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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25-03-29 11:04:04

虽然他是男人,不怕吃亏,但昏迷了半天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被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还四肢大张地遭捆绑在床铺上,柳晏飞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形是该喜?抑或该忧?高兴的是他总算没赔了夫人又折兵将一条年轻的生命,给害死在昨晚那场乌龙窃盗案件中;可怜的是--瞧这光景,只怕他要贞节不保了。

会是哪个大变态将他绑成这样子呢?若说那犯人凶恶不堪,斜睨一眼臂上的雪白纱布,他又帮他包扎了伤口;可是扒光他的衣服………嗯,他的用心委实令人费解。

还有些昏眩的脑子里没有惊慌,装满的只有取之不劲用之不竭的好奇心。

感激他家教好吧!老爹风流又有钱,欠下了一大堆情债和抢夺来的无尽财富。

富裕本就易招人眼红,加上不做好事,哈!想不惹人嫉妒,那真是不可能的事。

父债子偿,从小各式狙击、绑架遇多了,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若说有什么事能教他打从心底惊慌失措的,活了二十年,好像还没见到,所以今儿个这一遭倒显得有些趣味儿了。

顺着关节扭动,让捆绑的绳索松弛点儿,他没想要逃,只是这样比较舒服。

探索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搜寻着追间五、六坪大小的房间,还称得上窗明几净,但摆饰好像过于简单了,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兼书架、一张床、一张书桌就是全部家当了。

因为有梳妆台,他猜这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位小姐,像这么空□□的女子房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对我的房间还满意吗?一个银铃似的娇声伴随阵阵食物香味悠悠飘飘□□进来。

柳晏飞眼珠子一转,对上一张清纯若空谷幽兰,浑似小谪仙娥一般的天使丽容,肤白似雪,眉如翠羽,齿如编贝。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怔忡了,眼前的小天使会是将他绑成这样的犯人?那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好一个特殊的小美人儿。

你这家伙不是好人。

朱巧巧把餐盘放在梳妆台上,拖过一张椅子,坐到他身边,也不是怕他,更没将他当成歹徒,但她手里仍握着一支防狼电击棒,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怎么说?柳晏飞抬高一边眉毛看她,综观眼前的情况,不管怎么看,那句质询词都是他比较有资格骂才对。

明明已经解开绳索了,却还假装受困,想骗谁呢?她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笔直地望着他。

小偷就是小偷,贼性难改。

咦?原来你知道我的真正身分。

他一挺腰,挣脱绳索在她床上坐起来,有点讶异,这女孩明知他是贼,却还敢救他?若不是脑筋有问题,八成是胆子被狗吃了。

我又不是不识字。

她翻出他遗落下来的热气球,解下系在上头的白巾,递到他面前,绅士怪盗四个大字嚣张地呈现在两人眼下。

哦!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随手端起她放在梳妆台上的饭菜,自在地吃将起来。

朱巧巧默默地望着他好一会儿,一名陌生男子,全身赤裸,好不逍遥地坐在她床上吃午餐,多怪异的昼面,却又协调得教人找不出一点尴尬处,好像那个位子原本就是为他而留,他待在她房间里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她为自己这种想法暗地失笑,但无可讳言的,这男人给她奇妙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面对他,她竟觉得比抚育她十年的寄养家庭还要亲切。

柳晏飞也不在意被人盯着看,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示了他极端自我的性格。

她取过写着他窃盗证据的白巾重新藏妥,坐在一旁看他吃东西,直到他用完餐,放下碗筷。

喂!你叫什么名字?柳晏飞。

他大方地报上姓名,也不防备,迳自抽取梳妆台上的面纸拭嘴。

你对自己目前身处何地一点儿都不担心吗?她收拾好碗筷,疑问道。

他为何如此自在?当真什么都不怕?他现在可是通缉犯的身分耶!价值几千万,只要她告个密,立刻变成小富婆,而他……全日本的警察都在找他,他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晏飞一脸古怪的笑容。

担心和不担心的结果会有所不同吗?假设我表现的忧心仲仲就会平安无事,那给它担心一下下也没什么关系,倘若不然,还不如省点精神。

哦?她探询的眸光瞬也不瞬地直盯住他的眼,彷佛想望进他的心底,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眼神嘲而不谑,连飘都没有飘动一下。

这家伙是认真的,他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将自己的生死玩弄于股掌问。

世间怎会有这种人?她几乎快分不出那充塞心底,不停涌出、发酵、翻腾的感觉,究竟是惊愕?悸动?好奇?抑或来电?她戴着假面具压抑了十年,今朝遇到柳晏飞,他的个性跟她的真我根本是南辕北辙,但在他面前,她却突然松了一口气,好像找着了至亲的人,可以尽露本性,再也不必伪装自己。

这样的放松叫她忍不住眼眶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小姐,借你房间的浴室用一下。

柳晏飞没打算在这里留太久,他可以不在意由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为人家小姐的安全着想,而且若被人发现她窝藏逃犯,呵!这奇怪的小美人儿只怕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请便。

朱巧巧手指浴室方向,一脸巧笑嫣然。

柳晏飞愣了一下,借她的浴室,她这么高兴干么?念头一转,不好的预感。

大小姐,请问我的衣服呢?她比比垃圾桶里一堆黑色碎布叫他自己看。

他不敢置信地将满桶碎布倒出来,天哪!搞什么鬼?把他的衣服剪成这样子,拼都拼不回去了。

小姐,我的衣服得罪你了吗?他有点欲哭无泪。

我姓朱,朱巧巧,你可以叫我朱朱。

她微微一笑,捡起满地的破布片丢回垃圾桶里。

你的衣服没有得罪我,只是我要检查你身上的伤势,但我没有脱男人衣服的经验,为了不想麻烦,直接剪破比较简单。

闻言,柳晏飞定定地望着她好一会儿,一个错觉闪进脑海里--这位美人儿压根儿不是什么小天使,她是小妖精、小魔女,可怕又危险的女人。

她对他露出一个比屋外太阳更加灿烂夺目的笑容,那是当然的,所谓猛虎出柙,锐不可当,她装腔作势压抑了十年,今朝一旦解放,还能不闹他个天翻地覆吗?她笑,他也笑,错愕一下子就过了,他反正随遇而安,既然走不成了,暂时留在她房里养养伤也无所谓,她若想以此整他,哈!作白日梦去吧。

