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啰,胜治,是我,亚伦。
越洋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亚伦。
瑞克曼快乐开朗的声音。
世川胜治愣了一下,笑了。
是你啊……亚伦是胜治在哈佛求学时的同学兼室友,他们一起租了间高级公寓,同居了近四年,感情相当融洽。
毕业已经五年,他们一个在纽约,一个在东京,却还是保持着联络。
胜治,有件事想麻烦你……没问题。
他问都不问是什么事,非常干脆的答应了。
你不先问是什么事吗?亚伦微怔。
世川胜治眼睛继续盯着电脑,撇唇一笑,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我都会答应。
相信我,她可不比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好到哪儿去。
亚伦意有所指地道。
她?胜治微皱眉心,谁?我妹妹,凯蒂。
瑞克曼。
亚伦说。
他终于把眼睛离开了电脑,你妹妹?他知道亚伦有个妹妹,不过因为大学四年,他们一直住在外面,而亚伦的家又有点远,因此他从没见过他的母亲及妹妹。
唯一一次见到他爸爸,还是在毕业典礼上。
我想请你照顾她。
亚伦说。
胜治一怔,照顾你妹妹?是的。
她刚大学毕业,想到东京待上六周,你能帮忙看着她吗?六周?我知道时间有点长,不过……我不是嫌时间长。
胜治打断了他,我只是想问她来干嘛?玩吧。
亚伦一叹,我们家凯蒂活泼好动,像只拴不住的野马……是吗?我会看着她的。
照顾好友的妹妹,那算什么难事?咦?亚伦惊讶地道,你答应啦?当然。
胜治一笑,问:什么时候会到?我去接她。
今天晚上八点。
亚伦说。
胜治一怔,什么?她已经出发了?是的。
亚伦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下星期才要出发,但她不知哪条筋不对,突然就出门了……胜治挑挑眉,你这个妹妹还真是……很自在。
别客气了,是很任性吧?亚伦无奈一叹,如果让你很困扰,那……亚伦,他打断了亚伦,我们的交情不只那么浅吧?但是她……亚伦试着想提醒他,凯蒂。
瑞克曼是个超级麻烦的小妮子。
别担心,我会照顾她的。
他就差没拍胸脯保证,六周后,我会把她原封不动,安安全全的送上飞机。
你真的答应?我会去接机的,放心。
胜治,如果她让你很受不了,请你高抬贵手,担待着点,好吗?她妹妹难缠,而他这个好朋友的脾气也不怎么和蔼可亲,要不是实在没人可以拜托,他绝不会请胜治帮这个忙。
听他那无奈的语气,胜治笑了笑,你是怎么了?她不过是来度个长假,你干嘛一副世界末日到了的样子?说着,他看见秘书探头进来,挤眉弄眼的跟他提醒着接下来还有行程。
我现在有事,晚一点再联络吧!再见。
话罢,他挂断了电话。
七点五十分,胜治准时出现在机场。
他其实可以找个人来接机的,但因为对方是亚伦的妹妹,他不亲自来还真是说不过去。
八点,乘客陆续的走了出来。
而在此时,他开始头大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亚伦的妹妹长怎样。
他没来得及要亚伦传张照片过来,又觉得举个牌子认人很矬,所以他现在只能猜一猜了。
亚伦有着圆圆的脸,高大又微胖的身形,脸上永远挂着开朗又灿烂的笑,他猜想,亚伦的妹妹跟他看起来应该是差不多吧?不一会儿,他的视线范围出现了一名二十几岁的洋妞。
她的身高大概有一七0,金发碧眼,身材有点……强壮。
她背着重重的行囊,一副要环游全世界的模样。
胜治想也不想地趋前,请问是凯蒂。
瑞克曼小姐吗?女孩看看他,眼底先是乍现惊艳欣喜的光芒,然后才失望地说:抱歉,我不是。
喔,抱歉。
胜治绅士地向她道歉。
他继续盯着陆续出来的旅客,却再也没发现可疑又可能的面孔。
慢慢地,他怀疑起亚伦的妹妹,是否真的搭上这班飞机。
拿出手机,他打算拨打电话给远在纽约的亚伦,这时眼尾一瞥,赫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身形纤细的东方女孩。
直黑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了马尾,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精致漂亮的五官,她穿了件印着美妮图案的T恤,穿着条磨白了的牛仔裤,手上还提着大皮箱。
约莫一百六十公分高,穿着可爱衣服的她,站在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穿着西装的他身边,活脱脱像个小朋友。
但,她有一双慧黠灵活的眼睛,一眨一合之际,像是天上的星星般晃得他闪神。
