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一直逃避的问题终于浮出水面。
我一直以为我够强可以避免一切我不愿意面对的境况,然而命运弄人,我竟不知道一切在冥冥中已有定论。
望……他突然费力地拉住我的手,悄声道:和乔氏的合作无缘无故破灭,你如何服众?若再不能抓紧凯运……你还有那么多堂兄弟,爸爸如今力不从心,只怕再压不住董事会了。
邢望——他力竭,哑着声音喘息了好久,邢氏是我们父子的,死也要守住!我再次怔愣,上代的恩怨我并非不知,爸能成为邢氏的总裁,兄弟间的明争暗斗绝不能免,这已经不再是我个人的责任,而成为爸他最后的执念——事情再次波折,不觉中随着爸爸这次的重病,我被逼到一个没有退路的悬崖。
我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一言不发,任由时间在我们之间尴尬地流逝。
她之于我,不过是扩张利益的工具,我还能怎样看待她?更何况,她还让我想起了她父亲折辱似的蓄意安排。
我要为一个我完全不爱的人印上誓约之吻,而我最爱的人却始终思而不得!我在感情上投入太多,到头来却是成全了别人?我不要……我不甘心啊……我不要看着他和他撇开我独自逍遥,我毕竟为他们付出太多!我为什么要靠一个女人来维持所谓的合作?!把我逼迫到这般田地的,究竟是天……抑或是人?内心忿忿,我却依然面色如常。
我是邢望,是那个即使蒙受屈辱,也要一点一点地把屈辱咽下,半点不与人知的邢望。
吃过饭,我出于风度送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回家。
途中朱丹宁一直紧抿着嘴,她不高兴吧?我想,任何人遇到这种冷落都会不快,更何况,是这种千金小姐。
我带点恶意的继续我对她的漠视。
直到她冷冷地开口:邢先生。
我们……还不大熟吧?所以有些话,还是要现在说的好。
我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们都知道这个联姻是为了凯运和邢氏的联合,于我而言,这只是回报我爸爸的一个途径。
所以我们之间,谈不上感情。
我没想到一直在我心中盘旋的话竟会被她一语道破,她的直白,有时令人恐惧。
或许因为我从小在西方长大,无法理解国人关于感情的看法。
只是我诧异,象邢先生这样的被人交口称赞的青年才俊也会有这么懦弱的时候。
既然另有所爱为何不干脆拒绝?既然为了公司不得已而牺牲,那还有什么必要长吁短叹?!如果我有朝一日心里有了人,断然不会象你这般犹豫,爱就要不惜一切,而不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去逃避。
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选择了牺牲自己,就没有再伤怀的必要。
她清清淡淡地说完,示意停车:我自己打的回去。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从来不知道我的心絮会这样明了的表现在脸上。
心里有了人?笑话!我连我自己心里的那个人真正是谁都不得而知!一个小丫头懂的什么?感情从来不是风花雪月的简单冲动,特别是对我而言——我的骄傲断绝了我曾经的爱情!从崇嘉……到展凡……我咻然一惊,我刚刚在想什么?展凡?曾经的……爱情?我对他是爱情?他先前的坚定纯良,如今的麻木愤世,一点一点地浮现。
不可能。
我对自己嗤之以鼻。
我怎么可能真的对他动心?那我之前对他的一切伤害背叛算是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亲手埋葬我的爱?这样凄惨这样无助却是我咎由自取?!不,我不承认,我一定是被他的倔强倨傲与冰冷淡然气昏了头——那不过是一时的迷惑!朱丹宁在下车前看着我青红不定的脸色:委曲求全不是你对我无视的理由。
你再这般目中无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全然真挚的感情?我心乱如麻,哪里顾及的上她究竟说了什么,直觉地就想全盘否定:她知道什么是爱情?情窦未开的少女情怀罢了。
若是爱能轻易出口,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不能圆满的遗憾?我却不知道这个少女在后来,是那样冲动而固执地投入一场对她而言代表着生命全部意义的爱情,象飞蛾赴火,烈焰焚身,最终失去了一切,亲人,以及……爱人。
与我……截然相反的归途。
即使不曾宣诸于口,我也能感受到朱丹宁对我所作所为的了然与轻视。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我自己都在鄙薄着自己的委曲求全,我邢望从来顶天立地,为什么今次却要靠一个女人的裙带关系,这般寄人篱下?我一回家就忍不住砸烂了玄关摆着的一个花瓶,我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
结婚……多么具有讽刺性的字眼。
我颓然地倒向沙发,一口又一口地灌着一切能够麻痹我自尊的液体。
究竟喝了多少我无法清算,一直到脚边堆满了玻璃瓶,连移动分毫都是奢求,我才宣泄似的将酒杯狠狠一砸,灵魂象从这个腐朽不堪的肉体中抽离出来一样,痛苦却坚韧地清醒着:邢望……我真不知道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你在抱着我的时候,心底深处是怎样地在深切地渴求着崇嘉!你怎么能在憎恨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虚情假意地一次又一次地说着我爱你!"你的好意,我承受一次就已经终身难忘,不敢也不会再尝试了。
"展凡如是说,绝望的他声色俱厉,对我,也对他。
他已然用尽今生恨我,不复有爱。
你这种人,不配拥有他!崇嘉如是说,曾经明澈的眼眸里再无一丝眷念,是我做的一切让他心寒……还是他……从不曾真的,为我动心?一个人的心伤透了,也就死了……KAVEN 的话一点一点地渗进我的感知,我方知什么是报应。
哈……多讽刺……我明明爱的是崇嘉明明为了他背负一切骂名为什么现在心心念念的,却全是展凡?!他的纯粹他的痴情他的眼泪乃至他如今对我心如死灰的决然和毁天灭地的憎恨!!报应。
真的是报应。
我突然失笑,叫我放弃邢氏我做不到,他已经是我生命的组成,超越自身生存的意义,而今就注定为了利益而屈从于可笑的婚姻——象我这样的人终究得不到爱。
除了伤害,我再不能给予任何承诺,还有什么资格去企求两心相知的幸福?对崇嘉还是对……他,都一样。
我诅咒我漫骂我不满我发泄,可我又能改变什么挽回什么?一阵紧过一阵的急促铃声并不能唤醒我被酒精腐蚀的神志,原来千杯不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神话。
听着公司里的元老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和凯运合作案的进展,我只想冷笑,我都已经答应这个等同于卖身契的联姻,他们还要如何?但我连哼一声都懒,却又不可能真的撒手,揉了揉眉心,我随意吩咐要人将草稿送到这里来聊以敷衍。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他!醉眼朦胧中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展凡站在玄关,看着一室凌乱,眼神闪过一丝波动。
,带着一丝惊异。
SHIT!我低声咒骂,整个公司百来号人,怎么就偏偏找他来,我不希望他亲眼看见在他面前永远不可一世的我会有这么落魄彷徨的时候!我努力坐直了身子,强迫自己用往常那样强势而无谓的语气对他说:你……来……干什么?他恢复了神色,扬了扬手里的资料,用一种机械化的语气说道:来向邢总说明一下合约细节。
又是公事!我郁闷狂燥地无以复加,他鼓起勇气站在我面前,要说的,只是公事?他知不知道,我……我就要结婚了?够了!酒精让我的声音都在发抖,不要再说公司里的事了!我不想听。
他平静地看着我,而后慢慢地合上资料,往外走去。
站住!脑子一热,我叫住他,让我发出这一声等同于慰留的呼唤的,究竟是酒精的催化还是本能的感情?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清醒时的邢望,是绝不会做出这象是认输服软一般的举动,可我在恐惧,在彷徨——我就要失去他们了,我就要退出他和崇嘉的生活了……?不。
我不要。
我不要。
你去哪?他停住了脚步,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态度:不说这些事,我找不到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我抬高声音:除了那些事——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吗?!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带着愤世嫉俗的恨:做为一个下属,我只能对老板说公司里的事——不是吗?去他的老板!展凡——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他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我们原本的感情已经烟消云散,到如今,我有他只能有如陌路!我跳起来,指着他吼道:我和你之间,何止是这个关系!关系?他象在听一个天方夜谈的笑话,笑的那样讽刺而冰冷,我和你会有什么关系?即便有,那也应该算是你的情敌!他在激怒我,他在借由崇嘉激怒我!我知道……讽刺的是,崇嘉也曾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情敌?我连自己真的爱谁都不知道!谁是我的敌人?我自己吗?!我究竟把自己置于怎样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我疲累地想。
就算是……敌人,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吗?我重又开口,带点自己都会忽略的隐约期待:展凡……重情如你,痴情如你,惜情如你,该不会真的——当然有。
他大大方方地看我,眼底是不再隐藏的憎恨,我恨你。
我呆立着许久,终于缓缓地弯下腰,拣起一个空的玻璃酒瓶狠狠砸向他身后的墙壁!除了这样的泄愤之举,我还能做些什么?清脆的玻璃迸裂声在墙壁上炸响,锋利的碎片四散飞裂,一如我与他。
过去的他真的已经死亡,被我亲手屠杀……滚。
我冷言相待,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如何抚慰我受伤的自尊,他不爱我了……不再爱我了……我和他的归途,当真只有曲众人散?不。
我不允许。
门在刹那合上,隔绝我阴冷的视线。
我可以辜负你,你却不能背弃我。
你不要妄想逃离我的牵绊,就算只有恨,你也要一辈子地恨下去,从一而终,心无旁骛!我不再迷惑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了,我只要他生生世世羁留在我身边,我放不开,他就逃不掉,不论是以什么感情为借口——爱恨,重要么?被他的冷漠刺激,我再次振作:不就是结婚么?那不过是扩张势力的筹码,不管是朱原还是我,都心知肚明!我不是慈善机构,不会为一个我根本不爱甚至无足轻重的女人去付出什么承诺什么。
我的心还是自己的,那个女人只是工具,我无须负责!性子里原本就有的自私无情再次毫无限制的膨胀,我重重地将手边还未曾喝完的洋酒推翻在地,看着地上纵横交错的血红色的水痕,冷冷一笑:天意弄人?那就看看我这个凡人,能不能掌控无常的命运。
和凯运的谈判接近尾声,两家的联姻也水到渠成。
爸爸的病情稳定下来——所谓的稳定不过是不再恶化而已,他出院后进了家私人疗养院,正式离开了邢氏的权力中枢。
我置身事外似的看着无数人为不属于自己的婚事那样热中地忙碌着,就如此次的的签约酒会。
我和朱原并肩走进会场,身后跟着同样盛装打扮的朱丹宁。
四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我环顾四周,茫茫人海中我却一眼望见了他。
他转头,我们的视线在刹那电光火石地交会。
他举杯,遥摇地示意,带着点蓄意的抵触与挑衅。
我心里一荡,这算是挑衅吧?无所谓……只要是你,我奉陪到底。
许多人围拢过来,说着言不由衷口不对心虚伪辞令。
在他们看来,邢氏得到凯运的支持,取代乔家再不是遥不可及的梦,而我,堂堂邢氏总裁在他们眼中如今更是意气风发平步青云。
我一边虚应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继续搜索着他的身影。
他和朱丹宁谈的正欢……我眼一眯,他对我的未婚妻几时有了如此的兴趣?他抬手,体贴地为她叫来一杯酒。