★★★下课钟声一响,朱朱迫不及待收拾书包准备回宿舍,房间里还藏了一个大食量的柳公子,他的五脏庙尚等着她喂养呢。

想来好笑,打三天前柳晏飞意外掉在她阳台上,被她救回去养伤后,他把她房间当成自己的家,要吃、要喝的,一点儿都不懂得客气。

而她也奇,明明他想走、她更可以赶他走的,但她就是硬使计将他留了下来。

和他在一起这三天,她过得空前快乐,尽管他任性、自我得紧,可是这样的坦率,却叫她彻底的放松与迷眩了。

怎么?校花小姐,今天又这么赶早呀?花村丽子不怀好意地瞅着她瞧,看来又想找麻烦了。

该不会赶着和野男人幽会吧?对埃朱朱回她一朵清纯无邪的笑花,一个侧身,穿过她身旁迳自走了。

朱朱真有幽默感。

一旁赶过来正准备救人的秋场樱子见向来温柔的校花小姐,也能如此轻描淡写躲过一场灾难,不禁赞赏她的好机智。

哦?花村丽子别有所思地斜睨着同学。

若说这圣米迦勒学园里,有谁最注意朱巧巧,那人非她莫属。

她敢拿脑袋来打赌,校花小姐这几天真的不一样了,往常什么都不在意、装腔作势的死德性全变了,乖宝宝的假面具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春意,这分明是初涉情爱的模样嘛!只有这些白痴笨鸟才会以为那是幽默。

看着好了,她一定要查出朱巧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非拆穿她做作的伪装不可。

花村丽子暗自发誓,匆匆地背起书包追在朱巧巧后头离去。

朱朱上学生餐厅买了一堆食物回宿舍,一开门就看到仅以浴巾裹住下半身的裸男坐在她床上缝衣服,而他布料的来源竟是她的窗帘和便服。

柳大公子真是自动得叫人好气又好笑。

你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吗?拉着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窗帘叹气,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点待人处事的基本常识。

谁叫你剪破我的衣服?他答的理直气壮。

可是我救了你埃她皱眉拿起前后破了一个大洞的羊毛长裙,这家伙倒识货,尽挑些高级衣物剪。

但你也把我看光光了,这样子只能算打平,咱们谁也不欠谁。

三天没衣服穿,柳大公子的脾气已被惹毛,加上一条内裤,三个角全轮遍了,再下去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吗?那我也不必再喂你吃饭了?打平嘛!她挑衅地望着他,四只不服输的眼睛在空气中闪爆出激烈火花。

互瞪中的两人,全然没发觉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情况,已然全部落入有心人耳里了。

花村丽子捂着嘴巴,以防自己当场尖叫出声。

全校奉若天使的校花小姐房里真的藏了一个男人,喔!老天,这是本世纪最有价值的情报了。

她一定要去报告修女、警卫们知道,然后大家都会发现朱巧巧的真面貌,到时,哼!看谁还敢说她挑拨离间?★★★朱朱嘟着嘴,怒火未消,柳晏飞那大笨贼太没有礼貌了,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嘛!说句好听话哄她开心一下,他会死啊?老是惹她生气,活脱脱一块死木头。

为了惩罚他的恩将仇报,她一脚踹他下床铺,决定了,从今天起罚他睡三天地板,好教他明白做人道理--受人点滴,当思涌泉以报。

不过……这一点对柳晏飞而言大概很难,他开心地找出她的羽绒大衣铺在地上,又暖又舒服,他睡得可开心了。

这叫朱朱又发了好大一顿闷气,他当真什么都不在乎吗?连她救了他,并且细心照顾他三天,他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莫名地,她为这想法黯然不已。

他睡着的脸庞好安详,那双老是飘扬着向她挑衅的浓黑剑眉平顺地贴在紧闭的眼睛上,下面连着两排长而鬈密的睫毛,温厚的唇弯起一抹漂亮的弧度,点绛在古铜色,比小麦田更加闪亮耀眼的肌肤上,这时的柳晏飞,彷佛一个标准的阳光男孩,清新俊朗得叫人油生好感,一点都没有他醒着时,那股呕死人的阴阳怪气。

如果你能永远这么乖、这么可爱就好了。

她忍不住低声咕哝,纤纤玉手不受控制地被引诱近他温和的睡颜旁,接触到他湿热的呼吸,像被电电到一样,她整根手指都麻了,战栗感沿着背脊窜升至头皮,一股嗡嗡声在脑海里响起,天哪!发生什么事了?这种感觉………啊--睡梦中的柳晏飞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你怎么了?她语带错愕地抱怨着。

他摇摇头,分不清是被什么声音吵醒,长久以来的警觉训练,让他即使在沉睡中也能立即清醒,这是习惯。

这栋女子宿舍规定在十二点熄灯,而现在已经一点半了,照他在这里住了三天的经验,往常在这时候,除了巡房修女和一些一动物叫声外,这里静得跟坟场一样,住宿生们全都睡了。

那么,这阵纷乱杂沓的脚步声是怎么一回事?喂?柳晏飞!朱朱坐到他身边轻摇着他的肩膀,他那双如黑豹盯准猎物般的锐利眼神,和全身猛然散发出来磅砖气势,为她稚嫩的心灵带来不少压力。

有什么不对劲吗?嘘!他示意她噤声,匍匐着爬出阳台,月黑风高的夜晚,连星儿都被满天的乌云给遮蔽住了。

盖在半山腰上的教会学校,庞大的校舍隐密在浓浓树影中,黑暗像只巨兽,将它整个吞没在阴稠里。

他灿如星辉的锐眼偶然接收到几点不寻常的闪光,伴随着明灭,阵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宿舍。

他被包围了。

一个清楚的认知砸进脑里,他不怕被捉,只他一个人更容易逃跑,但她怎么办?他不能达累朱朱,若被人发现这三天来一直是她在照顾他,她的名节就全毁了。

你快点大声喊救命。

他果断地下决定,若能教外人相信是他绑架她、威胁她供应吃食、住宿的,她就没事了。

为什么?她疑问,不寻常的声响也渐渐唤醒她的警觉心了。

有人来了?而且为数不少。

我去看看。

她急得跳下床铺,匆忙往外跑。

别乱来。

他赶紧拉住她,有没有一点脑筋啊?这一出去不是正好被逮个正着。

那怎么办?她有些慌,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面对突发状况的经验几乎没有,虽不到昏乱的地步,却也失了平常的冷静。

