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29 11:36:28

他吻了她——这是她在几秒钟之后才惊觉到的事实。

他的唇重重地、沉沉地吻著她,但与其说是吻,她倒觉得那根本是一种惩罚性的挤压。

她感觉到晕眩,嘴唇也发麻;她想推开他,但他却更牢实地抓住她。

唔……她气愤羞恼地挣扎著。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扣著她颈后,然后带著种惩罚意味的吻她……一开始是的,但慢慢地,他发现他亲吻她不全是因为她打了他耳光,而他想给她一个处罚,她的唇柔软而甜蜜,他必须说……她的唇给了他一种奇异又新奇的感觉。

他感觉得出这应该是她的初吻,就算不是,她的接吻经验也一定少得可怜。

因为,她连换气都不会。

从头到尾,她憋著气,涨红著脸,而且眼见就要窒息。

他决定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要让她在他怀里因喘不过气而瘫软。

唔……唔……她咽著唾液,神情痛苦地捶打他的胸口。

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而他却还不打算放开她。

她脑子快缺氧,胸腔的空气也像是快被抽光了般,慢慢地,她的脑袋不能思考,整个人昏沉沉地。

唔!在她因太难受而闭起眼睛的前一秒钟,她看见他眼底闪过一抹恶作剧的黠光。

但,她已经顾不了他眼底透露出什么讯息。

现在的她,只觉得全身乏力。

两脚一软,她瘫了。

她以为自己会直接摔在地上,但她并没有。

他的劲臂牢牢地圈住她,然后抱紧。

他的大手抚摸著她的颈后,同时不经意地把玩著她的项链。

他的手指仿佛带著烧灼的魔力般,所到之处皆引起火苗。

练无发现自己该适可而止,因为他并不想真的把她弄到窒息。

他微微地离开她的唇,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但他的手指却留恋著她的颈子。

她的颈子纤细又柔软,给人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你的脖子并不硬……他声线低沉地说。

听见他这句话,未央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衷心的恭维,而是讽刺她刚才自称自己的脖子很硬。

她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这个男人不只占尽便宜,还要出口羞辱她?她气愤地推开他,泪眼瞪视著他。

卑鄙!说罢,她动作迅速地拉开了门,然后冲了出去。

练无并没有追出去,也没有开口叫她。

此刻的他苦苦思索,不知自己为何做了这种事。

强吻她?噢,老天,他真不敢相信他罗川练无,居然会做出这种冲动又荒唐的事来。

一切都乱了,在她出现之后。

该死。

他低声咒骂一记。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但未央感觉自己的嘴唇上,还残留著他唇片的热度。

她拚命地洗它、擦它,它却还是顽强地占据著她的唇、她的心及她的灵魂。

只要想起那天的吻,她就快不能呼吸。

她的心在狂悸著,不只因为那是她的初吻,也因为对象是他。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她一时冲动打了他,他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吗?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惩罚方式,会教人永生难忘?噢,不,也许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的目的并不是这她答应结婚,而是逗弄她,然后看著她惊慌失措的四处窜逃。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无法忽视他所说的那些事实。

他说得没错,眼前除了他,再也没有人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而她想,爸爸应该也已经体认到这一点。

降矢家欠了近十亿的债务,已经被高额本金及利息压得喘不过气来。

纵使是从前跟降矢家有著良好关系及往来的小田切社长,也无力伸出援手。

她知道降矢家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一条路是……她答应罗川家的条件。

她必须说,他绝对是许多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事实上,她也被他迷人的外表及谈吐所吸引。

要她嫁给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并不难,难的是她无法接受他那种态度。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像是被买卖的奴隶,但现在她发现……她不是奴隶,而是一只笼中的小鸟。

隔著丰笼,他伸出利爪玩弄著她,看她逃,看她跳,看她因挣扎而不停地振翅。

他并不想吃她,他只是觉得好玩。

当笼中小鸟,但不幸的是……她似乎逃脱不了如此的命运。

餐桌上,练无安静地、一语不发地吃饭。

怎么了?坐在长桌对面的罗川千草闲闲地问道。

嗯?他微怔,什么?发生什么事?她淡淡地,若无其事地问:你好几天不说话了:没事。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可以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但他的心,却已经被绊住了。

一整个礼拜,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降矢未央。

他为什么那么做?他向来不是个冲动的人。

我看降矢春夫就快不行了。

罗川千草突然说道。

他微怔,不解地望著她。

听说他还向小田切下跪。

她淡漠地说著。

她虽然不想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但身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忍不住心想:谁教你当初选的不是泰子。

他撇唇一笑,您的消息真灵通。

我好歹也在商界打滚了几十年,人脉还算广。

她说。

唔。

他没有搭腔。

我明天会再去降矢家一趟。

做什么?当然是叫他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来。

她放下碗筷,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反正事业跟女儿,他就只能选一个。

这是很难的选择。

中国人有句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她说,他若是要保住妻子娘家的物业,就得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奶奶,他浓眉微微一叫,您真的认为她会点头吗?嗯?她微顿。

