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治用力地掼上房门,火大地瞪着她。
突然被推进房里,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我干嘛?他口气愠恼,要不要拿个广播器给你?她眉心一拧,你怕丢脸?怕别人知道你是牛郎?你!他匆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提。
他的脸猛地欺近她,而她立刻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我不是牛郎。
他沉声地重申一次。
那……那你……她是菲欧丽娜,一名义籍服装设计师,我们正在商谈合作事宜。
我……谈公事为什么要在饭店房问里?我不信。
你信不信随你,反正再怎样也不关你的事。
既然不关我的事,你为什么把我推进来?我不想让你在那儿穷嚷嚷,丢脸。
他严厉的目光锁住了她。
我丢脸?你……你……她不服气地瞪着他,你才丢脸。
他眉心一拧,我丢什么脸?你……你……被他那么近距离的盯着,她突然结巴了。
他的手有力地攫着她的肩膀,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在发烫……他的眼睛炯亮地盯视着她,她发现自己在发抖……她说不出话,但又不愿示弱。
说啊,他神情有点凶恶地瞪着她,我丢什么脸?你跟她玩亲亲!她冲口而出。
他一愣,我跟她玩亲……浓眉一纠,他质问她,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别不承认。
明知自己这样有点不讲道理,但不服输的个性让她继续撩下去。
你们一见面就亲脸颊,说再见又亲脸颊,谈生意干嘛那么亲热?亲脸颊没什么了不起,但她就是见不得他亲别人脸颊。
亲热?亲脸颊也算亲热?他真是火冒三丈。
她明明那么洋化,怎么却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迂腐保守?那是一种礼貌,你……什么礼貌?她打断了他,你去机场接我时,怎么不亲我脸颊?我昨天从你家出来时,你怎么不亲我脸颊?他惊愕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我说如果那只是一种礼貌,你就不该有差别待遇。
这会儿,她不畏他的脸是如何的靠近她,反倒大胆地挨近他。
她总是这么的大胆,有时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冲向前去,就像现下这一刻一样。
她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但一冲动起来,她的脑袋总不能好好思考。
再次迎上她挑衅而诱人的眸子,他的心狂震着。
因为她是亚伦的妹妹,基于朋友情谊,他费心的跟朋友妹妹身分的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但她却……不管如何,这一刻,他是真的被她激到了。
你想怎样?他的脑子烧了起来。
他已经牵挂了她一整夜加上大半天,这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却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他牵挂着她,不仅是因为她是朋友的妹妹,更大的原因是他……他的心被相识仅一星期的她绊住了。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意相信,事情已确定发生了。
你那么想亲吗?他像拎小鸡似的抓着她,两只眼睛像着火了一样,就像那天你喝醉了酒,硬要亲我一样?她一怔,倏地羞红了脸。
什……她硬要亲他?那天晚上……他是说在温泉旅馆喝酒的那一晚?他不是说她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怎么现在又……我硬要亲你?你胡……唔!话没说完,只看见眼前一片黑压压的,然后便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堵住了。
不知道有几秒的时间,她的脑袋是空的。
等她突然回过神来,竟发现他吻了她,而且是非常用力、非常强势、非常霸道的吻着她。
这是她的初吻。
不是她对亲热这档子事心存恐惧,而是她一直没遇到她想献出初吻或初夜的男人……他要了她的初吻,她没意见,因为他让她动了心。
她唯一有意见的是,这个吻并不是因为爱。
他在惩罚她,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于是,她恨恨地推开了他——不要!胜治离开了她的唇,两只手却还紧紧地攫着她的肩膀。
她那羞赧又愤怒的表情,让他无法将视线移开。
他盯着她,像是她是唯一存在他眼底的人。
这个女孩打乱了他的生活,让他的情绪陷入错乱的状态,她让他变得阴阳怪气,她让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她……她彻底的攻陷了他!不知哪来的冲动,他再度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吻,更纱当然是挣扎的,但只一会儿,她就沉沦在他美好又火热的吻里。
他是个接吻高手,她相信一定有不少女人迷失在他的唇片之下……初吻已是美好,若又遇到一个高手,那就会变成美丽的回忆。
她忘我地闭上眼睛,瘫软在他的臂弯中。
她真的好喜欢他,她从没遇过一个能让她这么疯、这么任性、这么难舍难分的男人。
他呢?他把她当什么?朋友的妹妹?还是……这吻代表的是什么?他喜欢她?或者只是一时冲动、一时兴起?不管是什么,她已迷醉,她已天旋地转地失去了方向……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离开了她的唇。
她迷蒙着双眼,安静地望着他。
看着她春意盎然的泛红脸庞,胜治撇唇一笑。
你不是不要?这话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逗她,但一说出口,却伤害了她的自尊。
她猛地推开他,气愤地瞪着他。
出去!看着刚才还迷醉在他怀中的她,瞬间就又变回一只凶悍的小母狮,胜治满是不解。
他看得出来她在生气,但她气的是什么?她不是要他别有差别待遇?她不是想吻他,不是希望他吻她?他如了她的愿,狠狠的给了她两记吻,现在她倒发起脾气来了。
你可真难伺候。