我看见丹宁的脸上浮现在面对我时从不曾出现的红晕,她开怀的笑颜一点一点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轻啜杯中物,任诡秘波光掩映在下垂的睫羽中:展凡……我不信你有这么好的心情猎艳,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我么?呵……我豁然明白他的想法,除了崇嘉,你竟然还想借由朱丹宁来报复我?你当真是成熟狡诈了不少,甚至变的有些无情。
我近乎欣赏地看着他对我的报复行动,却根本不认为他有朝一日会成功。
又或许,我根深蒂固地认为我绝不可能输给他。
突然间,我的脸色整个阴沉了下来,我看见朱原甩开其他人支开朱丹宁,和展凡调笑着耳语。
他们认识?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朱原他很有可能在本色就认识展凡甚至还——我拧起眉,强烈的嫉妒差点令我失去理智,你明明知道那个老色鬼是什么样的人你还在那里赔笑做什么!不管你曾经和他有过什么关系,你的现在和未来都是我的!我丢下周围的人,大踏步向他们走去。
朱先生。
你找我们公司的员工有什么事吗?开口的前一秒,我总算记起他是我的准岳父,是我保住邢氏重要的筹码,我的声音听来还算冷静。
朱原有些诧异地扭过头,嘿嘿干笑了两声:我和展先生一见如故,正向他请教这次的设计要点呢—展先生是英雄出少年,可算的上是你不可缺少的左右手吧?他的一语双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在暗示我包养了展凡呢……也好,让他误会,断了他的淫念。
我于是面不改色地接口:他只是这次企划的参与者,如果朱先生想要了解的话,还是找我们公司设计组组长王成来为您讲解一下比较妥当。
见他没有动静,我又笑了一下:王组长就在那里,还是朱先生要我为二位引见一下?朱原脸色一变,随即也笑道:不用了……交给邢氏办的我还能不放心吗?老狐狸!我见好就收:那我找我们公司的员工还有事—您不介意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吧?说话间,我淡淡地横了展凡一眼,展凡,我们走吧……情势逼人,他第一次这样乖巧地跟在我后面。
我却一点也没有征服的快感——方才朱原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的时候,嫉妒之火几乎要焚毁我所有的神志!他,他怎么能……即使是虚应,我也不允许他被这种人肆意碰触!我脸色阴沉地关上休息室的门,扭头看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还去招惹他?没人叫你来解围—你关心自己就够了。
这门亲不是那么好攀的。
他冷冷地甩来一句,昂起了下巴。
我愣了下,他不要我的解围?他宁愿自己和那老东西继续周旋?你知不知道朱原是什么人?他也是—他是我曾经的恩客—他无所谓地打断我的话,简单来说,我和他上过床—刚才他就是来和我谈价码的,只可惜被你打断了—喂,你干什么!理智的弦甭断了,我明知他在气我呕我,却仍然无法忍耐恩客这个我曾经用来形容自己的轻薄词汇!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他压倒在沙发上,双眼凶光毕现:原来是怪我坏你好事!展凡!你反正是要卖,不如卖给我啊!价码随你开!当我与他肌肤相触的刹那,我猛然醒悟我原来早就想这样做了!把他的坚强他的高傲他的憎恨通通毁灭,狠狠地压倒他,折辱他一切的自尊,让他以后只为我一人而活!我不要除了我以外的人碰他,包括崇嘉!其他人更不配!他气怔怔地瞪我,突然死命地挣扎起来:滚开!发什么疯!我变本加厉地禁锢着他,一手蛮横地扯开他的裤子,揉捏着他疲软的分身,发泄着我压抑许久的欲望,这段时间他和崇嘉做过么?做过么!他用力地扭动身子,想脱离我的钳制,却被我压制地无法动弹,不期然,我捏住他的下巴紧紧噙住他的双唇:崇嘉不能爱你,不能爱你!你们不能在一起!我终于说出了我的真心话,野蛮而炽热地随着呢喃的话语膜拜着他的身体。
展凡开始发抖,身子更象棉花一样绵软,我欣喜若狂,他……他对我还有反应?他对我分明还有反应!他却用尽最后一点力,做着徒劳的抵抗:不要……放手……我不要你……我气极,恨他的倔强硬气,在我面前,你还要维持什么尊严,做什么无谓的反抗?!与其卖给那个老男人为什么不卖给我!你要多少钱你说啊!!他迷梦般的双眸闪过一丝清澄,溃怒交加地瞪着我,突然抬脚踢向我的下腹!他又来这招!我促不及防,被蹬个正着,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干什么!他一边迅速地整装,一边一字一字地说道:邢先生,你放心。
我就是倒贴给别人,也绝对不会卖给你!卖?我这才意识到我刚才说了什么,一时怔在原处。
直到展凡决绝地离去,我才回过神来,我又伤害了他。
其实在某方面来说,他甚至比我还要在意那该死的自尊。
我打开门的时候,他已经跑的没影,我正懊恼,突然被一个艳装女子撞个满怀。
我心情奇差,哪里还顾及风度,那女子抬眼看向我,我发现她的脸色比我还要难看,神色间闪过的那抹阴狠,连我都觉得不寒而栗。
这女人是谁?姐?朱丹宁站在拐角处,有些诧异地看她,你不是去找姐夫了吗?他人呢?我反应过来,朱原还有个大女儿,前几年和她的丈夫一起去了LA发展,不想竟然在今天回国了。
他?朱丹周站定,慢慢地镇定下来,突然发出几声意有所指的笑声: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我并不知道,如果那天晚上我能对她的话多加怀疑如果那天晚上我跟了出去如果我知道展凡会与谁在一个错误的时机错误地重逢,如果……我们,会不会面临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可是晚了……这世界永无如果。
三天后,展凡失踪了,象是突然从我眼前凭空消失,毫无预兆。
随着他的辞职信,还有一大笔与邢氏解约的违反约金。
我一下子懵了,以展凡的个性怎么会轻易半途而废?他无论是爱是恨,都是天长地久的执着。
我就是倚仗着一点,才笃定自己可以束缚他一辈子!可是现在呢?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不……他一个人不可能出的起这么一大笔钱,有人在帮他!是谁……是谁!我一下子陷入患得患失的恐慌中,直到我的门被撞开,崇嘉,永远云淡风轻的崇嘉,失魂落魄地冲进来,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凡……展凡不见了……他去哪了?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连崇嘉都瞒着,为什么?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冷静!你冷静一点!我大声地告戒他,也告戒自己,他既然主动寄辞职信给我就代表他是故意避开我们!他没事,相信我,他安然无恙!他看着我,眼里水雾迷蒙,带着点不真实的虚幻:邢望……你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象这样连着几天都毫无讯息……他一定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不会避着我。
我努力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因为一直相信爱情可以瓦解他的恨,可是我失败了,我在他心中,永远不曾第一……我听着他隐忍的诉说,心里一阵恻然:崇嘉,你终于能好好地同我掏心置腹,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怎么可能等到他的回心转意呢?因为在你温柔包容的同时,我正为了能够束缚他而变相地促使他更加憎恨!我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人的名字,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庇护展凡,那个人,肯定只有他!只是我诧异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使得展凡这样决绝地离开我,离开崇嘉?我和崇嘉根本不会想到,再见展凡,一切,竟都已经天翻地覆。
第四章焚生生活象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么久没见他,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怅然若失恐惧不安充斥着我所有的神志,但我不能在崇嘉面前露出一丝软弱——他已经快要急疯了。
他被藏到哪去?原本一直在我掌握下的他一下子消失无影,我不知所措我彷徨困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讨厌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我动用一切关系一切渠道去找他,却是次次失望。
邢总。
秘书怯生生地走进办公室,唤了一声。
别烦我!我烦躁地怒吼,我根本不指望自己还有克制力来维持我高深莫测的总裁形象。
这些天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我迁怒过,我不在乎有什么不良影响,我只知道我的郁闷需要发泄!是……凯运的业务代表……想要讨论一下修约的事宜。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开骂:吗的!那些人有病是吧?条约都签定了还修什么!刚才还在外面张望的几个员工听见我的咆哮,纷纷将头缩了回去,免得扫到台风尾。
算了!我毕竟还坐在这个位子上。
看了看秘书那委屈的脸孔,我烦躁地挥挥手:把他们叫进来。
我倒要看看这些吃里爬外的家伙翻的出什么花样。
修约?我还从没听过有人在刚签定和约的两个礼拜内就要修约的!门外慢慢地响了几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进来。
我端起了平日里最熟悉的假面具,威严无情,高深莫测。
门开了,他就站在门外,一袭黑衣,肃杀地象寒冬里最冷冽的朔风。
你好。
他象我伸出手,冰冷的表情波澜不兴,我是凯运的业务代表,展凡。
我感觉到灵魂在这刹那被突然地剥离了身躯,他,他说什么?他是凯运的业务代表?!在这段我为他牵肠挂肚的时日里,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投入令一个人的旗下!那个人……居然是朱原!我一直以为KAVEN ,没想到将他藏匿起来的竟然是朱原!如果是KAVEN 也就罢了,可是朱原他是什么货色展凡会不知道么?!他,他居然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这个背叛者!背叛我也背叛了崇嘉!半晌,我终于冷冷地笑了:展凡……你还真能躲,难怪我把地翻过来也找不着你!原来是藏到朱原那里去了!我顾不了周围还有什么人在场,我要他的解释!他必须给我一个背叛的理由!他木然地看我,象在看一个突然失去理智的疯子:请邢先生先看一下修改的内容,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他身边的助手忙不迭递上资料夹,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在他脸上找出一丝慌乱一丝怯意,可我失败了,不过数日,他竟然脱胎换骨般地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活死人。
我接过合约,略微一瞟,又愣了一下:整个修约内容完全是针对邢氏内部运作的漏洞,甚至要求邢氏完全配合凯运的资金调配。
我感觉自己的手慢慢握紧:不是对邢氏运作了若执掌根本不会拟出这样一份文件——如无意外,这份修约应该是展凡草拟的!他的心竟然向着外人!他竟然帮着朱原来对付我算计我!展凡在旁继续说道:凯运希望日后能与邢氏更加紧密地合作,才提出今后凯运的产品行销,邢氏都要主动配合。
这也是为了双方的利益着想。
希望邢总再好好考虑。
语气一派沉稳,完全是理所当然。
我感到一阵受辱似的怨恨,展凡,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这样高高在上地说话!你这个可耻的叛徒!我缓缓地站起身来,突然一扬手,将资料悉数扫落在地。
就是要谈,也要换个有资格谈的人。
我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刺进他的心,也刺进我的心,展凡—你没有资格。
当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你却一转身无情地背叛,你叫我怎么忍的下这口气!!我却没想到他在下午的不欢而散之后居然还有胆来。
我堵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他:你来干什么?他扬扬手里的资料:邢总真是贵人事忙,我不是已经说过还会再送一份资料来吗?我没兴趣。
