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无,把降矢那十亿债务吞下吧。
罗川千草面带微笑,眼底却闪著一抹黠光。
练无一怔,什……奶奶在退休后从未进过公司,今天她突然到来,他就知道有事。
但……把十亿债务吞下是什么意思?那小妮子点头了。
她说。
他陡地一震,什么?您是说…… ?她愿意嫁进我们家了。
练无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点头了?她不是宁可跳进泥坑,也不嫁他吗?怎么会?她……他浓眉一叫,若有所思地说。
我说过降矢已经走投无路了。
她撇唇一笑。
奶奶,他神情十分严肃地道:这种婚姻不会幸福的。
她并不爱他,虽然他对她有种特别的感觉,但这种没有交集的关系,只会让彼此深陷痛苦的泥沼。
罗川千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在说什么?大家都是这么结婚的……她并不爱我。
他说。
她唇角一勾,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说的不是‘你不爱她’……他一怔,警觉地蹙起眉,您在套我话?你见过她,不是吗?她一脸若无其事地说,说说看,你对她的感觉如何?她是位非常美丽,也非常有教养的女性。
他诚实地说。
你喜欢她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微顿,蹙眉一笑,奶奶,这样的问题会不会太直接了?你只要回答我就行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否认,她是让人挺动心的。
那不就行了?罗川千草挑挑眉。
只有单方面的欣赏是不够的,她并不……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她打断了他,笑得高深莫测。
睇见她那样的笑,练无一怔。
奶奶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降矢未央对他有好感?噢,不可能,她恨透他了,尤其是在他对她做了那种事以后。
不可能的。
他眉心一沉,斩钉截铁地道。
为什么不可能?她似笑非笑地睇著他,语带试探:难道说……你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发现老谋深算的奶奶根本是在探他口风,练无警觉地闭上嘴巴。
奶奶,他话锋一转,没有爱情做基础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我不管。
她武断地道,之前我们曾有过约定,只要我能教她点头,你就结婚,不是吗?那是因为当时我认为她根本不可能答应。
你错估形势可不关我的事。
她挑眉一笑,缓缓站起,总之你今天之内就要把这笔钱处理掉,因为我明天就要她搬进来。
练无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
搬进来?她的意思是……您说什么?他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看著奶奶,她要搬进来?当然。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新娘实习。
奶奶,这真的太夸张了,我们还没有正式……唷。
罗川千草挑眉一笑,语带嘲弄地说:你是什么世代的人了,居然还有那种保守的观念?我……该死,这跟哪个世代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好啦,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吧。
说罢,她迳自走向门口。
走著走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而停下脚步——对了!她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那小妮子要我转告你,她说……你赢了。
话落,她车转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练无怔在原地,眉头深锁。
他赢了?他赢了什么?就在十亿日圆从帐面上消失的同时,罗川家的车已经等在降矢家门口。
未央守信地带著简单的行李,然后上了车——虽然她内心忐忑不安。
约莫四十分钟的车程,她终于来到罗川家位于赤羽的豪宅。
这是一栋已有历史的日式宅邸,光是开车经过它侧边长达七百公尺长的墙外,就够教人咋舌。
转个弯,车子来到正面,然后停在门前。
有仆人来开了车门,降矢小姐,你好。
你好。
她点点头,神情有点不安。
看向车外,这约莫三四十公分厚,四公尺高的石砌高墙,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降矢小姐,老夫人在主屋等你,请跟我来。
仆人说著,然后伸手接过她的行李。
末央下了车,看见的是一扇又高又宽的大门。
大门紧闭著,而一旁的偏门似乎是平时的出人口。
其实那扇偏门也不算小,跟一般的门比起来,它大概是人家的两倍大。
站在门口,往前一望,除了清楚可见的步道外,其余的地方都是庭园造景,种植了各式各样的植物。
枝叶茂盛的大树占去了她的所有视线,而更远的地方隐约可看见建筑物的屋顶。
突然,她打从心里不安、紧张、惶惑起来。
