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今早离开医院后,她的心就一直悬着,始终无法踏实,想起他离去时的神情,她就莫名地忧心起来。
他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但会不会因为这种她认为是鸡毛蒜皮的事而结束,她就无法预知了。
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谈得懵懵懂懂,也谈得小心翼翼,毕竟她还没有其他实战经验,要是误触地雷犯了什么恋爱大忌,恐怕还不自知呢!一熄灯,她飞也似地跳上车前往南多摩。
她要告诉他今天在医院里,她不是故意要那么不通人情;她要告诉他……其实她很高兴见到他――* * *离开医院后,丰作因为心不在焉,把车撞上了安全岛;人是安全无虞,但他的爱车却因此进了汽车修理厂。
其实他还真希望受伤的是他,不是车。
倒不是他惜车如命,而是如果他受了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医院去当伤患,还可以近水楼台地接近美绪。
结束了与外国客户的一场饭局后,没有座车的他只好劳烦星野开车送他回家。
你今天是怎么搞的?跟他工作了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样。
没什么……他望着窗外,闲闲地道。
没有?星野挑挑眉心,笑问:吵架啦?他跟美绪开始交往的事,星野是知道的;而且因为上次她跑去医院的事,他还臭骂了她一顿呢!他斜睇她一记,你真多事。
星野撇唇笑笑,我是关心你们耶!少来,他嗤道,你别搞破坏,我就很感谢了。
她一叹,酸溜溜地念着,照理说,你们现在应该是最甜蜜的时候,怎么会吵架呢?说完,她故作惋惜,我看你们的感情是凶多吉少喔!丰作狠狠地往她后脑一拍,你才凶多吉少呢!被他这么修理,她倒也没生气,接着又说:哪天你们要分手的时候请先通知一下。
干吗?他瞪着她,就算我没女朋友,你也不会有机会的。
谁跟你有机会啊?星野哈哈大笑,我对她比较有兴趣。
休想!他一副警戒的模样,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这家伙虚虚实实,也不晓得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要是他佐川丰作输给这个假男人,那可真是悲惨了。
星野睇着他,说真的,你们是不是在交往上遇到什么瓶颈?她一脸诚恳地问。
瓶颈?他苦笑一记,才刚开始,哪来的什么瓶颈?那么是……‘悬殊’?她说。
悬殊?勉强可以这么说吧?毕竟他跟美绪是迥然不同的两种人,交往时势必要比别人做更多的功课。
星野一边开车,一边抽起了烟,我看她也是个慢热的人,你最好别太激进。
想见她算得上什么激进?他反问她。
瞄见他一脸躁狂,情绪浮动,她不禁抿唇一笑。
想不到你谈起恋爱时是这样的。
平时看他在跟客户或对手谈判是那么的强势惊猛,没想到一谈起感情,居然是这样?唉,爱情的力量果真是无坚不摧啊!我们在交往,我想见她是正常的吧?他理直气壮地说。
星野嗤地一笑,你不只是想见她吧?她话中带话。
听出她话中的促狭意味,他倒也没羞恼,那当然,我是正常的男人。
我看你是欲求不满才对。
她揶揄了他一番,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做主的动物。
丰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少装清高,你跟女朋友在一起时还不是‘摩摩蹭蹭’!她和他用的方式虽然不同,但意义上却是一样的。
啤,五十步笑百步!你吻过她了吧?她似笑非笑地问。
当然。
他倒也诚实。
难怪了……她一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有了第一步的一接触,你就想再更进一步了,对吧?他不否认他对她有渴望,但他又不是禽兽,满脑子就只想着那件事。
我只是希望能常常见到她。
哈哈!转进巷子,星野缓缓将车往他家门口驶近,别说逮到机会时,你不会蠢蠢欲动。
他双臂抱胸,坦荡地开口,我没那么说……车停靠在门口,丰作拎起西装外套便要开门下车――喂!星野突然拉住他的后腰裤头。
他脚已经踩到车外,却又被她拉得坐了下来,做什么?话刚说完,星野忽地拉住他的领子,迎上她充满烟味的唇。
你!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开玩笑地亲他,因此他并没有显得大惊慌失措。
他将她的头推开,骂道:神经病!星野恶作剧地笑笑,我亲你的时候,你还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耶!跟你能有什么反应?他好气又好笑,再见。
话罢,他头也不回地跳下了车。
正当他甩上车门的同时,他发现一道纤细的身影自他家大门边走出――* * *美绪原本是想来安慰他,没想到竟然会撞见这教人惊愕的一幕。
什么兄弟、什么部属?她就知道有问题,那么一个漂亮的女人,他能把她当男人、当兄弟?突然,她有种又被耍了一次的感觉。
他到底想怎样?为什么可以左拥右抱得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不,奇怪的不只是他,就连跟着他的那个名叫星野实子的漂亮女人也很奇怪。
有什么女人可以忍受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有什么女人可以在自己的男人挑明了要追另外一个女人时,还能那么气定神闲、仿若无事?真是物以类聚,这两个人都莫名其妙透了!美绪?见她站在自家门口,丰作阴霾了一天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兴奋地步向她,几乎可以说是小跑步,你……话还未出口,美绪突然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下流!卑鄙!她气恨地骂道。
美……绪?天外飞来一巴掌,丰作可以说是被打得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他今天假挂号之名,行亲近之实的跑到医院去,她也不必要等到晚上再来处罚他吧?你这是干吗?他没有生气,只是纳闷。
美绪见他死不认账、装傻充愣的功夫简直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当下更是光火了。
别以为你可以睁眼说瞎话,我全看见了!她说。