我冷笑一声,我不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地和一个背叛者坐下来商谈!你既然已经离开邢氏,就没有资格过问此事!他脸上现出一丝讥诮,眼中的冰冷无情却是依然如故:邢总何必如此记恨?真不象您的作风呢……您不是一向都能拿的起放的下,潇洒的很吗?他犀利辛辣的讽刺我并非不懂,就这些日子而已,他怎么就变的如此无情狠绝?就是当初……当初我残忍地揭破事实的真相之时,他再绝望无助再悲伤痛苦,我也能感受他残存的一丝生气,他从未曾象现在这般心如死灰般的决然!展凡顿了下,微微地偏过头去,打量了四周道: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好象是高尚住宅区哦—不知道再在门口这样争执下去,对邢总的形象声誉会不会有所影响呢?他真的变了,以往他即便再恨我也说不出这样的相逢如陌路一样的话来。
我铁青着脸让出了一条道。
他随意坐下,神色里没有一点波动,仿佛这个蕴藏着我与他所有回忆的地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所。
他要了一瓶20年的红酒,我有些诧异,他从来不曾在这方面讲究,就是以前我和他尚未分手的时候,他从来戏谑地称呼我这个爱好是资产阶级流毒附庸风雅的表现,于是我总是反唇相讥地说他是永远的农民阶级不知长进,而后又是一场笑闹……一丝感伤漫过心头,我不想再深究他改变的原因,转身到厨房里拿来开瓶器——我和他有多久不曾这样相谈对酌?回到客厅,他已经将两个杯子装上冰块,端端正正地摆好。
他反常地配合与柔顺沉默令我不想再说什么撕裂此时气氛的话语,包括质问他背叛的理由,至少暂时不想。
我随意抓过一只酒杯,掩饰似的倒了红酒放在他面前,又执起另一只——他突然看着我,轻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你马上可以借与朱丹宁的婚约取得更好更多公平合作的机会,又怎么会答应凯运这近乎无理的条件?我的手微微一抖,忙自稳住,沉默了好久,才一仰脖子灌下一大口红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我突然想起这句平日看来酸味十足的诗来。
他是什么意思?他明知不可还为之,是为了……为了来见我么?他自怜似的一叹,幽幽地,飘进我心中:你当我想多此一举吗?这本就不是我的主意。
如果可以,我比谁都希望—可以一辈子不见你。
他什么意思?!他的欲言又止令我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我直觉地反应这与他不明所以的失踪有关:你什么意思!朱原叫你这么做的?!那个老混蛋到底安的什么心!他看着我,忽而讽刺地一扯嘴角:一些事,说破了倒没意思了。
邢总,资料我就给您留在这了,不过……估计你也不会有兴趣看的。
我告辞了。
站住!我直觉地拽住他的胳膊,咆哮道:展凡!什么叫一辈子不见我!你一声不吭就从我眼前消失,这算什么?!他再次露出那种了令人齿冷心寒的笑容:我的去留,你有什么资格管?就凭你对我做的一切?!我没资格?他吗的朱原就有资格?!你就这么下贱地要去投靠他?!我怒火中烧地吼道,手下不知觉地下了狠劲——他就这么恨我吗?恨到宁愿投靠朱原也要避开我!他一个踉跄,撞到了茶几随即重重地跌倒在地!嫣红的酒水淌了他一脸一身,顺着他阐开的衣领,丝丝缕缕地渗进他的皮肤。
我如遭电击,呆怔地看着他在拉扯中不经意露出的肩膀。
这是什么?!我一把扯开他的上衣,脸色一片骇然,这个……还有这个……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他绝望地别过头去,脸上的神色是屈辱是无奈是愤恨,他猛地挥开我的手,挣扎着想站起来:与你无关!!我强行化解了他的反抗,重重地将他压在沙发上——我与他,再次近的呼吸相闻。
而后,我僵住了身子,展凡的脸颊下方,赫然多了一块烫痕。
我的心猛地一揪,这分明是凌虐后的新伤。
这些日子他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才换来这一身累累伤痕?我半晌才颤声道:这……这个,究竟是谁弄的?……是他?是朱原弄的?是不是!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才会离开我!对啊,他怎么会主动逃离我身边?一定是朱原用了不入流的胁迫手段!是。
那又怎样。
他努力撑起上半身,象疯子一样痴痴地笑:朱原信不过我,总认为我和邢氏还藕断丝连,才用这份修约计划书来试探我。
其实何必呢?!我比谁都知道,不论他在我身上弄出什么样的伤痕,都比不上你曾经亲手加诸于我的伤害!我第一次哑口无言。
面对他的控诉,我所有的理由借口统统荡然无存!全世界都舍弃了我,我还要自尊干什么!我和你们本来就不是同类人……我已经和崇嘉分手了……他太善良太纯洁太无辜,他是我永远都不配拥有的人!利用他来向你复仇本就是个错误!!从今以后,你和他在一起也好,和朱丹宁结婚也好……都不关我的事了!!他颤抖地指着我,泪水不受控制地拥出,模糊了面目模糊了表情,他一把拭去,却更加悲哀地泣不成声,只能断续着抽搐着呐喊着痛诉着:我恨你……我好恨你!!为什么你能这样轻易就摧毁一个人关于幸福的全部理念!!!!我的心在他悲切地嘶吼的瞬间被撕裂了,纵深的伤口,血肉模糊。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原来并不是想象中无敌的强者,我原来也会为了这场爱情骗局的苦果而心痛!其实我早该承认,早该在自己自欺欺人地以恨强行将他束缚在身边的时候,就承认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段无奈的迷惑!到如今他伤的体无完肤恨的毁天灭地痛的撕心裂肺,甚至情怀不再我才领悟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珍惜!可如今我与你已然越行越远,我的自尊让那一句抱歉更加难以宣诸于口!我突然吻住他的嘴唇,将他所有的话语悉数封缄。
我不想再听了,你的怨恨你的苦痛,我都不想再听了。
我试探似的吻在他若有还无地拒绝之下,变的强势而霸道,我象要将他肺里的空气吸干一样需索着他的嘴唇,直到我气息不吻地放开他,喘着,一声叹息:我们这样针锋相对地斗下去……究竟是谁在伤害谁……他的眼里迅速地蒙起了一片水雾,突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死死地,象要把我的脖子折断似的搂住我。
我心动情热地不能自以——他,展凡他还爱我!他还爱我!我欣喜若狂,象野兽一样啃咬着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只要他还爱我,还有什么可畏惧?过去的一切重要吗?所谓的道歉重要吗?不,我只要未来。
展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所有的事就当我对不起你,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我会加倍地珍惜你,再不犯以前的愚蠢错误,我们重新开始……我的心,你知你懂,即便不用言语来表达你也一定能理解能体谅,对不对?不要逼我低头道歉,当满足我最后虚荣的自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还能开口说上一句对不起?我满足,我惬意,我终于理清了我真正的想法,我陶醉于自己虚构的幸福生活:和朱丹宁解除婚约,即使不靠朱家,我也能让邢氏走出困境!至于朱原我不会让他就这么逍遥下去……碰我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我无法自拔地陷入交融的现实与虚幻之中,他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我红着眼不知餍足地需索频频,天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展凡!你天生就是我的,又能逃到哪里去?他的哀鸣,我置若罔闻,发狠似的越动越快,发泄着无穷的精力与欲望与思念,他受不了地仰起头推拒我的进攻,仿佛回想起什么不堪入目的可怖回忆那样带着惊恐地挣扎,我不悦他突然间的反抗,而强制性地抽插,直到鲜血汨汨地渗进暗色的地板,我才涌起一阵快意:是不是只有鲜血,才能洗清我们之间纠缠不清的情仇,是不是这样激烈的索取付出,就能让我们重新开始?烈爱一夜,你我成灰。
我原本以为灰飞湮灭之后,是涅磐重生。
然而,我又错了。
原来人只要错过一次,就再没有重生的机会。
我睁开惺忪睡眼,看到的是一室阗黑。
我睡了这么久,怎么连一个晚上都没有过去么?我想起身,却发现沉重的身体让我力不从心,脑子里象灌进了水银,重地几欲窒息。
我直觉地伸手向身侧摸去,却是一片失温的冰冷。
我陡然皱眉,展凡他——不在了?我终于强自支持地撑起疲软的身躯,扭开室内开关。
展凡?我喊,回应我的是一室空荡。
我骤然心慌,不经意间瞄过一旁的腕表,上面的日历牌赫然写着25日——我,我居然睡了一天一夜?不可能,即便是熟睡我也不可能这般人事不知,除非——我一惊,想起了我和他喝过的红酒,难道是他下了药?不,不会是他,他迷晕我干什么?本能地对这个假设嗤之以鼻,在我看来,展凡已是重新接受了我,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手机突兀地划破我的迷惑,是公司来的电话。
我的心没由来跳地飞快,象在印证一个不祥的征兆。
我接起电话,过了许久才问出一句:喂?邢总,您总算接电话了!秘书的声音在我耳中是那样遥远而真切,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有三家公司提出和邢氏解约,上次正在谈的竞标案子也输给了龙华企业,股市收盘时狂跌了八个百分点!整个公司现在人心惶惶,董事局已经开了好几个方案都没能控制情况!邢总,您赶快来一下吧!不可能!我一时间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可能会同时解约?现在公司还掌握的单子还有什么?秘书沉默了一会才道:只有凯运送过来的修约案。
我在瞬间扭头,看见桌上的NOTEBOOK讽刺似地张大着,象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一个踉跄,手里的电话垂直坠落。
他骗我。
他竟然骗我!昨夜的婉转承欢不过是为了逼我接受那份无理修约?他既然做到了这个地步——为了朱原!不可能!他怎么会为了朱原这样对我!在我好不容易坦诚我的爱,他就这样毫不留情将我的尊严与信任连皮扯下,全然不顾我的血肉模糊!我猛然惊恐地想起进入电脑的密码,正是展凡的生日!他会带着怎样的心情看待?是嗤笑是嘲弄还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天啊,我不敢想象他知道原来我的强悍我的冷酷全是虚张声势不堪一击,甚至我已经爱上他胜过崇嘉,他会不会觉得更加有了报仇的快意?原本一直在我掌控之中的人竟然有一天变的如此陌生如此狠毒,我不能相信不愿相信,他应该永远处在我的锋芒之下,而不是这样无情的反噬!他怎能这样肆意地践踏我的自尊我的感情!在我准备和他重新开始的时候,他留给我的却是这样决绝的欺骗!我红着眼将电脑狠狠地砸下,用脚发泄似的踩烂它的零件,象在践踏自己的心,似乎这样就能舒缓那耻辱般的灼痛感。
展凡,你怎么能……回到公司,我才知道,这不过是灾难的开始。
客源在三天之内切断,投资方开始信心动摇,小股的资金抽撤络绎不觉,邢氏的股价持续下跌,如果不能迅速地扭转情势,更大风暴只怕就要降临。
这招釜底抽薪,真的够狠。
这已经是我们这周第六次召开董事会了,却从来没有人能提出一个更有建设性的建议,——或许说有,只是我不愿意接受。
会上的气氛低迷到了极点,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一语不发。
我们目前只能接受凯运这个单子,当务之急就是稳定股民不能自乱阵脚。
刘董的意见几乎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我咬着牙,盯着眼前这一纸合约。
我知道这已经是当前唯一的出路,若是平日冷静的我纵是再耻辱再难过,也会逼自己接受,有取舍有牺牲才会有生机,只要让邢氏度过难关绝处逢生,东山再起又有何难?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要在他面前低头,不要让他称心如意,我受不了对一个一直在我庇护之下的人伏首称臣!不……我不答应。
我终于沉声开口,这对于邢氏将来的发展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如若答应,无疑是给了凯运可乘之机。
邢总,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说话的是我的堂兄,董事会都觉得以目前状况,我们只能走这条道路了。
我不答应。
我的态度依然强硬,现在邢氏说话的人,还是我。