是来捉你的吗?该死!你的行踪怎会泄漏?碍…不是我,柳晏飞,你相信我,我没有出卖你,我也不知道……我明白、我明白。

他不得不握紧她的手安慰道。

你若想出卖我,就不会救我了。

那一定只是例行搜索,你别紧张了好不好?哦……好好……她勉强抢回一些镇静的心神,深吸口气,叫混沌的脑子尽速运转,快想,一定要想个办法救他,不能让他被抓走。

她绞着十指,陷入沉思。

朱朱,你听我说。

他扳过她的肩,神色严谨。

待会儿警察若搜到这里,你就大声喊救命,然后……我懂了。

听到他说的话,她黯然的秋眸蓦地一亮,忙从梳妆台里翻出一把水果刀交给他。

你就用这把刀押着我,我当你的人质,他们就不敢乱来了,我知道有一条小径可以直接下山,我们从那里走,一定逃得了。

什么?被她一顿抢白,他一下子愣住了。

这小女人叫他杀挟持她一起逃,有没有搞错?朱朱,这样做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他再潇洒、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无法拖着她一起冒险啊!胡说,我才不会有危险。

她瞪圆秋瞳。

我养父是学校的理事,这里没有人敢伤害我的,我跟你在一起,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你就安全了。

那以后呢?你跟着我一起逃走,将对你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他来去匆匆,可以视名利如浮云,反正伤不了他,但被留下来的她呢?‘名声’一斤值多少钱?朱朱轻蔑地撇撇嘴。

我早装够乖宝宝了,况且……她还来不及说完,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已然响起。

朱巧巧,快开门,我知道你把‘绅士怪盗’藏在里面,你窝藏通缉犯,现在警察要来捉你了,你跑不了了。

是花村丽子的声音。

这小女孩本来是要去报告修女和警卫们,朱朱房里藏男人的事情,无奈校花小姐做人太成功,没人相信她的话,个个都当她又再说谎挑拨离间了。

花村丽子反而被骂了一顿,于是心有未甘,索性闹大点儿,便告上警察局,将朱巧巧房里的男人说成警方正在通缉中的逃犯绅士怪盗,她哪知道这一误打误撞,还真撞对了,柳晏飞的确是绅士怪盗。

警局接到她的报案,才会有今晚搜山的情况发生,毕竟丢的是警视署长中川望三的家传宝贝,谁也不敢偷懒,调来大批人马将整座圣米迦勒学园团团围祝快走。

朱朱再管不了这许多了,招呼着柳晏飞跳出阳台,沿着窗口的樱花树溜下宿舍。

末了还附赠几句尖叫。

救命,救命……修女救命啊--总得让来人提心吊胆一下,制造些烟雾以掩饰她和柳晏飞的逃亡。

朱同学!第一个冲进房的是玛丽亚修女,她不相信钟爱的好学生会做出窝藏逃犯的事,坚持随行,结果得到的却是几句呼救声,吓得她脸都白了。

都是你们轻举妄动,才会害我的学生被抓走,如果朱同学有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瞅着领队的警察局长声色俱厉地大骂。

员警们也个个面色如土,圣米迦勒学园是全日本有名的贵族女校,在这里读书的学生非富即贵,要只是个小企业家子女还好,万一出事的是某某议员、部长的孩子……哇!那真的是死定了。

还不快追。

局长急下命令,怎么也得救回那个被抓走的女孩子。

★★★走这里。

朱朱领着柳晏飞穿梭在浓密的樱花林中。

午夜的樱花满天,树影伴随着落花残叶正足以隐藏行踪,而浓烈的花香味儿又可以阻碍警犬的嗅觉,这是最好的一条下山道路了。

朱朱。

远离校区后,柳晏飞立刻甩开她的手。

你快回去,再跟下去会出问题的。

他很担心将来她回去后要怎样面对全校的师生和大批员警的询问。

没有我带路你走不出这片林子的。

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我是个通缉犯,你要跟我亡命天涯不成?他故意把话说狠吓她。

虽然只要一下山,恢复原本身分,就算总理大人亲自前来也动不了他,他绝对可以平安无事,但天晓得这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会被人如何对待?他不得不为她着想。

你很担心我?她回头古怪地一笑。

说来奇怪,刚才发现警察寻来时,她的确有些慌张,但他们一安全,她所有的紧张感全都不见了。

想来她的失措全肇因于他有危险,只要他一平安无事,她的精明、冷静就自动回来。

你……他懊恼地停下脚步,为这不懂事的小女孩暗生闷气。

自己也不懂,他向来是随心所欲,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却为何对她有一些些介意?还会挂怀她的名声、安全?啊--天色大暗了,她一个没留神踢到树根,摔了一大跤。

怎么样?有没有事?他忙冲过去扶起她,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没事。

她微蹙黛眉,站稳身,又想往止刖走,却在刚跨步间,脚踝一阵抽痛,险些又跌个狗吃屎。

还说没事。

爱逞强的小女人。

柳晏飞不满地瞪她一眼。

我看看。

抬起她的脚仔细检查一遍,除了关节处一点红肿外,应该是没有伤到筋骨才是。

唉呀!别看了,只是扭到嘛。

一下子就好了。

她低垂着蓁首急把脚收回,一阵阵白烟在头顶上凝聚,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大掌一碰到她的脚,她就全身发颤,脸红心跳的像要休克。

这‘一下子’恐怕是一个礼拜后了。

正好,他拍拍手,反正他不想连累她,这会儿她走不动了,没办法再跟着地,就当是天意吧!没有我,你出不了这座樱花林的。

还不赶快过来背我?她对他张开双臂,固执地抿紧朱唇,除非看到他平安下山,否则她不会安心的。

你还真不死心耶。

柳晏飞感到一股啼笑皆非的无奈,任性的大小姐最难伺候。

我不会带你一起走的,你就待在这里等警察找到你吧。

说完,他迳自跨步前行。

喂!你真的不怕迷路?朱朱有些急了,他不明白吗?错过今夜,他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面了,她不想这么快离开他啊!她……不舍的感觉像海浪滔滔不绝地汹涌而来,淹没了一双水盈盈的明眸秋瞳,一滴晶莹如玉的珠泪儿滚下粉颊,她伸手接个正着,热烫的温度啃啮着一颗无措芳心。

