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大雪纷飞,簌簌的声音笼罩了所有人的清梦。
外头天寒地冻,上将军府的正房内室里烧着地龙,屋里散发着阵阵暖意。
锦心惬意地露出一只小胳膊,侧身歪在薛陌暖暖的怀里睡觉,小嘴时不时吧唧一下,梦中还不忘调戏薛陌的胸膛。
睡觉不老实的锦心弄醒了睡眠清浅的薛陌,薛陌伸手将她露在外头的小胳膊抓进被窝来捂着,低头见她红扑扑的小脸蛋满是酣睡的乖巧模样,小嘴还一动一动的,薛陌忍不住低头轻啄了下她嫩嫩的唇瓣。
其实,平日里的薛陌睡梦是很好的,轻易不会被锦心无意识的小动作惊醒。
但今日很特殊,潜伏在荣国公府的探子黄昏来报,这日下午廖氏和荣铭母子二人遣散了所有奴仆,似乎在内室里密谋着什么。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密谋什么?不过是图谋世子之位罢了。
这夜的薛陌一直在静等,静等荣国公府传出爆炸性的消息。
心中有事,自然是睡不踏实的。
瞅着怀中浑然不知,仍然在安睡的锦心,薛陌不禁想起上一世来,那会子锦心嫁过去就是世子妃。
而上一世的锦心打小与荣铭要好,摄政王府一干人等从未反对过锦心与荣铭的姻缘。
换句话说,上一世的荣铭匹配锦心身份是够的,完全不用因为要攀上摄政王府的原因而图谋世子之位。
可上一世的荣铭还是谋害了兄长,纂夺了世子之位。
可见,荣铭本身就是个贪图权势,不顾手足亲情的人渣。
后来会抛弃锦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可怜,怀里这个娇小可爱的小人儿,上一世竟落入了荣铭那样一个人皮魔鬼的魔掌。
薛陌轻轻拢着锦心软软的肉身,捏了一把,心中很是懊恼,懊恼自己为何上一世没能爱上锦心。
正在薛陌心中腾起一股浓浓的懊恼之意时,外室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薛陌蹑手蹑脚下了床,唯恐惊扰了锦心,吱呀一声开门便与来人前往一旁的走廊谈。
冰雪中寒风刺骨。
上将军,荣国公府世子今夜遇刺,凶手逮着了。
清风躬身低头道。
好。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今夜就将荣国公府世子爷暴病而亡的消息散播出去。
薛陌冷了声音吩咐道。
第二日,荣国公府世子爷好端端的人,陡然一夜暴毙的消息传得京城各个府邸都热议起来,猜测纷纷。
上一世时,世子爷陡然暴毙,荣国公府秘不发丧,荣国公夫人还在各府窜门时假惺惺地哭诉原配遗腹子染上了传染病,不得已挪到了偏远的庄子上休养,一个月后与世长辞。
竟是将杀人谋命的罪行,掩饰了个干净,让荣铭稳稳当当地坐上了世子之位。
这一世,薛陌自然不会放过上一世的始作俑者。
虽说,薛陌与荣国公府世子爷一向没有交情,犯不着为他报仇雪恨。
可越来越爱锦心的薛陌,想起上一世锦心的凄惨遭遇,心底就恨不得再报仇一次。
上一世,锦心死后,薛陌立即派人彻查。
可刑部似乎早已被什么人打过招呼,竟压着案子迟迟不审。
锦心娘家人已经没有什么权势,除了悲恸嚎哭,追查凶手已是无能为力。
薛陌自然知道是首辅罗大人暗中给刑部打了招呼,要压下女婿做的这件令他女儿罗茜茜大快人心的事。
因着首辅大人的干预,薛陌替锦心报起仇来也是障碍重重,一件谋杀案硬是拖了五年,直到薛陌拉下刑部尚书,换了个自己人掌管刑部后,锦心的大仇才总算报了。
五年。
太过久远。
锦心残忍被杀,荣铭却还能快快乐乐地搂着娇妻憨儿又过了五年欢欢喜喜的日子,这一世的薛陌每每想起都心中不爽快。