我本就是个倨傲惯了的人,又怎么会把一个平日就显得有些无用的人放在眼里?邢亮怔了一下,恼羞成怒:既然如此,邢总该不会不知道这次的风波根本就是有人在暗中整邢氏吧?我哼了一声,懒得和他解释,会做这手脚的摆明就只有凯运嘛!之所以会这样,肯定是因为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外泄造成的——而我没记错的话,这些机密似乎只有邢总才有最齐全的资料。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想说什么!难道你想说这些事是我泄露出去的?荒谬!邢亮看了看周围环坐的公司元老,说道:可是有不少人看见那天凯运派来协谈修约的业务代表正是邢氏以前的员工——可是他究竟私下给了你什么好处或是有了什么交易让你电脑里的机密‘不小心’外泄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闭嘴!我怒吼道,一掌拍向桌面,激起好大一声回响。
他知道什么!我和展凡会有什么交易?!是他骗了我是他骗了我!邢望,且不说这事。
前些日子和乔氏的合作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半途而废了?你也一直都没给董事会一个明确的交代,你真的以为邢氏是你一个人的天下吗?他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与我相比毫不逊色——若是从前,他怎么敢同我这样说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马上要和朱家联姻就不把邢氏当回事了,谁知道是不是凯运的朱大总裁给了你什么承诺!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已经不是平常的董事会,邢亮的字字句句都暗含玄机,答应修约,不过是他一个挑衅的借口。
那你说,应该怎么解决?我昂着头看他。
我根本不相信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会上演什么逼宫夺权的戏码,邢氏若是没我会有今天的规模吗?邢亮不再说话,只是瞟了一眼刘董。
邢总,董事会认为您不适合……再继续担任总裁职务。
说出第一句话,后面的也就不觉得难以启齿了,刘董看了我一眼,又道:这也是董事会共同商议的结果,恩……邢老先生也同意了,暂时由邢亮来接替您的位置。
呵……他们要罢免我?他们真的要让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接手我打下来的一片江山!就因为我错过了一次……误信了一次……?我爸他怎么可能不同意?一个半身瘫痪的人纵使不同意,又能做出什么有力的反抗呢?他已经不能再庇佑我了。
原来,从爸爸生病开始,一切在冥冥中都已注定。
可我不甘心啊,就这样从万丈峭壁上摔下,摔的粉身碎骨体无完肤却是因为那个令我爱恨交织欲罢不能的男人!我冷笑了一下,对自己,也对他们:你们想要他坐这个位子是吗?我同意,只想说接管邢氏六年,我问心无愧。
几个人沉默着低下头,邢亮和另外一些董事却无动于衷地看着我。
我终于知道,在我醉心风月情爱的时候,已经是祸起萧墙。
多如今,竟然已是覆水难收。
若不是展凡的欺骗,我还不知什么时候面临这众叛亲离的困境。
原来我的强悍,只是镜花水月。
原来我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一贫如洗。
曾经执着的在乎的拥有的,尽皆粉碎。
我起身,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我不会让人看出我一点的失落,一点的不舍,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邢氏付出了多少。
没有必要。
我失败了,在爱情在事业,我全线溃败。
我去整理一下办公室,该办的交接事宜我会尽快办好。
不想再待在这个争权夺利的战场,不想自己有鸟尽弓藏的自怜悲哀。
就算输,也要输的尊严输的洒脱。
邢亮一个箭步追来:我和你一起去。
呵……你还真是迫不及待。
一翻大起大落,我倒是真的平静了下来。
我已经输了最在乎的东西,还介意什么成败得失!看着我不无讽刺的眼神,他愣了一下,报复似地笑着说:别怪我这做哥哥的没提醒你,多给自己找条后路,朱家那边,只怕是靠不住啦!我皱眉,冷冷地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朱原要和邢家解除婚约的传言吗?那时候你还能靠谁啊?不过朱原这样不行啊,这不是过河拆桥吗?对了,他新的乘龙快婿你也知道,就是和你接头的那个什么业务代表展凡啊。
我粗暴地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展凡要结婚?还是和朱丹宁——我原本的未婚妻?!他以为我的失控是因为朱家另择佳婿,殊不知我心惊的是展凡竟然要迎娶朱丹宁——他疯了!他想做什么!报复吗?那么这场游戏也玩的太大了!足以把你,我,所有的人都焚烧殆尽!邢亮于是更加得意地说道:听说凯运已经有不少事务是这个新贵在接收打理呢。
啧啧,你说他窜的这么快,是不是别有原因啊?听说朱原的生活作风很有些问题呢……嬉……是不是和那个什么展凡有什么苟且的关系啊?邢望,你要小心这种人哦,被男人玩的男人可下贱了,用身体换来荣华富贵,恬不知耻!难保不会有什么不干不净的病——你给我住嘴!你才有病你才下贱!!脑海里一根叫做理智的弦绷断了,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对他挥拳而向!他震惊地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绵延鲜血,怪叫一声,我又是狠厉的一拳,毫不留情。
我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不介意将来的后果,我只知道我心中的郁火,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来宣泄!我可以忍受他趁人之危巧取豪夺,却惟独不能忍受他这样的侮辱言辞!展凡,你竟以这样决绝地不可挽回的姿态,选择永远地离开!为什么!为什么……最终章 如若往生那天在形氏大闹了一场,我干脆就离开公司我不要再让他们看见我的失控——既然他们不再需要我,那我又何必留恋那个我曾经付出一切的地方——还是那句话,我邢望拿的起,就放的下,我不要让那些人觉得我输不起。
只是那破裂的心却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补救。
我竭力地不去想他,不去想我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这样,是不是就不会碰触到身体深处那个溃烂发浓的伤口。
我每天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地混日子,第一次知道原来清闲也是这样一件恐怖的事情,可我不想出去,不想面对外面的一切,天空和阳光都让我嫉妒,我宁愿就此腐朽在自己的天地里。
直到崇嘉敲开我的房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与他四目交接,一时无言。
我有些惊异,我曾经爱他爱的那样深刻浓烈,甚至不惜用尽一切卑鄙手段想把他逼回我身边,到如今我再见他,竟是一片淡然,原来再浓烈的感情有朝一日都会变淡,我没有我想象中长情。
他看起来又瘦了些,比起上回来……上回,我多久没见他了?我让他进屋,随手在沙发上扫出个空地:坐。
崇嘉平静地看我,眼神温和如昔,但我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其间的变化。
有事么?我问。
展凡要结婚了。
我故做无谓地耸耸肩:我知道。
他倒是好手段。
我们……也分手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自嘲一笑,我和你,终究是谁也没得到他。
邢望。
你真的无动于衷么?他叹。
我为什么不能无动于衷?我为他失去的还不够多吗?连邢氏我都赔上了,就为了他一个美丽的欺骗!邢望。
他肃然看我,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我对他的正色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些天来,我的许多感觉都随着心一起逐渐荒芜。
他和朱丹宁结婚为了什么你知道吗?他突然变的这么狠决为了什么你知道吗?他急了,一把攥住我的手,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朱原的大女儿嫁给谁吗?就是当年背叛展凡的那个人!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单纯的,展凡正在把自己投入一个危险的生死局中!我心里一震,这倒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展凡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只可能是复仇!他要将前仇旧恨都一并清算了!他竟然要一个人和朱家那些人斗下去……邢望,展凡和我分手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不对劲了,他从来没有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过我,仿佛他再也不是这世上的一个活人,那种幽冥一般的恨意……望,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以我一己之力无力回天,我们一起帮他,再这样下去他会毁灭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还在不住颤抖的双手,过了好久才把这个消息消化,而后艰涩一笑:我帮他?怎么帮他?我现在无权无势,什么也不是我哪来的能力帮他——更何况他对我的恨,早已经刻骨铭心!恨?邢望,枉你聪明一世,竟还看不出他对你的恨究竟从何而来!若你早点低头,早点承认,早点放弃无聊的自尊,或许一切悲剧都可以避免了!崇嘉的声音大了起来——我恼羞成怒,怎么也不屑在他面前承认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我反手搭上他的手腕:承认什么?崇嘉,我爱的是谁你还要怀疑吗?展凡的事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害我失去一切的元凶牵肠挂肚!我爱的是你!是你!我一个用力将他重重地压在身下,我的本能让我嘴硬到底,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我强硬地吻上他的薄唇,带着赌气的执着,我撬开他的唇瓣,蛮横地侵入纠缠,象在证明什么,对自己也对他。
可出乎意料,崇嘉竟然毫不反抗地任我动作,我加重了允吸的力道,甚至将手探进他的衬衫里,放肆地游走,我预料之中的反抗都没有出现。
我咬着牙撕开他的衬衫,更加用力地调弄他曾经被我熟知的敏感带,我不信你什么反应都没有!然而我终究是沉默地放开他,直起身子时,他的脸上现出一抹冷冷的讥诮。
怎么不继续了?你不是爱我吗?他抬起上半身,单手勾住我的脖子,我不反抗你就硬不起来,恩?还是说你他妈的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我全身一凛,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不能坦率一点地承认你对我只是曾经的迷恋,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地承认你是真的爱他?这一点,我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为什么他爱你不爱我?!崇嘉用力把我推开,吼道,你是个懦夫,除了逃避你还会什么!我彻底崩溃了,他的话象针一样插进我腐朽黑暗的心灵深处。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在这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面前!我逃避?我除了逃避还能怎样!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从来没有跌的那么惨,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我就是爱他又能如何?他已经变了,再不会对我这个失败者看上一眼——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至少在从前,我还是高高在上,我可以罩着他,保着他,把他强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在呢?!爱他?!全是空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怎么去面对他!崇嘉,你明白这种欲爱不得,欲罢不能的痛苦吗?爱恨纠缠间,我和他连什么是爱什么是很都分不清楚了!我愤怒的咆哮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良久之后,他才将手抚上我的脸,幽幽一叹:你哭了,望。
