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进所有人的耳提面命,也顾不了恨生的字字威胁,她的心只任性的向往著有他的地方。
她爹不在庄里的这些时日,她几乎是天天往后山跑,有时连晚上都不回庄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大胆,尤其是在经过了那件事以后。
寻常女人遇到这种事,若能逃过一劫的话,肯定是不会再往坑里头跳的,唯独她……她如此又这般勇敢的理由有三。
一,她要追查出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二,她要对恨生好,好到他以后见了她爹,也没有憎恨怨慰。
三,很简单,因为她喜欢他,喜欢到想整天黏在他身边。
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不知羞耻,但喜欢一个人,不都是如此的吗?支著下巴,她怔怔地看著坐在对面的他。
最近他对她的态度有些许的转变,虽然不是很热络,但比起之前的冷漠以对,那真是令人安慰多了。
ㄟ,她懒懒地出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觑了她一眼,懒得开口或点头。
依她的一贯作风,不管他准问不准问,她还是会问。
你跟庄主的恩怨会不会‘罪及九族’啊?他哼地一笑,不会算你一份的。
那如果是庄主的亲人呢?她语带试探地问,例如夫人、公子或是小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心虚。
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怕什么?我跟夫人小姐都熟嘛。
她讷讷地垂下脸,生怕他看见她眼底的不安心虚。
我替他们担心啊。
他沉默了,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须臾,他神情严肃地道: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噢……她一脸闷闷地。
他亲爹若真是魔头,那么她爹跟他爹肯定有著一段难解的恩怨情仇。
他爹已销声匿迹,自武林中消失,弄不好,他爹可能已经死了,而她爹或许还涉嫌杀了他的魔头父亲呢!假如不幸真是如此,那她爹不就成了恨生的杀父仇人?唉,惨兮。
你怎么了?看她神不守舍,他疑惑地盯著她,你是不是瞒著我什么?她一怔,怎么?你还怀疑我是庄主派来的?她噘起小嘴,不悦地咕哝著,他是烦了点、罗嗦了点,但绝不是会使诡计、耍阴招的人。
她爹把他囚禁二十几年是有些不人道啦,不过她爹或许也有苦衷吧?她相信她爹不是那种会使什么不入流把戏的人。
你可真维护他。
他哼笑一记,也难怪,他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随你怎么说。
她皱皱鼻子,不以为意地道,反正我来是因为我想来,跟谁都没关系。
你想来?他瞅著她,你当真不怕我又……怕就不来了。
她打断了他,撇唇一笑。
你不怕……他浓眉一蹙,喃喃自语,我可怕极了。
啊?她眨眨眼睛,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他挑挑眉,我什么都没说。
她父亲终于回来了,而她每天往后山跑的快乐日子也终告结束。
但最悲惨的还在后头——提亲?念儿一听,差点儿没昏厥过去。
她不过十七、八岁,她爹就急著要把她嫁出去?是哪家的公子?骆婉虽不急著为女儿找夫家,但既然黑迎刀有人选,她是百分之百支持。
是玉剑门的少主岳玉书。
黑迎刀满脸笑容,似乎对这门亲事充满期待。
岳玉书?骆婉回忆了一下,恍然想起,你是说前几年在试剑大会上出尽风头的那位岳少侠?不就是他吗?他呵呵一笑,当年的那位少年英雄,如今可是英俊不凡、锋度翩翩的侠士了。
是吗?她一笑,那真是太好了。
这门亲事是岳掌门亲自提起,我都有点讶异呢。
见两人谈得真有那么回事,念儿再也按捺不住的嚷著:我不要,我不嫁啦!念儿,你胡说什么?黑迎刀瞪著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人家才十七,论长幼,也应该等哥哥们成婚才轮到我啊。
念儿,黑迎刃神情严肃认真,玉书的条件可是万中选一,很难再找到他这样的对象了。
我不希罕!她急得直跺脚,活脱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这孩子真是任性,爹可是为你奸。
我不依!她在厅堂上又叫又跳的抗议著,我未来的夫君,得由我自己选。
荒唐!黑迎刀一拍案,严厉训斥,哪户人家的女儿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你在咱们庄里能找到什么对象?有!我喜欢的人是……她冲口而出,就差没指名道姓,是……黑迎刃瞠视著她,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钤似的。