何况,锦心六岁那年,荣铭还因为心中嫉妒射伤了薛陌的大黑马,那可是薛陌上一世的第一宝贝呢。
两件事加在一起,这一世的薛陌可没打算放过荣铭。
~荣国公府门前。
你们做什么?荣国公府夫人冷冷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厉声呵斥想闯入府邸的一班衙役,眼神十分不客气地扫过府尹良大人,这里好歹也是国公府,良大人这是要私闯民宅么?府尹良大人抖了一把手中的状纸,不卑不亢道:荣国公夫人,下官清晨收到匿名状纸,说是府上的世子爷被人谋了性命……胡说八道!荣国公夫人横眉一挑,双手藏在袖笼中,气呼呼道,匿名状纸?连名字都不敢留的状纸,良大人也上纲上线地来查?良大人未免太闲得无聊。
如此说来,贵府世子爷便是安然无恙,纯属心术不正之人造谣了?良大人已是将近四十的人,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当下盯着荣国公夫人的眉眼道,既然如此,还请贵府世子爷出来一趟,或是下官进去拜访一下世子爷。
听到良大人的话,荣国公夫人躲在袖笼中的手紧紧攥了一把。
虽说昨夜失手了,世子爷没死,可行凶之人竟被世子的贴身小厮抓了个正着,还供出了荣铭和廖氏是主谋。
廖氏费了一夜的唇舌,也是没能让世子心软,当做没事发生过。
此刻,若是放良大人进去,那世子还不趁机咬她和荣铭一口?廖氏又不傻,自然是宁愿与良大人厮杀在大门口,也是不可能放衙门的人进去半个的。
且说,此刻世子爷床榻前,荣铭正哭着跪在地上。
大哥,弟弟从小敬重您,事无巨细都遵从您的意思。
荣铭哭得满脸是泪,一手还拽着床上大哥的寝袍,这次真是有人打着我和娘亲的幌子,要谋害您的,目的只是为了嫁祸我和娘亲啊。
大哥……荣铭那张嘴,真是死的能说成活的,明明是他和娘亲想谋夺世子之位,眼见失败了,却来了这么一番说辞,定然是那几个备选驸马,眼见胭荣公主钟情于我,便暗地里使了这么一招阴毒的计谋,要陷害弟弟于不义……世子爷荣梓疲惫地躺在床上,昨夜若不是有小厮在房外陡然嘶吼了一嗓子,吓得那凶手一个手抖,容他躲过了致命的一剑,否则被刺穿的一定是心脏,他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世子卧躺在床榻上,淡淡扫了眼荣铭。
他不知道那个刺客到底是弟弟所指使,还是真如弟弟所说只是别家备选驸马派遣过来陷害弟弟的。
荣铭和胭荣公主的事,世子荣梓自然是知晓的,心底一时很乱。
大哥,您瞅瞅,昨夜才发生刺客的事,眼下府尹良大人就找上了门,明摆着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见不得我与公主好,要给我背上谋杀兄长的黑锅啊……都这般了,大哥还要冤枉弟弟吗?荣铭神情悲切,使劲儿拽着世子的衣袍急扯。
府尹确实来得太快了,荣国公府没有报案,官差就主动找上门来。
荣梓身为荣国公府世子,首先得为荣国公府声誉着想,知道此事闹大了对荣国公府不利,自身的安危只得暂时放在次要的位置上。
虚弱地瞅了一眼荣铭,点点头道:大哥知道了,此事为了你,大哥暂时不追究了,你且随我去府邸门前走一遭。
待缠着绷带的世子出现在府邸门前时,荣国公夫人脸上的惊骇一闪而过,生怕世子在府尹良大人面前乱说话,毁了荣铭一世的前途。
但毕竟活了一把年纪,见到荣铭偷偷使的眼色后,她的脸色瞬间镇定下来,知道儿子已经搞定了世子。
我的儿,外头风雪大,你怎么出来了?荣国公夫人在外人面前永远一副极其疼爱原配之子的模样,脸上堆满了关怀,话才刚说出口,身子已是大步走过去做出一副要搀扶世子的模样。