我心里一颤,用力地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你看错了。
我就是再痛楚,也不会留下一滴泪水。
他没有坚持,慢慢地躺下,沉静如水的眸子不知道望着上空的某个方向:你现在,还远远没有到一败涂地的地步。
我皱眉,不解他的意思——还是他在安慰我,要我重新振作?望……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又叹,用我和他年少的岁月中,全然相知相惜的那种语气,那种神态。
我们三个,究竟到头来会是个怎样的结局?我沉默。
崇嘉从那天起,就搬到我这里,他从前的寓所竟没有回去过一次,我猜测他是怕触景生情,再想起曾经和展凡交往的时日。
他帮我分析了目前公司的复杂局面与派系之争,一门心思帮我夺回天下,我们都知道就算是插手展凡的复仇计划,自身也要有相当的实力,否则拿什么去和凯运叫板?我们象一对合作已久搭档,对于对方的一个眼神都能心领神会,却仅此而已——我再没对他起过什么欲望,仿佛我和他从来就只是兄弟,从来就没有过一段禁忌的不伦之恋。
邢亮终究是一个扶不上墙的二世祖,诚如崇嘉说的,不过是借着东风收买了一些董事再抓着我的把柄逼我下台,可他一旦真的掌权,却又没有任何建树作为,除了答应那个我碍于自尊始终不曾答应下来的凯运修约案。
不管怎么说,邢氏总算是勉强度过了一个难关,我和崇嘉又开始暗中联系活动,借着以往的人脉,甚至旁人的同情,慢慢地重新聚集实力。
董事局有人开始动摇,支持邢亮的也渐渐开始离心离德,毕竟他的才能并不足以引导邢氏开创这个百废待兴的局面。
我知道已经有人在公司里为我鸣不平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没到他们巴着我回去,我决不能轻易出山,否则这种事可一必可再。
于是我更加谨慎地韬光隐晦,除了展凡结婚的那天。
崇嘉说什么也要去,一碰到他的事,崇嘉的聪明淡定从容不迫似乎就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明知道即便是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挽回什么,他却依然固执地坚持。
我答应陪同他出席,虽然我知道现在并非高调的时机,却无法忍耐心里那渴望的焦躁——我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在那个荒唐而纵情的夜晚之后?我下腹一紧,那个依稀朦胧的快感几乎让我战栗,可当我睁开眼,他却讽刺似的穿着一身洁白圣洁的礼服,对我曾经的未婚妻印下誓约之问。
你愿意娶朱丹宁小姐为妻,并发誓一辈子珍爱她,关心她,对她不离不弃吗?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说着我愿意,在神的面前嘲弄似的撒下这弥天大谎。
我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在他们看来,我或许是个可怜的失意者,自己的妻子被抢走,却还要强颜欢笑地观礼。
可我却在心里深深地嫉妒着那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凭什么,她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可以这样轻易地夺去他一生的承诺?我看了身边的崇嘉一眼,他幽暗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他的双手却悄然紧握,家属席上那个叫柳寒的男人,正防备而带点探究地打量着我和崇嘉这两个不速之客。
我冷哼,毫不示弱地回视——若不是他,展凡又怎会有这番曲折磨难。
整个婚礼在诡异的汹涌暗潮之下进行着,而处于暴风中心的展凡,竟能象什么事也不曾发生那样,那样从容甚至带点冷酷地坚持下去。
我想,他真的变了,变的强大无情,再不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可以掌控。
邢总,别绷着个脸啊,谈了这么久的事,也该放松放松了。
龙华的王董乐呵呵地搂了搂怀里的小姐。
我应景地笑,故做谦虚:我现在早不是了。
他顶我一下,笑道:得,你别在我这装,邢亮那小子屁都不懂,就会捞个现成的便宜,论玩阴的,他哪比的上你啊!那位子,迟早还是你的!阴?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王董突然又神秘地把我拉近:不过说起阴的,谁也玩不过这个。
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二字。
我装糊涂:这是什么意思?他推我一把:我们多少年交情了你和我装?!我说的是朱大胖子的二女婿啊!说起来他还在你手下做过,人家现在可发达了,借着裙带关系爬的飞快,朱大胖子现在不大管事了,据说这几笔大生意都是他谈成的,把朱家正经大小姐的权力架空的一点不剩。
这些我都知道,要知道我比谁都更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谁知王董又压低了声音:人都说凯运要变天了,大房二房斗的厉害,我还听说——展凡那些集资来的钱都是黑道上来的,他后面有人物撑着呢!我想也是,要不他能把朱家那娘么压的死死的。
我心惊,黑道……KAVEN ?他在帮他?他怎么帮他?除非……我一阵心悸,他该不会为了报仇而走上什么不归路吧?他急什么呢!我和崇嘉不正想办法帮他整倒凯运么?他就不能缓点时间?他不适合这样血雨腥风变化莫测的商场,那些肮脏的事由我来做!我曾经有亏于他,再怎样补偿也是枉然,何不让我为他做一些事?要不是现在事情还不明朗我还真想把话挑明了说,好过他让我越来越不安,他的行为近来真的是越来越出格了,业界对他的谣言传的是沸沸扬扬。
没的事。
都是猜测而已,他手腕高,自然有人说闲话,咱们当听着玩就是。
心里早炸开了,我表面上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故做漫不经心地为他辩驳,心里的不安却渐渐扩大,仿佛这次他离开,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当我看见私家侦探的报告时,差点傻了眼:展凡居然真的和那些东南亚的毒枭接触过,即便没有直接见面,还是说明了他正在走一条游离于死亡临界点上的道路。
贩毒?他真的贩毒?!KAVEN 竟然就这样纵容他!他自己该死就算了,怎么还拉展凡下水!我心里气的直骂娘,却又一时无计可施,只知道这事绝对不能告诉崇嘉,否则以他的个性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拧紧了眉,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可没等我付诸行动,另一件几乎是爆炸性的新闻传出——朱原死了!那个执掌凯运近三十年的男人在一个夜晚离奇死亡,至于死因,却是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据说是服用兴奋剂过量死于频繁的房事之上,被找到的时候还是一丝不挂。
我隐约地知道,这事与展凡,必有联系。
一想到他那双曾经用来斑斓图画的手可能参与了谋杀,我有些不寒而栗,而他曾经是那样的单纯!我才知道原来我和崇嘉都错了,展凡已不仅仅想要报仇了,他要毁灭一切,断绝一切,包括自己的未来。
不,不能……不能再继续了,我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害怕,展凡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敢想也不愿想,我要他停止,停止!在朱原的葬礼上我又见着他,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没有一丝喜悦或者悲伤的情绪波动,他只是木然地坐着,不带有一丝情绪,静静地看着这由自己一手导演出来的悲剧。
我猛地觉得他变的更加可怕了,如果一个人对于杀人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那么他的心就已经死透了。
他反常的沉稳让我心惊,可众目睽睽之下,我什么也不能对他说。
我向朱原的遗照鞠了一个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向来知道如何挑起他的激动。
可我错了,他平静地回视我,象看一个陌路人。
家属答礼他对我点了一下头,他把自己的心事深深隐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节哀顺便。
我说,期望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一点波澜。
而我又失败了,今时今日,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我可以轻易摸透的男孩。
然而他竟然跟着我走出了灵堂,我暗暗一惊,他能明白我的暗示么?他肯听我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对我,还有一丝别样的感情?说来可笑,我曾经那样无情地伤害过他,可直到如今,我却在心底渴望他对我依然有着残情,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了没有了,才会知道珍惜,他决绝地离开,却让我不由自主地将他一遍遍刻进心里,却终究,说不出口。
我害怕甚至恐惧着他的嘲笑与拒绝,更何况,今日的他,已经今非昔比。
展先生。
好久不见了。
我终于转过头来,可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冷漠地近乎无情的话,我那执坳的自尊不允许我在他面前显露一丝的弱势与激动。
他立刻警觉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我。
似乎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会对他造成威胁的潜在敌人。
你最近真的算是翻手为云的大人物了,业界谁没听过你的名号?凯运真正的一把手……我轻扯嘴角,当初,竟然是我小瞧了你。
心里有些苦涩,他依然站在我面前,却已人事全非。
如果邢先生是要向我讨回上次修约的那笔帐,我随时恭候。
他邪恶地一笑,带点满不在乎的嘲弄。
我再也不想试探或是忍耐,脸色一凝:展凡,你在玩火。
他收起了虚伪的笑容,凶狠地看着我。
收手吧。
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别再玩了。
我放软了语气,人生经历了那样的波折之后,我才明白有时一味的好强,并非好事。
我这么说,其实已是变相的恳求与感怀。
他却是哼地一声笑出来,冷硬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是,请邢先生记清楚了,我不再是你包养的床伴,似乎没有立场向你要钱。
我如遭电击,对他而言,我们以前的关系竟然是……包养?他真的,把心里最后一丝爱都铲除地干净了吗?我失望至极,不知对自己还是对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在呕什么气!那种东西你能碰的?赚钱不要命了!你这疯子!!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你欠我的还远远没有偿还!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以后怎么应付凯运永无休止的报复吧!他笑,象一只蛇盯上了它的猎物那样恶毒而阴狠。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解,他的本性如何我比谁都清楚,可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他象是听一个莫大的笑话:为什么会这样?你教的啊,邢先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不正是这么做的吗?我语塞,真的没想到他会恨我这么深这么切,让他变的面目全非的,竟然是我?原来这一切是我在自掘坟墓!那时的欺骗背叛,让他的心至今不能痊愈,是我吗?终究逼他走上这万劫不复的不归路?过了好久,我才吼出一句:冥顽不灵!我生气伤心绝望,怒火中烧,却是对我自己——我失手错过了这么多,究竟怎样才能挽回这一切的悲剧?!这些天以来,我一直没有睡个好觉,那个黄昏展凡留给我的那个眼神实在太骸人,那样偏激狠决而充满仇恨,我从没见过,那样坚定而嗜血的神色。