谁?是……她怎能说自己的意中人是恨生呢?若她爹知道她喜欢上恨生,只怕恨生没命活著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是二呆!管他的,诲也得读出一个。
你!听她满口胡说八道,黑迎刀气得七窍生烟,你是存心气我?是爹蛮不讲理。
她一脸委屈,却倔强的强忍泪水,转而向母亲哀求,娘,您劝劝爹吧,我……我还不想嫁……念儿,骆婉蹙起眉心,为难地劝道:你爹不会看错人的……我不要!不待母亲说完,念儿已泪眼婆娑,一顿足,她旋身飞奔而去。
眼泪未干,念儿就带著一颗不甘被摆布的心,直奔后山禁地。
她知道恨生帮不了她什么,但她好想见他。
恨生!她拚了命的拍打门板,声嘶力竭地哭喊著:开门,你开门!像是听见她不寻常的哭喊,他很快的应了门——你怎么……打开门,看见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她,他猛一怔。
这丫头每次来都是蹦蹦跳跳、嘻嘻哈哈,怎么今天却是泪流满面?恨生……一见到他,念儿眉心一拧,满腹委屈地扑进他怀里。
双臂一张,她才不管他肯不肯,便紧紧的、牢牢的抱住了他。
他一怔,显得有点不安。
但他没有推开她,因为她伤心掉泪的模样,教他心底涌起一股深浓的怜惜。
你怎么了?他从没见她这样过,就连他骂她、赶她,甚至一时冲动冒犯了她,她都没因此伤心难过。
她颤抖著肩膀,说不出话。
她明明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但……但现在全哽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会怎样呢?知道她可能要嫁给什么玉剑门的少主,他会有什么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端起她的脸,他难得温柔地问。
我……咬著唇,她一脸委屈可怜,我不嫁,什么少年英雄、青年侠士,谁希罕啊!?他一震。
她要嫁?嫁给谁?黑迎刀不是把她送给了他,为何还要她嫁给别人?突然之间,他有一种很浓、很深的失落感,仿佛快要失去一种他原本所拥有的东西般。
不,不对,她对他来说一直是种负担,他不该在意,因为她根本可有可无。
但,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严重的失落感?她出现后,他发现自己的复仇意志有了些许的动摇,不明显,但他感觉得到。
他知道她将是他日后上怒剑山庄寻仇时,唯一教他犹豫的理由。
她根本是他的绊脚石,只会摧折他的斗志。
这是个机会,是他甩掉这颗绊脚石的机会……你要嫁了?他勾起唇角,努力的挤出一抹浅笑,那不是很好吗?好个头!她抽身而退,咬牙切齿的瞪著他。
可恶,她可不是为了报喜而夜奔禁地的!是黑迎刀作的主吧?他笑睇著她,一庄之主亲自为丫鬟挑选对象,你应该觉得荣幸才是。
就算他是皇太子,我也不希罕!我……原以为他会有点反应,不要说妒嫉,但至少也有几分的不舍。
可他波澜不兴,就像是她跟他从来没有关系似的。
我……我……真气人,难道要她一个女儿家厚著脸皮表明心迹吗?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还未能察觉她的心意?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啊!我有意中人!她瞪著他,冲口而出。
她涨红著脸,气呼呼地看著他,像是要他注意到她眼底深浓的情意。
他淡淡地望著她,一笑,那你向黑迎刀说去,跟我说也于事无补。
说罢,他旋身避开了她火热的目光。
他不敢看她,他怕在她眼底看见,某种他不该发现,也不愿发现的感情。
说不得的,因为……因为……抬起眼帘,她发现他正回避著她的视线,像是在逃避或掩饰著什么。
她懊恼地趋前,一把端住他的脸。
你为何不敢看我?他一震,强自镇定的直视著她。
我正看著。
好,那你就好好的看著我,我……她把心一横,我的意中人就是你。
她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点都不感意外。
但他必须说,他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黑迎刀在信中说过,她是属于他的,如果他在她闯进来的那一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要了她,她现在应该不必嫁给什么青年侠士吧?但如果当天他真强要了她,她今天还会说她喜欢他吗?不,他不该再这样想了,他必须决绝地、果断地甩脱这个麻烦。
你爱错了人。
他冷漠地直视著她,我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
被如此冷酷的拒绝,念儿眼眶红了,眼底闪著泪光。
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是。
他说。