我认为您不应该逼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罗川千草闻言,哈哈大笑。

练无,没有女人不爱你的。

他蹙眉一叹,这种事,总有意外。

闻言,她挑眉怪笑。

我看真的有事发生……他知道奶奶不是个糊里糊涂的人,很多事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的。

为免他心里的小秘密被她发现,他若无其事地一笑。

我吃饱了。

说著,他搁下碗筷,擦擦嘴巴。

奶奶,您慢用,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

语罢,他转身离席。

睇著他的背影,罗川千草挑眉一笑,眼底有一抹老谋深算的精芒。

据她的可靠消息,那天在寿宴上,练无曾带著降矢家的女儿离开会场,并到楼上的客房共聚了一段时间。

虽然时间不到一小时,但她倒是很想知道,练无到底跟降矢家的女儿在里面说了什么,甚至是……做了什么。

站在被热气烘得雾蒙蒙的镜子前,未央神情忧郁。

虽然口口声声说绝不会嫁进罗川家,但末央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她是没有其他路可走的。

这阵子,父亲消瘦憔悴,而母亲也忧郁成疾,身为女儿,她知道他们已经无计可施。

再这么下去,不必罗川老夫人掐著她的脖子,她也会先窒息而死。

尽管她嫁进罗川家可能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因为老夫人为的是报复,而他……并不爱她。

但即使是这样,如果牺牲她一个,就能换来天下太平,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牺牲?她不能再躲在父母亲的羽翼下,她不能让这个家毁了,这一次,她没有躲避的权利。

赔上她一个人的人生,总比赔上三个人的人生好。

撇开两家的恩怨不说,罗川练无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

他年轻多金,英俊体面,更掌管著罗川家可观的资产,嫁进罗川家,不管对她还是对降矢家,都是一种保障。

先不论老夫人的动机是否单纯,以现实面来看,这门亲事绝对是利多于弊。

尽管她心里还有疑虑,还有不安,但现在的她只能往前走,然后一跃而下了。

伸出手,她擦掉镜子上的水气,看清了镜中的自己。

此时,脖子上那只戒指闪闪发亮著,像是在告诉她——别怕,一切有 我。

是的,一直以来,这只Neriha总是带给她幸运及好事,她相信这一次,它必然不会教她失望。

人家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勇于面对自己最深的恐惧,往往才是解决之道。

她紧紧地握住Nerina,感觉一股无比的勇气充满了她的身体。

她没有害怕及逃避的权力,身为降矢家的一分子,她有义务保护这个家。

她并不是孤军奋战的,她有爱她的父亲及母亲,还有一直守护著她的 Nerina.如果这是她非走不可的一条路,那么她相信一切自有安排。

也许这是一个考验,而在这场考验之中,Nerina将陪伴著她。

Nerina……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会帮我撑过去的,对吧?说完,她对著镜子一笑。

镜中,她唇角轻扬,露出了沉稳而安定的微笑。

当罗川老夫人再次造访,未央选择站到第一线。

她的出现不只令罗川千草惊讶,更教降矢夫妻俩错愕不已。

未央?见她突然出现,降矢夫妇俩一脸惊疑,你……爸,妈,我也该出来见见罗川老夫人了。

她神情自若而镇定地道。

老夫人,您好。

她对著罗川千草一欠,礼貌而恭谨。

这位一定是令千金吧?罗川干草曾看过未央的照片,但像这样面对面,却是第一次。

果然,这个她极力想娶进门的孙媳妇,并没让她失望。

虽然她要求降矢家将女儿嫁进罗川家的主因,是为了替当初在三人的爱情战争中落败的泰子出一口气,但在她登门拜访之前,她可是对降矢家的女儿做了一番详细的调查。

她知道降矢夫妇俩对女儿的管教不仅严格,而且还非常舍得花钱栽培这唯一的女儿,举凡花道、茶道、棋艺、钢琴……几乎能学的,他们都让她学了。

娶回一个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的孙媳妇,又能替女儿报落马之仇,就算这是桩吃亏的交易又如何?那一点钱,罗川家还不放在眼里。

我以前常听别人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她衷心称赞著末央。

这是未央第一次面对爸妈口中,积极想替女儿出气的罗川老夫人。

说真的,她虽然给人一种精明厉害的感觉,但却不觉虚伪阴沉。

老夫人,谢谢您的夸奖。

她点头致意。

罗川千草是个见多了世面的老太太,她知道一直躲著她的未央今天突然出现,一定是因为这件婚事有谱了。

她凡事不爱拐弯抹角,尤其是在她摆设的谈判桌上。

降矢小姐今天坐在这里,应该有什么事要说吧?她撇撇唇,笑得高深。

迎上她犀利的目光,未央还是有点紧张。

但很快地,她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已经决定了,而既然决定了,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老夫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未央,你到底……一旁的和子已经察觉出有异。