我不敢把这事告诉崇嘉,自己却是一筹莫展,直到又接到了王董的电话,他告诉我凯运开始大清洗了。
我心惊,忙问怎么回事。
他说朱丹周被弄进了监狱,以走私毒品的名义。
现在跟着她的人都被波及牵连,凯运已是人人自危。
叫我注意些,别引火烧身。
我万万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这分明是一个早就预谋好的阴谋!先是朱原,再是朱丹周,接下来定是柳寒了,恐怕凯运都会被他肢解地支离破碎——展凡如今的手段,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怎么会这样?我皱眉,朱丹周就这么让他整倒了?吗的!走毒是个多大的罪名,更何况是人赃并获!这小子是个狠角色,这等不要命的硬碰,也不怕凯运也被他搞跨了!听说他为了把朱丹周置于死地,把一直支持自己的人都给卖了!……是谁?你认识的啊!就是那个本色的老板啊。
听说展凡在做那方面的生意时,都是他在牵桥搭线,谁知道他过河拆桥,一转身就把这恩人卖的干净!这下他是必定陪着朱丹周一起死了!吗的,没见过这种心狠手辣的角色!邢望?邢望!你在听吗我——我手里一颤,话筒笔直地掉落,发出沉闷的巨响,我却浑然不觉。
展凡,把KAVEN 都出卖了?心里一阵冷飕飕的,我打了个寒颤,象KAVEN这样的人都会落的如此下场……展凡,你何以狠心若此,如果有一天我挡住了你的征途,是不是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赶尽杀绝?我心慌意乱,意识到这件事再不可以瞒着崇嘉,可拨通他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却都是无人接听——他不在家?去哪了?他为什么走的那样匆忙,连手机都会忘记?心里的不安愈加扩大,仿佛有一场巨大的风暴就要来临。
我冲出公司,象无头苍蝇那样乱窜,只求能快点找到崇嘉。
此时并非下班高峰,我却被堵在二环路上,许久不能移动分毫,据说前面发生了一场车祸,两辆货车追尾了,一死二伤,交警正在处理。
这消息让我的心里更加惶惶,车祸……或许是这世间最无辜的死亡方式,突如其来,摧毁你所有的神志灵魂,而之后,你就再没有悲喜哀乐,再无法看见你所爱的人。
正在郁闷间,手机突然凄厉地叫了起来,我一看来显,是一个公用电话,心里一动,接通了果然是崇嘉的声音:邢望,你快过来看看,出事了!我在仁爱医院!医院?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能让崇嘉这样失措,恐怕是……我当即不顾一切,强行将车掉头,往小路插过去,引起一路漫骂:吗的你找死啊!懂不懂交规啊!迟早被车撞死!我不理不顾,我只想快点到他身边。
在医院的走廊上,我气喘吁吁地看见崇嘉六神无主地坐在长椅上,脸上写满了担忧茫然与痛苦。
展凡怎么了?我问,心跳的飞快。
他看着我,还来不及松口气就道:不,不是他出事,可比这还糟糕。
我到朱家的时候,柳寒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展凡的表情阴沉地可怕,送到这里才知道柳寒已经是白血病晚期,展凡就象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望,我不知道他会上哪里去,他的表情很可怕,我怕他会出事。
我踏进病房,那个曾经令展凡念念不忘的男人,如今正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若不是他身边的显示屏仍在微弱的跳动,我几乎要怀疑在我眼前的只是具尸体。
白血病末期?你一直瞒着展凡?因为你快死了,所以要拉他陪葬?!是不是!我一脚踢向病床脚,震的他身子也跟着一抖。
崇嘉拉住我:没用的,邢望,他失血过多不可能还有清醒的意识!我推开崇嘉,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我管你是不是只有一口气在!你告诉我展凡上哪里去了!你一定知道!都是你让他越走越远,都是你害的!望!你放手!崇嘉毕竟是医生,他再心焦也仍然用力地又拉住我的手,这是不人道的,他不可能回答你,与其问他还不如我们想其他的办法去查展凡究竟去了哪里!我几乎忘记自己也是把展凡逼到这一地步的凶手,我自欺欺人地以为如果不是他的再次出现,展凡会永远待在我身边的,永远!我凶猛地摇晃他,管他还有没有意识!一旁的医生几乎要被我泄愤的举动吓傻了,连阻止都忘记了。
可就在此时,柳寒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崇嘉一把攥住我:望,等一下!我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缓缓滑下一行泪水。
他的双眸依然紧闭,若不是那眼泪,我几乎怀疑那是我的幻觉。
把氧气罩拿开。
我命令那个医生,崇嘉却抢先一步奔到床前,将氧气罩摘下。
展凡在哪里?快说啊!崇嘉激动地不能自持,他万万没想到柳寒此时还能清醒。
柳寒气若游丝地睁眼看我,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他了……你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他,我没有……资格怪他。
他在哪里。
我靠近一步,沉声问道。
他看着我,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虚弱微笑:如果你……能和他重新开始……我……他剧烈地喘了起来,好久才能断续着将展凡的所在告诉我。
如果我和他重新开始,你会怎样?破天荒地,我追问道。
他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呕着血:我怎样……还重要吗?医生几乎是扑过来抢救了,在氧气罩重新戴上的那一瞬,我分明看见他双唇蠕动着一句话,一句我和他谁也没能说出口的话——我爱他。
晚了晚了。
我们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终究是失去了他,永远的。
崇嘉和我爬上了四楼,面对这个破旧的公寓,我和他都知道那必定是展凡和柳寒曾经同居过的房子。
现而今他重回故地,是不是已经明了了一切的真相?崇嘉敲门,敲的震天响,里面却没有一丝回应。
他急了,转头喊道:望,他不在这里?!我蹲下身子,转而用力闻了闻,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是煤气味!崇嘉,撞门!他丕然变色,不要命似的和我一起撞门,老旧的木门哪里经的起撞击?门刚被撞开,刺鼻的一氧化碳就扑面而来,我捂住口鼻,率先冲了进去!而后我愣住了,看着展凡跪在地上,抱着一副画,痴痴地呆怔着。
我死也没想到他会轻生,一想到他差点就这样离开人世,我的心象被掏出来一样地剧痛着。
这三年的误会怨念,竟让他放弃生的渴望吗?展凡,你疯了……这么大的煤气味……崇嘉紧紧地把他拥入怀中,象要嵌入身子里去一样,要是迟来一步……天啊……你怎能如此……而我只能这样呆站着,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恐惧差点夺取了我所有行动的意愿,如果我迟来一步如果我迟来一步……!!放开我……你们走……别管我……他已经失了心志,狂乱地挣扎着,他不知道我是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回忆之中。
要让他恢复意识,只有唤醒他对我的恨。
我走上前,强行抽走他怀抱着的那副油画,冷冷地开口:展凡,你还能逃避多久!凡事皆有因果,谁也逃不过因果循环!你现在这样,算后悔还是算懦弱!凯运象一盘散沙无人主持,你不能做了就算,这是你种的因,就该由你来了结!他已经恨我入骨,我又怎么会介意让自己再沉沦一分?若能唤醒他生的意志——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我都不介意!他失神的双眼在我的一番挑衅之下,重新又染上了愤怒的阗黑:邢望,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我有今天,是你一手造成!不是你的欺骗愚弄,一再背叛伤害,我又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到如今我恨错难返,双手满沾血腥,这都是造成的!你欠我一辈子!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可面对他泣血的指责,我心里又跟着翻搅着撕裂着。
时止今日,我才真的明白,我和他,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他对我的恨,至死方休。
我等着你的复仇。
让一切毁灭吧,我再也得不到他曾经的爱,对立一生,是不是唯一的结局?他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我继续自己伪装的冷酷强大,你是继续龟缩在这里,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他不可自已地颤抖了一下,而后踉跄地起身,向外走去,可与此同时,他突然一晃,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地上载去!展凡!我再也不能故做冷漠,我爱他,爱到心都痛了!我紧紧地搂住他,不顾一切地将他搂在怀里——就现在,就现在让我以真心待他吧……放开我……展凡喊了一声,突然竭力挣扎起来,我怅然松手,一下子回到了现实,我和他,是永生永世的敌人。
我沉默着拖着他的手在走廊上疾步行走,不管他怎么挣扎都不愿放手。
打开车门,我直觉地将他塞进驾驶副座,自己绕过另一侧也跟着上车,车门发出砰的一声轰然巨响。
我发动引擎,奇怪地看了一眼一直愣在车外若有所思的崇嘉:上车啊!崇嘉还是那个意味不明苦笑,却最终还是弯腰,钻进了汽车。
车上是死一般的寂静,三个人都疲惫地沉默着。
我怕他又想起柳寒,率先开口道:……我听说,市局要来查凯运的走私案……不要紧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他冷冷地打断我的话,眼里是一片偏执憎恨。
我黯然,怎么忘记了呢?他和我之间,惟有对立啊……他这一生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我和他穷极一生,都会彼此憎恨……望!失神中,后面传来崇嘉的惊叫,看前面!有车啊!!车?我骤然抬头,一架逆向行驶的货车迎面开来!妈的!我暗骂,怎么开车的!方向盘急转,向右错开,至多撞到路标,断然不会有危险——可在那电光或是的一刹那,一个邪念稍纵即逝:我和展凡,当真就这样分道扬镳相见相恨吗?不,我不要,我不甘心……他是我的,我不要他决绝地离开!可我比谁都清楚,这已经是个痴想,除非我死,他永远不会原谅我——除非……我死?如果我和他一起死呢?是不是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一并消泯,我和他,是不是就能回到相逢的最初?一定不会再有欺骗,我会珍爱他一生一世,再也不让他有离开的借口!!握住方向盘的手悄悄松开了,如果上天非要给我一个悲剧的结局,那么我宁愿玉石俱焚!转眼间,车子已到面前,狰狞的车头灯在我的眼中不住摇晃。
ROY ,爱是相互的,我不要永远藏在他的羽翼之下,我爱他,我要保护他。
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有没有。
爱过我?我恨你……我好恨你!!为什么你能这样轻易就摧毁一个人关于幸福的全部理念!!!!……前尘往事一一浮现,你的音容笑貌仿佛从来就峻刻在我的心底,那么我当初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地伤你一次又一次?!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要你与我同生共死?原来我错的离谱,所谓自尊在生死面前,不过是一名不值。
巨大的冲击袭来,我知道我已逃不开这灭顶之灾,可是展凡,我不能在最后,还要自私地伤害你一次。
我翻身,将他拥入怀中,似乎要将这最后的思念,全部倾注——凡,我恐怕,再没有第二次这样紧抱住你的机会了。
我终究不舍你与我共赴黄泉。
他错愕的容颜在我眼前定格,不要这样看我,凡,我一直爱你却又一直伤你,到头来,终究是自食其果。
无数尖利的碎片扎进我的后背,刺骨的疼,却比不上心里即将诀别的痛。
一阵天崩地裂似的撞击。
邢望!邢望!他焦急地唤我,神色中,终于不再是单纯的憎恨。
我努力聚集已经涣散的神志,第一个反应便是看看他在我的庇护之下,有没有损伤。