这会儿才明白,在初见面的那一刻,从他的身影巧合地投射在她占卜的明镜里起,缘分便已注定,大怪盗没偷着血玉龙凤璧,却偷走了她的少女心。

柳晏飞。

她安下心神,冷静地喊道。

他愕然回头,为她话语里的坚决大吃一惊。

什么事?疑惑的目光对上一张秀丽的娇颜,那原本的天真无邪、刁钻古怪,全被一副深沉如海的冷然样貌取代了。

他突然有些慌,从来不在乎任何人、事、物的心一下子提到胸口,为她的奇怪转变忧虑又不安。

朱朱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瞧,看他的眼、看他的脸,人生境遇真是不可思议,她与童学文相处十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却不在他们之间滋长,而与柳晏飞短暂的相遇,责令她情根深种。

他戳破了她伪装多年的热情与冲动,如今,那勃发的情潮全是为他而翻腾,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原来美丽洋娃娃的样子了,她不是温婉娴德的小谪仙娥,她是跳跃活泼的人间精灵。

童学文的臂弯不再是一处安然的避风港,柳晏飞的胸膛才是她想要追寻的终生幸福。

她喜欢他,渴望再见到他,想与他携手再度过无数个三天………你的脸色不大好,脚是不是很痛?他终究是蜇返回来了,该死!丢不下她。

我送你回去看医生。

他一弯腰,将她伏在背上,匆匆地就想往回走。

等一下。

她拍拍他宽厚的肩膀,为他的重情重义而心悸,他不怕被抓,只要求她平安无事,这种胸怀更坚定了她想委以终身的想法。

你的伤不能拖了。

他决定不再听这小女人的话,反正千金小姐任性又无知,万一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肯定会遗憾终身的。

我的脚不痛,我只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她拉过他的耳朵大声吼,就不信他不停下来。

唔!果然,柳晏飞痛苦地停下脚步,什么叫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他总算明白了,他的耳朵快聋了。

你搞什么鬼?你听好柳晏飞!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你。

什么?他以为自己的耳朵真的坏了。

我说:我要嫁给你。

她一本正经地重复一遍。

啊--他却吓得差点把她摔到地上。

喂!你刚才跌倒摔坏脑子了?把她放下来,看着地一脸倔强的神色,柳晏飞真不晓得该把她摇醒还是摇散,一个笨女人,居然拿婚姻当儿戏。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她缓缓地把和表哥、养父、母之间的关系说了一遍。

本来我就一直很矛盾,要继续戴面具过一生吗?我可以再伪装多久?万一有天突然爆发了,那该怎么办?我已经装不下去了,我想改变,想追求适合我的新生活。

然后你出现了,从你那里重新学会坦率和勇敢,我决定不再任由人安排自己的一生,所以我要嫁给你,更何况那天你出现时,我正在占卜……她将整个占卜情形向他说了一遍,晶亮亮的眸子里闪着决心。

一番话说得柳晏飞目瞪口呆,分不清心底汹涌的是什么情绪?诅异于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求婚。

惊怒她对婚姻的草率,更有一丝莫名的欣喜与失措……她说要嫁给他,适时的相遇、巧合的占卜。

对了,就是占卜这两个字叫他怒火中烧。

你就因为一个无聊的传说、巧合,而要嫁给我?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从来什么都不在乎,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男人发火了。

朱朱有些错愕,但看着他眼里熊熊火光,窃喜却在心底凝聚。

他的生气代表什么?他到底是关怀她的,在他心里,她是重要、不能受伤害的。

不只,我说过了,因为喜欢你,才想嫁给你。

我是一个小偷耶!你脑筋有问题?居然想嫁个贼。

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单纯的贼,普通的小偷会做出预告信那种事?会有你一身满不在乎、天高地傲的磅礴气势?柳晏飞,我只是被保护太过,也许对现实社会有些不了解,但我并不笨,我知道你绝对不简单。

你……她猜对了。

可是他更生气了。

我不可能娶你的。

没关系,我会追到你的。

假面具一剥掉后,敢爱敢恨的热情性格一下子浮出台面,朱巧巧蜕变成一位主动又积极的现代女性。

你……他怒极反笑。

好,大小姐,你要真有本事,就不要靠家里资助,只要你能独立,并且用自己的双手赚足一千万,我就娶你。

他给了她一道天大的难题,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打退堂鼓,别再做小女孩的迷情幻梦了。

这……她低头吟哦片刻,精明目光在眼中聚集,血液里的倔强因子更加翻腾了。

十年,给我十年的时间,我一定做得到你开出的条件。

他愕然张大嘴巴,他以为她会放弃的,毕竟这种无理的条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可别后悔了。

她神色严谨地寻求他的保证。

我……他这会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连退路都没有了,该怎么办?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慌张,宽阔的肩膀紧紧地绷着,眼望她认真的娇颜,这位任性的千金大小姐……突然,他转念一想,这种养在温室里的富家女哪晓得世道艰险,她一定吃不了苦的,没几天就会乖乖地回家过她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这样一来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他又何必杞人忧天呢?我绝不会后悔的。

他点头答应,只想着哄她回家,压根儿没将这场赌注放在心上。

你记住了,我一定会达成目标的。

她拐着脚一步一步往回走,每一个前进都是踏实的新人生,也许富贵不再,但相反地,她的生命活力又重新回来了。

他与她奔向相反的前程,临走前再望她最后一眼,朱巧巧,奇怪的女孩,再见了,虽然她的任性叫他不敢领教,但他仍衷心祝福她有个幸福的未来。

或许他永远也忘不了她……第三章十年后朱朱,你今晚真漂亮。

全舞会里你最美丽,好像仙女一样,好美、好美……一名斯文俊秀的大男孩满脸爱慕地直盯着身旁的女伴瞧,排了一个月的队,终于能够和心目中的白雪公主约会了,他笑得满脸傻气。

谢谢。

朱巧巧回过去一抹职业性的浅笑。

不过赞美归赞美,交易还是得做的。

她眯着眼眸伸过去一只手,任何人都别想赖她的帐。

哦!好,五千块对不对?男孩手忙脚乱地抽出怀中的皮夹,拿了五张一千块纸钞,交给朱朱。

这是公定价,跟你约会一次五千块,那这个……他又腼□地取了三千块递过去。

这个……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面对佳人,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要,我只收我应拿的钱。

她一甩头,开门下车,毫不留恋地走进家门,浑不当对方的告白是一回事。

朱朱……男孩不死心地又唤了一声,他是真心喜欢这位特异独行的美丽女子。

我可以再跟你约会吗?不管她是不是拿约会当交易,花钱买个美梦也好,他只想多点儿机会亲近她。

对不起,我最近的约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了,暂时不接生意。

朱朱摆摆手,迳自进屋,将一颗痴心完全锁在门外。

在处理感情这方面,如此的绝决无疑是无情的。

但她不能给没希望的对方一种幻觉,她早心有所属,无法再接受其他人的心意,与其犹豫不决伤人伤己,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事情也会简单些。

