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太子布下天罗地网,席今朝和花想容竟是连柳城都进不去,只得借宿在柳城郊外十里处的破土地庙里。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破土地庙边生了一丛毒菇,让席今朝摘了,研磨了一些不是太厉害、可也算有效的毒物,稍补一下他快要净空的药囊。
这一夜,花想容哄睡了宽儿和小王爷,走到庙门口,陪着席今朝一起守夜。
天娇不是让人传言来,说今晚会到,怎么还没来?会不会出事了?她很担心。
席今朝对她一眨眼,花想容突然发现自己被抱住了。
容容,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了——说人人到,曹天娇来了,但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了吉丁。
少年身穿团花锦服,头戴金冠,面如敷粉,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花想容有些讶异,这爱打扮的少年看似轻浮,其实执着坚毅。
她拍拍曹天娇的肩膀。
喂,抱差不多就好,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能有什么事比得过我们久别重逢……下面接着的话,曹天娇说得很小声。
你也可怜可冷我,一个多月没抱过小姑娘了,让我解解馋吧!花想容瞄一眼吉丁。
真想不到他能把曹天娇盯得这么紧,该不会曹天娇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吧?我心里支持你,但我更需要你的帮助。
花想容还是推开了她。
曹天娇嘟起了嘴。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不给好处的事,我为什么要做?因为我们是朋友,因为好朋友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
曹天娇很郁闷。
说吧、说吧!找我那么急,有什么事?我要入宫面圣。
那就来啊!谁还能阻你?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太子唆使一派江湖人追杀我,又调动了羽林军封锁四城门,我连进京都不成,还入宫咧!有这种事?我最近忙疯了,根本不知道。
太子调动军队竟能瞒过你?拜托,太子现在又监国了,那些军队他爱调就调,我还能插嘴不成?再说,羽林军和禁军也到了调防年限,最近调动很正常啊!曹天娇瞥了眼吉丁。
太子最近真的行动很大?少年点头。
太子不只调动羽林军和禁军,上个月还把虎贲卫和东宫卫士也一起派出去帮助地方官剿匪,说是要训练他们。
看来不单是吉丁缠着曹天娇,曹天娇对他也颇所倚重,才让两人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花想容怒哼一声。
剿匪?是剿我还差不多!她把被追杀的事说了一遍,曹天娇和吉丁听得目瞪口呆,同时,席今朝又补充了宽儿的身世来历。
这种事也太离奇了吧?曹天娇很不想相信。
我也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前些日子,皇后死于冷宫,发现时尸身都腐了,甚至没人知道她是几时自杀的。
我为了这件事,被皇上臭骂了一顿,又重新布防宫中守卫,才会忙到外界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所以,自己这么忙是不是被设计了?皇后死了!?花想容简直不敢相信。
确定皇后是自杀?人都吊在横梁上了,应该是吧!曹天娇说。
也许她是被人杀了才吊上去的。
席今朝道。
就算她是被杀的,也查不出来了,毕竟发现得太晚,什么线索都没了。
花想容感慨。
曾经的一国之母,哪怕她是假冒的,但母仪天下却是不假,身后竟如此凄凉,怎么不令人唏嘘?还有一件事。
曹天娇又说。
太后又病倒了。
御医怎么说?有没有危险?花想容与太后情同母女,很是担心。
御医说太后年纪大了,情况不太好。
花想容突然一阵晕。
这段日子,实在发生太多事了,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席今朝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等我们将婴儿送进宫里,太后看了,一定很高兴,说不定就好了,你别太担心。
这当然是安慰之词,但花想容听了还是很感动。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站好。
天娇,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进宫?你们要进宫,当然没问题。
但孩子……说真的,我不知道怎么藏他才能不被发现。
太子一直很想要将军手上的兵权?吉丁突然开口。
一时间,三双眼睛都盯着他看,曹天娇捶了他一下。
继续说啊!讲一半干么,吊人胃口?吉丁不说话,笑笑地看着她。
曹天娇气得胀红脸。
你——行行行,算我又欠你一次,这总行了吧!吉丁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本子,在上头又添了一笔。
花想容瞥了眼曹天娇。
看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号,她欠了不少啊!曹天娇也很哀怨。
她生性豪迈,于生活细节上难免疏失,又在外头逍遥久了,乍然回宫,百般地不适应,幸亏有吉丁处处周旋,她才没被太子挑剔到抓狂,日子久了,他也变成她的贴身助手。
但要吉丁做事却要付出代价,他不会要求太过分的事,但诸如一起喝杯酒、共同赏个月什么的,却是日日不绝。