他失神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我:你……为什么……他安然无恙,而我,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这究竟算上天的仁慈或是残忍,这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我和他又要面临残酷的对决。
我甩甩愈加疼痛的头,从已经撞的变形的车里下来,一口气全撒在那个吓傻了的货车司机身上,他吗的连撞人都不会!你怎么开车的——我还想继续骂,头突然炸裂一样的疼,脚下却一个瘫软,重重地摔落在地。
绵延的红色在顿时在我眼前弥漫开来,这是什么?我有些迟钝地伸手一摸,后脑勺上正不断汹涌地喷出一股又一股的血浆。
我悲凉地一笑:原来,这就是命运。
谁都逃不过因果循环。
我看着惊慌失措地奔过来的崇嘉,又看看呆若木鸡不可置信的人——那是我最爱却也是最对不起的人啊!展凡……你过来……我刚一张口,又是一道血流,从口中涌出,我却不介意似的,还对他微微一笑。
终于……终于能将悲伤终究,终于能停止这互相憎恨,终于能放下所有的顾虑,对他说一句抱歉了……展凡,你过来啊,不,你别后退啊……你连最后一个听我倾诉的机会都不肯给吗?我渴求地看着他……眼前的血雾越来越浓厚,我渐渐地,连他的身影都快看不清了……展凡你过来,好不好?我再也无法追着你跑了,你过来……他终于走了过来,我想最后看他一眼,可是终究是力不从心了。
只能重重地攥住他的手,象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每次见面,都要被对方伤的体无完肤……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不想在和你斗下去了……我贪婪地看着他,不管还能不能看见,蜿蜒的血迹已经爬满了我的周身,慢慢地渗进地里,我知道,有些话我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那区区三个字,我却始终说不出口,或许……只有到了这份上,我才能放下一切……对不起……是我负你太多……把你逼到一个再也无法回头的绝境……原谅我,我一直都无法鼓起勇气对你说一句抱歉……他终于啜泣出声,哭的那样撕心裂肺。
你不再恨我了么?凡……我错了,我这一生都是在错误中执迷。
万般情仇千种恩怨浮上心头,我不想走啊,我想留在他身边,珍爱他,一生一世……我的神志渐渐地开始涣散,慢慢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而我却用仅有的意识支撑着,紧紧拉着他的手,再也不松开。
望……邢望……他慌乱地捂住我的口鼻,想将那丝丝缕缕的黑血悉数堵住。
凡,你已经见证了太多人的生死,该让这一场复仇的屠杀就此终结了。
展凡……我已经气若游丝,脑海中一片空白——其实死亡,一点都不可怕……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用尽我最后的心力:曾经,我的字典里,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我只能自私地伤害你,后来甚至用复仇,将你禁锢在我身边,纵使你恨我入骨……我,我也不要你就此心灰意冷地离开……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真的喜欢上你……只是……说不出口……他声嘶力竭地吼着我的名字,我微笑地看他,你毕竟还是爱我……只可惜,我与你,都用了一生去领悟。
展凡。
我爱你。
我缓缓地合上已经不堪重负的眼睛,有一滴冰凉的水滴溅在的脸上,这是我在人世间,最后的感知。
它的名字,叫做绝望。
展凡,这段感情我们用尽了一生去追悔去感悟,可终究,得到了什么?如若往生,我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如若往生……我最终的结局成警官扶了扶帽沿,对还在磨蹭的众人吼了一声:你们速度快点!吗的!还想不想过年啊!七班的班头讨好地过来哈着腰说:成队,您这是发哪门子火啊!大过年的我被上头留下来陪你们这些臭汉子,换你爽不爽!成警官也只有在这些丧失了人身自由的人面前,才能摆摆久违的威风。
虽然这次表现的机会是他为了表现忠心而主动请缨来的,可不能回家和老婆温存总是件窝火的事。
他骂骂咧咧地把还在食堂吃饭的犯人都赶起来,当然那些人也只有过年的除夕夜,才能在监狱食堂里吃上一顿带肉的年夜饭。
只要你还披着这难看却实用的制服,在外人面前再孙子的人到了这也都成了爷爷。
成警官惬意地满足自己畸变的自尊,很两个狱警一路推搡着,直到他走到一个清瘦的男子面前:喂!你也快——男子从容地放下碗筷,慢慢地抬眼看他。
他穿着一身过于肥厚的松垮的灰布囚衣,理着短的不能再短的小平头,甚至隐约可以看见其中的青色头皮——和所有人一样的装束打扮,可成警官却不知怎的一下子泻了气,这眼神分明是平静无波,怎么他就是没胆子象对常人一样吼骂?玄……对了,是玄!他给人感觉是玄秘的,在整个鱼龙混杂的肮脏监狱里,他给人的感觉简直不象是一个犯人。
吃完了吗?吃完了快点。
他咽了口口水,还是叫了一句。
男子没有看他,淡然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成警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职位并没有高到可以调动档案的地步。
他只知道他的编号是198 ,他很年轻,最多二十三四,若不是未成年人不可能判象他那么重的刑,他几乎怀疑他才十七八岁。
无期……怎么是这么重的刑,据说他还是因为自首才获得减刑,否则起码是死缓。
那他究竟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事儿啊?可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甚至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偏偏他从进了大狱开始,即便受尽折磨苦难,他也不曾哼过一句,刚进来的时候几个鹰头看不惯他的轻狂样,几个人把他围在洗手台上围殴,可直到几个教官赶来拉开他们,198 都没有哼过一声,那无谓洒脱的神情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享受这种惩戒。
后来渐渐的连找茬的人都少了,欺侮一个人最大的快感就是看着他痛苦的哀号求饶,可一个人脸上若是除了平淡竟连痛感都没有,那叫人连教训的兴致都没了。
久而久之,他成了这个大狱的异数,没人理睬没人介意,永远都是窝在角落里,想着没人知晓的心思。
怪人,真是怪人。
成警官摇摇头,在他的思维来看,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读报时间,照例要念上一个小时的邓论毛选三个代表,估计等下任元首上台,他们还得多背一个胡氏理论什么的。
犯人大都显得躁动不安,心早飞到了一会的春晚上——和大多数人不同,他们没有人生自由去享受自己想要的娱乐,只有大家排排坐着看春节联欢晚会这样在旁人看来可笑无聊至极的活动,是他们大年夜唯一的快乐。
估计央视什么百分多少的收视率,多半就是靠这些人才撑起来的。
共产党代表谁谁谁的利益,显然比不上晚会上有谁谁谁的参与来的有吸引力——要是真爱党爱国的,还进的了这?成警官看了一会,也大手一挥:好了好了,别读了!一个个带着抵触情绪。
看电视去吧。
他也不是真想为难他们,平常都是撒撒气,当狱警的不就是能且只能对犯人牛逼吗!众人欢呼着奔出阅览室,只有他,仍然象一座泥塑,木然地坐在原处。
成警官走过去:你怎么不去啊!他是一个平凡人,免不了这样的猎奇心理。
这个198 号真的和一般人不同,他眼底的沧桑,是一个厉尽千劫的年人,都不会有的悲怆。
他不卑不亢地抬头:我就在这里看书就好。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存在任何形式的快乐。
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快乐,他来这里,是赎罪是还债是惩罚。
成警官腆着肚子和一群犯人笑的死去活来,为那些基本上有些傻气的小品——过年吗,不就是没事找事的乐吗?成队长,外面有人来探监了。
一个狱警冲他招招手,成警官一呆,这种时候谁来探监啊?前一两天倒是络绎不绝的,可到今天下午,该来的也都来过了。
和他说现在不是探监时间。
他不想离开温暖的室内,随口打发道,可又转念一想,走到门口问那狱警:来的人什么来头?他可是什么人也不想得罪。
谁知道。
高高瘦瘦一个年轻人,出手倒阔绰,只说要见198 号。
成警官又是一愣,有人探198 的班?他记起来了,每个月总有人来探198 ,只是他从来没有出去见过那个人。
那个人看着不象他的亲戚,会是他什么人呢?成警官想到那个在阅览室里孤寂的身影,摇摇头:那就让他们见个面吧。
哎,我问过了,他不肯见——那我还理这个做什么?只是门口那男人听见了却还是不肯走,说是这次怎么也要见着他。
哟,他当这什么地方,跑这来撒泼起来了。
成警官骂道,脚步却往外迈开,直到他在接待室看见了那个穿着卡其色外套的男人。
他很瘦削,却并不让人觉得病态,反而见着他的人都会觉得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他平日里一定是常笑的,只是那和顺的眉眼在这个飘雪的夜晚,突如其来地扭曲着,象在隐忍一个莫大的痛苦。
警官,他肯见我了吗?他几乎是扑到成警官面前。
跟在后面的狱警探出头来:198 都说不见了。
你有和他说过我姓李吗?他急切地,带着点微微的恐慌。
说了。
李崇嘉闻言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过了好久,才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你真的忍心,就这样一辈子不见我么?警官。
他突然又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神让成警官这个老江湖都怔了一下,你帮我把一个东西转交给他好吗?成警官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平常他可是得留上一手好处费的。
李崇嘉递过一个牛皮信封,他接过,习惯性的一摸:不是钱啊,随即又骂自己无聊,在这种地方即便有钱也没地方花啊!如果他看到这个仍不肯见我……我便不会再来打扰他。
这句话说的隐忍却又沉重。
李崇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去。
成警官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狱警好奇地伸长脖子道:队长?里面什么东西呢?我看那姓李的是个有身家的,我刚刚在门口还见着他的私家车了!该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吧?咱们昧下一点好不好?成警官笑骂道:去去去!小兔崽子,就会学着占便宜。
狱警唧咕了句还不是和你学的,又道:那打开看看也行啊,我们也得检查一下有没有传送非法物资吧?成警官心里一动,伸手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几张纸飘落下来。
成警官拣起来,凑着昏黄的灯光,他们看清楚了,头一张是照片,上面一个女人和一个鬼佬依偎着笑的正甜,背景象是法国那个出名的什么什么铁塔。
第二张是一张剪报,标题是全国反黑扫毒进入新阶段——F 城破获贩毒巨案!贩毒头目杨某一审判处死刑,即日执行!这个成警官有印象,靠着这个,大大小小的警察都捞到了实惠,该升官的升官,管你和这反黑案子有没有关系;该发奖金的就发奖金,比如他,只不过是帮着把那个人的资料顺便送去档案室一下,也发了500,据说是犒劳金。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杨……不记得了,他的真名难记的很,同事们有时候茶余饭后讨论起来,只说他平日都是叫个英文名字的,叫什么K 什么的,哎,还是记不得。
那时候还算轰动一时呢,只是这案子破的蹊跷,里面人说是有人报案提供情报才能一下子网到这么大一条鱼,而那个人居然二话不说就这么认了,实在不可思议。
接下来是一张死亡证明书,上面写的日期是2004年9 月7 日,这都快过了半年了,死于……什么什么障碍性血液病什么造血系统全面坏死……死者名字叫……啊!狱警突然叫了一声:我知道这个!就是白血病嘛!我大姑父就死于这个!没的治的!成警官横他一眼,粗着声音说道:我知道。
再往下看,最后一张又是一张照片,里面是一片墓园,看样子就觉得价值不匪。
成警官伸伸舌头,他老母好象也想给他死去的老爸把家安在这里,只是那价格他吗的比活人住的房子还贵。
照片正中的墓碑上有一张遗照,那男人看着也年轻,不过三十左右,长的那叫一个精神,看来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的模样。