没错,勇气和坦白是很重要的,她已经不是十年前那尊没有思想,只会傻笑讨人欢喜的洋娃娃了。

所有事情的改变都在那个月圆的夜晚,如今想起来,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离订婚前的一个月,她茫然挣扎于人生转捩点的时候,他出现了。

自号绅士怪盗的柳晏飞,一个行动失败的大笨贼,受伤掉在她宿舍房间的阳台上,她救了他,和他相处了三天,同时也把心遗留在他身上。

他走后,她被迫休学回家,养父、母太疼爱她了,再容不得任何意外发生在她身上,反正学历对未来的准少奶奶而言也没多大用处,索性回别墅里做待嫁新娘。

每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都不能做的日子越过越烦,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了,订婚舞会那一晚,她趁乱溜走了,回到故乡台湾。

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能做什么呢?她也不知道,但总得去尝试,打工、送货、摆地摊、扫街……赚钱不容易,生活更是辛苦,她还必须实现对柳晏飞的诺言靠山自己的双手赚足一千万,然后嫁给他。

这么些日子下来,她学会了很多事,最重要的是每天都必须勤动脑筋为生活忙碌,想柳晏飞的时间日渐减少了,他的容貌变得有些模糊,可是她的心对十年之约却越来越渴望,离一千万的关咔只剩几十万了,她有把握在限期前达成目标,但问题是,他还记得她吗?他们还有机会见面吗?人海茫茫,她要到何处才能找得到他?朱巧巧学妹兼隔壁邻居的储未央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打入门就开始瞪着她。

你又拿‘约会’来赚钱了。

呃!勃然怒吼如醍醐灌顶般驱走朱朱神游太虚的思绪,她扬眉一笑,伸手将未央抱个满怀,涂着玫瑰紫口红的樱唇重重地在她脸上印下一个清楚的唇樱嗨,我最可爱的学妹,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不要跟我打哈哈。

未央俏脸通红,被她突来的亲吻吓了一跳,结婚五年,连老公都还没碰过她,这死朱朱,竟敢占她便宜,分明讨打,她马步一蹲,架式摆开,气唬唬地就想往前扑。

别来、别来……朱朱见她发了火,赶紧投降,开玩笑,这出身武馆的小学妹功夫可不比电影上演的黄飞鸿差,真让她打中一拳,她还有命在吗?我道歉就是了嘛!作啥儿这么认真?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对这个不正不经的学姊,未央有满肚子的废气待发。

连感情都可以拿来交易。

说,为什么又办休学?你真想一辈子拿不到毕业证书是不是?你不年轻啦!二十八岁了,还这样不定性,将来可怎么办才好?我知道你爱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像你,一天到晚除了抢钱,就什么都不管了,朱朱啊!拜托你安定下来,好好把大学读毕业吧!这样也可以找到比较好的工作,不用到处打零工,赚的钱不是更多?可是固定一份工作很无聊啊!而最重要的是,只要她一安定下来,凭养父的财势肯定用不着一个月就可以找上门了,届时她的自由便有如昨日黄花,飘飘坠落地了。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未央气得跳脚。

好,就算你喜欢到处打零工,但把约会当交易,你不觉得过分吗?学妹,你思想太落伍了吧?伴游是很正当的工作耶!朱朱说得理直气壮。

你把跟男人出去约会当工作?未央握了握拳,考虑要不要劈开她的脑子看一下,里面是不是装了稻草?当然。

现在社会的人际关系日渐凉薄,但应酬却日益增多,很多男人找不到女伴出游,我打扮得美美的,陪他们出去交际,给他们做面子,他们付我钱,这不是两相互惠的事吗?瞧朱朱一本正经的模样,如果可能的话,她也许真会开一家伴游社来玩玩。

而且你以为做人女伴很简单,只要长得漂亮就好?才不是呢!你知道吗?为了应付不同客户的各项需求,我得研究时事、政治、财经、运动、仕女……参加各阶层的宴会要应酬各种不同的人,这得作功课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家伙是正经的。

未央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又拿她没辙。

毕竟人各有其价值观,不是他人可以随便干涉的。

算了,随你吧!她无力地挥挥手。

教授打电话给我,他希望你别再休学了,只剩下十几个学分,如果你真的这么需要工作,他愿意请你当助理,你考虑看看。

恐怕不行哦!我前天才去批了一些货,打明儿个开始要上市场卖内衣,所以……咦?对了,未央,你穿几号?朱朱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打开储藏室。

34B,怎么?你要送几件给我试穿?未央跟在她身后走进阴暗的小房间。

想都别想,给你八折优待。

朱朱冷冷地回她一句,只要事关钱子儿,休想她会退让一步。

你喔!未央摇摇头,被她的精打细算彻底打败了。

拜托,灯泡坏了就换一个嘛!这样很危险。

她看不见东西,只能摸着墙走路,突然,脚下一滑,喵呜!一声惨嚎吓得她心脏一窒,紧随着一团黑抹抹的庞然大物临空撞向她的胸口。

啊--未央!朱朱急忙点燃怀中的打火机,光明乍现,不远处的门边未央被一只大肥猫撞得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没事吧?她立刻跑过去扶她到客厅。

还好。

末央抱着怀中的大肥猫发愣。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猫的?一个礼拜前在门口捡到的。

朱朱耸耸肩,又走回储藏室里扛出一只大纸箱。

怎么样?捧个钱场如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天下第一小气的守财奴也会检路边的野猫回家养;未央忽然觉得一股寒气在背部凝聚。

朱朱,你知道吗?养宠物要花很多钱的。

可是它的前任主人在纸箱里放了两千块给下一个收养它的人,那……不捡白不捡嘛!朱朱抱过猫咪戏耍着。

就知道,没好处的事情朱朱怎么会做?未央无奈地朝天翻个白眼。

那如果……过几天,你那两千块的饲养费花完了,再来该怎么办?她试探性地问道,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美钞来。

朱朱抱起大肥猫放回未央膝上。

这是干妈,要认清楚喔!以后想吃饭就找干妈要,听到没有?喵鸣!大肥猫好像也听懂了它那小气饲主的话,冲着未央甜甜地一声叫过一声。

原来如此。

抱着猫、眼瞪好友,她储未央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才会认识这种朋友,实在是……骂了也浪费口水。

