍下,上半身不著片缕的□,然即便随意靠坐椅上,但胸腹的肌理依旧看来结实分明。
在他身旁贴绕了几名美豔的女子,姿容绝丽,七彩薄纱衣裙,丰满的□若隐若现,皮肤白皙如乳,曼苗肢体柔软地贴在男人身侧。
一名黄纱的美女用细长的手指拨开一颗葡萄放入口中,娇媚地爬到他肩膀,朱唇吐芬,含珠欲滴,极是诱惑。
那男人笑意一深,忽然左臂捞过,将那女子蜂腰拥紧,准确无比地吻住女子丰美的嘴唇。
调情的葡萄轻易被他挑过吞掉,随即舌头深探,诱得那女子嘤声乱喘,擒在蜂腰上的大手顺势下移至丰满的臀部,薄如蝉翼的纱衣仿如无物,时弱时强的搓揉,只让那女子连腰都软了,不由得□大起,玉手更大胆地扯开男人的衣襟,丰硕□贴上那硬石般结实的胸膛磨蹭求得更多爱抚。
然那男子却在此时将她放开,女子眼神迷离,意犹未尽般呻吟不已。
旁众女子见状,不甘示弱地纷纷拿起酒水,欲以皮杯伺候。
他自然是来者不拒,不多时,帐内春情荡漾,一众女子罗衫半脱,□横陈,面上皆是迷乱神色。
然坐在正中的男人扫了一眼,流气的红目居然未见半分情动,只随手拉了拉被扯得大开露至腹肌的衣袍,好笑地弯身出去捞过酒坛海碗,边自斟饮边是埋怨:叫你们来伺候我喝酒,怎麽还要我自己来倒?酒是好酒,问题是没人陪著喝,味道便差了许多。
不由叹气。
与他并属应帝麾下的黑虬将军倒是喜酒,可惜今日不在军中,其他的妖怪,别说是陪酒,见著他便躲,实在无趣得很。
正想著,忽闻军帐外响起吆喝:你是何人?!竟敢私闯──话音未落,就听啪!!一声巨响,黑影撞开门帘跌落帐中,他定眼看来,竟见一段半截人形落在中央,血淋淋的半截人形痉挛几下,便断气现出原形,变回半只山羊。
男人座下的那些女子闻到血腥味道,非但没有吓得花容失色,反而纷纷激起,豔美脸容妖相尽露,瞳孔闪烁青光,红唇张开竟!!吐出前端分叉的细长蛇舌。
随之有人掀帘进帐,男人不由好奇地打量来人,但见此人面相普通,灰布衣服,发髻刘海均非常整齐,一双灰中有白的瞳孔好像连转都不转,让他不禁以为又是一具被丢进来的尸体。
那人说话了,及时解除了他的疑惑。
禀将军,流月峰後发现天军潜伏。
哦……座上的妖怪显然意兴阑珊,托了下腮,流月峰好像……是黑虬营区附近,怎麽闹到我这里来了?军情紧急,黑虬将军不在军中。
这样啊……终於,他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也罢,虽然他不想多管闲事,但毕竟在应帝麾下办事,总不好眼睁睁看著那些天兵天将踩进大营耀武扬威吧?踩过一地血腥,他忽然顿了顿步,问道:对了,你叫什麽名字?硬邦邦的声音,就像敲在镂空的石头上般,空明,也冷漠。
属下飞帘,左路前锋斥候。
第二次见到时,这个男人已经与他同坐帝君军帐之内,位落将军尊座。
其时应帝麾下本已有三员大将,分别是黑虬,姚诸,九鸣。
在座四人当中最为魁梧者,正是黑虬将军,此人看上去像座铁塔般耸立,面前那张矮桌子跟他这麽一比,就像小孩子玩具一般小巧,他那肤色倒跟名字颇为相称,黑似镬铹,加上面貌丑陋,伺候的妖女们都对他不屑一顾。
他倒是没所谓,自顾自埋头大喝。
至於另一位,身材四肢修长甚至可以说是干瘦的男人,脸又长又窄,两眼分得极开,几乎像张鹿脸,不过有个好处,就是他打量人的时候很难叫人察觉,这位正是姚诸将军。
至於新上任的那位,却是个面无表情,皮肤灰白阴暗,连眼珠子都像抹上了一层白膜,怎麽看都看不出半点情绪,简直与僵尸无异的男子。
与这三位,要麽没情趣,要麽面相丑陋的将军相比,最後一位将军自是更得伺奉的妖女青睐。
这个赤红头发的男人,面相英俊不在话下,加上一双倒三角的眼睛总是邪魅挑眼,就像一把小刀斜斜划过女人的心湖,若即若离的疼痛,似被蛇锋利的毒牙轻轻划过手臂,在不知道是不是中了蛇毒的困顿中迷惑。
瞧他极有情趣地拈起酒杯,旁边伺候的女子便争先恐後地抢著给他倒酒,谁都为这位九鸣将军能喝上自己倒的一杯酒而沾沾自喜。
只是这位九鸣将军,看似极为受落,可那眼睛却是在看别处。
坐在他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看著觉得有些眼熟,愣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看他神情木纳,也没感觉到什麽利害妖气,却不知应帝何以破格提拔。
只是既然能入帝君法眼,应该也不简单。
毕竟妖军之内,一切以力量说话,可不似凡人军内,必要有一定世家身份才能位至军将,只要有能力,干掉上司直接提升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典范。
他倒是有这个耐性慢慢考据,不过这军中的妖怪可不是个个像他愿意花时间做些无聊事。
今日应帝不在,除了那个埋头大喝不理旁事的黑虬将军外,便剩下那姚诸将军自居最高。
他先於九鸣拜入应帝麾下,因随帝君举事也早,封为将军。