世子虽然不确定那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可历经昨夜和今晨的事,他的心底不可能对荣铭母子毫无芥蒂,若不是顾虑到荣国公府的声誉,他此刻就想淡然拒绝继母的示好。
却不得不唤了声母亲,我没事。
荣国公夫人见世子这般给面子,当即神气十足地横扫了一眼府尹良大人,还强势地要求良大人道歉。
最后双方极不愉快地散了场。
良大人临走前,还狠狠瞪了荣铭一眼,那匿名状纸上可是点名道姓谴责荣铭谋夺世子之位呢。
这种继室之子谋夺世子之位的事件,每隔个几年便要上演一番,良大人被荣国公夫人羞辱一顿后,心中更是认定,纵使世子还活着,那绷带下的伤也是谋害未遂的证据。
就算眼下世子拒不承认,坚称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身子,可总有世子醒悟的那一天,到时看他如何在荣国公夫人面前耀武扬威。
良大人哼地一声,负手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世薛陌弄死了荣铭,这一世打算给荣铭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活着,未必比死去幸福☆、第107章 11.23周三(一更,全)虽然荣国公府世子否认荣铭弑兄夺位,可依然没能阻挡住流言蜚语的火速传播。
不过一两日的光景,别说京城各大府邸里的贵夫人和姑娘们知晓了昔日探花郎的壮举,就连宫中的陆胭也是听到了风声。
皇后身边的嬷嬷有意无意地对陆胭说出那番话时,陆胭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信,她不信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少年郎会是如此不堪,为了世子之位,连自己的大哥都可以谋害。
神情有些激动地为自己情郎辩解:郑嬷嬷,人云亦云的东西,未必能当真的。
嬷嬷久居宫中,宫外的事情也都是听那些个诰命夫人向皇后娘娘提起,才知道了一星半点,郑嬷嬷瞅着胭荣公主过于激动的神情,连忙哄道,兴许是不准呢。
郑嬷嬷此番只是替皇后来赏赐衣物传个话,意思带到即可,别的什么她可是不想多插手,留给胭荣公主自个思忖就好。
想来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郑嬷嬷陪着笑躬身告退了。
她一走,陆胭的手指都有些发颤,浑身酸软无力,仿佛站都站不稳了。
公主。
惊得大宫女羽茸赶忙上前一把抱住陆胭。
骗人的,她们都是骗人的,陆胭半倚在羽茸身上,神情里满是哀伤,羽茸,郑嬷嬷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陆胭紧紧抓住羽茸的肩胛,想得到一句安慰的话。
公主,奴婢只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羽茸眼见荣铭将公主逼到了长时间忧虑的状态,她不喜欢,本能地觉得荣铭无法给她主子带来福运,选择实话实说。
见身边的奴婢都这般说,陆胭脑子轰的一下再次被雷击。
自从上回锦心来探望过后,陆胭就一直处于淡淡的焦虑状态,那次经过锦心的提醒,陆胭心中已是对荣铭的品行有些小小的怀疑。
在那些等待荣铭为了她能有些作为的日子里,陆胭心中是既期盼又担忧的。
眼下却是担忧的事成了真,满城风言风语。
弑兄夺位。
不,我不相信,陆胭仿佛抓住最后一根能支撑她的稻草般,囔囔道,我要亲口问他。
别人说的,我不信。
~就在荣国公府世子对荣铭半信半疑,最终决定不予追究的时候,薛陌约谈世子荣梓,千百味茶楼里将整理好的荣铭和廖氏合谋欲图谋不轨的证据,一股脑儿抛给了世子荣梓。