唉,十套够不够?我算你……四千块好了。

朱朱早已自动帮她挑了一大包内衣裤,塞进她怀里,伸长手等着收钱了。

我要这么多内衣干什么?未央再也忍不住怒吼。

反正是生活必需品,放着又不会坏,趁现在打折,多买一点有什么关系?她说得理直气壮。

未央只能唉叹再唉叹,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早知道就不帮教授传话了,看吧!这年头好人根本做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又是一个月圆,朱朱忍不住抬眼眺望远方明亮的银盘数着日子,再三个月,只剩九十天!她和柳晏飞的约定之期就到了,他真的会依约前来吗?时间越逼近,她的得失心越重,几乎快到夜夜失眠的地步了。

凭着多年来在各地、各阶层到处打零工得来的经验与人脉,她知道很多有关绅士怪盗的传奇故事,近年来他的名声如日中天,在保全、征信、警察等行业,绅士怪盗这四个字等于是天下第一神偷的代名词了。

偷儿辈的人谁不拿他当祖宗崇拜,只差没立个碑,早晚三炷清香了。

想来好笑,谁也不知道他第一次出马有多糗,那是他与她之间唯一的联系。

唉,好想他。

所以她不喜欢日子过得太闻就是这样,老是会胡思乱想。

转头看看刚才未央送来的大苹果,小学妹老是骂她,却始终放不下她,这么些年来,也只有未央是她唯一的朋友。

像她这种抢钱一族,没钱、没背景、没权势、连份固定工作都没有的人谁愿意亲近?与当年在圣米迦勒学园当校花时,身旁老是跟着一批亲卫队的风光日子相比,岂止天差到地。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获悉了人性,留下来这最后一个朋友一定是真心关怀她的人。

哇,好烦啊!她忍不住大叫,为什么又睡不着呢?讨厌死了。

望了望床头柜上的苹果,削一个来吃吧。

把肚子填得饱饱的,说不一定就好睡了。

想到就做,拿来一支水果刀削起苹果。

当当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卧室里回□。

听说如果能一口气把苹果皮削完,都不断,可以看见未来的另一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顽皮地眨眨眼,淘气的因子又在血液里作怪了。

没办法,实在大无聊了嘛!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皮,LUCKY!真的一气呵成耶!呵呵呵,笑得合不拢嘴地拾起一长条苹果皮前前后后不停地看,好有成就感。

砰!猛地,一个奇异的撞击声响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朱朱一溜烟跳下床铺,跑过去拉开落地窗帘,一条黑影倒在她的阳台上蠕动着,挂在栏杆边还有一只破烂的热气球。

多么熟悉的情节啊!她扬起令明月也为之娇羞的灿烂的笑容,打开落地窗。

十年不见,你还是一样逊耶!银铃似的恶魔笑声,啊不会吧?柳晏飞狼狈地爬起身,一张娇艳如花的俏颜映入眼帘,似曾相识的美貌,但--气质差好远。

记忆中,他曾认识一位可爱的小魔女,她像天使一样清纯,是个被保护得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有颗古怪透顶的小脑袋,居然因为一个无聊的占卜就向他求婚。

她任性、刁钻、聪明、善良……他根本不敢相信她说的傻话,但没有理由的,他就是在心中的一隅给她留下了一方特别的位置。

你不会说你忘了吧?朱朱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眸,火苗熊熊燃起。

柳晏飞惊愕地张大嘴巴,美貌仍然、娇声依旧,可是……削薄短发下源源不断的生命活力,一名比之大阳也毫不逊色的炫目大美女,她有一双亮灿灿的精明利眸,里面燃烧的是生活经验累积下来的人生智慧,成熟娇媚的女人味将她幻化成一颗抢眼夺目的晶莹钻饰,这个女人……你敢不认帐?他的呆样叫朱朱禁不住怒火中烧,一箭步冲进卧室取来存折丢给他。

十年前你说的一千万我已经存了九百多万了,你若想反悔,哼!她晃晃手中的无线电话机,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柳晏飞敢悔约,她立刻报警,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颤着手翻开手中的存折,一长排的数字在眼中跳跃,总共有七位数。

老天!当年他一句戏言,她竟然当真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瞬间,他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沉甸甸的又重又难过,怎么会、怎么会……颤巍巍地站起身,笔直地望着她,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令一朵温室小花蜕变成山谷中坚强又美丽的野百合?他从没有过此等热情,为一样珍贵的心中卖不惜燃烧生命,牺牲一切也再所不惜。

这是什么感觉?他迷惑得无法自已。

自幼的家训--永远不可以信任女人。

在朱雀人眼中,感情只是一种调剂生活,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没有人会真心去在乎那种事。

拿他父亲来说,老头子在全世界各地有无数的情妇,他付钱,她们帮他暖床,很简单的一种交易行为。

每个人都不会费心去关怀与自己无关的事,而他柳晏飞,这一代的朱雀继承人更是个中翘楚,他连自己都不甚挂意呢!印象中谁将他放在心中过,她却把他视得如此重要?莫名其妙的女人,可恶、可恶、可恶……平静了一辈子的心湖,却在刹那间全被她给搅乱了。

喂!你怎么了?又受伤啦?他莫名的沉默叫她心生不安,猛地忆起他是摔在她阳台上的,既然会降落失败岂不表示他又失风了?快进来。

焦急地冲过去扶起他,这一回她扛得动他了,生活□炼出来的坚强人儿有着最健康的体魄与乐观的心态。

第二次进她的房,温暖的感觉开始涌进他空□□的心灵,沈淀在潜意识里的回忆如浪滔潮水重新翻腾。

脑袋有些昏、四肢渐渐沈,是受伤的缘故?或者心底有一点东西已经开始慢慢改变?说实在的,连向来冷静自制到近似石人的柳晏飞也搞不清楚了。

半个人瘫在她肩上,小小的身躯里拥有无尽的活力,也许是这种坚毅不屈的生命跃动叫他迷眩了吧?挣扎着张开□涩的眼眸望着她,她的容貌变得陌生又模糊,他有些紧张,改而紧紧搂住她的腰,他需要一点温度来证明她确实存在,可能的话,他更想将她揉进怀里,探测看看是怎样一颗韧性十足的芳心,竟能令他迷惘至此,只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手脚好痛,刚刚摔下来时撞到了右臂,也许骨头裂伤了。

可笑啊,鼎鼎大名的绅士怪盗竟然抱不起一名女人。

最后他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痛苦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用那已然困顿的几乎阵亡的视线膜拜她明艳动人的花颜。