他浓眉微微一纠,你要我亲你,我照办了,不是吗?谁要你亲我?她羞恼地伸手推他,你走。
原来那个吻真的不代表什么,他……他只是在羞辱她。
你的吻连一只狗都不如。
说罢,她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胜治在门外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的吻连一只狗都不如?她是说……她宁可跟狗亲嘴,也不要跟他亲?该死,她可真懂得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及自信!他砰地敲了一下门板,凯蒂。
瑞克曼,你开门。
你走。
她不甘示弱地大叫。
好,我会走,你可不要又打电话来求救。
我死也不会打电话要你来救我。
很好,再见。
再见!该死。
他低声咒骂一记,转身而去。
他又失去理智了。
老天,为什么他会说出那种话、做出那种事?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坐在桌前,他根本无法专心,因为那个像恶魔般美丽可爱却又野蛮刁钻的女孩,不时钻进他脑海里,一次一次的纠缠着他。
深夜两点,他做不了任何事,也睡不着觉,而她……在哪里?在饭店里安稳的睡着,还是在某个角落里狂欢?她很聪明,他不认为她会吃什么亏。
她懂日文,他也不必担心她会在交通便利的市区里迷路。
但即使如此,他的心没有一刻放下。
这是报应,还是惩罚?他世川胜治从没为一个女人如此费神过。
一直以来,女人围绕着他、追逐着他,不管是多么美丽、多么出色、多么迷倒众生的女人,他都只当是调剂。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女人,而如今,他尝到了这种牵挂纠缠的滋味。
他不曾想过要安定,也因此他身边的女人都必须表明不要他负责,才能真正接近他。
更纱可不是那些女人,他不能任意地去碰触她,可越是不能,他就越觉得矛盾挣扎。
这怎么可能呢?像他这种既冷酷又冷静的男人,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疯了似的迷恋上一个大女孩?她只是过客,玩够本后,就会飞回美国。
他这几周的工作是保母兼导游,而这本来是一个简单任务,不是吗?工作能力超强的他,为什么搞砸了这份差事?突然,电话响了。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表。
两点多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倏地,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快地接起电话。
喂?他真怕是她出了事。
抱歉,是世川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陌生的男子声音。
他陡地一震,你是哪位?请问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凯蒂。
瑞……克曼小姐?男子念得有些拗口。
我叫更纱。
一旁传来的是更纱的声音。
一听见她的声音,胜治急问:她怎么了?噢,她现在在我们警察局。
什么?!三更半夜,她在警察局?她干了什么事?是这样的,刚才我们临检夜店时,刚好碰上她跟人大打出手,而且我们在她包包里找到了大麻。
大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美国,学生吸食大麻早已见怪不怪,但在日本,这可不是小事。
跟你说不是我的。
这时,他又听见更纱在一旁嚷嚷的声音。
她现在在哪里?他问。
新宿署。
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套上上衣,抓起钥匙,像阵风似的夺门而出。
凌晨三点,新宿署里还人声鼎沸,热闹得跟游艺场一样。
警察来往穿梭,而一些年轻人或蹲或站地靠着墙边,全被上了手铐。
胜治一脸冷肃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办公桌后,压低着头的更纱。
我是世川。
他告知其中一个员警自己的身分。
那员警讶异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世川先生?他是商界的知名人物,偶尔也会出现在杂志上,警员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我是。
他瞄了更纱一眼,我要保释她。
那当然……员警态度十分客气,请过来填些文件。
警察帮他弄了个位置出来,并将一些要签名的文件交给了他。
世川先生不必请律师过来吗?员警问。
他睇了员警一眼,她的问题得找律师解决吗?噢,我不是那个意思。
员警解释着,我只是没想到世川先生会亲自来办保释。
她会有麻烦吗?他问,我是说……会留案底吗?她坚持大麻不是她的。
员警说,我们查过,她没有任何持有禁药及吸食前科,不过大麻在她背包里找到,恐怕……我知道了。
他打断了员警的话,她需要回来报到吗?有世川先生保证,那倒是可以通融。
嗯。
他低头迅速地签完名,并缴了保释金。
我可以带她走了吗?他问。
可以。
员警笑笑。
那麻烦你了。
别客气,应该的。
说罢,员警去将更纱带了过来。
站在他面前,更纱仍然低着头。
他看着她,没责骂她,没讥讽她,虽然她中午的时候才说过死也不会打电话要你来救我的话。
她纤瘦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有点疲惫,模样相当可怜。
不过即使是如此,她持有大麻还是不可原谅。
她是故意的吗?她是存心要惹祸气他,还是真有吸食的习惯?走吧。
现在他不打算问她,要严刑拷问也得先回家。
更纱没有回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坐上车,关上门,一直不说话的她突然说道:送我回饭店。
你大概不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保证人,如果你跑了或再出事,我得负连带责任。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尽量不要生气,但他实在没什么把握。
因为她总有办法激得他火冒三丈。
我不会惹事,送我回去。
她的声音懒懒的,但语气坚持。
他发动了车,踩了油门。
我明天会派人去拿你的行李。
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我还要打电话告诉亚伦。