待荣梓迅速浏览一遍详细的文字版犯罪过程时,他瞬间信了荣铭的犯罪事实。
但他与薛陌算不上熟,捏着那状纸,坐在薛陌正对面道:我府中事,薛将军怎的知道这般清楚?我有合理理由怀疑你故意诽谤我荣国公府。
薛陌随意瞅了一眼荣梓眼角眉梢的紧张劲,就知道他对荣铭的犯罪事实信是信了,却在质疑薛陌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以及担忧荣国公府的声誉。
当即盯着荣梓眉眼道:九年前摄政王府二爷过生辰,小郡主锦心因为黏我而冷落了荣铭,当时荣铭的反应想必世子还能记得一二吧?见荣梓努力在回忆的样子,薛陌突然冷了脸追忆往昔:那日,我在摄政王府大门口遭到弓箭手袭击,我的脸差点毁容,我的大黑马却是残了条腿,永远都无法在战场上奔腾了。
荣梓不傻,瞬间明白薛陌的意思,凶手是弟弟荣铭。
九年前弟弟不正常的反应,荣梓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数的,心下了然,薛陌所言非虚,很可能就是真的。
实不相瞒,自那以后,荣铭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防范范围内。
薛陌算是给了荣梓一个合理监视荣铭的理由,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来,递给荣梓,这是九年来,荣铭犯过的大大小小的错。
荣梓随意瞅了一眼,眸光逐渐沉下来。
这样一份犯事录曝光,荣国公府的脸都要丢尽了。
上将军给我这样一份……荣梓试探薛陌的口气,所为家丑不宜外扬,荣梓还是极力维护荣国公府的名声的。
如何处置荣铭,全在于世子。
交给官府,还是世子私下里处置,薛某不便过问。
薛陌话是这般说,可他都亲自找上荣梓了,岂是一句不便过问就会彻底收手的?荣梓静默片刻,起身恭敬道:上将军放心,荣铭曾经伤害了上将军的事,在下一定会给一个满意的交代。
言罢,荣梓深深鞠了一躬,退下。
且说,荣梓回到荣国公府后,就火速命人包围了荣铭的院子,对外宣称荣铭感染罕见病,谁也不许靠近。
因为荣国公出京游玩在外,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是以府中这等大事一律都由世子操持。
祖母太夫人看到跪着的世子呈上那封犯事录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抱着眼泪纵横的嫡孙荣梓,祖孙两人哭作一团。
当年荣梓娘亲还在世时,太夫人是很中意这个儿媳妇的,是以儿媳妇去了,太夫人格外心疼荣梓这个没了娘亲的孙儿。
自然,荣铭也是太夫人的嫡孙,也是从小疼到大的,太夫人再怒也是不愿荣铭真的进牢房,带着哭腔与荣梓商量道:这一世,你弟弟算是废了,看在他喊了你近二十年的大哥份上,饶他一条生路吧。
有了祖母这番话,荣梓捂着胸前伤口,脸色苍白道:虽然弟弟意欲谋害我,可他依旧是我疼爱了二十来年的弟弟,做大哥的岂能那般绝情。
荣梓握着祖母的手道,只是弟弟还曾谋害过上将军,纵使我愿意既往不咎,上将军那却还得给个交代的。
可有法子从轻发落?太夫人刚想这般说,又不忍心伤了荣梓的心,荣铭可是要杀了荣梓谋夺世子之位呢。
一双浑浊的老眼,泪迹斑斑地看着荣梓,到底是将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弟弟为人太过偏激,兴许送上百年古刹修炼个几年,能化解一身戾气。
荣梓低头轻声说出自己的决定。