她有一种感觉,只要她一走进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
降矢小姐?仆人见她发怔,轻唤了她。
你怎么了?不,我没事。
她摇摇头,你带路吧。
她已经不能回头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忖著,她毅然决然地迈开脚步,跟著仆人定进了这栋幽深的豪宅。
而身后,另一名仆人已关上了沉沉的门——走了很久的路,未央终于来到主屋,也见到了罗川老夫人。
你终于来了。
罗川千草神情愉快地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房间吧。
未央没有说话,只是点了头。
反正她只是个代父受过的小媳妇,人家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跟著老夫人来到离主屋大概五分钟路程的东厢,看见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廊前是一处典雅的庭园,只要打开门就能看见这美丽的景致。
来到第一间房间,罗川千草停了下来。
你的房问在这里,阿菊已经把你的行李放进去了。
说著,她拉开了门,入目的是一间雅致的日式卧房,简约且带著一种沉稳的气息。
在你跟练无还没结婚之前,你就先住这儿吧。
她说。
是。
她弯腰一欠。
你不必这么拘谨,我可不是什么恶婆婆。
她挑挑眉,再说,我是练无的奶奶,可不是他的妈。
是,老夫人。
她又是一欠。
别叫我老夫人,你不是‘外人’。
她意有所指地说,跟著练无叫我奶奶吧。
是。
她还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一欠。
见她那紧张惶惑的样子,罗川千草只觉有趣。
她不晓得这女孩为什么如此的不安,像是她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洪水猛兽或坎坷命运般。
嫁进罗川家有那么糟吗?她忽地问道。
未央一怔,扬起头来。
不……你一脸惶恐,好像踏进我罗川家的门,就像被判了死刑一样。
她说。
心事被察觉到,未央一脸尴尬心虚。
罗川家的大门不是断头台的刀口。
罗川千草凝睇著眼前的这个女孩,降矢春夫及降矢和子的女儿。
是……我猜想,罗川千草眉梢轻扬,沉叹了一口气,你父母应该告诉你那件事了吧?\?未央一怔。
我想你这么不安,是因为你知道那件事。
末央知道她指的那件事是什么,于是她默默承认。
罗川千草一语不发,目光飘向庭园正中心的那棵老樱树。
好一会儿,她淡淡地问道:怎么?你以为我要你进罗川家的门,是为了虐待你?未央是个诚实的孩子,她立刻涨红了脸,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难道不是吗?你认为我会虐待你?未央看著她,没有回话。
唔,她沉吟一下,如果我真的虐待你,你会如何?我可以接受及忍受的范围内,我会吞下的。
末央老实地说。
不能接受及忍受的范围之外呢?我……未央犹豫著是不是该诚实告知,但很快地,她决定继续当个诚实的好孩子,我或许会反击。
罗川千草撇唇一笑,你真是个诚实的孩子,不过……她没把话说完,但眼匠却透露出一丝惆怅。
未央觉得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
她在老夫人蒙蒙的眼眸中,发现一种突如其来的悲伤,在她坚毅孤傲的表面之下酝酿。
好了,老夫人长长一叹,你第一天来,我就不跟你罗嗦了,吃晚饭的时候,佣人会来叫你的。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转过头,方才的悲伤已不复见,代而取之的是她唇角那一记神秘的笑意。
你看见那间房间了吗?她手指著长廊尽头,紧邻未央卧室的那间房间,那是练无的房间。
\!?未央陡地一震,神情惊羞地说:什么……他就睡在她隔壁的房间?不,这不是真的!你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
罗川千草像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般咧嘴笑著,放心,练无他不会半夜摸进你房间的。
听她这么说,未央立刻羞红了脸。
你们迟早要成为夫妻,早点习惯总是好事。
她说。
未央低头不语,只是紧蹙著眉头。
好吧,我不打搅你了。
罗川千草抿唇微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转身,她缓缓地走开。
望著她的背影,眼见她即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未央心里的不安正一圈圈的扩大——老……她想叫她老夫人,却即时更正:奶奶!听到她的叫声,罗川千草缓缓回头。
还有什么事?;我……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唤住老夫人,她只是觉得很不安,很惶恐,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也太陌生。
你还在担心练无就睡你隔壁的事?罗川千草问道。
不……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她笑睇著末央,练无他不是那种会随便摸进女孩房间的人,不过……不过?听到她这么说,再看她眼底闪过的一抹狡黠,未央心头一惊。