妈妈。

她打断了母亲的话,然后摇了摇头。

和子眉心一蹙,眼眶泛泪。

老夫人,我答应您的条件。

她毅然决然地道。

闻言,罗川千草微怔,然后抿唇微笑。

末料她竟不与他们商量便下了如此重大的决定,降矢春夫跟和子一脸惊愕震惊。

未央,你在说什么?和子惊问。

妈妈,末央直视著她,神情平静地说:我已经决定了,请原谅我没有跟你们商量。

末央……降矢春夫简直不敢相信。

未央无暇关心他们的措手不及,转而直视著罗川千草。

老夫人,只要我嫁进罗川家,降矢家的现况就会得到改善吗?不是得到改善,而是能根本的解决。

罗川干草眼底有一抹强势又自信的锐芒。

听见她这些话,未央一震。

根本解决?那些钱对罗川家来说是九牛一毛。

她扬起下巴,淡淡一笑。

若非有相当的自信跟能耐,她想老夫人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罗川家,果然不是一般的豪门。

降矢,和子,罗川千草笑睇著降矢夫妻俩,那么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

降矢夫妇俩互觑一眼,神情忧虑,不,这……这是喜事,你们两个干嘛愁眉苦脸的?她打断了他们,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令千金的。

听见她这么说,降矢夫妇俩更是眉头深锁。

他们当然知道这已是唯一办法,也相信只要未央一嫁进罗川家,降矢家的问题就会根本解决。

但这岂不是牺牲女儿的幸福,换取安逸?再说,她真的不会亏待未央吗?嫁进罗川家的未央会不会根本是羊入虎口,朝不保夕?一直以来,他们以为未央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却没想到她竟然……他们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我来了几趟,你们都说要问问令千金的意见,现在她都亲口答应了,你们应该没什么好说了吧?罗川千草抿唇一笑。

这……降矢夫妇俩无话可说。

对了,还有件事,咳……罗川千草清清喉咙,神情严肃地道:我希望降矢小姐能搬进罗川家。

她话才说完,降矢夫妇俩及未央都一震。

搬进罗川家?降矢春夫一脸惊疑,您是指……什么时候?她气定神闲地一笑,当然是近日内。

什……和子非常震惊,老夫人别开玩笑了,他们还没结婚……和子,她笑视著和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的观念还这么守旧?这……罗川家家大业大,亲族庞大,而我们家练无又是独子,要当他的妻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说著,她微笑地看著未央,我希望降矢小姐能先住进罗川家‘实习’。

但是这实在……和子惊慌失措得语不成句。

放心!她深沉地一笑,在降矢小姐搬进罗川家的那一天,我保证降矢家帐面上的十亿欠款,也会跟著消失。

说罢,她站了起来。

老夫人,我觉得这……尽管她已经挂了保证,但降矢夫妇俩还是担心。

他们怕的不是罗川家食言,而是认为未嫁的女儿实在不宜在出嫁前就住进夫家。

降矢,和子,罗川千草打断了他们,也许你们该问问令千金的意见。

闻言,两人一怔,下意识地转头看著沉默不语的未央。

未央微低著头,若有所思。

下意识地,她伸手去摸摸垂在胸口的戒指不怕,Nerina会陪我一起熬过去的。

忖著,她站了起来,向罗川千草弯腰一欠。

老夫人,以后就麻烦您了。

听见未央这么说,降矢夫妻俩再也无话可说。

罗川千草满意地一笑,那我等你了。

说完,她轻点下巴,转身离开。

降矢夫妇俩见状,急忙送客。

爸,我来就行了。

未央往前一步,抢在他们前面出去。

送罗川千草来到门口,她的司机已等在外面。

降矢小姐,你请留步。

她说。

是,您慢走。

未央弯腰一欠。

唔。

罗川千草撇唇微笑,转身往车子走去。

未央凝视著她的背影,神情沉郁,像在思索著什么。

就在罗川千草即将上车之前,她似乎决定把刚才在脑海里盘旋的话说出来——老夫人。

她几个小跑步趋前。

罗川千草转身,露齿一笑。

小姑娘,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刚才一路出来,她就觉得这女孩心里藏著心事。

她没有问,因为她觉得这女孩总会开口的。

请……虽然决定了要说,未央还是无可避免地结巴了,请您转……转靠罗川少爷……噢?她挑挑眉,你说。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女孩跟练无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称不上是关系,却耐人寻味的交集。

未央深呼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请您转告他,他赢了。

闻言,罗川千草高深地一笑,虽然她并不知道练无到底赢了什么,她吗?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