怎么也这么快就去了?成警官有些炎凉地想,象他这样的市井小民对于这种人的生死本就是一种旁观无谓的态度——哈,在世的时候人分三六九等,死了还不是都得进那个土馒头里去?!照片后面还写着一句话:这是他最后的安息之地,我选的,很宁静,再不会有人来吵他了。
成警官搔搔头,他不明白那姓李的送这些给198 号做什么?这些人看来完全是不搭杆啊。
旁边的人已经在骂了:真是晦气!大过年的尽看这些死啊活啊的。
成警官把东西装回去:还不是你要看的!走进阅览室,198 号还是坐在那里,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的失魂落魄,他的脸甚至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病态来,成警官有些诧异,他好象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控,在他的印象里,他似乎永远面不改色。
这是因为外面那个姓李的么?他知道他来了,才激动地不能自持么?198 号,这个是外面那个人给你的,他还说——成警官把信封递给他,想了会才说,如果你看到这个仍不肯见他……他便不会再来打扰。
198 号抖了一下身子,慢慢地伸手接过。
成警官一直留意着他的反应。
他很冷静地看完了所有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只是轻柔地甚至是小心地将那些东西收好,缓缓地抱进自己怀里,贴在胸口,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脸上最后一丝苍白都褪的干净,看上去象是一个石化了的雕塑,再无生机再无生气再无生命。
成警官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明明现场没有任何动静,他却感到一种揪心的紧张。
象过了半个世纪,198 突然睁开眼睛,发疯似的跳起来冲出阅览室,向外奔去。
你干什么你!门口的狱警大吃一惊——这个行为已经等同于越狱了!他一把揪住198 号,竭力想把他制服,嘴里骂道:安分点!放开我!我要见他!!他奋力挣扎着,痛苦地嘶喊,一双手死死地扣住门框,无论人怎样的踢打也不松开分毫!狱警渐渐抵挡不住他陷入狂乱后的气力。
一下子火了,抽出腰间的警棍就往他手臂上砸:吗的你反了你!等一下!成警官也被这突然的情况吓的目瞪口呆,这个象疯子一样满脸狂乱的人,真的是平日除了永无休止的沉默再没有第二种神情的他吗?让他见一下吧。
成警官走过来,大过年的,别这么杀气腾腾的。
那狱警松开手,意犹未尽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骂道:疯子!198 号全然不顾全身被殴打的麻痹酸痛,一下子在长长的,幽暗的走廊上拔足狂奔!快点,再快一点,他马上可以……可以见到他了!!!可快到接待室,他突然刹住了脚步,他靠在墙上,一把揪住自己的领口,不断地搓揉着,颤抖着,呢喃着,象一个癫痫病人一样全身不可自以地抽搐着!他想见他……不,他不能这样见他,他早该断了这一切的恩怨情仇不是吗?不是吗!过了许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直起腰,象平日一样跨进了接待室,甚至还用手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李崇嘉就这样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已经一年不见了的他,隔着一片透明的玻璃墙,两相摇望。
而他,始终连站到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那个眉眼里都写满寂寞的男人。
崇嘉笑了一下,仿佛过去那样恬淡。
198 没有笑,他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笑。
他其实……不该见他的……既然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他不想有任何的后悔……他更不想让他看见他这般落魄的凄凉啊……李崇嘉走上前,双手贴住那扇玻璃,痴痴地看着他,嘴里一张一合的,他在说什么?198 听不见,他没有绕过这扇墙的权力与自由,可他只要拿起桌上的电话,他就能听见他的声音了,就能听见那个一定一如往昔清雅动人的声音了!他着魔似的盯着电话,又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李崇嘉象意识到了什么,绝望地敲打着那扇玻璃,一下又一下。
那是不可能的,崇嘉,你总是这么傻……那种钢化玻璃是能敲碎的么?即便碎了,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出现什么生机么?198 的心也象被一下一下地砸着,痛苦莫名,却是那样坚忍地近乎自虐地忍耐着,竭力摆出平静无波的表情面对崇嘉,也面对他自己。
李崇嘉放弃了,他喘息着看着玻璃窗内狠心的人。
突然凑近那玻璃哈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玻璃很快蒙出一大块白雾,他伸出手指写出了第一个字你。
198 直觉地想闭上眼,可那字却抢先入侵了他的视线他的意识他的脑海。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他一阵恍然,他要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么?KAVEN ,柳寒……邢望……都不在了……那场烈炎滔滔的复仇之火,烧尽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唯一活着的崇嘉见证了所有的生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竟把这样一个烂摊子给你留下?我错了错了,只可惜领悟的太迟,再没有悔改的机会,只有用自己残余的生命去为那些枉死的人赎罪忏悔。
往生,原来竟是一件再快意不过的事,只是我,再没资格去做。
崇嘉站直了身子,就这样动也不动地凝望着他,仿佛一生一世,就这样,深深地把他刻进自己的脑海里,铭记。
两个人呆呆地,痴痴地彼此凝视,似乎时间都凝结在这一个永恒的瞬间。
直到李崇嘉的眼泪刷地一下涌出眼眶,他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我想你啊,展凡!我想你啊!一年了,你为什么不能和我说一句话!展凡喘不过气似的心悸,他听不见他悲切哭泣般的哀鸣,可他的心却象撕碎了一样痛楚难忍!不……他不该见他的……不该在见到那么多他最爱也最恨的人的归宿之后就再也抑制不住他决堤般的想念!崇嘉,毕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挂念了!可他出来干什么?他早该断了崇嘉最后一丝残留的爱啊!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再束缚崇嘉一生一世!他有他自己的圆满幸福,而不是和他这样的人,耗上一辈子。
他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把眼角的泪光一点一点地逼回去,不能流泪,不能……他的心,早就死了……然而,他终究忍不住了,在泪水划下脸颊的那一瞬,展凡转过身去,决绝地快步离去。
不!崇嘉泣不成声,一下一下地捶着眼前这恼人的玻璃,用尽全力,你不要走!凡……别走……泪眼朦胧中他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他们,从此再没有相见的一日。
随后赶来的两个狱警只能看见198 号低着头从身边跑过,和接待室里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男人。
相逢一场皆是错。
终生误。
是他亲手把所有爱过的人从自己的心里刨去,斩断了一切的牵畔……都不在了,谁都不在了,大千世界里,他已是一缕孤魂。
喂。
你没事吧?成警官一把拉住他,他抬头,满面满脸的泪痕,嘴唇上深深的几个血印。
他究竟用了多少心力,才能不在崇嘉面前潸然泪下?你……成警官愕然,198 突然捏住他的手臂,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叫……叫医生看,看一下……成警官连声音都在颤抖了,此刻他的脸色是如厉鬼一般的青白,称着那骇人一抹血红,说不出的狰狞诡异。
198 摇了摇头,如果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他只怕这种苦,将伴随着他残余的生命,煎熬他仅有的意志,永远没有终结的那一天。
我没事……不要把……事情闹大。
他颤抖地擦去下颚上的班驳血痕,一步一步地朝监狱走去,扶着墙,脚步虚浮却坚定地,慢慢地向那个黑暗未知的深处走去。
成警官彻底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碰上了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以前,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当——当——午夜的钟声响起,又是一年伊始。
2005年的除夕,一个和往年没有不同的除夕,依旧是笑语欢天的太平年景。
每一个人都是生命里匆匆的过客,谁会为了别人的故事而流泪?队长!还不快回来!灯火珊澜处有人呼唤道,晚会开始压轴啦!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回头喊道:来了。
李崇嘉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一片片纷扬的雪花,扑簌簌地落在他的身上,肩上,眉毛上,他漠然地走下台阶,仿佛那刺骨的寒冷并不存在。
直到他看见白茫茫的雪地上,立着一个穿着白色长风衣的女人,她仿佛在风雪中已经矗立了许久,周身上下都被白雪覆盖,几乎与天地溶为一色。
你……来了多久?说这话的时候,崇嘉的声音还是嘶哑着的,好象还没从方才的悲情中回复过来。
你进去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那女人冰冷的容颜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你……见着他了么?或许你是明智的。
崇嘉缓缓的开口,我就是见到了他,也依然无法改变什么。
女人愣了一下,枯涩地笑了:我?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曾经的丈夫如今的仇人,逝去的情怀不可一再,你要我如何面对?!李崇嘉看着他,疲惫地笑了:你若是恨他,又是何苦为他付出那么多?甚至把他的父母都接到法国去,那,那原本是我的责任,而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女人沉默了好久,慢慢地背过身去:这段感情即便是虚假的,我也认定了一辈子。
毕竟是我的家人对不起他在先……我不想让他还觉得亏欠了我,如果我能幸福是他灰色生命里最后的一丝安慰,我宁愿用一张虚伪的照片去成全。
李崇嘉看着她的背影,呢喃道:朱丹宁……你是个傻瓜,我又何尝不是。
两道落寞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迤俪前行,在苍茫雪地之中,留下几行或深或浅的脚印。
活着的与死去的,谁比谁幸福?幽蓝夜空中耀着一道又一道的火树银花,绚烂至极,却又转瞬即逝。
神州九陆一派欢腾,为这盛世华年。
没人会注意到这个夜晚又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故事。
终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恩,这个……这个是以前就写好的小短篇,我这个系列写到这里就算是到头了,从此封坑,再也不会写了。
为什么我要写这个以望的心理活动为主的番外呢?首先是我的结局写的过于草率,很多读者都表示不接受,觉得望的死太突然了。
其实邢望在车祸的那一瞬间,他想的是自尽,并非赎罪,而是以他的自私出发,他既然已经得不到展凡了,还不如玉石俱焚。
但他终究还是舍身救他,因为他毕竟是他唯一的真爱。
为了表达这个真正的心理活动,我决定写一篇完整的番外,米有想到写了快十万字(自己BS自己一下先)。
而展凡在狱中的生活,其实各位大人说的让K 与凡重逢我不是米想过,可这毕竟太不现实。
我也米有功力去写一个新的《青山之恋》。
那是只有筱禾大人才写的出的,我不敢亵渎我最崇拜的作家。
而且,这种结局,是不可能发生在这个阴暗晦涩的故事里的,望各位见谅。
当然,《我》还有不少的缺点,这与我本人阅历有限有关,偶以后会继续努力的~~接下来,我会开始写新章~~~ 是古代文~~请大家继续捧场~~鞠躬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