罗川干草不改她爱捉弄人的本性,要是他半夜梦游就很难说了。
说完,她轻笑两声,掉头而去。
啥米?梦游?这老奶奶不是说真的吧?不管她是唬弄她,还是说真的,看来她都得小心为妙。
晚饭时间,练无出现了。
他早知道今天回家时会看见谁,但当他在餐厅里看见未央就端坐在餐桌旁时,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当然,他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内心的异状。
吃过饭,他准备回房。
练无,罗川千草叫住他,带未央一起回东厢吧,那里暗,我怕她迷路了。
唔。
他没多说什么。
未央,罗川千草看著未央,语气和缓却带著命令的意味,你跟练无去吧!末央犹豫了一下,是。
她是来受虐的,所以只有说是的份。
起身,她跟著练无走出餐厅。
回东厢的路上,她一语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他高大的身影在廊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而她可以踩著他的影子前进。
刚才吃饭时,她几乎不敢直视他。
因为只要一迎上他的目光,她就忍不住想起他吻过她的事。
虽说她现在铁定是得嫁给他了,但他们毕竟没有经过互相了解的阶段。
对她来说,他像是个陌生人。
不……他又不纯然是陌生人,因为他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她现在也不想去深究。
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突然,一直闷不吭声走在前头的练无开了口。
她微怔,随口回应他: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乖乖答应娶我。
低著头,她继续踩著他的影子前进。
匆地,她撞上他厚实的背——唉唷!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没注意到他停下脚步,咕哝著:你别突然停下来……他转身,用一种深沉的、不解的眼神睇著她。
你真的可以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迎上他炽热的目光,她心头一悸。
不爱的男人?就算不是他,她总有一天也会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一个适合她却与她无法心灵相通的男人……嫁给他,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悲惨。
而且老实说,在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还真的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她之所以在面对他时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全是因为她无法接受他根本不爱她。
慢著……她干嘛在意他爱不爱她?反正这是一场交易,有没有爱根本不重要。
但如果有没有爱都不重要的话,她为什么那么在乎他的态度?她……难道她对他……她喜欢他!?噢,不!见她挤眉弄眼,神情匆喜匆怒又匆忧地,练无不觉蹙起眉头——你在做什么?啊?她猛地回神。
一迎上他疑惑的眼睛,她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惊。
我说……他加重了语气,你真的可以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她皱起眉,反问他:你不是也准备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他微怔,然后露出高深莫测的奇怪表情。
他不爱她?也许……也许他对她的感觉还谈不上是爱,但他相信那种感觉,也绝不只是一般的欣赏及好感。
如果他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会乖乖听话吗?不,他相信以他的个性,绝没有乖乖就范的理由。
我……不爱你吗?他望著她,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在他身后的未央一脸惊愕。
我不爱你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他干嘛又把问题丢回她身上?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蹙起了眉头。
他在想什么?他说的话总是那么瞹昧不清,模拟两可,引人遐思,他到底想怎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说的话为什么老是用问号做结尾?走上东厢的长廊,来到第一间房间,也就是她的卧房时,他停下脚步。
你的房间到了。
他说。
我知道。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们得共用一间浴室?\?她一怔。
那里。
他手指著他房间旁边的一扇木门,那里就是东厢的澡堂,我们得共用。