骗子!她揪住他的衣襟,气愤地叫嚷著:你这口不对心的石头,你骗人,你……别说你不喜欢我!虽然他总是待她冷淡,但她感觉得出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她的看法及态度已改变许多。
她不奢望他很爱很爱她,但怎么可能连一点儿的喜欢都没有?迎上她愤怒又伤心的眸子,恨生感觉颈子有点僵,但他还是努力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你。
一点点都没有?她难以置信也难以接受。
从来都没有。
他冷笑一记,眼底却有著不被发现的痛楚。
骗子!她挥动拳头,一次一次地槌在他胸口,你骗人,骗人!他任由她发泄著怒气,文风不动地杵在原地。
念儿泪眼汪汪,气愤不已,可恶,你这个大骗子、登徒子,上次明明亲了人家,现在又不认帐,可恶,混帐东西、讨厌鬼,我恨死你了!不管她如何骂他打他,他还是无动于衷地看著她。
看见他那冷漠无情的样子,她再也咽不下这口怨气。
心一横,她猛地抓起他的手臂,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说罢,她狠狠地在他手背上皎了一口。
你!他知道她是来真的,因为他的手背疼得让他皱眉,你疯了!?他一振臂,用力的甩开了她。
她不甘心地看著他,对:我是疯了,我……我死都不要嫁给那个岳玉书!所以你想跟我?他目光一凝,严厉地问。
对。
她想也不想地点头。
以后你不会求我,阻止我向黑迎刀寻仇?他直视著她。
我……她一怔。
你做不到,不是吗?他冷笑一记,你根本做不到,不是吗?我是做不到,但是……但是什么?他沉喝一声。
她咬咬唇,淌下眼泪,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还是想跟著你。
看见她那坚定而又美丽的脸庞,他的胸口一阵狂悸。
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可以带走她,随时。
他是喜欢她的,他没理由眼睁睁看著她被黑迎刀摆布……好,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去告诉黑迎刀说你不嫁,你要跟著我。
她一震,我……怎么?你不敢说?说不得。
她眉心一叫,能说的话,我早说了。
你不过是个丫鬟,黑迎刀说不定会成全你,何况他早就把你……他几乎要说出黑迎刀把她送给他的事情,但他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是颗被主子随意摆弄的棋子。
恨生,我真的不能说……她忧急地道,要是我说了,你……你就……就怎样?你在怕什么?我怕,我当然怕……我怕你会没命下山。
她嗫嗫地道。
什么?没命下山?她只是个丫鬟,黑迎刀会为了她而坏了他信守诺言的美誉?再说,黑迎刀早把她送给了他,又怎会……突然,他心头一震——他感觉到她瞒著他什么,而那个事实将会完全改变现在的情势。
黑迎刀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而毁了他的信誉?你有那么重要吗?我……迎上他怀疑的目光,她心虚地低下头。
看著我!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我……她怎能说?要是他知道她是仇人黑迎刀的女儿,一定会认为她一直在耍弄他,到时别说喜欢她,恨她都来不及呢。
但……她能不说吗?如果她真的不想嫁给岳玉书,真的想跟他走,她就必须解除他心中所有疑惑。
再说,纸包不住火,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她的真实身分。
而到那时,又是怎样一个难以收拾的局面呢?你说不说?他语带威吓地道,如果不说,你现在就滚,永远都别再来了!她噙著泪,委屈可怜地望著他,我……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说著,她缓慢地自襟内摸出一块玉佩,然后塞到他手心里。
他疑惑地摊开手心,神情在瞬间由惊转怒。
这块刻了个黑字的青玉太眼熟了,因为黑迎刃的腰上就缠了一块。
这一际,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你……他感觉上当受骗,咬牙切齿地瞪著她,你是黑迎刀的……他是我爹……她不敢看他愤怒的眸子,怯懦地道,我不是存心欺骗你的……他冷然一笑,我竟然被你蒙了?原来你一直在要我……不!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急著解释澄清,不是那样的,在我还未误闯禁地前,根本不知道后山困了个人,本来我想告诉你实话,但我发现你想向我爹报复,所以我……我……你真的不知道吗?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冷漠地注视著她泪湿的丽颜,黑迎刀还真是个伪君子,以武林正道自居,却净干一些见不得人,六亲不认的勾当。
她一怔,什……六亲不认?她不解地望著他。
我现在都明白了。