柳晏飞,你………她无力地呢喃,炽热的视线叫她全身的筋骨都酥软了。

傻女孩!第一次,他让感情凌驾理智,他情不自禁低头吻住她的唇,似乎想藉着这样紧密的结合解开他心中混沌的迷雾。

唔!这是怎么回事?太意外了,他……他………他居然吻她。

老天,她的思考能力失灵了,唇上温热的柔软让她彷佛置身梦境,整个人飘飘然,四肢虚浮地像被勾去了魂魄,所有的感觉汇集到唇瓣上,他的舌正在她唇腔里翻搅,有一刹那,她的丁香无意中回应了他,更激起了两条舌瓣的纠结缠绵,他不停地侵略、深入,好像要将她彻底掳获,她的身体,连同心灵,全都被他掏空了。

她什么也无法想了,只愿继续沉醉在这种迷眩里,让心跳声成为唯一的旋律……但……她还是被惊醒了。

呃!一声浅浅的闷哼像平地乍响的春雷,即时拉回了她沈坠情欲幻梦的迷惘神思。

趴在她肩膀的柳晏飞越来越重,这家伙竟然连站着都懒了,只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喂,你站好行不行?好重耶!呼,朱朱痛苦地喘出一口长气,她是变强壮了,但还没勇到可以抱着他亲吻的地步啊!柳晏飞没出声,揽在她腰上的手也垂了下去。

柳晏飞--她惊叫一声,被他压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才迟钝地发现原来他已经昏了。

搞啥飞机?我的接吻技术真有这么差?会让你无聊到睡着。

她好气又好笑地扶他上床,照例剪开他的衣服检查一下这个大笨贼是不是又受重伤了?还好除了四肢一些红肿外,倒没见着什么血迹,看来这位大笨贼的偷术是有进步了。

满意地瞧着他沉沉的睡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棒!瞌睡虫来了,一溜烟钻进被窝,拉着他的手。

我不会再让你跑走了,柳晏飞。

低声嘟哝几句,翻个身,这下子她可以安心入眠了。

★★★……不准跑,我要嫁给你……柳晏飞,你必须娶我,必须娶我………我要嫁给你……阿啊--日正当中,炽热的烈阳高挂天边,毫不留情地烧出源源不断的强大火力,烘烤着每一个可怜的人儿。

柳晏飞满头大汗地自梦中惊醒,好可怕,他做了一个好恐怖的噩梦,纠缠他十年的小魔女又出现了,而且她变得更强、更厉害了,她还不停地追着向他求婚,不管他逃向哪里,她都有本事找着他,并威胁他结婚。

怎么会有这种事?未免太离谱、太过分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涔涔,那个小魔女他已经很久没梦到她了,以为早忘了,想不到昨晚……等一下,忆起昨晚,他……接到了老爸的命令,追查雷霆保全公司负责引进的四圣兽秘图,听说这张图可以解开朱雀钥匙之谜。

其实那种传闻他已经听了十年,周游世界各地去盗宝,偷回来的钥匙就算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只可惜从来没有一把是真的。

他实在很怀疑,世上真有一把朱雀之钥?柳家人为了这么一个传说中的虚无宝物卖了百年命,每一代的朱雀继承人都必须身兼二职,既是萨多摩连锁饭店的总裁,又是神偷门的掌门。

柳家祖宗认为要寻宝,一定要有金钱和势力。

可以花钱解决的就以饭店之名去买,否则,偷也得把钥匙偷出来。

因此成立了神偷门,专职于偷盗任何有关朱雀之钥的宝物。

只可惜……唉!一百多年了,他们连埃及金字塔、秦始皇陵墓都去探险过,但别说朱雀之钥了,连只小鸟也没找着,他实在很怀疑,也许世上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不过父命难违,不去找又不行,只好跟踪雷霆保全公司的总经理蒋森严喽!他近日的行动确实很奇怪,他不过跟踪了他两天,就被发现了行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蒋森严这个人不简单,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地狱魔王,本身神秘莫测不说,一堆躲在暗处保护他的秘探,其身手更是了得。

他就是在那里栽了个跟头。

慌慌张张跑进附近的一栋别墅,里面只有一个年轻女人,还以为总算逃过一劫了,作梦也想不到那是蒋森严他老婆的家,而偏巧他又在同一时刻回家拿资料,他奶奶的,昨晚真是倒楣透顶了。

急忙再避进隔壁的透天厝,不料前不久遭蒋森严手下破坏的逃生气球又在这时候出状况,结果咻一声,他……啊!他坠毁了。

没错,他想起来了,他摔在这栋透天厝的二楼阳台上,也不晓得这是栋什么鬼屋,阳台上的栏杆建得乱七八糟,他一掉下来就撞得七荤八素的,全身骨头痛得像要散了开来,然后……一个女人救了他--呜呜呜!原来这就是他噩梦的根源,那个救他的女人,就是十年前吓得他魂飞魄散的小魔女--朱巧巧。

她……他记起来,她又向他求婚,老天!你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

而且小姑娘还真的听了他的玩笑话去存了九百多万,只待一千万的目标达成,小魔女就准备穿起白纱嫁给他了。

那怎么可以?他吓得一挺腰坐直身子。

唉哟!右臂被这股猛然强大的力道一牵扯,巨痛立刻撕裂他的神经,疼得他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发生什么事啦?朱朱刚从市场做完买卖回来,就听到房里传来可怕的哀嚎,吓得她来不及换下一身做生意的行头就急匆匆地跑上楼探视他。

噩梦中的娇声一下子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柳晏飞一时受不了刺激,脖子后仰硬生生地翻下了床铺,此等高难度的动作,在平时他做来是驾轻就熟,问题是现在非比寻常,一身伤的人最好懂得守本分,太过嚣张就会像这样他一摔下床就压着受伤的右臂,疼得他眉儿一皱,忍不住又大声哀叫起来。