她盯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他微蹙起眉头,疑惑地望着她,有事吗?你在找凯蒂。
瑞克曼?她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问。
是的,你是……他狐疑的看着她。
难道亚伦还拜托别人来接他妹妹?她望着他,然后咧嘴一笑。
我是。
咦?他一怔,然后很快回过神来。
你是……凯蒂。
瑞克曼?是啊,她笑笑,像只快乐的兔子般,露出那又白又可爱的牙齿,我是亚伦。
瑞克曼的妹妹。
慢着……他皱起眉,你是亚伦的妹妹?金发蓝眼、身材高大略胖的亚伦,有个黑发棕眼、纤瘦娇小的妹妹?是谁在开他玩笑?亚伦?还是眼前这个自称是凯蒂。
瑞克曼的女孩?我是啊。
见他怀疑,她有点生气,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啊?说着,她拿出护照递给了他。
胜治接过她的护照,翻开一看,发现她真的是凯蒂。
瑞克曼。
他将护照还给她,疑惑地望着她,你跟亚伦一点都不像……那当然。
她将护照收进斜背的小包包里,要是我长得像亚伦可惨了……那倒是。
他皱皱眉,摩挲着下巴,忍不住一笑。
亚伦是我的继兄,而我妈咪是日本人,所以我就长这样了。
原来如此……他蹙眉一笑,暗暗怪着没把事情说清楚的亚伦。
她盯着他,突然伸出手来。
我是凯蒂,不过你可以叫我更纱。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我是世川胜治,你爱怎么叫我都行。
亚伦说你是他的好朋友?她松开了手,打量着他。
是的。
他点头,我们住在一起近四年。
她挑挑眉,好奇的看着他,真稀奇,跟他住了四年,你居然没让他养肥?看她讲起话来古灵精怪的样子,胜治不难想像亚伦为何说照顾她,不比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好到哪儿去。
走吧。
他接过她手里的大皮箱,我们路上再聊。
他转身就走。
她跟了上来,盯着他问:我们去哪里?我家。
他说。
她怔了一下,惊讶的望着他。
他挑挑眉,玩笑道:怎么?你怕?她瞪大眼睛,不甘示弱地道:开什么玩笑?我什么都不怕。
说着,她快步地跟上他。
目黑,世川宅。
来到胜治位于目黑高级住宅区的顶级豪宅,更纱感到十分讶异。
他家的规模跟她家差不多,不过在东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拥有这种房子,可比在美国拥有同规格的房子要来得艰难多了。
穿着体面的亚曼尼西装,开着宾士车,又住在这种豪宅里,她不禁要猜想他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车停进车库,他帮她把皮箱提下车。
走吧,我已经叫人帮你把房间整理好了。
进到宽敞的玄关,更纱发现偌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连点声音都没有。
你家没人在?她问。
他们回家了。
跟我来,客房在楼上。
说着,他迳自走向楼梯。
她疑惑地跟了上去,他们‘回家’了?什么意思?他们七点上班,六点下班,都回家了。
他解释。
她皱起秀眉,不解地问:上班?下班?走到二楼的楼梯口,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我说的‘他们’,就是负责帮我整理房子的人。
你是说佣人?正是。
他继续往前走。
你没跟家人住在一起?她像个好奇的小孩般追着他问。
没有。
他不假思索地道,我们分家了。
分家是什么意思?她又问。
就是各自带开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那个意思就是说……了不起,她已经开始让他头疼了。
转过头,他睇着她,你的问题可真多。
不懂的就要问,这叫‘不耻下问’,对吧?她咧嘴笑笑。
不,你这叫探人隐私。
我不觉得,除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直视着他,理直气壮。
迎上她澄澈而慧黠的大眼,他的心不知怎地,竟然一悸。
你为什么没跟家人住在一起?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晚上连个佣人都没有,你不会寂寞吗?不会。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享受寂寞的感觉。
噢?她挑眉一笑,你孤僻?我……他纠起浓眉。
怪不得亚伦欲言又止,原来他妹妹是这么难缠。