竟是要送去佛寺当和尚么?太夫人一个心惊:祖母还盼着咱们荣国公府开枝散叶呢。
声音里是满满的拒绝。
荣梓早就料到祖母会不舍,跪伏在地道:孙儿也是无可奈何,有上将军盯着呢。
让弟弟先去山上落发修行几年,再还俗也未尝不可。
又不是去势当太监,祖母大可放心。
就这般,在荣梓的安排下,对外宣称荣铭感染罕见病送往别院安置,实则强迫荣铭落发出家,修身养性。
~荣铭坐马车上山那日,得到消息的陆胭出宫送最后一程。
前阵子陆胭还闹着要听荣铭亲口解释,可形势急转急下,到了这步田地,陆胭已是无话可说。
她心中完美的情郎形象彻底崩塌了。
暖暖的春风里,陆胭一袭白纱裙点缀在山间黄土道上,目光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站在马车旁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
公主,奴婢去拦截马车。
羽茸知道荣铭在马车里,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岂能不见面就回宫。
说罢就要上前去。
岂料,竟被陆胭举手阻拦了。
不必了。
陆胭的眼神里丝毫不带情绪。
那个她曾经视为白玉的少年郎,如今在她心中已是遍布黑斑,不愿再见了。
出宫远远望着,送上一程,只是了却两年多来的情丝,给自己的初恋一个落幕罢了。
何况,此刻的荣铭恐怕也是害怕见到她的,竟然如此,不如不见。
不曾想,春姑娘似乎看不懂人的眼色,一阵疾风吹过,春姑娘调皮地撩起荣铭车窗的帘子。
一个荡漾,微微偏头的陆胭还是看到了马车里形容憔悴,身形狼狈的荣铭,疲惫的脸再也没了曾经温润如玉的模样,弓着身子老气横秋。
仿佛几夜间,就老成了个小老头。
陆胭迅速转过身子,手指微微发颤地抚着发闷的胸口。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她曾经爱过。
苦苦一笑。
走吧。
陆胭再不留恋,跨上马车飞速钻入车厢里。
却说,陆胭嫌弃地转身的一幕,恰巧被荣铭收入眼底。
那个暖暖日头下带着白色帏帽的陆胭,仅仅瞥了他一眼,就迅猛转身再不肯多瞅一眼的嫌弃模样,刺痛了荣铭的眼睛。
锦心大婚那日,陆胭羞涩的一句我等你,荣铭还记忆犹新,这段难熬的时日正是想着陆胭曾经给过的温暖,荣铭才能苟延馋喘到如今的。
天知道,大哥背着祖母是如何一夜夜折磨他的。
可,不过短短数月,佳人已弃他如履。
心头唯一的念想断了,断了。
荣铭仿佛心头被掏空,被长铁链锁着的双手疯了一般抓住窗棱,卯足了劲探头去望渐渐向山下驶去的马车。
陆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可以这样抛弃我,你不可以……绝望的声响震荡在空空的山间,一声声凄厉的回音连鸟儿都不忍听,扑腾翅膀却无处可躲。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今晚十二点还有一更,枝枝乖乖☆、第108章 11.23周三(二更,全)漂亮吗?锦心穿着昨儿个才从金街铺子里买回来的鹅黄色广袖织锦春裳,提着裙摆在镜子前转圈圈。
隆冬过去了,暖暖的春风一吹,臭美的锦心看着新买的裙子就心痒难耐,大清早一起床就套上了身。
漂亮是漂亮,就是单薄了些。
竹青是个怕冷的,虽然作为姑娘也爱美,却绝不会为了臭美冻着自个,她身上如今还裹着棉马甲呢。
正是单薄才衬得出身材呀。
锦心大大方方瞄了两眼镜子里胸前那鼓鼓的两座小山峰,婚后这几个月,也不知是被薛陌捏的,还是真到了该长大的年岁了,那两只小包子长大了好些,都已经是大包子了。
春裳被撑得鼓鼓的。