喂,男子汉大丈夫,跌个跤就叫成这样子,好像天要塌了,你羞不羞呀?朱朱紧蹙双眉走过去扶他,这没用的家伙叫得她耳膜都快破了。

他含怒地眯起眼眸瞪她,十年不见,她比之从前又更加难缠了。

什么叫跌个跤,我的手被你的阳台撞得可能骨折了,你知不知道?不会吧?她着急地拉起他的手仔细地检查着,忧心之情溢于言表。

轻一点啦!他的手疼得都快没知觉了,按照多年来无数受伤经验判断,就算没骨折,八成也伤到骨膜了。

别叫这么大声,我带你去看医生就是了。

可能真的伤得很严重,昨天只是一点小红肿的伤,今儿个胀成一片青黑,叫朱朱看了好不心疼。

她忙走过去打开衣柜,想找件衣服给他,他昨天穿的那件又被她给剪破了,只可惜她屋里没男人的衣服,翻了半天,也只找出一件浴袍大概可以罩住他雄伟的身躯。

没办法喽,你将就点儿吧!她耸耸肩帮他套浴袍。

你要我穿这样上街?他不敢置信地拉着身上粉红色的浴袍,一抬眼,才发现--拜托!你……你准备穿着……呃……带我上医院?他知道现在流行内衣外穿,可是在牛仔裤、T恤外再罩上魔术胸买和性感内裤,而且不是穿一件,而是罩了两三件,这……别说上医院了,他连门都不敢出啊!喔!差点忘了,这些样本还可以卖钱呢!得赶快收好才行。

她两三下脱掉身上的胸罩、内裤,还仔仔细细地拂拭了几下,再小心收进衣柜里,好像对待珍贵宝物似地宝贝着它们。

她真的变了好多,再也看不到当年长发披肩、身着华衣、浑然不识愁滋味的大小姐模样了。

抢眼、独立、自主的新都会女性才是现在的朱巧巧,而恁大的转变竟全是为了他。

柳晏飞不觉有些烦躁,他不喜欢这样、且强烈地反感,她付出了太多,反而变成一股压力,困住了他向来无拘无束、自在飞翔的心。

我走了。

他冷冷地说,再待下去,他一定会变得不像自己,而过于激烈的改变叫他一时无所适从。

咦?你一个人没问题吗?朱朱只是坐在床沿边淡淡地问。

她没有追上去。

她也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疑聚,漫长的时光终究造成了阻碍,其实当年他们就没有深刻地了解过,相爱容易相处难,如果她还想保住这段天赐的良缘,重新开始、重新交往是避免不了的。

不急!十年都等了,难道还急在这一时,倘若她和柳晏飞真有缘,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然后,从那时候起,他们要再一次相遇、认识、交往、了解彼此,迷情幻梦是无法过一辈子的,占卜更不可能决定人生。

假设重新开始,她仍确定爱他,这份情她自会掌握,不会任它飘逝的。

没……他摇摇头,一句再见吐不出口,默然地走出她家门,为她的放他离去松了一口气,总算摆脱她了。

但……为什么?心底这浓浓稠稠的不适感所为何来?漫步在这山间小道,他一边走、一边想,期间还不忘发出讯号通知附近的神偷门门人过来接应掌门。

哈罗,大哥,昨晚夜宿美人窝有没有努力用功造人?那求救烟火在空中都尚未熄灭,一个意气昂扬的调侃声就在柳晏飞耳畔响起了。

逐风过来,我受伤了,你帮我看看。

柳晏飞就当没听到他的话,反正他这三弟跟老爹一样风流,他说话要不带点儿颜色就不是柳逐风了,白痴才会认真去回答他的话,听多了怕耳朵生茧。

原来鼎鼎有名的‘绅士怪盗’其能力只有这么一点,连个保全公司总经理都对付不了,真够丢脸了。

一听这个刻薄的声音就知道是柳家老二,柳追云登场了。

我说大哥,你要不要上祠堂对着柳家的列祖列宗切腹谢罪?看在咱们同一个父亲份上,我可以考虑委屈一下为你落首。

没办法,柳家的大家长太风流了,现今登记有案的子女有四人,而且全都同父异母,这老二柳追云生平唯一乐趣就是和柳晏飞作对,只要能捉到老大哥的错处,他可以不择手段,什么恶毒的言语、阴险的方法都使得出来。

柳晏飞早习惯了,情之一字对于柳氏中人,比之粪土还不如,一思及此他不由想起朱巧巧,那可爱又可恨的怪奇小魔女,她那满腔的热血热情究竟是打哪儿来的?追云,你去摸摸蒋森严的底,小心点儿,我怀疑他也是四大门将的后人之一,最有可能的身分是首领‘青龙’。

对付二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漠视他的挑衅,直接派下最艰难的任务,叫他忙得没办法找人麻烦。

蒋森严是‘青龙’。

这消息太突然了,柳追云、柳逐风一下子全愣住了。

只是猜测。

柳晏飞淡然回答,挽起袖子,将受伤的右臂伸到三弟逐风面前。

快帮我包扎。

又道:顺便查查蒋森严的妻子储未央的身世来历,也许从她下手,会比较容易接近蒋森严。

蒋森严结婚了。

柳追云再次惊叫,口里虽然不服,心底却不由佩服这位老板着一张没表情的扑克脸,却高深莫测的大哥。

但大哥也是这一点最讨厌,无情无欲的教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怎么挑衅都不会生气,到底是不是人啊?柳晏飞漠然点头。

你快去调查吧!记得多带点人手,以防不时之需。

柳追云瞪了他一会儿,从三弟逐风紧皱的眉头,看得出大哥伤得不轻,可是他不仅吭都不吭一声,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真是妖怪一个,教人忍不住想惹他生气。

我又不是没用的‘绅士怪盗’。

他边讽刺道,边执行任务去了。

柳逐风耸耸肩,老大和老二的对峙从小看多了,没感觉。

他拍拍柳晏飞的手臂,笑道:三天内别乱动,不然以后不能抱女人了可别怪小弟医术不精喔!真是个风流鬼!柳晏飞懒得听他开黄腔,冷着一张脸迳自往前走。

别走这么快嘛!大哥。

柳逐风从后头追上来。

昨晚那个妹妹很漂亮,你要是不喜欢,不如让给我啊!你敢?柳晏飞突然怒吼,转身揪住弟弟的领子。

不准你碰她。

冷硬的语声如刀锋,瞳仁儿窜出来的火苗足以引发森林大火。

柳逐风呆愣地望着推开他的那只手,上头的青筋暴跳他可没漏看。

老大转性了?他居然也有脾气,不可思议之外,又感觉有些好笑,似乎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他想,要不要告诉二哥呢?老大演得变脸绝对百分之百的好看。

远远地,柳晏飞僵直着身子,连同手同脚的行进都没发现,该死的!他是怎么了?居然在小弟面前失态了,如果……唉!好烦,烦死了……希望上帝保佑,别再让他和朱巧巧见面了,她一定会害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