他冷哼一声,黑迎刀为了毁掉我,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牺牲他的亲生女儿。
你在说什么?看见他那种扭曲的表情,念儿十分害怕,我为什么一点儿也听不懂?瞧你这张清纯无辜的脸……他掐住她的下巴,恨恨地道,我差点儿中了你的计,你跟你爹都是伪君子。
不是,不是!她知道他此刻是多么的气愤,但她不要他误以为这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不是什么!?他勃然大怒,直指著她的小脸,你假装误闯后山、假装对我奸、假装对我动了情、假装你毫不知情,然后诱我掉入陷阱,耍得我团团转,你这骗人的小狐狸!他的唇角轻扬,勾起一抹毁灭性的冷笑,而那笑意教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恨生……她觉得他奸可怕,而且他一直说著她听不懂的话。
他说她爹要牺牲她来毁灭他?她爹怎会做那种事?虽然他霸道地想决定她的婚事,但他还是疼她、爱她的啊。
恨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哼,恨生冷哼一记,就在你来的几天前,黑迎刀留了一幅画跟一封信给我,告诉我画中的女子是属于我的,然后几天后,你就出现了……她一震。
他是说,她爹给了他一幅画,而那画中女子是她?就在她疑惑不解之际,他忽然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愤怒地将她抛上了床。
既然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就不需对你客气。
说罢,他扑到她身上去,强势而可怕的俯视著她。
恨生,别……看见她那无辜的表情,他不觉更是恼火。
受骗、受伤、受挫……他几乎失去理智,胸口只充满了仇恨及报复。
刷地一声,他扯开了她的衣服——念儿惊呼一声,满脸的委屈及惶恐。
但是她没嚷没叫,甚至也没挣扎。
俯身,他粗暴地在她耳鬓、颈项问厮磨,并胡乱吮吻。
唔……她咬著唇,强忍著几乎要爆出的尖叫。
她知道他心里有太多的怨恨、愤怒及不甘,如果伤害她能让他好过一点,也能让他对她爹的怨恨少一些,那么她愿意……他疯了似的揉捏著她的身躯,像头抓狂了的野兽般。
虽然已打定了主意随他,她还是因此而颤抖不已。
不……不自觉地,她开口求他。
他不让她说话,低头封住了她惊惧的唇,激烈得像是要将她完全吞噬般。
一种猛然袭来的窒息感,冲击得她几乎昏厥失神。
她不想抵抗,虽然他把她弄疼了。
但她知道他如此愤怒,不只是因为她是黑迎刀的女儿,有一部分的原因应该是……他喜欢上她。
若没有爱,恨就不会浓烈。
因为她毫不抵抗,他非常轻易地就扯落她的胸兜。
她一震,惊羞的想推开他。
这不是抵抗,而是一种本能、一种反射动作。
但他认为她在抵抗,而她的抵抗惹火了他。
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压住。
低下头,他恶狠狠地瞪著她。
他的眼底燃著一种疯狂又愤怒的火,那张狂的火烧得她颤栗不已。
恨生……你不是想跟我?他的声线冷得能冻结她的心,我要了你的身子,你就不必嫁给那个岳玉书了,不是吗?说罢,他再度欺近。
不……她惶然地望著他。
他沉眼低视著她,懊恼地低吼:不准再说不字。
他蓦地撩起她的罗裙。
唔!从未经历过此事的她,惊羞害怕地瞪大了眼睛。
他想毁了她以消心头之恨,他不会放过她……也罢,打从开始,她就没想过抵抗拒绝。
忖著,她侧过脸,幽幽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说一个不字。
说罢,她放软了身子,表明了随他。
当她表现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恨生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想占有她,但他做不到……该死!他否认不了爱上她的事实,他不该对心爱的女人做这种事,但偏偏她又是黑迎刀的女儿。
这就是黑迎刀的阴谋吗?他就是要他只顾儿女情长而无心报复吗?可恶,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个阴谋,为何还是恨不了她?走,马上走!他抽身,将她拉起。
她一怔,恨生……不许再叫我的名字!他怒喝著:在我尚未改变主意之前,快走,她犹疑地觑著他盛怒的冷峻脸庞,恨生,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你,我……我不想听你的解释。
他决绝地瞪视著她,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再无任何瓜葛!恨生,我……念儿轻掩敞开的衣襟,伸手轻碰他的手臂。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板砰地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