我不怕你说。
她垂着头,我要回饭店,我不要去你家。
你现在没有发言的权利。
他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扑了过来,抓住了方向盘乱转一通。
他陡地一震,震怒地推开了她,然后将车停到路边。
车一停,他勃然大怒地攫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提。
你发什么神经?!她猛拾起脸,两只眼睛泪汪汪,却又强悍地瞪着他。
车里的光线不够,但他隐隐看见她脸上的伤。
他一怔,立刻打开了灯。
灯光下,他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谁干的?看见她眼角瘀青,脸颊也有点肿,他又气愤又不舍。
她不领情地甩开他的手,没什么,他比我还惨。
你想告诉我,你比他行,你很能打吗?因为担心,因为不舍,因为气愤,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凶恶。
她不吭声,将头一别。
我送你去医院。
他说。
不必了,这点伤死不了。
她倔强地说。
他眉一纠。
你这个性是天生的,还是只为了气我?她又不吭声。
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义务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她转过头,负气地瞪着他。
惊觉到自己又要发火,他深呼吸一口气。
稍梢平复,他捺着性子又问:你为什么要抽大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抽?警察误解她也就算了,连他都……警察在你的背包里找到大麻。
他说。
她秀眉一拧,那不表示就是我的。
那么是谁的?你是警察吗?你!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再度攫住她的手腕。
这回,她疼得大叫:你放手!好痛……你为什么要故意闯祸?他质问她。
我没有。
这么晚不睡觉,还泡在夜店里?我成年了,我爱泡在哪里就泡在哪里。
她气他不相信她,她气他这么凶,她气他不安慰她,却反而怪起她来。
那就别打电话要我保释你。
他气坏了,有点口不择言。
她一怔,气愤又难过地瞪着他。
你是嫌我麻烦了你吗?他不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噢,我知道了……她挑挑眉,酸溜溜地揶揄他,我是不是打扰了你跟某位女士的好事?你!听到她人在警察局,他都快担心死了,她居然还揶揄他?既然是这样,那麻烦你送我回饭店,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瑞克曼!干嘛?!她当他杠上了。
你真懂得惹毛我。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吃饱了闲着,就只要应付你吗?你不必应付我,我做了什么都不劳你费心。
那就别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惹事生端。
我只是去跳个舞,体验一下东京的夜生活,不行吗?他哼道,体验到跟人打架?是他先惹我的。
她迎上他严厉的目光,他想占我便宜,我才会动手。
也许是因为你穿得太惹火,行为太开放。
说着,他目光在她低胸上衣上一扫。
她眉心一拧,羞恼地瞪他,就算我脱光了衣服,只要我不愿意,谁都不能碰我,你不说他色胆包天,却怪我穿着清凉?胜治看着她,脑子里快速翻滚着各种思绪。
她只不过是穿了件细肩带的上衣,很多女生都这么穿的,为什么她穿就不行?为什么他就是见不得她这么穿?他知道原因,他当然知道,但……她不晓得。
他想占我便宜,我动手打他,警察一来,他就把大麻塞到我背包里。
她说。
你有看见他塞吗?我没看见。
她非常诚实地回答,但是我知道是他。
她神情笃定,眼神也相当坚定。
他没有理由不信她,只是……他不懂她为什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他一脸懊恼、疲惫,好,我相信你是冤枉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回去哪里?她问。
废话!他忍不住吼了一声,当然是我家,我还敢放你一个人到处跑吗?她眉心一皱,一脸不驯。
不,我不会再麻烦你。
我不想下次接到电话时,警察告诉我你又进警局,或是被……不管我出了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吧?她打断了他。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神情严肃而凝沉,又重复了一次: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是……我是亚伦的妹妹。
她替他接了下一句,眼底有一丝惆怅失望,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亚伦的妹妹而已……看见她那落寞、沉郁、怅然的表情,他心头一震。
现在的她有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表情,她不野蛮、不刁钻、不聒噪、不吵闹。
她淡淡地看着他,淡淡的回应他,没有太多的情绪。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亚伦的妹妹,你根本不会大半夜的跑来保释我,对不对?她缓缓地拾起脸。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她脸上的泪。
他的心一抽,几乎快不能呼吸。
不知是哪来的冲动,他伸出双手,猛地将她拥进怀中——她负气地挣了一下,想推开他,他却紧紧地拥住她,低声说:对不起……他这一句对不起,让她的情绪完全崩溃,她的眼泪溃堤,然后开始哽咽。
她哽咽的声音像一把利刀,一刀一刀的划在他心上,他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女孩教他如此牵肠挂肚,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受这种感情的折磨。
我们回家吧。
他说。
这回,她没叫着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