该死,他是不是答应得太干脆了?虽然她长得甜美可爱,但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妮子可能会扰乱他的生活。
打开客房的门,他把皮箱往门边一搁。
你的房间到了。
更纱往房里一看,马上发出惊叹:哇,像五星级的饭店耶!希望你喜欢。
他说。
我非常满意。
她是个直率的女孩。
那太好了。
他后退一步,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你一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转身要走。
へ……她叫住他,我不累。
他转头,叫起浓眉,但是我工作了一天,很累。
这样啊……她的声音带有失望。
早点睡,晚安。
他再度转身。
へ……她又叫了他。
他脸上多了三条懊恼的黑线,转头,不耐地瞪着她。
你又想干嘛?我……她睇着他,一脸无辜,肚子饿。
餐厅里,胜治快速地弄了盘义大利肉酱面摆在她面前。
看着那热腾腾又肉香四溢的义大利面,更纱惊讶喊道:你很行耶!我已经好几年没下厨了。
他说。
更纱吃了一口,一脸的满足。
嗯,味道很棒……是你哥哥教的。
他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根烟。
是吗?她抬眼望着他,难怪有我哥哥的味道……你快吃吧,九点半了。
他催促着她。
我在美国时,最早也要十一点才上床……她说,你很早睡吗?不。
那你干嘛急着把我赶去睡觉?她嘴里塞着义大利面,有些口齿不清,该不是你等一下还要出去玩吧?我……他瞪着眼前无害,却能把人逼疯的她,我还没洗澡,而且我还有工作要做。
这么晚还工作?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了?幸好她是亚伦的妹妹,不然他一定把她撵出去。
看他一脸不耐,更纱并没有因此住口。
我要跟你住六周,总不能对你一知半解吧?我只是负责照顾你六周,不是要跟你生活一辈子。
那倒是……她挑挑眉,好不容易将嘴巴里的面吞了下去。
对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才刚停了几秒,她又接着问。
胜治支着下巴,决定不理她。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你一定很有钱吧?虽然他来个不搭不理,她还是问个没完没了。
你刚才说你跟你的家人各自带开,是遗产分配吗?你家有什么人啊?她盯着他,眨眨眼睛,我们家有爹地、妈咪、亚伦,还有玛丽亚、乔治、贝鲁、卢比、小花、雷、哥达、佛莱迪……什么?她的喋喋不休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家哪来那么多人?有啊!她表情很是得意,玛丽亚是我家的管家,乔治是园丁,贝鲁是厨子,卢比是我家的德国狼狗,小花是只美国短毛猫,雷跟哥达是兄弟,它们是大丹狗,佛莱迪是只斗牛犬……啊,对,还有布希!布希也住你家?呵呵……她抓抓后脑,它是我从德州带回来的蜥赐啦!胜治皱起眉心,有种快被逼疯的感觉。
你家可真热闹……肯定是比你家热闹多了……她说。
我不会把自己的家搞得跟动物园一样。
你不喜欢动物?我喜欢,但是在我没自信能妥善照顾它们之前,我绝不会养它们。
那很好,表示你这个人有责任感,而且你很善良。
她笑睇着他。
看着她那甜得快腻死人的笑脸,之前的不耐及焦躁居然都不见了。
你还没结婚,对吧?她又塞了一嘴面,有女朋友吗?你指哪一种?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就是固定的那一种。
她说。
没有。
你的意思是……都是不固定的?她眨眨晶亮的眼睛。
可以那么说。
他现在只希望她赶紧把那盘面吃光,然后他就可以去洗澡,接着把那份报表看完。
你……她看着他,煞有其事地说:你是有那个条件。
他眉心一蹙,我以为你要说我用情不专。
怎么会?她嚼着面,结婚之前,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是吗?虽然不想再跟她鬼扯,但聊着聊着,他却忍不住跟她多说了几句,那你有固定的男朋友吗?没有。
她坦率得可爱。
你还在挑?我宁缺毋滥。
很好……他点点头,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的脑袋算是清楚。
那你明天要带我去哪里玩?她突然话锋一转。
他一怔,带你去玩?对啊。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打出娘胎,还没踏上过日本这块土地耶。
我以为我只要负责你的食宿。
那我怎么办?我有工作,不能陪你玩。