滴水能穿石,曹天娇给磨久了,总觉得好像欠了吉丁什么,在他面前越发软弱起来。
吉丁接着道:太子也知道他手中的军队能力低落,而将军手下个个士气正豪,太子不止一次提过想要两军对调,但将军不肯。
我的意思是,不如允了太子,但事先得跟那些军士说好,这是演习,让我们的人准备着,趁两军调动混乱之际,强行拥护我们入宫。
这太危险了,万一擦枪走火,打了起来怎么办?花想容可不想在京里杀个血流成河。
可以要求太子先试试百人对调,若无问题,再谋后计,如此可压制暴乱,不至失控。
那还是要打啊!花想容最不愿的就是自家军队内哄。
曹天娇却功她。
容容,太子要登基,就要除掉所有的妨碍,比如小王爷、太后,甚至是皇上,陈非我们放手,否则这一仗便避不掉,我们已无法消弭这场兵灾。
席今朝跟着开口。
想容,我们不能再拖,否则太子势力越来越大,等他真的谋害皇上、自立为王,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这些事,花想容都懂,可她舍不得那些军士的性命。
但既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就做吧!好,就照吉丁的意思。
曹天娇看一眼天色。
我们出来的时候,跟内廷总管说好,五更回去,请他帮我们开门,现在时间未到,也进不去,不如你带我看看小王爷长什么样子,可不可爱?席今朝悄悄地打了个哆嗦,只有花想容注意到了,很想笑。
席今朝是真的很怕婴儿哭。
好像附和她的想法似的,破庙内,一阵惊天动地的婴儿哭声瞬间响起。
曹天娇错愕。
是小王爷?席今朝和花想容一起沉默,五官有些扭曲。
婴儿哭起来真可怕。
曹天娇后退一步。
她也受不了婴儿哭。
听声音就知道小王爷精神很好,不必看了。
四更方过,席今朝在破庙里喂婴儿,花想容送曹天娇和吉丁离开。
花想容觑一眼跟在曹天娇身后三步远的吉丁。
这少年成熟得好快,几乎每天变一个样子,她记得他还跟在水无艳身边时,每天撵鸡斗狗,好玩得要命,曾几何时,男孩长成了男人,也知道沉默地守护着心上人了……曹天娇拉她一把。
你别光只是看,也替我想想办法,怎么让他死心?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都不感动?花想容其实有些同情吉丁。
她刚爱上席今朝的心情,就跟他现在一样,不过她幸运了一点,席今朝响应了她的感情。
曹天娇怔了一下。
容容,感动跟感情不能相提并论。
你真的不可能接受他?这一点我也想了很久。
曹天娇沉默的时候,娇艳的五官显得特别严肃,但只维持了一眨眼时间,便被嬉笑给取代了。
她眼神里带点陶醉,抱住花想容的腰。
我还是喜欢小姑娘,我没办法想象自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花想容嗔她一眼。
小姑娘会长成大姑娘,再变成老姑娘的。
那样我也喜欢。
只是她一直没找到一个愿意跟她一起变成老姑娘的人。
吉丁始终听着她们的话,但表情一点也没变,好像她们谈的不是他,好像他的心已经变成一颗石头,任岁月流逝,不改其志。
花想容注意到他的样子,她又想起了那个守着假造的坤宁宫,直到死前,依然不停喊着皇上的女子。
不知道皇后顶替了妹妹的身分,陪伴皇上多年,她曾不曾真的喜爱过皇上?而那将皇后废掉,任她死去无人闻问的皇上,心底到底有没有过皇后的位置?她的思念很甜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脑海里浮现席今朝的影子,只要走在路上,偶见一身玄衣,她心头都会泛起一阵幸福的涟漪。
可很多很多的感情却不完美,明明它们也曾真心诚意,却总在现实中摧折消磨。
她叹了口气。
算了,让他跟吧!我想他能理解你的无奈。
她侧身对吉丁微笑,他回给她一抹感激的眼神。
哪怕有一天,你找到了一个愿意跟你一起变老的姑娘,他也会祝福你的,是不?最后的话,问的是吉丁。
吉丁低下头,但又迅速挺起胸膛,神情一如既往地坚定。
曹天娇垂着脑袋,心里很不舒服。
她对吉丁歉疚、对自己生气,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心里很闷,很想发泄一下。
巧的是,现下她想泄火,太子就带着一票人送上门了——好久不见了,花御史、曹将军。
太子容貌生得秀气,用俊美无俦来形容也不为过,但他的眼神总是溜得很快,给人一种阴险不可靠的感觉。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花想容撇嘴。
看来我们还是小瞧殿下了,内廷总管应该已经被你收买了,才会泄漏我们的行踪?曹天娇和吉丁同时上前一步,护住花想容。
但殿下莫非忘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亲自出马,就不怕出意外?还是……你手下镇得住场面的人都派光了,不得已只好亲身上场?她嗤笑。
没错,孤手下有能力领军的确实不多,一个去接收羽林军和禁军,一个统领虎贲卫和东宫卫士,他们已在皇城集结,只等孤的命令,便可攻进皇宫,令皇上退位。
太子得意洋洋。
至于孤,暂且不想与皇上父子相残,免得落人口实,便来瞧瞧你们有什么通天本领,能一次又一次破坏孤的好事。
这时,花想容、曹天娇和吉丁耳里传来席今朝的声音。
我已经布置好了,一会儿打起来,想容和我一起突围,我们去鬼谷,那里机关遍布,短时间他们是攻不进去的。
小师妹带吉丁火速回京,务必将军队掌握在手中,等你那边打胜了,再发兵上鬼谷救我们。
曹天娇传音回道:京里的兵可能不好调,我回宫后就找皇上讨兵符,四师兄正好也在,他轻功好,让他和四师嫂带着兵符上边关调兵,好将太子一击擒住。
鬼谷的老四盗神商昨昔,可谓天底下跑得最快的人。
就这么办。
花想容做最后决断。
大家各自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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