锦心是个为了臭美,甘愿当冻美人的人,何况,小脑袋朝窗外一瞅,日头明晃晃的耀眼呢,肯定冷不到哪去。
开心地提着裙摆就朝薛陌的书房小跑而去。
薛哥哥,锦心还未跑到薛陌书房,就甜甜囔开了,你瞅瞅这个装扮可以么?娇美的小身子微微气喘地迈过书房的门槛,撒着娇在薛陌跟前转了两圈。
你不冷么?他的锦心每时每刻都是美美的,天天变着花样穿新衣,薛陌实在是看不出来裙子和裙子之间有何大的不同,他更关心他的小娇妻冷不冷,伸手一把抱了还在转圈的锦心,揽入怀中心疼道,郊野的风一吹,可不冻坏你了?春风是暖的,不冷。
锦心顺势坐在薛陌大腿上,双手勾住薛陌脖子撒娇,等会我站在暖暖的日头下晒着,就更不冷了。
今儿个锦心约了陆胭出门踏青,她与陆胭一向爱打闹,闹腾两下身子还会嫌热呢。
薛陌怕惹得锦心不开心,当下也不再多说,抱着娇小的锦心就出门去坐马车了,跨出门槛前对贴身小厮清风使了个眼色。
清风会意,当即寻了套厚厚的墨色披风出来。
说了不冷吧,这日头暖着呢。
薛陌抱着锦心一路走在暖暖的日头下,小家伙当然不冷了,也亏得薛陌有心,走哪都先瞄准日头晒得到不。
阴凉之地是不敢去的,一去铁定冷着他的小锦心。
两人坐上马车,去宫门口接陆胭。
锦心,你就不能哪天少臭美点,又害得我等了老半天。
在宫门前候了一阵子的陆胭,见着锦心的身影就开始数落。
说来也怪,自从那日去送了荣铭一程后,陆胭已是闷闷不乐半个月了,话都懒得搭理别人半句,就连见着母后都不愿多说。
可见着了锦心,她这阵子苍白无血色的脸蛋一下子就充满了活力,数落的俏皮话也张口就来了。
没有我,你还待在昭华宫发霉呢。
锦心打起帘子,半个身子钻出去牵扯陆胭上马车,嘴里哼哼地道,没良心的家伙,还没感谢我,就开始嫌弃我了。
陆胭看了一眼锦心的新衣和头饰,故意不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这套衣裳还不如上回穿的那套樱桃红的冬装好看。
撇撇嘴,一脸欣赏无能的样子。
气得锦心直想将她丢下去。
心情郁闷时,再也没有与姐妹斗嘴更有趣的事了。
前往京城西边木木马场的途中,陆胭一个劲儿与锦心斗嘴,听得骑马跟随在马车边的薛陌时不时抿嘴笑笑。
跟在后方的清风,见万年冰寒的上将军嘴角露出笑意,心里直直感叹这男人娶了娇妻就是不一样,连严肃清冷成上将军的这号男人,嘴角都开始有笑容了。
一时不禁幻想,他自个何时才能娶个娇妻回家。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喜欢哪类型的姑娘时,前头道路似乎被堵了,一长溜的马车都堵在路中央不能前行。
清风。
薛陌朝他偏偏头,清风立马散掉脑子里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绪,策马上前一查究竟。
薛哥哥,怎么了?正与陆胭歪靠在木塌上,聊着路途漫长,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的锦心,陡然感觉马车停在路中央不动弹了,撩起窗帘就趴在了窗棱上,小脑袋朝薛陌直望。
还未等薛陌回答,策马回来的清风已是垂首答道:回上将军,最前头的一辆大马车轱辘轴坏了,正在换呢。
说完后,清风又补了句,看那马车好像是鲁国公府的。
别人听到这句还可,锦心一听却是心底直乐,立马扭头看向车里坐着的陆胭。
瞅我做什么?陆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扭过头不看锦心。
上回我带给你的画像,你看了吗?陆烈可是鲁国公府的嫡长子呢,说不定前头坏了的马车里就有陆烈,锦心简直觉得自己神极了,居然挑了今日来马场踏青。