看见?他一怔,看见什么啦?话完,他忽地想起刚才星野亲他的事,美绪该不是正巧撞见了那一幕吧?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着还坐在驾驶座上若无其事、隔岸观火的星野……美绪气急败坏地瞪着他,诘问着: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你太过分了!美绪,他转回头望着正在气头上的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全看见了,你还想狡辩?平常她的确是个软趴趴,没什么脾气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他,她就突然变得强悍起来。
丰作莫可奈何地笑叹着,我跟星野的那种亲嘴是……说着,他睬见了美绪脸上那怀疑和不屑的神情。
也许他应该叫星野来跟她解释才对,不然看她一脸火大,难保待会儿又冷不防地给他一耳光。
星野!他转头叫着在车上看好戏的星野。
你!美绪猛地抓住他的手,你叫她做什么?她质问着他。
他望着她,蹙眉苦笑着:我叫她来跟你解释。
我……我不需要谁跟我解释。
她断然地说。
美绪,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她是开玩笑的……开玩笑?他们之间的开玩笑就是玩亲嘴吗?是什么关系的两个男女会嘴对嘴的开玩笑?鬼扯!她才不信他的鬼扯!你为的是什么?她瞠瞪着他,追求我让你得到了什么快感吗?看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冷绝,他真的感觉到事态严重。
可恶,星野居然还不下车,难道她没看见他正和美绪在这儿僵持不下吗?就算没感觉出情况诡谲,也应该有看见他被美绪打了一巴掌吧?星野!他气恼地大吼,下来!他瞥了车上一记,发现星野正对他作着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混账!他忍不住咒骂。
这时,美绪像是对他完全失望,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去。
美绪!见她掉头就走,丰作连忙拉住了她,等一下……等什么?她猛地震开他的手,我不想再见到你!话罢,她冲向对街,快速地接近她停在对面的小车。
他跟上来,一把攫住了她,你别这么不讲理……谁不讲理?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差点儿就拿手提包砸他,我干嘛跟你这种人讲理?!被误会已经够他怄的,居然连那个始作俑者都不愿意对他伸出援手?这会儿,他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为什么不听……听什么?有什么好听?!她一阵抢白,你只是想捉弄我,对吧?他恼得眉心纠结,我捉弄你?我闷慌啦?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她气怒地瞪着他,开口又是一顿骂:一边扮痴情来接近我,一边又跟她在一起,你玩的两手策略,我已经看得够多了!你……他想叫她先消音两分钟,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讲明白,但是她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是我笨,是我白痴,我不该相信你的话……说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激动地流下眼泪。
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拿她的眼泪没辙。
美绪绝不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流泪的女人,但自从十二年前伤了她之后,他对她的眼泪就没了免疫力。
美绪……原本被惹得也有点沸腾的脾气在这个时候又有点消退,我……是我高估了现在的自己,在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以为现在的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不再是当年你口中的丑八怪,原来……原来我错了……噙着泪,她一字一句地泣诉着:也对,我怎么能奢望你对我的看法会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呢?我……我……他蹙起眉,你干吗自怜自艾?他都已经说过当年他是因为心情不佳才会说出那句话,她一点都不丑,更不是什么让人退避三舍、倒尽胃口的丑女,为什么到现在她还介意呢?我才不是自怜自艾,我……我是终于看清楚了。
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声线哽咽地又说:我还记得高中时的事情……你……你只要一出现全校女生就像全都在月经期似的,而你……你是那块惟一的巧克力,大家都想吃了你……听见她这个妙喻,他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美绪打开车门,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说完,她迅速地跳上了车。
美绪!见她当真要离去,他急忙扳住了车门。
放手!她朝他大叫着。
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谈……他试着劝她。
她瞪视着他,仿佛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你再不放手,我就这么开着走!虽说她平时是个绝对温柔的女人,但此刻她正在气头上,他相信她是真的会这么做。
为了安全起见,他不甘地松开了手。
美绪关上车门,发动引擎,像一阵风似的呼啸而去。
眼睁睁地看着她开车离去,他却只能无计可施地站在原地,唉……也好,反正她正是怒焰高涨之际,跟她说什么也是白搭。
不如让她沉淀一下,明天再押着星野去跟她解释清楚。
想到星野,他忍不住一肚子气;回过头,他一个箭步地冲向星野的座车――混账!他将上半身探进车里,气得面红耳赤。
做什么?她一副不关她事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下车跟她解释?他质问她。
星野一脸我没罪的表情,是你跟她有误会,又不是我。
好女人又没她的份,她那么热心助人干吗?你!还好他没胡子,不然一定气到胡须打结。
星野咧嘴笑笑,她那么不相信你,我看你们还是分手算了。
说完,她伸手将他推出车外,再见。
发动引擎,油门一踩,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扬长而去。
望着她那台跑车扬起的烟尘,他气冲冲地咒骂着:你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