啥米?他们连浴室都要共用?过去从没有任何跟男性交往及相处机会的她,一时之间真的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
放心,我们是轮著用,不是一起用,不过……他语带保留地道。
不要再‘不过’了……她神情懊恼地说,你跟你奶奶一样,‘不过’以后都没好事。
我奶奶说了什么‘不过’吗?他撇唇一笑。
多了。
她说,她说你不会半夜摸进我房间,不过你如果梦游就很难说……噢对,你真的会梦游?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很久没犯了……你真的会梦游?她一震。
我说过很久没犯了。
你不会突然又发作吧?她一脸怀疑地问。
不知道。
说著,他突然将身子欺近她,你怕?他一靠近,她本能地退后了两步。
他促狭地一笑,你怕我?这可不行……别忘了,你现在正在新娘实习,再过不久,你就是我老婆了。
等那天到了再说。
很快的。
他唇角一勾,露出一记坏坏的却又迷人的微笑。
睇见他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她心头一悸。
糟糕,她是怎么了?我跟你说喔……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她一脸严肃地警告他,你半夜摸进我房间,出了人命可别怨我。
听见她这番恐吓,练无蹙眉一笑。
出人命?像她这么纤细的女孩,能把他怎样?看他一脸怀疑的表情,她板起脸,再次强调自己的厉害。
我学过剑道跟合气道,而且我以前曾经是校队队长……他挑挑眉,校队队长了不起吗?我以前也是校队队长。
她秀眉一横,斜瞪著他。
反正你不要进我房间就是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进自己卧室。
慢著。
突然,他伸出手拉住了她——不要!她反应激烈地一甩。
他警觉地放开她,不是怕她打到他,而是伯她太激动而伤到了自己。
你的反应不必这么大吧?他浓眉一叫。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但又不愿干脆的承认。
你上次突然拉住我后,就对我……话到喉头,哽住了。
接著,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两朵红霞。
虽然光线不足,但练无还是睇见她脸上的羞色。
他必须说,她此刻的样子真是该死的好看。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他说。
听见他的道歉,未央一震,难以置信地盯著他。
他上次明明是故意,甚至可说是恶意的,但他现在却一副那真的是意外的样子。
我那天其实是……他实在是不知如何解释自己那天复杂的心情。
总之我不是故意的。
他很快地做了一个总结。
是吗?看他一脸很有诚意的样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吧,那天的事就算了……她抬起眼帘睇著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似的。
顿了一下,她故作轻松地说:那……再见。
说完,她转身又要进房。
末央。
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怔,耳朵莫名的发烫。
因为他叫了她的名字吗?就因为他叫了她的名字,她的耳朵就像快烧起来一样吗?什……什么事?她猜想自己此刻的脸一定也红透了,所以她不敢回头,背对著他问。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什么话?你要我奶奶转告给我的那句话。
他说,你说我赢了,我赢了什么?她一怔,想起那天她憋了好久才说出口的话。
今天的气氛还不算太差,她实在是不想再提;不过既然他问了,她也没理由不给个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也犹豫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你赢了。
她澄澈的大眼睛直视著他,眼底有一种惹人怜爱的不驯。
那天在饭店里,你都说对了。
她咬咬唇,有点不能谅解地说,我们家果然不行了,果然还是得向你低头……闻言,练无忽地脸一沉。
你认为我那天所说的话是在糟蹋你,是在踩你吗?他神情严肃,仿佛正在说著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迎上他那深沉而犀利的目光,她本能地闪避它。
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都来了。
她说。
池浓眉一叫,不,这很重要,我要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她眉心一拧,抿著唇没有说话。
你真的认为我们罗川家仗著财雄势大欺负人?他在商场上手起刀落,从不手软,但他从未占过人家便宜,也不仰仗罗川家的政商关系对他人做过攻击。
我不是你奶奶用这种方法换来的吗?她脱口而出。
换?他眉心一拧,你觉得一个人跟十亿等值吗?每个人都应该是无价的,她也一样。
我知道我不值十亿。
她以为他是在嘲讽她没有那种价值。
你……发现她根本弄错了他的意思,他脸一沉,却不说话。
你不必一直提醒我这个事实。
她负气地道,是你们愿意做这种吃亏的交易。
说完,她扭头就想走。
他一把拉住她,劲臂一振——。