被锦心这般询问,陆胭没来由地心底一个紧张:没看。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锦心可是听羽茸说过,陆胭当天就看过画像的,身子不知怎的还吓得一哆嗦,画像都掉落在地上去了。
不过陆胭嘴硬说没看,就没看吧,反正又不妨碍锦心当红娘。
陆胭都十六岁多了,她自个不急,锦心替她急。
虽说皇帝叔叔最属意陆烈当女婿,可陆烈也年岁不小了,若是中途被别的什么姑娘勾去了魂,陆胭再嫁给他岂不是委屈。
虽说上一世陆烈身边自始至终只有陆胭一个,可是上一世的陆胭也没遇上过荣铭啊。
这一世一切都有了变数,万一陆烈也看上了别家姑娘就不好了。
思及此,锦心抿着小嘴,拽着陆胭的手就要下马车,换马车轮子,不知要换多久呢,闷在马车里多无聊,与我去路边透透气。
锦心的小眉头一动,陆胭就知道锦心又要耍滑头,推搡着不肯下车。
哪知陆烈是认得清风的,见清风去前头扫视一圈后,立马明白上将军薛陌在后头,当即骑上马来与薛陌打招呼。
薛陌。
陆烈还未靠近,就扯开嗓门呼喊起来。
几年前,陆烈、薛陌和陆明笠三人,曾经在一个战场上患过难,算得上是不错的兄弟。
陆烈,几年不见,别来无恙。
薛陌高声答道,特意叫了陆烈的大名,也算是提醒马车里的陆胭,她日后的未婚夫来了。
情感方面才刚受过伤的陆胭,并不打算这么快就走入下一段情感里,她的心受了伤处于封闭状态。
面对马车里锦心的小声调侃,陆胭急得一把捂住了锦心的小嘴,不许她开口说话。
哪知,锦心却调皮地用手拨开了窗帘。
窗帘一个晃动,陆烈就算没有偷看的意识,眼神也会被余光里猛然的动静所吸引。
一个姑娘捂着另一个姑娘嘴的样子,进入了陆烈眼底。
这是怎么一番情景?没怎么瞧过娇俏姑娘的陆烈,一时看得有些发愣。
刚想收回视线,却见那两个姑娘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他,撤回视线竟已是来不及,一时看得有些窘。
陆胭一慌,这般捂着嘴的样子被陆烈瞧见,多不好。
赶忙松开了捂紧锦心小嘴的手。
陆烈一家离京早,陆胭只在小时候见过陆烈几次,还都是些不大好的记忆,长大成年后的陆烈,陆胭一次都还没见过呢。
陆胭也说不上来怎么了,那次见到陆烈画像的紧张感一下子就蹿了上来,还有逐渐变强的势头,一个心慌就将身子往垂落的窗帘后躲去。
锦心的小脸蛋却是立马飞上灿烂的笑容,小身子出现在窗口,咧着小嘴对陆烈笑道:原来你就是六皇姑家的陆烈表哥呀,早就听闻表哥你英勇神武了。
这是我的娇妻,摄政王府的小郡主锦心。
薛陌知道陆烈不大认识锦心,坐在马背上向他介绍道。
薛陌是不大喜欢外男直瞅自己的小娇妻的,但是陆烈是锦心的表哥,薛陌也就大大方方让他看了。
听了薛陌的介绍,陆烈这才认出了眼前的娇俏小少妇,原来是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扯着他衣袍不让走的小表妹,当即俊脸上浮了一层笑容:是你啊,小表妹,我还记得你当年在我脸上画乌龟呢。
听着这话,陆胭的身子更是往里缩了缩。
锦心却是笑得快岔了气:在你脸上画王八的人可不是我,那个欺负你的人在这躲着呢。
锦心说着,就要去拽里头的陆胭出来,见拽不动,干脆一把掀起窗帘,明亮的春日顿时照亮了马车里的人。
陆胭眼下还记得,小时候的她调皮捣蛋,带头怂恿几个小伙伴压在陆烈身上画了好几只小王八,惹得陆烈哇哇直哭,结果被娘亲罚了一顿惨的。
没想到,长大后的陆烈竟英勇神武成了大将,陆胭莫名一阵心虚,仿佛害怕陆烈会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