说起此妖,倒有些神能,能招大水,淹邑化泽。
随著妖军势力日盛,他那气焰也渐见嚣张。
见黑虬将军总是平和朴实,不怎麽言语,便总是百般挑衅,但碍於黑虬与应帝同是龙宗,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做得太过出格。
而对於迟於他的九鸣来说,倒是愿意姚诸来找些麻烦,可偏偏那家夥还有点眼力,看出对手是只旱妖,只怕招再多的水也不够他给蒸干,也就不敢多做其他。
这厢又冒上来一个木口木面,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有什麽本事的家夥,眼下帝君不在座上,自然有了欺生的打算。
只见那姚诸站起身,借了酒意走到那木面男人面前,扫了一眼桌上面完全没有动过的菜肴和美酒,皮笑肉不笑地哼道:为何滴酒不沾?莫非是嫌帝君赐的酒不够好麽?若比常人,必定会多做解释,免得落了话柄,然而席地而坐的男人连眼角都不抬起丁点,完全无视对方的挑衅。
如此一来,那姚诸大觉面子全失,看他那张又长又窄,连化形都跟马鹿差不多的脸一下涨红。
不过他还多少有点将军的自觉,很快恢复了冷静,冷笑一声,嘲讽道:真是的,也不知帝君想些什麽,难道现在是谁都能当将军了吗?说不定明日就该轮到猫妖狗怪了!可惜对方依旧不闻不问,让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姚诸嘴角抽动,生硬地转过脸来,朝九鸣举杯道,九鸣,你是说吧?有好玩的他又怎会不掺乎?九鸣咧嘴一笑:说得是啊!将军之位可不好坐!姚诸想不到他居然和应,当即连连点头。
不想听他再说:当将军的得有随时被下属取而代之的觉悟才行呢!哈哈……九鸣拿起酒壶施然倒满一杯,朝他稍稍一抬手,叹道:也不知道下次帝君设宴款待的将军,还会不会是在座几位?不过这变来变去的,倒也有趣得很!姚诸岂会不知眼前这个赤衣红发的妖怪九鸣便是杀了上司取而代之而当上将军,他这麽一说,摆明就是讽刺自己要多加小心,莫要被下属莫名取代,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只可惜虽恼恨此妖,却又无法与之计较,不由得咬牙切齿道:说不定是你的座位上换人!九鸣歪头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有道理,便呵呵笑道:那样也挺好!……挺好!疯子!姚诸冷哼一声,拂袖回座。
九鸣有些没趣地自喃自语:不是吧?这样就不玩了?!说罢,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凑过去一屁股坐到飞帘身边的位置,好像跟对方是几百年的老交情般乐呵呵地招呼道:前些天只顾著招呼天兵天将,还真不知道又多了位将军!呵呵!该罚该罚!说罢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对方对他视若无睹,他也不介怀,又径自问道:我瞧著你有些面熟!定是在哪里见过……呵呵,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对了,你叫什麽名字?对方依然沈默,在他以为等不到答案时,那双灰白的眼珠子居然转动过来,注视著他,然後,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回答他的问题:飞帘。
九鸣愣了许久,咧嘴笑了起来,一拍额头:对啊!飞帘!我记得了!边笑边热络地搭过手去,用力拍打对方的肩膀,发觉这家夥虽然看上去精瘦,但事实上却肌肉扎实,充满韧性。
姚诸忍不住好奇凑过头来:九鸣你与他是旧识?这家夥可太有趣了!九鸣兴致勃勃地说道,一见面就把我的传令妖兵给劈开两半了!哈哈……姚诸闻言皱眉:他把你的人给杀了,你竟然不予计较?!红发的妖怪笑得更加张狂:没能耐的家夥多死几个也没差。
哈哈,你说对吧?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纹丝不动,也不伸手拨开搭在肩膀上的手臂,任得九鸣自鸣得意地招来侍女斟酒,又是叫又是笑地吵吵闹闹,低头看了看对方不见半点酒湿的嘴唇,又闹上了:飞帘,你怎麽不喝酒?莫非是想喝天上仙酒?嗯,这还得等等!不劳将军费心。
终於是有点回应了。
九鸣自然是打蛇随棍上的滑溜,马上接茬:这称呼就生疏了!我们都是将军,以後直呼其名便可!一边的姚诸听了,凉凉地冷哼一声。
至於飞帘,依旧是不置可否。
惟有九鸣自得其乐,也不返身回自己桌去,凑在飞帘身边愣是把所有的酒喝个精光,末了还非常稔熟地拍著对方的肩膀,半醉半醒地道:你这家夥真是不错!明日我再找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