你是说……我要自己玩?亚伦没要我陪你玩。
他说。
这样啊……她眼一垂,安静的把盘子里的面统统吃光。
看她那一脸失望又沮丧的表情,胜治莫名的觉得内疚。
我知道了……她幽幽地站起身,把盘子拿到洗碗槽放着,那我自己想办法,如果我不小心迷路,或是被人拐骗了,那……那请你记得通知亚伦……明明知道她这些话都是在装可怜、扮无辜,但胜治还是觉得心虚起来。
亚伦把妹妹交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亚伦?再说,他已经跟亚伦打包票,说会原封不动,安安全全的把她送上飞机,这会儿真是……你尽管去工作吧!她转过身,那双原本慧黠又机灵的眼睛,突然变成无辜的小狗眼睛,我不会麻烦你的……够了。
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一脸我投降的懊恼表情,我会尽量抽出时问陪你,这样总行了吧?真的?她眼睛一亮,精神百倍,那太好了!看见前一秒还可怜兮兮的她,现在却欢天喜地的跳着,他无可奈何地一叹。
我去睡了,晚安。
说完,她转身,像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般,离开了他的视线。
妈咪,是我。
回到房间,更纱立刻给在美国的妈妈打了通电话。
你见到亚伦的朋友了吧?越洋电话那头,是更纱的母亲洋子。
是啊。
她一笑,我已经在他家了。
你可别太麻烦人家喔,我听亚伦说他是个大忙人。
他确实是喔,他刚才说等一下洗完澡还要工作呢。
她说。
咦?洋子疑惑地问,他做什么的?不知道。
她摇摇头,他那个人有点爱搞神秘。
是吗?那……想起女儿只身在外,爱女心切的洋子越来越觉得担心。
更纱哈哈一笑,放心啦,他虽然有点怪怪的,不过看起来还挺正派的。
也是……洋子微顿,亚伦那么信任的朋友,应该是没问题。
对啦对啦,你别担心,他刚才还煮面给我吃呢!真的?听更纱这么说,洋子慢慢的觉得安心,他人真好。
是啊,而且他……说着说着,她突然不讲了。
电话那端的洋子好奇地问道:而且他什么?更纱挑挑眉,露出了高深的微笑。
当然,她妈妈是看不见的。
更纱蜜糖,别吊妈咪胃口了……而且他长得又高又帅。
她终于松口,我以为亚伦的朋友,一定跟他一样‘头好壮壮’,结果……结果什么?洋子好奇极了。
结果他跟亚伦完全不一样。
她兴奋地说。
其实打从在机场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好兴奋,但是为了她的身段及面子,她当然不能表现出一副崇拜仰慕的样子。
她一直很有个性,而且还是个三高女孩。
她的眼界、品味及标准都高,从不曾为谁倾心过。
但是当他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瞬,她有种胃部翻搅的感觉,她知道那是因为他让她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的关系。
他一定很优秀吧?听女儿的口气,洋子约略可以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很高,我看有一八五喔。
更纱兴高采烈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及感觉,他就像是从服装杂志里,走出来的超级男模一样,又酷又帅,有型有款,他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野性及纯然的男性魅力及爆发力……哇,听着她的形容,洋子忍不住惊叹着,妈咪都快流口水了……我还没说完呢!更纱越说越起劲,他就像个神鬼战士一样,好像随时都可以跟上百头猛兽搏斗似的,而且啊……你煞到他了?突然,洋子打断了她。
更纱一怔,へ?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哈他。
洋子语带促狭。
才不是那样呢!不知怎地,从来不会感到害羞的她竟红了脸。
干嘛不承认?洋子贼笑着,如果我碰上这样棒的男人,一定想办法倒追他。
倒追?更纱的声线突然拔尖,拜托,妈咪……有什么关系?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
不跟你鬼扯了。
更纱害臊起来,急着想挂电话,这是人家的电话,别占线太久,再见。
慢着,更纱……电话里传来洋子不死心的纠缠,但更纱还是果断地挂了电话。
倒追?她往床上一瘫,喃喃自语着。
他是很优啦,不过……倒追他?她才不干那种事咧!再说,她是来玩,又不是要千里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